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咱还有那个裂缝啊。司机深叹口气,那东西多危险啊。每年光花在什么加固呀修缮呀上头就得不少钱,关键祁科长说的那些材料难搞啊。而且这么危险的地方,那人工也要提高的,又怕泄密,仔细挑了可信的,还得跟人家签保密协议,还得加钱。要不然人家不敢来啊别说,我都害怕呢。
    你害怕?袁非嗤地又笑了一声,我看你们胆子大得很,不然也不敢动那道裂缝。
    袁哥司机噎了一下,刚想再说什么,袁非已经睁开眼睛:别在我跟前扯了。你们要是按规定年年加固裂缝,根本就不会出现裂缝扩大,荀草变异的情况。再不说实话,我可就给祁科打电话了。
    司机咽了口唾沫,干笑:袁哥,你看,这,这非得惊动祁科长吗
    袁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又闭上眼睛:要是这边收不了场,可就只能惊动祁科了。
    有他这一句话,司机的心顿时放到了肚子里,嘿嘿笑了两声:在袁哥面前,我哪还能撒谎呢。就是吧,这不几年都没出事,管加固的那小子就有点疏忽了。结果今年唉,其实也怪我,去年可能就有点不大稳定,不过那一片的荀草长得好,我也就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谁知道做出来的药吧,有点猛
    袁非闭着眼听,并没说话,心里却自动把司机这些话翻译成了真相:种植这几年,荀草的产量一直上不去,种植园急了。
    为了降低成本,这些不知死活的就减少了对裂缝的加固,使得裂缝扩大了想到这里,袁非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这些人从来没进过山海世界,压根不知道那边的异兽究竟是什么样子,居然就敢擅自减少对裂缝的修护。也亏得祁同岷当初就考虑到这个问题,裂缝那边是发爽之山,其山中只有白猿这一种异兽。
    白猿这东西虽然聪明,但并不暴戾,只要不去主动招惹,它们轻易不会进攻,算是并不危险的异兽。而且因为它们素食,对人肉不感兴趣,所以即使发现有裂缝,也不会为了吃人而把它扒开。
    要不是这样,这条裂缝几年没正经护理,真遇上狍鸮之类的食人异兽,早就被扒开了。倘若出来的是梼杌或饕餮这样的凶兽,这满园子的人恐怕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过异兽没出来,山海之力却是溢出了更多,所以荀草才长得更好了,因为它们本来就是依靠山海之力而生长的,所以种到现世界来才生长缓慢,难以扩大产量。
    可是这条裂缝究竟供应多少山海之力,也是当初祁同岷计算过的。山海世界里的土产荀草固然效果卓越,可是其中所蕴含的山海之力却能对人体造成伤害。从前书中没有记载,那是因为那个时代的人本来就受到山海之力影响,寿命普遍不高,也意识不到这个问题。而且他们顶多能获得一株半株的荀草,吃下去受到的伤害也有限。
    然而现代就不一样了。这些年两界隔绝,现代人的身体对于山海之力几乎没有抵抗能力,如果过多摄入必然有害。可是美容品做的就是长线生意,要是顾客美上几年,然后就突然衰老,那这药还有谁敢用?
    祁同岷做这桩生意,也算是思虑周全了,只可惜这帮蠢货根本不了解他的苦心。在发现荀草生长加速之后,他们没有通知祁同岷,而是把这些荀草都制成了药当然,药效跟那些按规定种植的,肯定是不一样的。
    于是,这些人就搞出了个限量销售。
    那你们想过没有,这个限量究竟怎么才能保证?
    司机干笑了一声:我们在卖之前都说明白了的,只能吃三粒,绝对不允许给同一个人卖三粒以上,否则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其实就等于根本没有约束力。卖这药总不能跟客户说,吃超过三粒你不是提前衰老就是缩短寿命,否则肯定卖不出去。但只要不说明后果,那些吃过之后觉得有效的顾客就很有可能想再购买美了还想再美,就跟富了还想更富一样,很少有人真能抵抗住这种诱惑,做到适可而止的。
    其实这次出事也是偶然司机陪着笑,我们已经撤销了那个违规出售过量药的人的销售权,也把他换了个地方,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袁哥你看
    你们这是还打算继续卖?
    袁哥啊司机又叫起苦来,要不然这真支撑不下去了。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买卖能挣多少,袁哥看你分到多少也能知道了
    他眼珠子又滴溜溜一转,从后视镜里溜了袁非一眼:祁科长就是太谨慎了。这种事你情我愿的,那就是国家批准生产的药,就吃不死人了?有人还拿着安眠药自杀呢,难道国家就不让生产安眠药了?不是我说,这人要找死吧,你拦都拦不住,不能怪药啊。
    袁非没说话。司机说到这儿,他已经想到下头他会说什么了。果然司机顿了顿,堆起一脸笑:当然了,祁科长是公务员嘛,想的肯定也多。不过吧,其实这个别从咱们这儿走账,让别人去卖,咱们也能分不少钱呢。袁哥你这跟祁科长还不一样哎,我说句话你别生气,祁科长这捧着铁饭碗呢,袁哥你就得多替自己打算点啊。
    他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袁哥,我是把你当亲哥才说这话的,你跟祁科长不好比的。这些年我看你时常还拿点黄金来,我就猜着了,哥啊,咱们都得多替自己打算打算了。
    袁非眼皮子一跳。这几年他也会进山海世界,有时候捞点金矿石出来,也是种植园这边的陈老板收购。这是打算拿这个来威胁他?
    哪能呢!司机连忙摇头,袁哥啊,我这可是一片真心为你着想。
    袁非冷笑。不过是为了他们自己想罢了,还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过,有些话却的确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跟祁同岷,到底是不一样的。祁同岷求的是前程,他求的不过是下半辈子能和女儿一起过得舒舒服服罢了。
    但是现在已经出事了,你们打算怎么办?袁非靠在座椅上,淡淡地说 ,已经有人上报特事科了,我能替你们瞒着,特事科那边可瞒不下去。
    司机听他松了口,顿时大喜:要是只是偶然事件,想来特事科也不会大动干戈吧?
    袁非追问:怎么个偶然法?
    我们先暂时不销售了。司机显然早有准备,避过这阵风头再说。以后再卖,我们肯定小心再小心。祁科长那边,还要麻烦袁哥给说说,就说有一批荀草可能是变异了,我们没舍得扔,所以才做成了药试着卖。现在变异的荀草也没多少了,我们这就都处理了袁哥你看,成不?
    袁非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你倒是很明白情况啊只要他们现在收手,以特事科的人手,根本没法去到处排查,过一段时间自然不了了之。而祁同岷那边,如果这种药再也不会出现,他也不会因为已经发生的事就跟种植园翻脸说到底两边是一条船上的,合作这些年已经谁都离不开谁了。
    咱们这不也是,不想给祁科长添麻烦嘛司机一脸笑容,其实我们也只是想挣点钱。一边想美,一边想钱,这不大家好么?就是有人说了不听,非要多吃,这个其实真也怪不到我们啊
    袁非看了他一会儿:这次还好说,下次再出人命,我可没办法帮你们搪塞了。另外你们那个裂缝也是个问题我得去看看。
    袁哥,袁哥司机一脸的笑,那个,不用那么麻烦吧
    袁非斜他一眼:要是裂缝里出来什么东西,你到时候别哭。
    司机脸上僵了。袁非嗤笑了一声,又退了一步,至少我得去看看情况,裂缝扩大之后加固的方法也跟从前不一样了,我不看,将来出了事是你们自己倒霉。
    司机不以为然。这裂缝都开了七八年了,祁同岷年年喊着不加固会出事会出事,结果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啊。尤其这两年,裂缝周围的荀草生长速度比从前快了一倍,可见裂缝扩大了不少,也没见出什么事嘛。真是可惜了从前他们花在那些加固材料上的钱。
    说起来那些加固材料还是祁同岷卖给他们的呢,谁知道这笔钱是不是他赚了去了。还有这姓袁的,明明都答应了还得再加上一手,看来还得给他提提价
    司机一边想,一边悄悄按下手机,给种植园那边发了条信息。他只是个传话的,出钱这事儿,还是让老板做决定吧。
    第77章 惊醒
    黄宇来得很快。接到霍青的电话之后他居然立刻买了夜车票,然后第二天早晨就到了首都。
    哎哟再不出来透口气我就要被我妈骂死啦。黄宇只背了个背包就跑来了,一见面就先诉苦,你知道嘛,我妈给我买了全套的黄冈的卷子!我的天哪,堆在那儿小山一样,我一辈子都做不完!
    邵景行想像了一下那种情景,对他表示了一个学渣深刻的同情。
    我跟她说不用做那么多,反正我将来也是要进特事科的,学那么多有啥用啊黄宇满脸痛苦,我就说了一句,她就骂了我两个小时。开始骂我不认真学习,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说我连经文都不好好念我感觉她可能更年期提前了
    邵景行同情地看他:女人就这样忍忍吧何况是疑似更年期提前的阿姨,三十六计忍为上啊,千万不要还嘴,否则更惨。
    所以我一接到你们电话,就赶紧跑了。黄宇重重叹气,明年高考,今年这暑假学校就不让好好过了,难得歇几天,我妈还要唠叨。幸好你们来电话,才救我一条狗命啊
    霍青哭笑不得:胡说八道。带了东西了吗?
    放心!黄宇一拍背包,这是祖传的《心经》,据说从我祖爷爷那会儿开始就每天持诵,绝对管用!
    主要是你念得好不好。霍青无可奈何,只有经书有什么用?换个不懂行的人来,念一万遍也没用。
    黄宇包拍胸脯:那霍哥你放心,我念熟的。如果真是被什么迷了神智,包管念醒。不过我可声明啊,那真是大脑受损的,就没办法了。
    他指的当然是郑盈盈,那位是真正的车祸之中侥幸生还,也确确实实伤到了脑部。非关异能的损失,自然也就不是异能可以解决的了。
    先去看过王老,然后再说别的。霍青点点头,走,去医院。
    特护病房区还是那么安静,王成刚早就等在那里,一看见来的三人,不由得又愣了一下。他以为霍青和邵景行搞不定,另请高人去了,却万万没想到他们带来的居然是个比他们还年轻的大男孩,简直就是个毛头小子,这真的靠谱吗?
    霍青并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直接把黄宇带进了特护病房:这就是王老。
    人都已经进来了,还能说什么?王成刚连希望都不怎么抱了,但毕竟听说黄宇也是从灵海连夜赶过来的,就冲这态度,哪怕最后还是无功而返,他也得领这份情:自从昨天被声音惊到之后,爸爸的眼皮颤动次数比平日多了一些。先别放弃,万一他们真的有办法呢?
    黄宇仔细观察了一下王老,抓抓乱糟糟的短发:我是看不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可以念一下经试试。
    来,来念经的?王成刚再次瞠目结舌,难道霍青他们是请来了个小和尚吗?这,这感觉更不靠谱了吧?
    但是黄宇压根没看见他的目光,已经自顾从背包里掏出一本旧旧的手写簿子,然后就地盘膝一坐,露出了手腕上的十八子。
    这串十八子一露出来,王成刚就微微露了一点惊讶之色。他也玩这些东西,自然识货。虽说十八子材料很多,天台豆在其中算不得稀罕珍贵的,但东西好不好,还要看品相。
    这串十八子的每颗天台豆基本上大小形状都是相同的,而且颜色深黑有珠光,远远一看还当是十八颗形状不太规整的黑珍珠。不说别的,只说这盘玩功夫就难得了,可不是俗品。
    王成刚正打量这串天台豆,黄宇已经开始诵经了。
    《心经》很短,王成刚也有朋友有信仰,家里常诵的就是《心经》。当时朋友就跟他说过,《心经》虽短,但在佛教经典中地位殊胜。其心字有心髓、精要之意,是浓缩的精华。经文好读,读精不易,真读通了,便有振聋发聩的效果。
    当时王成刚也不过就是听听罢了,他自己没有这方面的信仰,虽然不会反对别人信仰,但其实自己内心是不以为然的。
    《心经》开篇便说: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可是也没人见过什么菩萨真身,世上也照样苦厄无数,除了自我开解自我努力,别无它法。何况菩萨也说五蕴皆空,这如何皆空,还不是要靠信徒自己看得开?
    所以王成刚觉得,这无非就是一种自我宽慰的精神胜利法罢了。
    但是今天不知怎么的,这个看起来就像个高中生似的男孩子往那儿一坐,就仿佛有种端严之感,一样的经文从他嘴里念出来,听在王成刚耳朵里也跟朋友念的完全不同,仿佛那不是一个个轻飘飘的字,而像是什么固体的东西,竟然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度一切苦厄。黄宇念得并不快,声音也不高,但他才念完第一句,床上的王老眼皮就开始颤动起来。
    王成刚张了张嘴,不敢出声打扰黄宇,但心里却升起了一丝希望难道真有用吗?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黄宇声音突然提高,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这八个字铿锵有力,王成刚只觉得仿佛有只小拳头随着这声音,在他心口上不轻不重地敲了八下,这些天来缠绕着他的诸多烦扰竟像是一时被驱散,有种眼前豁然一亮的感觉。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病床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仿佛是有人叹了口气。
    猛地抬头看去,王成刚赫然发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眼睛又睁开了一线,就像那天被保温杯落地的巨响惊动一样。
    爸王成刚张口叫了一声,却又连忙刹住,紧紧盯着父亲,唯恐他像那天一样挣扎一会儿又再度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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