宋玉诚默默地听着,在刁书真全部说完之后,才问,现在困扰你的,是犯罪者的性别认定吗?
    是啊。这种有人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感觉相当好,仿佛积压多日的疲倦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刁书真嘴角的弧度变大,智力水平的认定,我还是有信心的。但是这个年龄与性别实在是头痛得很。
    按照我们还原的犯罪过程来说,凶手是一名女性。宋玉诚说,如果不是多人作案,凶手必然为女性。只有女性才可以诱骗出后两起案子的被害人。那两个人,如果看见约会对象是个五大三粗的男性,肯定早就跑了。
    没错,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凶手与叶玖又是什么关系呢?刁书真喃喃道,像是说给宋玉诚听,又像是在单纯自言自语,亲人?不会。朋友?为了朋友杀人,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情人?既然叶玖会被李平给PUA,叶玖应该是直女吧。
    她不自觉地绞紧了自己的手指,面上呈现出纠结而焦虑的神色。每次遇到疑难问题,她都是这么个样子。
    宋玉诚将手轻轻放在她的额头上,轻声安慰她:也许你并不需要知道凶手与叶玖是什么关系,你只需要预测凶手下一步将要做什么就好了。
    刁书真猛地一拍掌,兴奋地弹了起来,激动道:老宋你说的太对了!凶手是在为了叶玖报仇,如果真的有下一个受害者,那么他很可能会是伤害过叶玖的人!啊,是我想的太复杂了。
    刁书真从椅子上蹦下来,回到办公桌前开始奋笔疾书,宋玉诚在一边看着她认真工作的侧颜。认真起来的刁书真仿佛是这个邻域的王者,自有一种非凡的魅力。
    宋玉诚那双幽深的眼瞳里倒映着刁书真,盛满了那个人,像是溢满了全世界的光辉。
    就如同我与你,不需要世俗用浮浅而又狭隘的词汇定义我们的关系。不论是搭档还是室友,挚友亦或者情侣,支配者与服从者。我不能像你一样理解那些幽微难辨的感情,厘清错综复杂又暧昧难分的关系。
    可那种强烈的,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感情,就算死人那样迟钝麻木的心,也会为之觉醒。
    还有一个小小小小的问题。刁书真搁下笔,满意地弹了弹写满了笔记的纸张,龙飞凤舞的笔记上墨迹未干,凶手肯定是个成年人,无论是从身量还是外貌上来说,扮成一个初中生是不是有点困难?
    她旋即摇了摇头,放过了这个疑问,继续说:算了,时间紧迫,不能过多纠结于细节,只能抓大放小了。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看了一眼手表,才刚刚过了凌晨两点,似乎还可以赶在明早八点之前的专案讨论会之前回家睡上一觉。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疲倦感如同潮水一般要将她吞没。睡了几天冷冰冰硬邦邦的地铺,只要一想起家里柔软的大床,她就觉得浑身瘫软,走不动路了。
    她这般想着,忽然身子一轻,她本能地搂住了宋玉诚的脖子,才后知后觉宋玉诚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起了自己,而她满脸通红地依偎在对方怀里,活脱脱一副弱受的模样。
    她推了推宋玉诚饱满的胸口,鼓起腮帮子像是条受到刺激的小河豚,嘿,让我自己走嘛,不要你抱嘛。
    哼,别拿哄小女生的那一套来哄我,姐姐玩着一套的时候你还在解剖室里摆弄死人骨头呢。我是攻我不要面子的吗?被人看到了我攻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宋玉诚温热的呼吸扑在刁书真耳垂上,那洁白的耳垂像是清澈的酸液遇上了石蕊,晕开鲜艳欲滴的红色。
    乖,听话。宋玉诚稳稳地抱着刁书真,没有松手的意思。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刁书真将脸转向里侧,埋在那一片柔软之中。她本来是想掩盖自己腼腆害羞的神色,以免被宋玉诚取笑,没想到脸颊上的热度似乎更高了。
    该死的,我好像还比宋玉诚大上几个月吧,为何胸前的发育差这么多啊!天道不公啊!
    糟糕,我好像要窒息了。
    橘黄色的路灯孜孜不倦地工作着,驻守在那里,为夜归人点亮一盏心灯。树上蝉鸣阵阵,仿佛和着小星星的曲调在演奏着,讴歌着即将来临的夏天。修长影子的怀中横着另一条小影子,彼此交融在一起,像是一场无声的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浮士德
    注2:特维李玫瑾. 犯罪心理画像 : 行为证据分析入门[M].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 2005.
    第36章
    她伸了懒腰, 优美姣好的身体曲线沐浴在晨光里, 如同连绵不绝的山峦披上了金红的凤冠霞帔, 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店主立在门边,屏住了呼吸,像是要把这一刻铭刻进心底。
    她笑了起来,那笑容张扬又骄傲,是花园里姹紫嫣红的繁花中最骄傲鲜艳的一朵。
    你来了?她面上有着刚睡醒的薄红, 见到来人,她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说是我来照顾你,结果你生活得那般规律自在, 还天天做饭给我吃, 弄得好像是你来照顾我一样。
    最后的日子能有你陪我走一程, 就很好了。店主无声地笑着, 感慨道,说是人生如逆旅,天地一孤舟。或者人生一世, 草木一秋, 谁都逃不开生死, 总是想方设法来宽慰自己。可是到头来, 还是放不下爱意,受不了别离,逃脱不了纠缠不清的怨憎。
    店主的声线干净又纯粹,说着这样话, 像是在飘风骤雨之中,枝头摇摇欲坠的樱花,平静地迎接零落成泥的命运。那般淡然而安静,恍如蒲团上修行数年的僧侣,在极度的平静之中,微笑着拥抱死神的到来。
    真的要放弃治疗吗?她的眸子里有不忍划过,随即又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该干涉你的决定,我
    高谈理论容易,她可以罗列出选择保守治疗种种好处,比如可以节约资金、提高病人的生命质量、免遭过度治疗的痛苦等等,她可以足足说上三天三夜不停歇。但同样的事情落在自己关切的人身上,明知治疗毫无用处,可还是想要拼命抢救。
    无他,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关心的人的生命一点点消逝,而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能活生生把人逼疯。哪怕是单纯为了缓解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也想要做点什么。
    店主像是一阵风,扑进了她的怀里,面上是得逞的笑意。如果你真的想为我做点什么,就抱一抱我吧。店主脸上是小女孩那般天真无邪的笑容,眼神清亮。将死的阴郁从未占领过她的心,反正愈发凸显了那澄明淡然,又无私无邪的本性。
    她不习惯友人突如其来的亲热,有些紧张而手足无措,给了店主一个拥抱,动作生疏。她坐在床边,看着至交好友将脸埋在自己的大腿上,肩膀抽动着,如同一束花枝在雨中轻颤。
    好朋友是在哭泣。
    这样的事实令她六神无主,不知从何应对。
    一向冷静看淡生死的友人忽然流露出脆弱悲伤的一面,更令她不知道从何安慰。她手足僵硬,只能学着父母安慰孩子的样子,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背脊。
    我冷静又坚强,哪怕快死了我也那么积极乐观,可我那么年轻,我难道不想活着吗?她哽咽着,泪如泉涌,春天的时候,我想和你们一起放风筝,看金灿灿的油菜花开满整个山坡,像是遗留在人间的阳光。夏天,我想在荷塘边吹吹凉风,看着摇曳生姿的荷花,步步生香。我们可以一起喝着甜甜的果酒,微醺时就能摘到天上璀璨的星子。秋天,我们去果园里摘桔子,碰运气看谁能摘到最甜的那一棵。冬天,外面冷风呼啸,阴雨绵绵,我们围在火炉边挤挤挨挨的,等着香气四溢的烧烤慢慢变熟。
    我想活着啊。好友慢慢冷静下来,轻轻地说,我想活着啊。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手背之上,如同天心里落下来一滴雨,她这才惊觉自己落了泪。那颗已经燃为灰烬的心久违地湿软起来,她擦干眼里的泪,发狠道,老天不给你一辈子的时间,我给你!
    她扣住好友的手腕,带着对方出门。店主茫然地跟在她后面,面上却满是欣喜之意,像是个等着过年的孩子。
    她开着店主的车,在一个卖风筝的小摊前停了下来,买了一个做工粗糙、图案花哨的风筝,又去路边的超市里买了一袋那种学生们喜欢喝的廉价果酒,还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烧烤架子,塞进汽车后尾箱之后,汽车盖子都合不上了。
    好友这才明白她想做什么,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用那种轻快的、热情的、仿佛带着魔力一般的声音说:好了,现在翠绿点亮了大地,在冬日连绵的阴雨过后,初春温暖的阳光洒了下来。小朋友们开始放风筝咯。
    好友接过那只薄薄的风筝,嫌弃道:好丑。
    虽然说着嫌弃的话,可是语气中实则无多少厌恶的意思,反而满满的都是欣喜。
    她无奈地笑道:给点面子行不行。
    好友抖开揉成一团、皱巴巴的风筝,迎着风小跑了几步,那造型诡异的风筝竟然真的飞了起来。年轻的女孩子有节奏地一圈一圈地放着线,等到风筝飞到最高点时,掏出兜里的小刀割断了风筝线。
    去吧,你自由了。好友喃喃道,眼角微微湿润了,像是在遥望某个唯有灵魂才可以到达的轻灵之地。
    抛弃了肉身的沉重,舍下了精神的束缚,唯有永恒的灵魂,在漫漫的旅途中陪伴着我。可是,这真的不是虚无缥缈的自我安慰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带着好友实现了一个又一个的愿望。包括不知道从哪个温度偏低的山沟里找出来一小片还没凋零完全的油菜花;逮到一块小荷塘,可惜里面最积极开放的荷花也只露了个尖尖;扒拉出一个枝叶茂密的果园,摘了几个才只有拇指大小的青涩桃子。
    好友笑得花枝乱颤,快下来,人家还没成熟,你就给摘了。
    她咬了一口,面上露出极为享受的表情,热情洋溢道,没有,特别甜!真的!
    好友眯起眼睛,斜眼看着她的神色。她嚼得更带劲了,疯狂安利道,真的,不信你尝尝。说完抛下来一个最大的。
    别的果子都是青色的,又小又硬。这一枚是靠近树梢顶端的,享受了得天独厚的阳光雨露,在尖端已经微微泛了点红色,看上去还挺诱人的。
    好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酸涩的感觉洗刷了整个味蕾,酸得她面部表情扭曲,眼泪飙了出来。她连忙吐掉,猛灌了好几口水,才把那种酸涩的感觉压下去。抬头一看,罪魁祸首正在树上笑得前仰后合。
    你就骗我吧!好友捡起地上扔掉的桃子,朝她砸了过去,她偶尔也回击几下。一时之间,青涩的果子乱飞,场面极度混乱,像是下了一场青色的冰雹。
    除了被果园老板拖住,在她以成熟果子的钱买下那棵树的所有桃子之后,老板才放人这个小小的意外之外,她们度过了相当完美的一天。
    夜晚,她们顺着崎岖不平的山路往上,在一处湖泊旁停了下来。今夜没有月亮,澄明如镜的湖面完美地复制了天空,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梦幻之感。星子挂在天上,洒在湖里,是无数的明珠遗落在湖底,熠熠生辉。风中弥漫着鸢尾花、杜鹃与海桐的香气,沁人心脾。从林间飞来闪烁的萤火虫,如同一条闪亮的莹绿色的光带,轻柔地覆盖在湖面之上。
    夜晚的凉风吹散了她和好友刚刚吃烧烤过后留下的烟熏火燎的味道,她脱了鞋袜,雪白的赤足撩动着清凉的湖水,一圈圈的涟漪扩散开了,银色的星影破碎在湖面之上。好友累了,靠在身后的大石头上,仰头凝望着遥不可及的天空。
    活着真好啊。风中传来了好友温柔的低语,说来也奇怪,平常的时候,并不觉得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事情,要努力出人头地要智商高要情商高,要应付复杂的人际关系,要成为人生赢家。你得拼命努力,才能不落后于人。可是真正要失去一切的时候,方才明白这一切金钱、名利、地位与荣誉都是假的,那些费尽心思维持的人际关系照样是假的,可惜啊,这一辈子,好像只有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才真正活过。
    好友解开了发带,柔软的发梢付在她面颊上,除了银薇幽幽的香气之外,她还嗅到了一丝消毒水的气息。这标志着疾病与死亡的气息让她有些不快,明媚的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了不少。
    不怕,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她仰头,嘴角呈现出夸张的上扬弧度,我们三个,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一定会在一起的。她像是为了确认,为了给自己信心一般,又重复了一遍,语气笃信。
    可是活着很好啊。好友将手伸过来,覆在她的手背之上,触觉温软,其实我一直表现得那么积极乐观,好像坚信会有来世会有未来,并不是因为我就是一个信仰坚定的人,而是被逼无奈啊。我得了绝症,没有多久可以活了,这是事实。
    她张了张口,本能地想说出一些诸如不会的,一定能治好的你还年轻,你还有希望这种宽慰的话,可她硬生生忍住了,像是咽下一口本该吐出的血,哽得咽喉生疼。
    谎言只能编织镜花水月的美梦,然梦碎之后无路可走。可真相又是如此残酷,唯有以沉默应对。所能做的,只能握紧了好友的手。
    天地不仁啊。她咬了咬自己的唇,心中有锋利的光芒划过,有些人,一生下来就身体健康,万事顺遂,得到家庭的宠爱,享受着别人不具有的权利而不自知,对于不幸者轻蔑又鄙夷。而有些人,那么努力那么良善,却连好好地活下去,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我厌憎人世不公,哪怕是飞蛾扑火、螂臂挡车,落到粉身碎骨的下场,我也要对抗天地不仁!
    淡淡的硝烟味在这个安静的晚上弥漫开来,仿佛在极度的宁静中孕育躁动的新生命。好友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知道她会这么说,面上露出了既无奈又赞许的神情。
    我知道你不惧生死。好友认真地说,像是在交代自己的临终遗言般郑重,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好好活下去。
    她望着那双盛满了星光的眸子,犹豫了几秒之后,答应道,我会的。
    苦苦支撑着,终于等到了想要的回答之后,好友头一歪,就那么靠在她肩膀上睡去了,星星耳坠子随着她浅浅的呼吸轻轻颤动着。
    她将肩膀靠过去,揽住好友的腰,想让好友睡得更舒服一些。在繁星面前,她轻声又郑重道:我会永远陪着你们的。
    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
    好友修长的睫毛轻轻扇了扇,像是沉入一场不甚安稳的梦境。晚风啊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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