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好么?皇上以为这是他的恩赐,可是瞧这个样子,潘赫知道的秘密,怕是对皇上重要的很,迫不及待想拉拢世子呢。
    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好拉拢的呢?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常常这样互问互答,有时默契得仿佛一个人。
    世子怎么了?世子好着呢,曲沉舟不跟他好好说话:旁的不说,这京里的贵人,有哪个肯给下人收拾行李的?
    柳重明把一件衣服扔在他头上,气道:别没事找事啊,要不你自己来收拾?
    曲沉舟把衣服拿下来,笑吟吟地不肯动手:世子别收拾了,我只跟方无恙过去几天而已,哪就要带这么多东西,不知道的还当是去踏青。
    那边四周野地,风寒露重,万一还要夜里守着,回头又要起热风寒了。
    柳重明手里也没停着,继续问道:你说皇上看中我的哪里?
    哪里都有,这次曲沉舟正经回答他:贪财,好色,冲动,暴躁,可即便如此,世子仍能压廖广明出头,顺利地将潘赫拿到手里。
    更别说,柳重明身后还有白柳两家的势力,换做是谁,都会很乐意牵起这根主动丢过来的绳子。
    人人都以为自己未雨绸缪,人人都以为自己是走在前面的那个。
    柳重明叹了口气:沉舟,你说,皇上有没有担心过,自己被人蒙骗?
    所以说自古帝王多疑,他们怕的是什么呢?曲沉舟提醒他:他若是不怕,何必费尽心思看人捉对厮杀?年纪大了更不得了,你看看廖广明。
    所谓当局者迷,廖广明现在恐怕还深陷在自己被皇上闲置的恐惧中,仍然天真地以为自己的唯一倚靠是皇上的信赖,却不知道已经卷入两王之争中。
    身边的心腹偏倚的是别人,这可是皇上最忌讳的事。
    也幸亏宁王是那么个爱凑热闹的脾气,否则若是赌局定不下来,咱们还得另外下手,多费功夫。
    这话本来是随口说出来,毕竟在曲沉舟的谋划下,就算宁王不是这个浪荡性子,恐怕也很难逃过,可不知怎的,他想起来曲沉舟之前说的倒觉得皇上有什么把柄在皇后手里。
    就在刚刚,他忽然在想,如果真是如此的话,皇上会愿意摄于胁迫,将那个位子让给宁王吗?
    必然不会!
    理由堂而皇之因为宁王非可造之材,文不成武不就,若不考虑嫡子身份,在两位兄长面前黯然失色。
    除了朝中几位坚持立嫡,不少人见到宁王这德行,也难免有打退堂鼓的打算。
    可宁王又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沉舟,我之前一直也没向你问过,你如果不想回答就算了,他现在也学会了不玩命追根究底:从前,三位王爷最后都怎样了,是谁登上大宝?
    怀王。
    这个答案,柳重明并不意外,怀王在朝中本就颇得人心,意外的是曲沉舟接下来的话。
    皇上举棋不定,即使宁王去了封地,齐王已死,还是迟迟不肯封储君。
    朝中有人看出皇上犹豫,暗地里各种说法都有,没有几个对怀王有利的。
    后来宫中有人告怀王染指后宫嫔妃,还有人说怀王在各州攒兵,皇上震怒,派人去查。
    结果什么事都还没查明白,怀王就抢先一步,逼宫篡位,做了九五之尊。
    话说到这里,他明白了,难怪曲沉舟之前说,有些人得了兵权,是会造反的。
    我明白了,无论是南衙还是锦绣营,都不能落在怀王手里。
    他还是有些苦恼,各地节度使分散,莫说他管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就算管得到,怕是也很难令皇上立刻相信。
    曲沉舟也一声不响,他不是神仙,也不能操控所有人,在绝对的皇权之下,他们都是顷刻可覆的小舟。
    方无恙一会儿就过来,你先接他去花厅吧。
    柳重明不想自己的烦恼让人不愉快,出声打岔,见人出去,才低头整理着包袱。
    像他这样好用又好牵的狗,心动的人不止皇上一个。
    看母亲之前的动静就知道,唐家起了什么心思。驳了母亲的面子也没能让人退去,他反倒收到了皇后的帖子。
    不能不去。
    柳重明闷声不响地在八宝玲珑盒里摸了摸。
    亲手编的红绳快要铺满一盒底,最下面硬硬一点,是那枚木簪,捻在手中才发现哪里和从前不一样。
    在阳光下,木簪中间的明字已被摩挲得光滑无比。
    他怔怔看了许久,从袖中取出匕首,可刀刃还没落下,又见木簪上有些痕迹。
    似乎是墨汁被吃进了木纹里,反反复复,同一个地方,写着同一个字,时间久了,便落下了那样暧昧柔和的墨痕。
    舟。
    一面是他,一面是他的小狐狸。
    难怪上次他摸过沉舟的头发,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污黑。
    小狐狸狡黠又羞涩的心思,藏在不好意思让他察觉的地方。
    别着刻了他们两人名字的发簪,揣着小心思,笑吟吟地跟他斗嘴。
    柳重明几次想落刀刻下沉舟的名字,又舍不得毁了这墨痕,只知道傻笑着,手指一遍遍划过那个字。
    沉舟啊。
    那些面对荆棘的恐惧和焦虑在这一笔一划,消散殆尽。
    作者有话要说:  换封面了放假了,好忙啊【抹眼泪】,一点码字时间都没有,但是看到封面又被吐槽了2333
    因为时间太少,草草画了一个【捂脸】
    众所周知,被吐槽就会换一次,请大家爱护蛇蛇为数不多的头发,也许完结后可以抽一整天来好好画一个吧,现在有时间还是码字要紧!
    看到有人担心完结匆忙,这个肯定不会,我还担心大家不耐烦跟了呢233,不管文什么数据,我都一定会一个字不少地踏实写完。
    emm还是那句话吧,尽人事听天命,我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踏实好好写,感谢大家不离不弃,二月应该是没刀子,刀子都在三月下,不是有那么首歌么三月里的刀子,淅沥沥沥下个不停~~
    第130章 萱草
    皇后虽闻不得栀子香,却是个爱花之人,六月是半枝莲盛放的季节,文华会年年不落,必然是皇后亲自主持张罗。
    若不是皇后的帖子一直送到了别院,柳重明根本也不想来。
    身后有曲沉舟、凌河都在全力以赴,他在台前要做的事还多着呢。
    从前的生意不但不能丢,反倒要去到更多地方,也需要有更多的银钱流水要打理。
    大理寺那边虽然早晚要离开,但循着凌河给的线索,他又从卷宗中翻出些不寻常来。
    这数年失踪的孕妇,从京城向外星星点点分布,无论当地官员记录诉状清楚还是含糊,所有卷宗都在送入京中之后,悄无声息下去,不少苦主都撤案离去。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还有不知多少卷宗,甚至没有机会送入京中?将这些案子都压下的人,会是谁?
    除了要追查这些苦主的行踪,金平庄那边也要暗中追根溯源。
    潘赫已经醒了,他给挪了个位置,仍是按照锦绣营中布置,却能方便凌河和容九安从窄小的气窗中查看动静。
    曲沉舟去金平庄已有几天,什么消息都还没送回来,只在临走前看了一眼潘赫,留下毫无头绪的两个字婴儿。
    廖广明带兵在外,锦绣营之前仍握在手里的差事群龙无主,银钱都送去维持外面练兵的开销,京中锦绣营一时士气低迷。
    柳重明既然有心给锦绣营重新洗牌,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明里暗里的帮扶拉拢,提前给他铺好通向锦绣营的路。
    他知道皇上在上面看着,看着才是最好的,也好让皇上知道他打算要什么,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可千万别赏赐偏了。
    毫不掩饰的欲望和弱点。
    曲沉舟告诉他,这是皇上最喜欢的,没有欲望和弱点的人,不好掌控。
    即使眼下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抽空走神。能让他心头七上八下的,既不是潘赫,也不是廖广明。
    曲沉舟啊。
    这只要命的狐狸在他心里系了根红绳,来了兴致,勾勾手扯他过来调笑一番,不乐意了,又挥手让他远远地走开。
    他死心塌地地成了红绳的傀儡。
    说着要攒了钱自由自在地生活,偏又爱趴在他的书案上陪他读书。不肯开口直白地说一句喜欢他,又把心放在自己这里。
    明明悄悄地在簪子上刻了自己的名字,可是那样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看不见他的焦虑。
    半山亭的风比下面清爽许多,茶也凉得快,柳重明抬手倒了杯中残茶,看着飞檐下缀着的铁马发呆。
    重明真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他了。
    他记得怀王的神情,仍是那样耐心温和,可那话却听着刺耳。
    重明怕是不知道,昨天我与你那小奴在街上遇见,他对我说什么吧。
    他扯着我的衣角,求我把他买回去。
    他笑得和颜悦色,听得心入刀剜,回家不敢说重话,怕惊吓到人,也怕曲沉舟认为自己心生怀疑,只问了句为什么。
    权宜之计而已。
    曲沉舟简单地回答他,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
    他熬了一夜没睡,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追问。
    沉舟聪明剔透,做什么都是有缘由的,他不过区区凡人,窥不破天机,只听着就好。
    就这样罢。
    他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温水里煮的蛙,仍然心甘情愿地给人收拾外出行装,扳着手指算人回来的日子。
    相思如饥似渴,那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一处。
    就这样罢。
    半山亭里站得高,他能看到怀王的身影正从小径向这边绕过来,便转身躲去假山石另一边。
    那本册子里记的都是明里暗里肯助怀王的人,名字越多,他越相信曲沉舟说的现在还不是该和怀王碰面的机会。
    无论怀王提起曲沉舟,还是聊起其他的什么,他不敢说有万全的把握,不出什么破绽。
    可他躲得过一边,躲不过另一边。
    园子里的下人寻了他几圈,到底还是把话传到了,说皇后娘娘和柳夫人在善堂等着世子呢。
    他无处可躲,只能硬着头皮前去应酬,也知道去了之后没有别的事,只能铁了心思,横竖不听就是了。
    不出所料的,在席的不光有皇后、柳夫人和宁王,在柳夫人下手侧还坐了两位姑娘。
    单看她们与母亲和皇后有些相似的眉眼,就知道这是哪家的。
    以前没有比较还不觉得怎样,如今每天睁眼就能见着曲沉舟在面前或嗔或笑,才知道原来外面再怎样百花争鸣,也比不过家里活色生香。
    已经有了天下最好看的小狐狸,其他人哪能入得了眼呢?
    柳重明坐在宁王下首,正想得魂不守舍,被宁王在腰肋上怼了一手指。
    他强忍着没有闷哼出声,抬眼见宁王一脸愤愤,这是在对自己有小狐狸可想,羡慕嫉妒恨。
    他还不乐意呢,之前听说沉舟服侍宁王喝了一次茶,心里一直不痛快多大脸,敢让沉舟奉茶。
    偷眼见母亲和皇后都没看这边,柳重明向宁王挑眉,偷偷一指自己的眼睛,然后狠狠做了个亲嘴的姿势。
    宁王快气炸了,一脚踢过来,被他躲开,这一脚便踢在了椅子上,发出咯的一声。
    皇后的目光转过来,先是瞥了一眼宁王,才向柳夫人笑道:瞧咱们光顾着自己聊些胭脂水粉家长里短的,他们都听得无聊了。
    宁王可以低着头不说话,柳重明却不能,只好起身应着。
    哪里会无聊,臣正听得入神呢。臣虽粗心,名下好歹也开了些不成器的铺子,听娘娘说起这素萝黛,之前只当还是好的,后来才发现黛管做得粗了些,若是画眉之人手小,握起来不甚方便。
    皇后失声笑起来,连着对面那两个姑娘也用帕子掩住口,眼里都是笑。
    喜玉,我一向只知道重明爽利能干,没想到连这个都说得头头是道,将来若是那位姑娘做了世子妃,不知有多少乐趣呢。
    柳夫人忙接口:娘娘你可别夸他这个,整天不务正业,真是要把人气死。
    重明还小呢,爱玩难免的,皇后笑道:你看看景昭,一样的,等以后成家了,有个人管束,自然也就收心了。
    柳重明也不好放肆说什么,余光里见宁王在给他斟茶,忙拾起杯来。
    曲沉舟临走之前为他卜了一卦。
    沉舟的卦有时精准无比,时间地点都明明白白,有时却含糊其辞,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次的卦言,就让他纳闷了很久折叶萱草勿近。
    自从进了文华会,他就时时警惕着,连进到屋子里时,也匆匆扫了一眼,四处并没有折叶萱草,连两位姑娘的衣裙上都没有绣着折叶萱草。
    有时候他真是恨这个靠天吃饭的卦言,没有曲沉舟跟着,这卦说了跟没说一样,平白让人心生焦虑。
    也许是神经紧绷的时间久了,渐渐放松下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很难集中精神。
    皇后娘娘和母亲的谈话落在耳中,断断续续的,有些听不真切。
    满心烦躁。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血里烧,连呼出的气都变得灼热,四周都被这热气灼烤得扭曲变形,摇摇晃晃。
    又一杯茶喝下,清凉的感觉在胸前只逗留了几个呼吸的工夫,便被火苗吞没,只想要点什么东西解渴。
    只要一点就可以。
    宁王又在一边倒茶,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拦着,一眼看见宁王内衫的袖口上,绣着一朵小小的装饰。
    折叶萱草。
    他一阵悚然,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恍恍惚惚中,眼前着鹅黄桃红的姑娘起身,婷婷袅袅向他走来,像是要来搀扶。
    这本就是不合礼数的,可双手交握时,舒适的温度令他身上生生起了一串战栗,直恨不能将面前的人整个地抱进怀里。
    重明是不是累了?母亲的声音隔得好远,听在耳中嗡嗡作响:扶他去后面休息吧。
    柳重明喘息几声,啪地打开扶着自己的手,忽然抓起桌上的茶碗,在桌上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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