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故那时只垂眸,不置可否。
    砰。
    又是一声□□落地的声音,听上去很疼。
    抖了抖袍子上的灰,时故没事人似的再次推门,又再次被击飞。
    一连几次,砰砰砰落地声此起彼伏,短短片刻,郁詹屋前的花花草草已然被时故来回压了个生机断绝,无力回天。
    一旁的童子都看不下去了,连忙跑了过来,将袁长老给的罗盘递给了时故。
    时故凝视良久,而后将其轻轻推了回去。
    不知怎的,那罗盘让他有些不舒服。
    正门看样子是进不去了,时故决定绕道,拐到了郁詹的窗边。
    看戏的弟子顿时面露鄙夷。
    爬窗入室,小人之风。
    时故可不懂什么君子与小人,他只知道正门无路,就要自己创造条路,至于怎么进,从哪进,他结构简单的思维框架还不容许他想那么多。
    时故运气不错,窗户没锁。
    如果是正常人,这时候想必会小心翼翼推开窗,悄无声息潜入房。
    但时故显然不是,他一把推开了,并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入目是一具极富美感的身体。
    肌肉线条流畅,既不薄弱,也不夸张,恰到好处地分布在屋内之人身上,兼之腰细腿长,让人只想得到两个字:完美。
    不过可惜,这完美的身体此刻遍布了大大小小狰狞的伤痕。
    有些是旧伤,有些,却是新鲜出炉的新伤。
    袁长老的威压还能造成外伤吗?
    时故还待再看,一股大力将他猛地拽进了屋内,而后便对上了郁詹阴沉的双目。
    啪。
    是窗户被关上的声音。
    郁詹脸上的魔纹已然褪去,没了那诡异的黑色线条以后,白皙干净的容颜俊得天怒人怨,就可惜脸上的表情太过狰狞,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你到底想怎么样?郁詹眸光冷厉,脸上写满厌烦。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他唇色有些泛白,不过这并没有减少他的威势,反而有一种受伤猛兽似的决绝狠劲。
    收你为徒。
    时故静静开口,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他的随从不在。
    郁詹气笑了:那我若是不愿呢?贵宗难道还要逼我拜师不成?
    时故诚实地点点头。
    操!
    郁詹明显噎了一下,额角一跳,有心想一把掐死时故,却到底没有动手,而是皱着眉将时故上下打量了一番,慢慢的,竟也平静了下来。
    不过他目光依旧十分嫌弃,冷声道:沧云宗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样坚持。
    时故没听见似的:徒儿。
    闭嘴!
    这两个字仿佛什么绝世毒药,一落入郁詹耳朵就瞬间让他炸了毛,一把捏住时故衣领,赤丨裸的手臂青筋暴起。
    时故习惯性闭眼。
    郁詹却并没有动手。
    如果时故此刻睁眼,定然会发现,郁詹此刻的目光是带着审视的。
    而这目光,绝对不是一个年轻弟子面对无能前辈时会流露出的模样。
    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时故有些奇怪地睁开眼,却看到一个小瓶子被递到了自己面前。
    时故疑惑。
    郁詹依旧是那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声音却不似之前那般凶狠了,淡淡道:给我上药。
    说着,郁詹转过身,将赤丨裸的背部猝不及防地暴露在时故面前。
    阳光下,时故的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浅了一点。
    怎么受的伤?
    练功。
    伤口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大部分微微泛白,但仍有小部分地方细密地渗出一丝丝血痕,在光线照耀下越发显得触目惊心,时故看得出神,久久未动。
    愣着干嘛,敷啊!
    郁詹突然出声,打破了一室安宁。
    时故忽然笑了。
    抱歉。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笑容却有些古怪,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就让人感觉有些诡异。
    郁詹没看到,但多年历经生死让他对一切异常都有着超乎寻常的洞察力,正要转身之时,时故摸着他伤口的手却猛一用力。
    他当即痛哼出声。
    你他娘的有病吗!
    郁詹不算个怕疼的人,但任谁被人在还未愈合的伤口之上狠狠按上一把都舒坦不起来,反手将时故一掌拍开,他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爆喝。
    这一掌完全没有收敛,灵气澎湃,时故只觉浑身剧痛,随后天旋地转,重重撞在墙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他试探着动了动,一时间竟爬不起来。
    郁詹一愣,大步上前。
    他没想到时故这么实在,连躲都不知道躲一下,虽然郁詹面上总一副巴不得把时故弄死的模样,但若真把一个长老弄出个什么好歹来,对他而言却是个不小的麻烦。
    时故脸色惨白。
    他像是做噩梦的人忽然醒过来似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横流,看向郁詹的神色怔愣。
    反应是奇怪了点,不过看样子没有打坏。
    郁詹用鞋尖踢了踢时故的腿:你怎么回事?
    时故低头,躲开了郁詹的视线。
    我晕血。他顿了顿,又抿了抿嘴,抱歉。
    那你可真够没用的。
    郁詹讥讽,放弃了让时故上药的想法,自己给自己擦拭。
    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瓷瓶:用这个吧。
    青灵膏?郁詹有些差异,忍不住多看了时故一眼,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钱。
    时故摇头:掌门给的。
    老东西对你还挺好。
    郁詹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过来,干脆利落地涂满伤口。
    涂完后,他起身:走吧。
    时故好一会才呆呆地抬起头。
    他们是故意用这种方法来侮辱我的,我知道。谁让我是个杂种。
    郁詹声音平静,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套上外袍,碳黑色的布料将他肤色衬得格外白皙,没了那股如影随形的阴沉过后,他看上去居然也还温和。
    至于你。他话音一转,扯出个嘲讽的笑容,不过是个奉命行事的蝼蚁,我又何必同你一个喽啰置气。
    时故:
    难怪原身要虐待男主,这娃确实有够欠揍的。
    放心,别指望我能叫你师父我以后的住处在哪?带路。
    第四章
    时故原以为,郁詹会很嫌弃他在十六峰的小破屋。
    毕竟放眼整个沧云宗,恐怕也没有比他这里更破的住处了。
    没想到的是,郁詹居然住得很是自在,除了在刚到之时眼带不屑,道了句果然如此,之后便再没闹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他没住木屋,而是在十六峰灵气最密集之处自己开了个洞窟,日日夜夜住在其中,除了一日三餐之外,时故几乎看不见他的人影。
    住石窟在沧云宗不算少见,闭关之人大都如此,但日常生活还往里面扎的,却十分少见。
    说白了,修真之人虽自诩超脱于世,却到底还是□□凡胎,石窟之内潮湿阴冷,聚灵,也聚煞,一年半载或许无碍,长年累月,便容易生出魔障。
    时故劝过一次,被郁詹直接无视,依旧日日往洞里钻。
    时故觉得他大概是不愿意同自己住在一块。
    他不是个擅于规劝的人,郁詹自己要缩起来,他也乐得自在,没事就做做自己的支线任务,要是支线任务也做完了,他便捧着一大包各式各样的零嘴,坐在十六峰的山崖边,一边吃,一边发呆。
    006自那日诈尸出现了一炷香时间后就再也没有来过,想必是去忙别的世界了,宗门给时故派的那些个童子们又是些沉默寡言的,个顶个的不爱说话。
    于是时故发现,虽然多了几个人,但他的日常生活,似乎和一个人住在十六峰之时也没什么区别。
    如此相安无事了半个多月,沧云宗的管事们才终于想起来还有郁詹这么个存在,通知他去进事峰参加内门弟子的集体授课。
    郁詹意外的很配合,一接到消息就立刻动了身。
    他还是来时的一身黑色劲装,长发随意扎起,英姿飒爽,没人注意时他表情总是淡淡的,不似平日里那般冷戾阴沉,腰板和肌肉却崩得很紧,好像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什么,这让他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股逼人的生人勿扰的信息。
    其实沧云宗是有统一的弟子服饰的,例如外门弟子的灰色长衫,内门弟子的青色锦袍。
    郁詹拜在时故门下,虽然连个走过场的拜师礼都没有,他自己也不承认时故是他师父,但也属于亲传弟子的范畴,亲传弟子与寻常弟子不同,他们的服饰是由每一峰的长老亲自定制,只可惜,时故这个长老连自己的衣服在哪领都没摸明白,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郁詹向来也不在意这些东西,兀自在路上走着。
    只是走到一半,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你跟着我做什么?
    十六峰的山道上,郁詹冷冷回头。
    你第一次进学,为师不放心,跟去看看。时故的表情很是无辜。
    郁詹狐疑:你能有这么好心?
    一身白袍的年轻人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时故当然没有那么好心。
    事实上,这是他的一个支线任务。
    其实所谓支线,并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原先那个时故的日常生活。
    时故顶替那位已经有些时日了,发现那位时故也是个顶顶无聊之人,每日除了种种花,炼炼药外,也没有什么别的消遣,随郁詹去上课还是时故穿越以来接到的唯一一个出了十六峰的支线。
    原先的时故并不叫时故,而唤时晋,也不知系统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篡改了所有人关于时晋的记忆,在众人眼中,时故就是时晋,时晋就是他。
    而如果时故猜得没错,原剧情中,时晋应当是去蹭课的。
    尽管并没有接触过,时故也感觉得到,时晋这个人,有点疯。
    他资质很差,修到金丹纯属奇迹,偏又不服输,对变强有种执着到执拗的追求,在院中种满了可以提升修为的药草,又日日炼制淬炼灵根的丹药,可天赋这个东西,没有就是没有,无法强求,渐渐的,时晋就有些变态了。
    院子的药草变成毒草,炼制的丹药变成毒药,没事还爱折腾制造一些所谓的刑具,美其名曰,激发潜能。
    潜能激没激发时故不知道,他只知道,若非时晋吃错了药,将自己的身体腐化成一滩尸水,借尸还魂都借不成,也轮不到自己来顶替他了。
    也因此,时故对于会接到这个任务并不意外,毕竟时晋是个散修,没接受过什么正儿八经的传承,沧云宗的授课对他而言是个不可多得的机遇,想必若非死得冤枉,对这次蹭课的机会会十分热衷。
    可惜了。
    主子!
    一声呼唤打断了时故的思索。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十六峰半山腰处,不知何时立了个修长的身影。
    时故记得他,这是郁詹的随从,之前郁詹掐他脖子的时候,这人还伸手劝过。
    他对此人印象不错,抬手打了个呆板的招呼,打完才意识到招手这个礼仪过于随意,貌似并不太适合规矩森严的这里。
    好在这二人都未在意,郁詹不知为何冷了脸,看见之后理也不理,扭头就走。
    时故见状也跟着他走,低眉敛目,话也不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时故是徒弟,郁詹才是师父。
    那随从男子也不恼,默默尾随二人,一把折扇挥得风流倜傥,比郁詹还像个主子。
    而实际地位最高的时故夹在二人之间,像极了一个可怜仆役。
    这位长老,还未请教大名。随从男子不知何时凑到了时故身边。
    这搭话的方式实在低端,别说放眼整个沧云宗能有几个没听过时故名字的,就说昨日之事,这男子就在现场,光是听时故的小道消息都不知道听过多少轮了,怎么可能不清楚。
    奈何时故看不破,非常认真地自我介绍:时故,时间的时,亡故的故。
    男子脸上的笑容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十分下得去嘴地恭维:好名字。
    时故意味不明地弯了弯嘴角,看上去甚是乖巧:我也觉得。
    男子不死心,还想接着搭话:小的范宏胤,浔县人士,不知长老
    范、宏、胤。
    郁詹忽然开口,一字一顿:嘴那么碎,不如帮你把舌头割掉,可好?
    范宏胤咧嘴一笑,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不说话了。
    时故没说话,歪头在二人身上打量。
    浔县有点耳熟。
    时故闷头思索。
    唔好像是妖族与人族交界的一个地方。
    一路无话,随着与十六峰的距离逐渐拉大,打量着三人的目光也逐渐增多,时故原以为自己的到来会是最引人争议的,没想到大部分弟子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郁詹的身上。
    只是那些目光却几乎没有一道带着善意。
    嫌弃、厌恶甚至是憎恨,有那么一瞬,时故觉得他们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一个垃圾。
    就因为他的血脉吗?
    时故疑惑。
    可这出身,又不是郁詹自己能够做主的。
    约莫是早已习惯,郁詹倒是淡定,一路目不斜视,昂首阔步就进了传道堂。
    今日授课的是第九峰长老徐善,自进了传道堂开始就一直瞪着时故,一堂课下来,险些没将眼睛都瞪瞎了。
    可怜徐长老传道百年,还是头一回给别的长老上课。
    时故并未注意,一堂课下来,他只觉云里雾里,不知所云,就这样终于熬到散学,时故满脸放空,第一次产生了不做支线的想法。
    再观郁詹,一脸学霸独有的平静,甚至还做了笔记。
    时故觉得,或许是自己太笨了,到了下午便努力集中精力,试图让自己沉浸进去。
    可惜,最后的结局是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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