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重明,也太
    慕景昭恨恨,伸手去拿茶杯,才发现里面也只剩下小半杯,眼角飞快一瞥,见没人看向他们这边角落,那茶杯便要向曲沉舟唇边凑。
    赏你了。
    曲沉舟连一刻发怔也不曾有,浅笑着接过,半转过身,以手掩杯,仰了仰头,才垂手盖住半湿的衣袖。
    谢过王爷。
    慕景昭喜笑颜开。
    曲沉舟将杯子顺势往他怀里推:王爷收着这个,我去拿个新茶杯,再传些茶过来。
    这茶杯不过是市井里的寻常玩意,可直到马车走出好远,慕景昭仍是总忍不住掏出来看,边看边笑。
    之后传的新茶是什么,都已经尝不出味道。
    他不记得新茶杯到底是什么模样,只惦记着持杯的那双手,递茶过来的时候,那指尖似乎若有似乎地碰到他的脸。
    外面一块招牌闪过,他喊停了马车。
    沁香园的胭脂水粉一向都是受欢迎的,当初丹琅就缠着他来买过许多,眼下自然也不能少了小沉舟的。
    可他刚跨过门槛,腹中突然一阵绞痛,仿佛有几百个杂耍班子同时在敲锣开场,又像是生了一处沼泽,一串串的泡泡可着劲地向上向下咕噜。
    来势汹汹,让他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慕景昭一头冷汗,夹紧了腿,疯狂地用眼神示意守在马车边的随从过来,可腹中仿佛有个球在急速膨胀,无法忍耐。
    一个屁而已。
    他安慰自己,放松了腿根。
    一滩黄水随着被夹得噗噗作响的热气,从裤腿一直流到了门槛上。
    第113章 相思
    柳重明回到侯府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他没有惊动太多人,只让人向父亲通传,便去书房外等着。
    甜雪面和府医的结果已经提前送到父亲手上,即便他不细说,父亲也大概能猜到其中的关节。
    是你娘送给莺儿的?柳维正又确定一遍,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便坐在灯下久久沉默。
    糊涂。过了很久,他才叹一声。
    柳重明知道这是在谁说。
    娘看起来张牙舞爪,但的确是糊涂。
    别的不说,单就他知道的,爹已经明里暗里提醒过几次,说娘既然已经嫁给柳家,就不要与皇后走动太过,无论宁王是不是被人看好。
    可每次说到这里,娘都会跟人争执起来,说她是嫁来做主母,不是卖身过来,皇后是她自幼在一起玩大的娘家人,凭什么就不行。
    怎么说也是不改。
    柳重明总是怀疑,爹娘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这两人身世样貌都是出挑的,性格却天差地别,毫不相容。
    各寻良缘不好么,为什么非要凑在一起互相折磨,连带着他们兄弟姐妹也吃苦。
    有时娘甚至会专程进宫陪皇后娘娘吃茶,比去看望姐姐还殷勤。
    如果不是父亲洁身自好,连侍妾都没有,他又亲眼见着清池出生,甚至会怀疑他们四个是外面抱养的。
    前两天,你娘进宫去,皇后娘娘的确赏了些吃食,稍后我让人留心一下,有了消息会派人通知你。
    事实在面前不可否认,但柳维正心里清楚,柳夫人不该是有这等心机的人。
    既然甜雪面中有乌头|碱,那别的就未必干净,也许连柳夫人自己也吃了什么。若是这样的话,柳夫人对于皇后来说,不过是个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而已。
    可是他的话,柳夫人从来听不进去。
    好,柳重明定了定神,又补充道:爹,你还记得之前,我别院那边,有个叫丹琅的么?
    柳维正点头:知道。
    口脂盒在宫中被发现后,皇后娘娘曾找娘去为她证明清白,指摘丹琅背后有人指使,不光故意靠近宁王,意图谋害皇后,还趁着被娘带回府中叙话的机会,对娘下毒。
    当时我就疑惑过,娘为什么能那么正好地拿出证据。而且我事后让人询问了府中下人,在那件事前后,娘并没有派人去药铺抓药。
    想通了这个关节,全身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爹,他追问:你说当时的证物,是娘自己的,还是皇后娘娘给她的?
    如果是娘自己的,那与甜雪面中的乌头|碱也必然逃不了干系。
    如果是皇后娘娘给她的,那这些年来,娘在不自知中,究竟做了多少次帮凶,害过多少人?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皇后娘娘在宫中,又做过什么?
    我想,以她的脾气,恐怕藏不住这么大的事,柳维正将府医的那张纸丢在香炉里,看着纸张带着墨迹变黄变黑。
    你娘前几天还说,待到了春日宴,她要好好带你相看,可惜他看向柳重明:她不巧生了病,不能去了。
    柳重明心中一跳,知道这是不想让娘最近再与皇后娘娘搅合在一起。
    爹自然不会强硬地将娘关在家里,可安定侯毕竟是柳家唯一的主人,只需向府医吩咐一声,娘就当真只能微恙在家,出不得门。
    在自己家里用上这样的手段,总是让人觉得古怪不安,可不知怎的,柳重明又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终于断了母亲和皇后的关联,也许是因为终于可以不用在春日宴上相看陌生的姑娘。
    柳维正看着儿子如释重负的模样,也没说什么,垂目看着香炉中,似是想着自己的事,片刻后才开口:重明,你的那位小朋友,春日宴时要不要一道带来?让他为清如卜上一卦。
    是。
    柳重明前几天去宫里见过姐姐,知道爹也同样警醒姐姐,却同样没有责备他们。
    身后有了父亲,哪怕仍然不声不响,也仿佛多了最坚固的主心骨。
    爹,沉舟是不是把他的事告诉你和姑丈了?
    即使曲沉舟没跟他提起,他也能想到。
    曲沉舟本来就无法说谎,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法子能说服两位家主直面他们的处境,还有今后的事。
    柳维正点头。
    您怎么看他?
    挺有意思的小朋友,柳维正笑一下:你来问我,是不是想知道,对他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柳重明赧然。
    夺嫡一事牵扯众多,他与曲沉舟的情爱是一回事,这成百上千人的性命又是一回事。
    他不敢轻易去赌。
    人心本就难测,他心思精巧,远胜过你,看不透也是寻常。只是有时看一个人,不能只凭双眼。
    柳维正向儿子招招手,示意他走近,双指点在他的心口上。
    用这里。你要记着,有的时候,眼睛看见的未必是真实。
    柳重明捂着那个怦怦乱跳的地方,眼见着父亲熄了烛火,跟出来走在廊下,才忽然想起个问题。
    爹,方无恙的师父,是不是裴霄裴都统。他连声问:裴都统当年为什么挂印而去?你们就没有挽留他吗?
    他想着景臣家中的那副字,呼吸有些急促:那间养拙酒铺是不是就是他的?他为什么肯卖给我?每年给你送酣宴酒的,是不是他?
    柳维正负手站在台阶上,良久才回答:前尘旧事,何须再提?
    已经是前尘旧事了啊
    他看着儿子不甘离去的身影,嘴角忍不住噙着一点笑。
    那养拙酒铺怎么可能是裴霄的,那么一个败家子只会把铺子喝得倒赔钱。
    可那里是他们唯一的维系了,若他不用心打理,那根飘忽在空中的蛛丝便彻底断了。
    其实他们本该早就断开的。
    阿正
    风中像是还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像是裴霄还抱着那个刚出生不到两个时辰的婴儿,轻声叫他。
    平时笑起来那么爽朗吵闹的一个人,只反复地轻声叫他:阿正。
    这是他最后一次求裴霄,而裴霄在索取最后的报酬。
    世宁在看着他们,二弟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想上前看看孩子,却又不敢。
    那时似乎也是初春熏风四起,他知道不应该这样,却身不由己,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踮起脚。
    他尝到裴霄口中的甜,裴霄尝到他眼中的涩。
    圣旨如山。
    再见。
    他们说好,这是最后一次。
    自此以后,一个是忠义安定侯,一个是天涯不归客。
    再也不见。
    回到别院时,天色已晚,柳重明只当曲沉舟早已躺下睡了,却没料到在垂花门就被人截住。
    世子,曲沉舟神色凝重:做个买卖吧。
    柳重明猜着就不是什么好事,但凡黑灯瞎火不见光的买卖,通常都不是好买卖。
    不做。
    他甩手就要往里走,曲沉舟又换了个姿势,靠着门边,单脚踩在对面门框上,手指把玩着垂在肩上的红豆,拦住去路。
    绝对不会让你吃亏上当,客官不看看吗?
    拦路打劫的春衫少年巧笑倩兮,熠熠生辉,如人间惊鸿客,明明满眼都是狡黠,却偏叫人瞧不够。
    柳重明眼眉带笑地看着,想着若是劫匪都是这个模样也好,他就天天等着被人拦路打劫。
    看这架势是不能轻巧翻篇,他心里也好奇,可跟人进了花厅后,见到堆了一地的东西后,还是脑中一梗。
    你他干涩地问:你把哪儿抢了?
    宁王买给我的,曲沉舟蹲在满地的珠宝玉器后面,眉目清澈地仰头看他,豪爽一挥手:小件二两,大件五两,一起打包折价,卖给世子。
    柳重明抹了一把脸,反省自己是不是从前赚了太多不义之财,上天终于想起来跟他清算。
    他给你买这么多东西,你你有没有吃亏?
    伺候他喝了几杯茶而已,曲沉舟盘膝坐在地上,快乐地翻检:顺便下了点泻药,他这几天应该不会出门烦人了。
    拿人手短,你知不知道?柳重明头疼心梗,痛心疾首地教训他:等他回过神来,信不信给你皮扒掉一层!
    曲沉舟在手里把镯子敲得叮当响,笑吟吟地毫无悔意:不是还有世子帮我么?
    柳重明决定以后把嘴粘上,就特别后悔,早知道这么是个闯祸精,他就不该开口说大话,给人兜底擦屁股。
    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他只能认命地看人清点货物,按捺着暴躁,问出长久来的困惑。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攒多了的话就当聘礼好不好?世子嫁我?
    柳重明听他又是开口发问,这话虽不好分辨真假,却是叫人听得心跳加快,忍不住喜滋滋的。
    可回头细想,似乎不论是他娶他嫁,里外里用的都是他的钱,好像哪里不太对。
    不买,你自己留着吧。
    见他起身要走,曲沉舟也急了,迈过隔在中间的东西,呼地合身扑过来。
    柳重明猝不及防,被人扑倒在地,后背撞在地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索性就地一滚,把人压在下面。
    曲沉舟扯住面前的衣襟,不让人走,一脸殷勤地问:客官,为什么不买呢?东西不好么?还是价格哪里不满意?都好商量。
    不等人开口,他双手攀上来,十指交叉,搭在柳重明的后颈上。
    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他仰着颈,向扯开的衣襟里呵气:我知道,世子最有眼光。
    纤长的睫毛忽闪着,从柳重明的前胸一直扫到喉结,湿软的嘴唇一点点地碰着下颌。
    世子就不可怜可怜我么?
    小狐狸,尾巴快要藏不住了吧?柳重明被搔得全身如火烧,呼吸粗重,蓦地低下头,舌尖轻而易举地撬开牙关:一身的骚味。
    世子世子不是说喜欢这样的么?
    曲沉舟仰着颈,被堵得几乎无法呼吸,双手胡乱地搭在他肩头,攥紧衣服,正要用力抬身,柳重明的衣襟被扯得敞开,从怀里掉出一样东西,落在胸前。
    柳重明急着去捡,被他一手揽着脖颈,压在唇上不放,一手已拈起来。
    那是一根系头发的红绳,七八根编在一起,盘了时下流行的花扣,中间缀着翡翠珠子,垂下的绳端交错地坠着饱满的相思子。
    唯一不寻常的是,编绳人的手艺很明显并不好,花扣盘得歪斜,也不知来回重编过几次。
    这种手艺若是放在外面,怕是绝无可能卖得出去。
    可在鲜红中镶嵌的每一颗翡翠上,都细细地刻着一个明字。
    曲沉舟松开手,终于找回呼吸的空隙,仰面倒在地上,在光下捻着那根红绳,翡翠珠子滴溜溜地打着转。
    出去偷吃了?
    有没有偷吃,你来摸摸不就知道?柳重明揽着他的腰,一用力,将他拉得跨坐在自己腿上,拉着他的手向下。
    曲沉舟下狠手一攥,听人忍痛闷哼一声,才得意地用那发绳上的珠子一点一点地,碰着柳重明的唇:那堆玩意儿,世子若是用这个来换,我就卖了。
    柳重明抬手将他按得靠在肩头,捋下他发间的旧绳。
    送人的,怎么能卖呢?
    曲沉舟的乌发又细又软,摸起来滑得像流水,柳重明看着发尾从指间落下去,又捞一把,才细细缠上红绳。
    不送给世子妃吗?曲沉舟微微仰头,将下颌垫在他的肩上,半眯着眼。
    世子妃哪有你会发|浪,不送你送谁?柳重明拢一缕长发,从他颈后搔过,又含在嘴里。
    一圈一圈,束得密实,最后扎了个活扣。
    曲沉舟在这硬实的肩上侧着头,呼吸都舔在耳下,手指卷起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头发,打个结又解开,又打个结。
    这不好吧?世子妃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混闹?
    混闹又怎样?柳重明的手指顺着红绳向下,将绳头提起来看:我的心只在你这里,也只相思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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