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暖意,热不过帷帐中的汗流浃背。
    男人已经快到头了,猛地将伏在身下的人勒起,重重撞下去。
    阿如他眯起眼睛,喉间溢出沙哑的声音,发着狠地呢喃:阿如
    欢爱的味道和着喘息声尚未彻底散去,帷幔便被掀开,男人穿了衣衫出来,意兴阑珊。
    什么事?
    早在门外徘徊的人不敢耽搁,连忙推门而入,也不顾自己卷着一身寒气,便双手呈上一封信。
    打扰王爷,南衙那边出事了。
    慕景延抖开信纸,细细看着。
    一旁的人连声为他解释着:前天下午,皇上突然宣柳重明进宫,甚至都没跟三老商量,直接提了他为锦绣营统领。
    前天夜里,锦绣营就突袭了左骁卫,据说抓了不少人,连任瑞都在一起,现在都关押在锦绣营里呢。
    王爷,任瑞前段时间还给您来了消息,说在围场剿匪有功,近期就会晋升,这这究竟是犯了什么事?
    任瑞慕景延拧着眉头,问道:锦绣营里的情况怎么样?
    从知道任瑞那边出了事,我们就想着从里面套消息,但是没想到柳重明比想象的还棘手。
    那人叹了口气:他前阵子打理锦绣营的时候,就换了自己人进去,还趁机打发了不少人。如今驻地守得严格,咱们里面的人传不出消息,外面的人也进不去。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情况。
    慕景德呢?
    南衙出了这么大的事,齐王必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据说齐王爷昨天下午就入宫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听宫里人说,皇上这次雷霆震怒,还气得伤了身子,太医们也都被宣进宫去,这场风波怕是不好平息呢。
    慕景延撑着头,又慢慢将来龙去脉捋了一遍,目光落在任瑞的名字上。
    如今慕景德的左骁营是交给任瑞,是不是?
    是。
    既然只拿左骁营的人,起头的必然是任瑞,他点了点纸上烈渠两个字:烈渠人的确始终没死心过,但一次出现这么多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近日跟任瑞有关的只有这件事,他蹙着眉:如果有问题,就只能是在这些人上,任瑞这个疯子,死性不改,还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哪儿来的。
    是,属下这就去调查,那人应了一声,又不解问:可是别说任瑞,齐王爷手下有多少战功人头不是这么砍来的,皇上至于这么大动肝火么?
    去查,查了才知道!
    那人忙应一声,就要往外走,又被叫住。
    等一下,还有一件事。慕景延慢慢捻着纸张:事出突然,必有蹊跷。围场回来也有半个多月,怎么现在皇上才想起来追责这件事?
    是,那人跟随慕景延多年,当即心领神会:属下这就去查。
    房门关上,屋里安静下来,片刻后,床上女子滑下来,在地上叩了个头,悄无声息地也出了门。
    慕景延抬眼,看着那酷似柳清如的背影,抿了口茶。
    清如他喃喃唤着,叹了一声:为什么非要有孩子呢,为什么非逼着我对你动手呢?
    昏暗狭长的下牢里,铁链曳地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听得人心里发紧。
    可披枷带锁的人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眼下的处境,走得散漫无赖。
    两名狱卒几次推搡,他也毫不在乎,待到上了一层台阶,才环视一圈,向着坐在中间那人拱拱手。
    世子爷,又见面了,这身行头不错啊。
    任将军,谬赞,柳重明坐着不动,笑着向他解释:我也是奉命行事,初次干这个差事,若是做得不好,将军和诸位兄弟多包涵。
    刑室里除了他们,左骁营里抓来的人也早提了三四十人过来,都多少算是有头有脸的,毫无颜面地被成串地捆在墙边的铁栏上。
    原本各个都惶惶不安,此时见任瑞懒散涎赖的模样,彼此看看,也都仿佛吃了定心丸。
    柳重明抬抬手,狱卒忙推了刑架过来,将任瑞的双手吊在上面。
    世子这是想拷问我?我可是南衙的人!就算我有过错,也有齐王爷责罚,任瑞嗤笑一声:世子想清楚,锦绣营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
    柳重明也笑,慢慢起身,向一旁伸手。
    随侍忙将他的佩剑递上。
    怎么样算是过家家呢?
    柳重明持剑在手,剑锋在距离几寸远的地方,虚虚指着任瑞。
    将军这话说得对,我到底还是年轻,玩的心思更多,来锦绣营呢,也是玩个新鲜,今儿就让将军陪我玩一局吧。
    你想怎么个玩法?我都奉陪!任瑞见他几次比划都虚张声势,扬声大笑:小世子,我在津南府的时候
    他的笑声未落,喉间陡然一顿,只听到惊呼惨叫声四起,口中的剧痛向全身蔓延,而后才见到柳重明从地上挑了什么鲜红的一团在剑尖上。
    原来人没了舌头,真的就不会说话。柳重明一脸无辜:这可怎么办,我还没问出什么话来呢。
    任瑞终于恐惧起来。
    他在津南府就是横着走的霸王,来了京城之后,更是知道自己明里暗里有两位王爷护着,连当初的死罪都能轻松脱身,从来也没把区区柳重明放在眼里。
    可如今他才发现,这混不吝的小世子根本不知水深水浅。
    他没了舌头,只能口中喷血,呜呜干号着挣扎起来。
    两边的狱卒一起上前,没有向下锁住他的脚踝,反倒将他的膝盖拉开,向两边捆在刑架上。
    任瑞陡然明白过来什么,疯了一样拼命挣动。
    柳重明不紧不慢,环视一圈,左骁营的众人在这一眼之下噤若寒蝉,生怕多出一声,舌头也不翼而飞。
    任将军既说我爱玩,他将那条舌头甩去一边,又一次举起长剑:那我就给将军看看,我平日都玩什么。
    那剑锋嗤地划破任瑞的裤子,一道又一道,不顾任瑞歇斯底里的挣扎,直到外裤和亵裤都碎得什么也遮盖不住。
    将军年长,这些玩意该是早就玩熟的,柳重明耐心地去挑他的腰带:不过被玩,还是第一次吧,是不是很新鲜?
    左骁营众人早目瞪口呆,有扭过头去不想看的,却被守在一旁的人飞快地赏了鞭子。
    要么好好看着,要么被当场打死。
    任瑞的下衣已被挑得一干二净,在几十名下属的面前,双腿被捆在两边,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挣扎得几乎虚脱,忽然从喉间发出咯咯的声音。
    又像是在大笑,又像是在破口咒骂,从不断涌着血的口中喷出,如同厉鬼一般。
    柳重明退了几步,又坐回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人疯癫。
    任将军,玩也玩够了,现在可以招了吗?
    他像是没看到地上那条舌头似的,慢吞吞问:在围场的时候,将军在北望坡围捕的人究竟是谁?
    看城上的骚动,将军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将军斩获的几十颗头颅,究竟是不是烈渠旧民?又是在哪里发现的他们?
    北望坡向南有一个庄子,庄子里的人被人砍去首级,齐齐整整地关在房里,凶手还妥帖地关好大门,让外面的人发现不了里面的异常。
    将军知不知道谁是凶手呢?
    任瑞仰着头吊在刑架上,连咬舌的机会也没有,只徒劳地翕动嘴唇,喉间发出可怖的赫赫声响。
    这安静中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柳重明耐心地等了片刻,自然没有等到回答,才轻轻击掌两声。
    门外有人提了桶进来,倒在木盆里时,才看清满盆都是绞缠滑动的黄鳝,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黑背黄肚皮。
    两人抬起了那盆,任瑞在撕心裂肺地惨叫声中,整个下身没入盆中,起初还有窜动挣扎的力气,没过多久,便只剩下身体条件反射的抽搐,人已经翻着白眼晕厥过去。
    在那小腹处,还能看到两指粗细的隆起四处乱窜。
    墙边铁栏上有人呼地歪在一边,竟是也被吓得昏过去,有人克制不住的尖叫,在柳重明的一瞥之下,又生生被扼在喉间。
    都瞧清楚了么?柳重明慢条斯理地在水盆里洗干净手,才在众人面前踱了一圈。
    我刚刚的问题都记清楚了么?
    肯好好聊一聊的,自然是我柳重明的朋友。
    否则,他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第158章 司天官
    柳重明奉召进入养心殿前,见到仍跪在殿前的齐王,形势特殊,两人谁也没打招呼。
    齐王许是还摸不到头脑,他却清楚得很。
    这一次任瑞惹的祸,可不仅仅是一句滥杀无辜就能简单带过的。
    南北衙本就不对付,这一次不管是谁说破天去,也没人会相信,任瑞敢自己做主,对白石岩下手。
    这样一来,金平庄的事便同样与齐王脱不了干系。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齐王这次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轻易脱身,更别说还有另外两只伺机而动的虎狼。
    太医退出来后,柳重明掀帘进了内殿。
    不过几天工夫,虞帝憔悴得仿佛突然老了许多,见他进来,几次想开口说话,都被咳嗽打断。
    殿内没有别人,于德喜推了椅子过来,柳重明谢过一声,这才坐下。
    这几日拷问的结果刚刚就已经呈进来,虞帝宣他,也不会有别的事,他看着于德喜的眼神,主动开口。
    皇上,左骁营的人都招了。成峰围场看城的骚乱是任瑞叫他们做的,提前预备下山狸子,目标是朱美人腹中的胎儿。
    之后在搜山时与白石岩遇到,任瑞见他落单,一时起了恶念,便令人袭击他。石岩侥幸从山的缝隙中脱身。
    只是他们还不死心,一路向南搜捕,撞见山里的庄子。
    据他们说,庄子里有护卫打伤他们的人,任瑞便令人屠了庄子,割下头颅,冒充烈渠旧民,回来领赏。
    左骁营三十八人分开审讯,口供一致,请皇上过目。
    过目!过目!虞帝忽然将几案上的册子都扫去地上,暴怒道:一个个都好大的胆子!正经心思没有,倒全知道算计朕、糊弄朕!还把主意打到没出生的孩子身上!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谁给他们的胆子!
    柳重明忙起身跪下:皇上息怒!臣也着实拷问了他们,他们都说只是与朱美人的娘家有私怨。
    虞帝的脸色涨得通红,像是下一刻就要喘不过气一样。
    私怨!三四十个人都跟同一家有私怨!还都不知道那肚子里是朕的骨肉?!当朕是傻子吗!白石岩呢!怎么回来一声也不吭!
    皇上,臣也问过石岩,石岩说他慌着逃走,夜黑难辨,并不确认对方是什么人。若是回来空口白牙地指责南衙,又平白给皇上添烦恼。
    虞帝反倒更怒:他堂堂北衙统领,被人追打得像条落水狗,屁都不敢放一个!还是不是个有种的!去把他叫来!任瑞呢!
    回皇上,任瑞已咬舌自尽。
    虞帝猛一提气,刚要说些什么,却一头向旁边歪倒,吓得于德喜连忙摸了桌上的薄荷香探去鼻底,又被人颤颤地推开。
    重明!再去给朕审,若是还拿这些不明不白的口供过来,你也别来见朕!
    皇上!柳重明一头叩到底,又忽然挺直身体:恕臣直言!此事若是再深究,恐怕臣难当此任。
    虞帝的目光转过来:什么意思?
    皇上,南衙乃齐王爷麾下兵士,臣此番上门抓人,已又许多人不满,私下里议论纷纷。若是再深挖下去,臣怕
    柳重明像是下了十分的决心,才将后面的话说出口:臣怕牵扯到哪位王爷,臣担待不起。
    若是往日,臣必当无所畏惧,可如今臣的姐姐同样身怀皇上骨肉,若是臣穷追不舍,旁人怕是更要唾骂指责臣,说臣心怀私念,图谋不轨。
    臣年少无知,对朝中诸事也不通透,若是手下没个轻重,臣万死难辞其咎,到时还望皇上念在臣忠心一片,不要怪罪姐姐。
    柳重明说到激动,又一头叩下。
    皇上对臣恩同再造,臣不敢辜负,只求皇上知臣赤诚,将来若有责怪,臣愿一身承担。
    虞帝沉默看他,久久才深深叹一口气:起来吧。
    于德喜忙去扶他。
    柳重明红着眼圈站起来。
    朕看着你长大,还能不知道你的脾气,把锦绣营给你,要的就是你这个初生牛犊的冲劲。该做什么就放手去做,若有人到朕面前嚼舌根,自有朕为你做主。
    柳重明抽抽鼻子,又叩拜在地:臣愿为皇上粉身碎骨!
    他转身要走,又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重明。
    柳重明忙回头:皇上还有吩咐?
    虞帝捻着薄荷香,良久才抬眼:金平庄查清楚了吗?
    金平庄柳重明愕然片刻,才反应过来:皇上说的是被屠了的那个庄子?在庄子里的确看到这个牌匾。庄子里搜过一遍,没有活口,还没搞明白里面都是什么人,臣已经派人四下打听,想必过几天就能有结果。
    于德喜躬着身,凝神屏气地看着虞帝,片刻后见到了投过来的目光,似乎满是疲惫。
    世子,他踮着脚下了台阶,将柳重明拉到一边,轻声道:世子既已查了那庄子,咱家也不瞒世子。那庄子里住的,就是三十五名罪生子。
    柳重明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呆了一阵子才大吃一惊:那任瑞杀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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