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倒提醒陆沉了,他把雄虫的脑袋扒拉出来,双捧住,垂眼认真看着他:你真的想要出门工作,雄主?
    虽然嫌苦怕累,但顾遇还是点头:我已经和布莱恩他们约好了,而且我要养我们的家不是吗?
    陆沉望着他若有所思,斟酌了一会儿道:如果一个月没找到工作,要娶其他雌虫进家里?
    顾遇眼含震惊地望着他:我为什么要娶?陆沉,你再提这个我就生气了。
    陆沉一点也没被他唬住:意思是,你在骗布莱恩?
    顾遇苍灰色的瞳孔里露出狡黠的光:我没有骗他啊。
    傻少将,如果我赢了,当然要当真的。如果我输了,我可以耍赖不认啊。
    陆沉一顿,看着顾遇的脸微微出神。
    顾遇的情绪很少波动。与陆沉不喜外露情绪不同,顾遇完全是懒得做各种表情,懒得有各种情绪。
    慵懒散漫,对什么都提不起兴,好像与周围的虫隔着一个世界,是陆沉对顾遇最开始的印象。
    然而不知何时起,在他面前,顾遇的情绪一天比一天丰富,逐渐露出了他孩子性、甚至有些幼稚的一面。
    但,挺可爱的。
    陆沉以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咳。
    顾遇没注意到陆沉的异样,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怎么挣钱了。
    工作啊
    ,怎样的工作呢。
    首先,不能太累。其次,不能太苦。再次,还要赚得足够多,让他能养活陆沉和自己。
    听起来挺美,又不想劳累,又想赚得多,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陆沉见他苦恼,沉吟片刻,道:雄主,你可以想想自己有什么擅长的事。
    陆沉再清楚自家雄虫不过,他指的擅长的事是指打游戏,顾遇却想到了另一件:啊,对,小提琴!
    陆沉:
    他认真回忆了一下顾遇小提琴的真实水平,一时间无法理解雄虫的理解能力究竟是哪出现了偏差。
    顾遇大学因为怕累,考的是听说每天上课都很清闲的音乐学院,学的专业就是小提琴。
    小提琴作为老贵族装逼,哦不,素养的最好体现,顾遇就算再懒,打小还是被雌父压着学了些的。当初凭实力考进音乐学院,其实并不难。
    只是后来错就错在,顾遇学的是古典音乐,大学时却迷上了隔壁专业的摇滚乐。
    陆沉猜测,按顾遇的性格,的确很容易对几百年发展下来已成定式、很难有新变化的小提琴腻得很快。
    摇滚乐则潇洒不羁,多即兴发挥,很适合顾遇来玩。
    于是大学四年,顾遇小提琴越学越差,甚至还喜欢把搞摇滚乐的习惯放进小提琴里,差点被他导师追着打。当然,因为他是雄虫,导师也不敢真的追着打就是了。
    而他搞了四年的摇滚乐队,在毕业时还赢得了校园音乐大赛团队组一等奖。他的队员们因此以摇滚乐专业优等生身份毕业,顾遇则被拉入了古典乐学院百年毕业生黑名单。
    不过是黑名单,还是优等生,顾遇也无所谓就是了。
    学小提琴也好,玩摇滚乐也好,只是他待在大学里熬日子的那么一点点乐子。没看他毕业后,小提琴就再没碰过,摇滚乐也再没碰过了吗?
    陆沉也是这么想的。
    找工作很大可能也只是雄虫偶然想寻的一点乐子而已,过不了几天,他自己就会嫌累不干了。
    于是陆沉就随他去了,任他在家里翻东翻西,找以前读书时用的小提琴。
    结果好多年前的玩意儿,蒙了大把厚厚的灰,还真被顾遇翻到了,擦干净试拉时居然音还是准的。
    也能看出当年顾遇用的次数有多少了。
    顾遇从光脑里随便翻出一套乐谱,拿着小提琴搁在项下,垂眸静静扫过琴弦,熟悉了一下位置。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乍看起来,还是有那股贵族优雅从容的架势的。
    他刚要拉起来,厨房里突然传出咔嚓的一声脆响。
    顾遇惊了一下,小提琴都来不及放下,赶忙跑到厨房去看情况。
    陆沉,怎么了?!
    陆沉正坐在轮椅上,弯腰去捡地上的破碎的瓷片。见雄虫来了,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才露出点慌乱:雄主,没事,只是我打碎了一个盘子
    顾遇直接蹲下来,将小提琴放在旁边的地上,抓起他的开始检查。看了几遍他才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受伤。
    陆沉垂下淡薄的眼皮,保证道:下次不会了,这次只是意外,我以前不会这么不小心
    嘘
    顾遇将一根食指抵在他唇上,打断他深究下去的碎碎念。
    我知道,只是碎了个盘子而已,没事。
    厨房的台子可升降,早就调整到了陆沉适合的高度。锅上的菜也已经做好,看来陆沉是最后装盘时不小心出了意外。
    顾遇把地上的碎片扫进闻声赶来的胖乎乎带来的垃圾桶里,又卷起袖子洗了,起身从橱柜里拿出另一个瓷盘。
    洗干净后,顾遇将菜装好盘,示意一直看着他的陆沉:洗洗,少将,咱们吃饭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受伤以来,陆沉觉得自己一天比一天矫情。明明这事没什么,放以前他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但现在的他却开始忍不住在意。
    雄虫对他忽视也好,无微不至地关心也好,陆沉都会忍不住在意,然后一遍遍放在脑海里回放,深究下去胡思乱想。
    陆沉看着顾遇端着盘子出去,闭了闭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以前陆沉慰问过那些受伤退役的雌虫,他们有些跟陆沉一样双腿瘫痪,也有些比陆沉还惨,四肢只剩下一只左。
    无论周围虫怎么宽慰,他们总是神色阴郁,面如死灰,无论怎样都提不出对生活的兴。
    这些受了伤的退役军虫,他们虫还活着,心却已经与其他战友一起死在了战场。
    他们与社会逐渐脱节,不相信周围虫,自我怀疑,自我厌弃。
    陆沉其实很不喜这种活着的状态。他一辈子都在抗争,为挣脱出身的烂泥向上爬,所以哪怕现在轮到自己瘫痪,他也想努力过得和双腿完好时一样。
    但到底,不一样了。
    陆沉阖上双眼,待在厨房没有动作,半晌又睁开双眼,转头注视着玻璃窗上
    倒映的自己。
    雨滴沿着一道道水痕,滑过玻璃上映出的他的脸,他的胸膛,他的腿。
    映出的,是坐在轮椅上的,无法移动的,无法自理的自己。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退役的事。即使不愿承认,陆沉还是得认,他前半生为之拼命的东西,现在就因为一次受伤,永远地化作泡沫了。
    命运这东西,就是这么残酷。
    一次失败,就能将过往无数次胜利统统抹掉。
    顾遇在外面已经把饭舀好,久久没等到陆沉出来,暗道不好,赶紧跟了进去。
    陆沉从玻璃上看见了雄虫的身影。他急急忙忙跑进来,见到陆沉的样子却顿住了,停在了厨房门口。
    陆沉透着那块玻璃望着他。
    细碎的黑发遮住他额头些许,黑沉沉的眸子显出点阴翳。
    顾遇也透着那块玻璃,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他。
    他的心跟堵住了似的难受,室内温暖的灯光也似乎挡不住窗外阴沉的雨。镜面上的陆沉,同这天气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有预感,任陆沉这样下去,要么有一日爆发。要么在沉默,将他们双方逐渐拉开,渐行渐远。
    他为这样的陆沉难受。
    也为无能为力的自己难受。
    两个虫相处总是得先发现问题,再解决问题。但关键在于,一个虫愿不愿意暴露问题,另一个虫又愿不愿意解决问题。
    顾遇一直觉得挽留一个虫是很累的。雌父病逝时,他不会挽留。顾奚离开时,他也不会挽留。
    因为他知道,每个虫都是独立活着的,得为他们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选择的每一条路负责。即便他们与自己血浓于水,当他们离开他的生活时,顾遇也不会挽留。
    但陆沉
    陆沉。
    他花了五年,把这个名字牢记在心里。
    他可以把这辈子所有的热情、主动、鲜活全留给陆沉。
    至于其他虫?累。
    他的心很小很小,小的只装得下陆沉一个虫。
    顾遇缓缓上前,从身后抱住坐着的他。
    没有激动,也没有悲伤,只是看着玻璃的他静静道:明天我来学做饭好吗?你做一天,我做一天,轮着来好吗,就跟饭后揉肚子一样?
    陆沉缓缓仰头,视线从玻璃上移到他身上。
    他的眼瞳总是幽深而沉静。无论在外如何指挥旁虫,在面对顾遇时,他总是静静聆听的姿态。
    在他面前,他的姿态总是低到尘埃里,又深情入骨子里。
    顾遇语气温柔得不像话:所以工作也是一样。
    以前是你养家,现在换成我了。我们轮流养家好吗,陆沉?
    陆沉久久没有说话。
    他下意识想思索他答应之后会带来的结果,对他们双方有益还是无益。但陆沉又知道,他不该把自己在外面的那一套拿到雄虫面前来。
    他该遵循本心。
    陆沉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渐渐被化开,看着顾遇,也温柔得不像话。
    真拿你没办法。陆沉伸出。
    顾遇立马低头把脑袋送到他跟前去,任他揉了揉那白色的柔软发丝。
    在顾遇面前,陆沉退让了一步。但陆沉还是那个陆沉,在雄虫的甜言蜜语之下也不轻易上套,保留了一步。
    可以去找工作,但只是先试试,如果累了不要勉强,好吗?
    见他肯退让,顾遇已经很满意了,乖乖保证道:不会勉强的。
    至于做饭。陆沉的眼噙了点笑意:只要不炸了厨房,都可以。
    顾遇真稀罕他这模样,低头在虫额头上亲了亲,还不过瘾,又在两个脸颊各亲了一下,蹭着陆沉的鼻子道:小看我的厨艺,嗯?到时候做给你看,肯定不会炸了厨房的。
    顶多烧了厨房。顾遇在心里默默添道。
    他也清楚,这场事故,陆沉可能需要很久才能迈过这道坎。但无论多久,他都会陪着他。
    顾遇也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所以,娶其他雌虫?
    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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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演奏
    顾遇懒的时候,能把这辈子该做的事留到下辈子;难得主动的时候,又能说干就干。
    吃完午饭,顾遇就翻出了他毕业时学院发放的纪念册,上面还留了院长的光脑号。
    顾遇直接联系了院长,自我介绍了一下身份,客气地询问他们最近有没有招新老师的打算。
    院长对历届毕业的几个雄虫都有印象,特别是对顾遇这个雄虫的奇葩格外有印象。听说他想来学院任教,吓得正喝茶的他呛了好几口。
    说来也巧,帝国首都音乐学院这几天正在招聘新教师,在网上也有公告。
    他想试图蒙混过去都不行。
    但院长还是有点犹豫:顾雄子,您以前在我们这儿读过书,您也知道,我们学院几百年来还没有招过雄虫当老师
    顾遇也翻到了官网上的招聘公告:上面也没说,不招雄虫啊?
    院长:
    那是因为哪个雄虫会跟你一样,突然找上门要报名啊!还想出来工作?举目全虫族也没有第二个了吧?
    院长心里骂孙子,表面还是客客气气,挑不出一点对雄虫的怠慢:可您也知道,对帝国来说一只雄虫有多宝贵
    我们学院如果录用了您,还要保证您在工作期间的安全。如果您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担待不起啊。
    顾遇歪头,想了想:我觉得读书时,我们学院挺安全的啊。当学生时可以,为什么当老师时不行?
    院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再说下去,说不定他就要被安上歧视雄虫的名头了。他可更担待不起。
    于是院长做出妥协:我给您安排个时间来面试怎么样?但最终录用还是得看您的实力如何,我们也不好搞性别优待,您说是不是
    顾遇明白。
    自己对他们就是个棘的摊子。既担心真录用会出事,又担心拒绝录用被有心虫利用,安上歧视雄虫的罪名。
    如果可以,顾遇也不想折磨他们。但没办法,他现在是要养家的虫了,双方都只有互相理解一下。
    答应了院长后,顾遇又给小提琴试了试音,便喊在隔壁健身室复健的陆沉:少将,快来听听我拉得如何!
    胖乎乎,圆滚滚,你们也来听听。顾遇指挥两个管家扭着圆圆的身子爬上沙发,在沙发上坐好。
    陆沉也从健身室出来,额头上沾了点细汗,黏湿了发丝。
    他刚刚用单杠支撑自己从轮椅上站起,只做了几组就累得不行。倒也不是真的站起,而是让腿适应站起时拉伸的动作,更多是锻炼了臂膀的力量。
    陆沉的臂膀力量很不错,出汗也不是因为臂累。更多是腿上拉伸时疼的,撕心裂肺的疼。
    但一上午的训练还是有成效,至少陆沉现在已经习惯双腿拉伸时的疼痛了。他惯会忍耐,疼也还好,至少说明他腿不是全瘫得没知觉了。
    顾遇已经拿了打湿的毛巾递过来:擦擦汗。
    看着陆沉累成这样,他也心疼:医生说复健得慢慢来,下午不能再做了,留到明天再来。
    陆沉也明白这事得慢慢来,急也急不了。点点头,他将毛巾放到一旁的柜子上,打算等会儿放回去,顾遇却接过,先拿到卫生间洗洗挂上了。
    回来还给陆沉递来一杯温好的茶:刚运动后不能喝冷水。
    陆沉有些诧异地抬起眼皮,睨着顾遇。
    雄虫好像,真的变化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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