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当时拿爱尔维斯来比对自己,的确是被恋爱冲昏头脑的傻子才会干的事。
    微波炉叮咚一声响。
    陆沉操控轮椅,从门口拿好琴箱和花枝回来。
    这些天他已经完全熟练掌握了如何操控轮椅,早已从刚开始连脚刹都不知道关,变成了如今的得心应。
    如果有操纵轮椅大赛,陆沉铁定能跟他在甲大赛上大获全胜一样,横扫轮椅操纵大赛。
    他做任何事情,都会卯足劲做到最好,直到无可挑剔。
    顾遇正把热好的菜放在餐桌上,回头看见陆沉拿了东西过来。他在餐桌前坐下,有些可惜道:花好像有点蔫了。
    陆沉找了个花瓶将花枝放进去,仔细看了看,道:还好,洒点水还可以开一会儿。
    他们家由于陆沉常年在外,顾遇在家但懒得动弹,几乎很少放花啊草啊之类的东西。不好打理,也懒得打理。
    现在添了这么一株淡粉的花枝,放在雪白墙面前的高脚桌上,多了那么些生气。
    顾遇看了也觉得好:我随那么一折,少将你这么一打理,就好看了好多。
    陆沉望着那瓶花,沉吟道:糙汉的审美?
    顾遇散漫地挑着盘子里的菜,挑眉道:怎么,还不许糙汉有审美?
    陆沉失笑:快吃你的吧。
    顾遇夹了一筷子肉丸塞进嘴里,忽然想到:啊,对了!陆沉,我光脑落地上摔坏了,你帮我看看。
    陆沉接过他递来的光脑镜片,瞧了瞧:问题不大,我修一修就好了。
    陆沉原本是开甲的,这年头开甲也还得会修甲,毕竟战场无眼,万一哪天流落荒星甲坏了,还没地方修,只能坐等完蛋。
    陆沉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所以业余时间学的械修理,水平也远远够修个光脑了。
    顾遇也爱掰扯甲,比起陆沉的考量,他就纯粹是因为兴爱好。
    顾遇边看陆沉修他的光脑,边吃饭,忽然回忆道:陆少将,你当年泡我,好像就用的教我学甲这招?
    陆沉修光脑的顿了顿。
    他脸不红心不跳,十二分的淡然,继续修理,并承认道:愿者上钩。
    顾遇也感慨道:我也没想到,我对甲的那一点兴,竟然还能持续到我俩结婚后。
    他很少对一件事物抱有长期的兴,对小提琴如是,对摇滚也如是。但甲,的确是他从刚上小学开始就保持到现在的兴了。
    冥冥还替他俩牵了红线,挺神奇的。
    他吃完了这顿迟来的晚饭,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四肢懒散瘫在椅子上。
    他一只在桌上支着脑袋,边看陆沉修光脑,边因为吃累了歇一会儿。
    胖乎乎和圆滚滚伸出长长的械,将桌上的盘子收走。
    半晌,陆沉道:修好了,过来试试。
    顾遇终于动了动,懒洋洋地慢慢走过去,扑倒在陆沉怀里,又渐渐滑落在他双膝上,两只腿跪在了软绵绵的地毯上。
    他整个脑袋窝进了陆沉怀里。
    陆沉轻轻拍拍他的白毛脑袋:雄主,试一试。
    顾遇一头白毛的脑袋稍稍动了动,就彻底没动静了。
    陆沉见他实在累极,趴在他膝盖上就睡着了,又想起雄虫今天一天丰富的经历,也替他雄主觉得累。
    真是奇怪,找个工作都这样了,居然还没说要放弃养家。
    陆沉的轻轻抚摸过他的长发,细致地一寸一寸。
    陆沉原本注视着雄虫一转不转的目光,渐渐落到了自己的腹部。
    他渐渐目光幽深。
    他不该松懈的。摆在他面前的,除了双腿瘫痪,还有另一个越不过去的坎。对生育繁衍至上的虫族来说,没有比这更大的罪了。
    如果顾遇知道。
    如果雄虫保护协会知道。
    比起被强制婚配,比起那点微不足道的占有欲,他得为雄虫早做打算。
    第16章 退役
    翌日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碧空如洗,无遮无拦的阳光从房间四面八方的落地窗照入,照得器管家们刚擦过的木质地板亮得几乎发光。
    高脚桌上粉红的花枝映着雪白的瓷瓶,一粉一白,相映成。
    加湿器喷出湿润的水汽,水雾弥漫,在瓷瓶和花瓣上凝结出一层水汽,又聚拢成水珠滚落下来。
    陆沉给花瓶加完湿,轮椅自动行驶到一扇落地窗前。这里可以望见庭院的草坪和泳池,自动喷水器正在例行一早的工作,水雾在阳光下如发光的尘粒,泳池的水泛着熠熠光辉。
    电视上放着早间天气预报,首都星野名区未来几周多晴天,微有小雨。
    野名区是陆沉他们家所在的地方,当初买在这儿就是因为绿化植被多,空气清新,气候更加宜虫。
    首都星已经迈入仲春,是暖季也是干季。
    相比野名区有宜虫的小雨,心区在迈入盛夏雨季前,未来几月都不再有雨,除了温度,还是日益爬高的温度。
    同一星球之上,气候便千差万别。首都星最南边的外路区已经暴雨连月,最北边的碧暮区还在冰雪连天。
    帝国官方时间还是以首都星心区时间为准,因而无论帝国国土横跨多少个星系,只要是帝国虫民,仍称这个季节叫春季。
    周末难得的好日子,顾遇睡够了觉,日上竿才起来。
    他穿着睡衣,打着哈欠,懒洋洋从楼梯上走下来。
    陆沉正在沙发上看新闻,顾遇走过来,无比自然地挨着他在地毯上半跪下来,脑袋趴在陆沉腿上,懒怠无力地蹭了蹭。
    他头发没捆起来,长长的白色发丝凌乱地披散着,由于太长,发尖都散落在了毛茸茸的地毯上。
    陆沉替他捋了捋脑袋上正顶着的发丝,抓起一把长的看了看,道:我帮你捆?
    顾遇就等着他这话呢,趴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要说陆沉瘫痪后谁适应得最快,顾遇认第二,就没虫能认第一。看看他每次半跪着滑下来的姿势有多自然,就知道他适应得有多快了。
    圆滚滚送来梳子、头绳和早上第一杯营养液,陆沉接过来,轻轻拍了拍他脑袋:喝营养液了。
    顾遇唔了很长一声,起床气还没消,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转过身来,坐在地毯上背靠着轮椅,拿起了那瓶营养液。
    陆沉则开始替他把好久都没梳直过的头发,从头到尾细心地梳了一遍。
    据悉,昨日首都星时间晚十点,军部军团长五方会议一致决定,正式批准陆沉少将的退役申请。
    电视上新闻播音员正在字正腔圆地念道。
    顾遇最后的起床气也终于消散,扭头看了一眼陆沉,陆沉扯了扯他正要捆成一束的头发:别乱动,小心歪了。
    顾遇转回头,慢拖拖地喝了一口营养液:陆沉,今天我来做饭,庆祝你退役?
    陆沉替他捆好,又稍稍向后退,端详是否扎歪,问:为什么庆祝?
    顾遇看着新闻,又喝了一口营养液,稍稍歪头道:因为我们少将带着无数军虫羡慕的勋章和荣耀,光荣退役了啊
    从此颐享天年,和他雄主朝朝暮暮、逍遥自在!
    陆沉默了默,半晌道:这都什么成语?
    顾遇脑袋向后一仰,仰着下巴看他:恩恩爱爱的好成语啊。
    陆沉黑沉沉的视线与他对上,沉默半晌,哑然失笑,在他额头上落了一记吻:乖,去把睡衣换了,等会儿有客虫要来。
    顾遇好不容易喝完营养液,把空瓶子扔给旁边等得花儿都谢了的圆滚滚。
    谁啊?他问。
    新闻里正好播放:陆沉少将十岁进入军部,二十岁光荣退役,为表彰陆沉少将在役十年为帝国和平所做出的卓越贡献,五方会议一致决定授封陆少将将职衔
    顾遇愣了愣。
    陆沉抬着眼皮看他:来走个过场慰问,顺便嘉奖我为将的军虫。
    顾遇笑道:那更得庆祝了,等着,今天我去翻菜谱做菜。
    陆沉揉了揉他的头:这个不急,他们不会留下来吃饭,先去换衣服。
    我也没那么多力气给他们做饭。顾遇懒懒地从地毯上噌起,唉声叹气道,不换成吗?
    昨天还夸他突然长进,不再那么犯懒了,陆沉心好笑,面上仍绝情寡义道:不成,快去。
    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军部那些没结婚的雌虫,一个比一个饥渴,能让他家雄主穿个睡衣就出来吗?陆沉自认他心还没有这么大。
    顾遇愈发长吁短叹,不情不愿拖着仿佛被榨干的身体往楼上走,不知道的还以为陆沉昨晚怎么他了。
    等到顾遇拖拖沓沓地换好衣服下来,楼梯上一低头,就能望见楼下客厅乌泱泱站了一片身穿军
    装的雌虫。
    顾遇一米八四,自诩就算在雌虫当也不算矮的。但从这些军部雌虫身边走过,顿觉自己仿佛是个小矮子。
    顾遇仰视这群高大的雌虫,心想实在太离谱,一个二个吃什么长大的,看起来最矮的都有一米九,高的都有两米二了吧大哥?
    啊,看太久,脖子酸。
    顾遇面无表情地缩回脑袋,乖巧地坐到了他家一米八八的陆少将身旁。
    好家伙,感情他家少将在这伙虫还算矮的了。
    陆少将雄主好!
    一声声振聋发聩的问好从那群虫高马大的健壮军虫发出,震得顾遇差点没绷住抖了抖。
    与陆沉面对面坐在沙发上的,是两个身形高大的雌虫。
    两个为首的,是一名白色军装的雌虫,身姿挺拔,勋章耀眼,军官大檐帽压着头下淡金色的长发。
    顾遇的眼眸动了动。这只淡金长发雌虫的气场,给他的感觉跟陆沉很像。
    也是军部久居上位的雌虫。
    那名雌虫正摘下军官帽,递给沙发后的副官,注意到顾遇的视线,善意地笑笑,起身伸来一只。
    顾雄子,久仰大名,初次见面。兰德尔。
    摘下军官帽后,军虫俊美的相貌得以不加掩饰地展露,英俊得几乎找不到一点瑕疵。
    他气场强大从容,举止却很优雅,仿佛一个贵族,在这一堆糙汉子的军虫显得格格不入。
    你好。顾遇与他握了握,简短道,顾遇。
    即使不爱看新闻,但每天在陆沉放新闻时他也多少耳濡目染,对这张脸可谓非常熟悉。
    《帝国星报》政府官方主页上,头头条几乎每天都有他的姓名。
    兰德尔切里克斯,帝国目前唯一一位上将,第一军团长,五方会议首脑,也是已经内定的下一届元帅继任者。
    妥妥的一位大佬,跺跺脚,帝国全境无数星系都得震一震的那种。
    兰德尔上将比陆沉只大五岁,天生的s级雌虫帝国目前已知只有两名s级雌虫,一个是天生s级的兰德尔,一个是原本a级后来进化到s级的陆沉。
    兰德尔自小优秀过虫,还是高干家庭出身,父母皆为国会议员,教养良好。按理本该走父母的老路子从政,十岁却选择考入帝国国立军校,后来进了军部,做了个武官。
    陆沉刚入军部时,做的就先是时任校的兰德尔的副官。
    因为曾并肩作战、出生入死过,陆沉与兰德尔私交很好,二虫早已超过普通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顾遇之前没和兰德尔见过面,但按理他俩也该认识的。除去陆沉和他是好友的关系,还因为兰德尔的雄主好巧就是顾遇的高同学。
    当年顾遇和兰德尔的雄主孟留,就是高天天混日子、睡觉逃课样样都干的难兄难弟。
    但后来因为进了不同的大学,顾遇也懒得和以前的难兄难弟联络感情,除了逢年过节孟留给他群发个节日快乐,之后也没有太多交集。
    想当初兰德尔与孟留宣布成婚,在星网上的轰动程度,不亚于后来陆沉和顾遇结婚的热度。
    当年,顾遇高班群都被这消息给刷爆了,一群虫暗戳戳地想艾特孟留问个究竟,又不敢贸然行动。还是正主实在看不下去他们天天刷消息,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一句:是真的,我现在过得挺好。
    顾遇当年是把光脑里所有消息都屏蔽了的,偶尔瞄到也是懒洋洋地嗤了一下。
    谈恋爱然后和虫结婚多费劲,不如坐等帝国分配。
    懒虫便利。
    当然距这场轰动仅两年后,顾遇就与陆沉结婚,消息同样刷爆了高班群,实打实自己重重打了自己的脸。
    当然更巧的是,孟留除了是顾遇高同学外,还算得上顾遇他哥夫。
    简而言之就是,顾奚嫁给了孟留,是他的雌侍。
    而兰德尔是孟留的雌君。
    尴尬不尴尬说不上,这样的关系在虫族挺常见的,有时两个家族都往往你联姻来我联姻去,共侍一夫的例子数不胜数、不胜枚举。
    他哥能跟未来元帅共侍一夫,在外虫眼里说起来都是荣幸。
    跟兰德尔同样坐在沙发上的另一个军虫也起身,向顾遇伸出,身形高大到仿佛一座高山平地而起。
    顾遇与这只雌虫握时,就能感受到他的掌有多宽厚,真的山一般的宽厚。
    这高的,两米二说的就是他吧。
    不不不,还没到两米二,刚刚两米一的样子,但顾遇面对他已经觉得自己是个小矮子了。
    嘿,顾雄子,早就听说了你了,第一次把真虫见到,比网上照片帅多了哈!难怪我们陆少将经常念叨你!
    那名两米一的雌虫很热情的样子,特别是露齿一笑,显得格外憨厚。
    跟健壮高大、给虫压迫感的外表不同,看起来似乎格外好相处。
    你是?顾遇问。
    哦,我巴德!大个儿拍了拍
    自己的胸膛,陆少将他兄弟!我俩感情那可不是一般的铁,是钢铁般的铁!哦不不,钢铁也比不上的铁!
    顾遇还真对这名字有印象。
    我知道你,他懒得抬头,就对着这虫的胸膛说话了,反正都是一样的,陆少将提过你。
    真的?哈哈哈,我就说嘛!巴德拍了拍顾遇的肩膀,好险没把雄虫当场拍倒,陆少将他就是不爱多说,什么都记在心里,嘿,顾雄子,他跟你怎么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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