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江谷
    时故知道那个地方,离沧云宗不远,一般是外门弟子历练之地,不过时故记得那里没什么危险,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他心中嘀咕,趁周围人不注意,往嘴里塞了一大块果脯。
    很齁很甜,但时故很喜欢。
    沧云宗招收弟子没什么特殊门槛,凡是能进入练气的,只要去执事堂登记一番,确认身世清白,基本都能入宗,而外门弟子中,达到筑基以上者,皆可以自主选择一峰,进行一番测试,通过了,便能从外门升至内门弟子。
    这种方法固然能最大程度地保证能修炼的苗子不会流失,但也同样有着人员流动过大的缺点,说句难听的,外门弟子那么多,突然少个十个八个再正常不过,都没什么溅起水花的资格。
    怎么竟连袁长老都惊动了?
    时故心中思索,眼眸一转,看到了一点没被外界干扰,认真舞剑的郁詹。
    黑色衣袍随着他的动作四散纷飞,每一招每一式都干净利落。
    别说,这便宜徒弟舞起剑来还真帅。
    虽然满门嘴碎,但沧云宗能够跻身四大宗之一不是没有原因的,纪律严明就是很明显的一点。
    哪怕授课的长老不在,众弟子也依旧乖乖练剑,没发出一点除练剑以外的杂音。
    不过时故觉得,他们挑人。
    比如自己在的时候,这些人就总是嘀嘀咕咕说着小话,好像他根本就不存在。
    双标。
    时故暗暗评判,顺便咬上一口果脯。
    袁长老去的快,回的也快,但时故注意到他的脸色明显变得很不好看。
    都停下听我说。
    袁策环视一周,脸色阴沉。
    他身材着实高大,一身肌肉狰狞,总让人觉得他好像不是来讲话,而是来砸场子的。
    可矛盾的却也在这里,明明是个大汉莽夫的形象,配上他凝重的表情,又莫名的给人一种沉稳可靠之感。
    前些日子,我派了十数名弟子,去玄江谷采集药草。
    袁策语速不快,浑厚的嗓音甚至不需要用上灵力,便能让在场之人听得清楚明白,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然而就在昨日,这十几名弟子却被人所杀!
    方才我去看了他们的伤势,杀人者,乃是青和宗弟子!
    此言一出,原本安静的场面好似突然扔入了一个炸弹,炸得弟子间骤然沸腾。
    有人愤而出列,将时故挤了一个踉跄。
    又是那帮混蛋!
    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忘恩负义的狗杂碎!
    袁长老,弟子愿主动请命,为枉死的师兄弟讨回公道!
    血债血偿!
    对!血债血偿!
    群情激奋,时故有些怔愣。
    青和宗?那是谁?
    众人愤愤不平,袁策也看得满意,待到弟子们情绪稳定了一些,他才又再次站了出来,轻轻一抬手,喧闹的场面立刻变得安静。
    说的对!我沧云宗弟子,绝不能受此折辱!
    袁策高大的身影向前走了几步,时故敏锐地注意到他看了自己一眼。
    袁策的讲话还在继续。
    因此,我同其他长老商议过后,决定派一位长老亲自前往玄江谷,替青和宗好好教育教育他们那帮人面兽心的恶徒。
    时故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见袁策目光一转,看向了傻站着的时故。
    时长老没有异议吧?
    时故:
    嘴里的果脯,突然就不香了。
    第七章
    袁策显然只是意思意思问这么一嘴,没打算真的征求时故的意见,说完这话立刻转移话题,没让时故逮到半点插话的时机,然后直接走人,留给众人一个健壮的背影。
    而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袁策轻轻哼了一声。
    之前时故提出要做长老时,他和其他长老都怒不可遏,现在却也慢慢咂摸出了一点时故的好处。
    例如看谁不顺眼,就将时故派去,准能将对面气个七窍生烟。
    郁詹如是,青和宗亦如是。
    当天晚上,袁策的大弟子何曹达便给了时故玄江谷的派遣名单,郁詹和清原赫然在列。
    看来袁策觉得光时故一个人折辱青和宗不够,还要再加个郁詹。
    至于清原,清原虽然只是筑基期巅峰,但他是个纯正的剑修,战斗力不逊于一些普通金丹,算是沧云宗内门弟子里的佼佼者,时故猜测大概是袁策派去主持大局的,毕竟他这个长老,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何曹达是袁策的亲传弟子,也是那日与郁詹有过切磋的金丹期弟子,送完名单也没急着走,而是似笑非笑地看了时故一眼。
    弟子听闻,这青和宗向来小题大做,万一这次派来的弟子里有一个两个筑基期的,时长老可得注意安全,
    时故对外展示的修为是金丹,没有什么比提醒一个金丹小心筑基更瞧不起人的了。
    时故便也侧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何曹达笑道。
    这人是时故接触到的弟子中修为最高的一位,同时也是最为倨傲的一位,旁的弟子见到时故之时,就是再瞧不起,迫于他的长老身份,表面上也都是礼数周全。
    何曹达则不然,他的嘲讽与不屑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
    没什么。时故摸摸鼻子,你这般提醒我,来人可是有青和宗那位天才弟子嵇越?
    此言一出,何曹达脸黑如炭。
    嵇越是早些年何曹达宗派大比上的对手,一位享誉九晟墟的天才,彼时何曹达还只有金丹初期,却在还是筑基期的嵇越手下连败三场,被何曹达视作此生的奇耻大辱。
    时长老说笑了,以嵇越师弟的人品,怎么可能做出杀害别宗弟子这等恶事。何曹达皮笑肉不笑,时故隐约听到了他磨牙的声音。
    话音落下,何曹达愤然转身。
    脾气真坏。时故看着他的背影,一边嘟囔,一边拿起一块糕点,不紧不慢地去了范宏胤那边。
    他最近发现,这位范姓仆役就是个百晓通,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问他准没错。
    他决定问问他沧云宗和青和宗的矛盾渊源。
    范宏胤并没有和郁詹住在一处,而是在他的石窟不远处自己搭了个竹屋作为住所。
    时故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范宏胤不在,只有一个郁詹坐在里面看书喝茶。
    他不在,一会再来吧。
    黑衣青年语气淡淡,对于时故的到来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随后又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书册。
    书名是《四墟大陆简史》
    时故忍不住多打量了郁詹几眼。
    尽管已经一同生活了两个月,他对于这位名义上的徒弟依旧感到十分陌生,这个人似乎从来到这里开始就没分给过他几个眼神。
    傻站着干嘛?出去。
    或许是被时故盯得太久,郁詹忽然放下了书,皱眉看向时故。
    这个眼神时故很熟悉,阴沉冰冷,带着厌恶。
    这让原本打算稍后再来的时故缩回了离去的脚步。
    你很讨厌我吗?时故问道。
    郁詹看向时故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为什么?时故神色难得认真。
    为什么?黑衣青年扔下书,斜靠在藤椅上反问,似乎觉得时故问了个很傻的问题,棱角分明的脸上升起几分嘲弄,我不该讨厌你吗?
    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时故认认真真讲道理,郁詹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模样,便多看了他几眼,惊讶地发现发现他脸上有梨涡,并且看上去很好戳。
    郁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认真观察过他这个所谓的师父。
    时故没发现他的眼神,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微微垂眸,不与别人的目光产生直接接触,依旧自顾自说道:而且你来了以后,我对你也
    他顿了顿,思索片刻,找了个中间词汇:还不错。
    收你为徒非我本意,你应该去讨厌那些逼你拜我为师的人。
    最后,时故做出结论:你这样,不对。
    郁詹没说话。
    他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比说话还要冰冷,那是顶尖的容貌也压制不住的锋芒毕露,一双狭长的眼在时故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若是常人被他这样打量一番多少会有些害怕和不自在,但时故不,他一本正经地等着郁詹告诉他答案。
    我讨厌你不是因为我讨厌你。
    半晌,郁詹才再一次开口,语气里的情绪时故听不太懂:而是因为,我应该讨厌你。
    说完,他扭过头,哼道:傻啦吧唧的。
    好绕口,时故听不懂。
    不过他是个尊重别人答案的人,尽管这个答案怎么听都很莫名,他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郁詹没忍住,忽然笑了。
    这笑容与他平日不同,颇有些忍俊不禁的意思,时故见过他很多种笑,冷酷的,嘲讽的,鄙夷的,可他觉得,唯有眼前这一种,才真真切切是属于他的笑容。
    一笑间,戾气尽消,好看极了。
    时故愣了愣,认真夸奖:你笑起来很好看。
    他本意是夸赞,郁詹却不知为何落回了嘴角,淡淡道:谢谢。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凝滞。
    范宏胤进来之时,看到的正是这凝滞的一幕。
    范宏胤一愣:怎么了这是?
    时故摇摇头,将话题揭了过去:我来找你问些事情。
    范宏胤正色:但问无妨。
    晚风习习,屋中人轻言细语。
    范宏胤果然知道的很详细。
    青和宗与沧云宗不仅有仇,并且仇恨还不小。
    说到这个,就得追溯到六年前了。
    那时候的沧云宗比之现在要威风得多,所有修士都趋之若鹜,却在那一年,出了一件大事。
    沧云宗的一位太上长老,被青和宗挖走了。
    太上长老这种东西在哪门哪派都是珍稀物种,沧云宗太上长老一共就只有两位,猝不及防就被挖走一个,可想而知宗门会如何震怒,而更可气的是,这位太上长老自己走便走了,他还拖家带口。
    被挖走的太上长老名唤叶旬,执掌的是沧云宗第三峰,与第二峰太上长老巩兴朝不同,叶旬峰下弟子众多,那时候沧云宗内最出色的部分弟子,有一半都在叶旬峰下。
    据说,叶旬走的时候站在主峰峰下,洋洋洒洒就是一篇万字论文,将沧云宗掌门冯谦进行了一番从头发丝到脚趾盖严厉批判,闹得不可谓不难看,而后,他带走了自己峰下共计二百八十六名内门弟子。
    这还不够,他还将第五峰长老翟斌连同其弟子一道拐走,自此,沧云宗元气大伤。
    据范宏胤所言,沧云宗以前招收弟子的标准其实并不算低,之所以现在是个修士就能进入门下,也是为了尽快补足当初亏损的弟子数量。
    难怪
    时故咂舌,怪不得一听到人是被青和宗所杀之时众人都那么激愤,这岂止是有仇,简直是血海深仇。
    时故对明天玄江谷一行感到了一丝丝压力。
    笑眯眯送走时故,范宏胤眼神立即落到了从头到尾沉默不语的郁詹身上。
    说吧,我不在的时候,你又怎么欺负他了?
    我欺负他?放你娘的屁。郁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空空如也的茶杯。
    你没欺负他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你怎么那副表情?范宏胤不信。
    郁詹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掰扯。
    哎。范宏胤戳了他一下。
    郁詹头也不抬,冷冷道:放。
    时故这人吧,我观察挺久了。范宏胤熟练地给郁詹斟了杯茶,缺心眼,傻乎乎,某些时候吧还有点虎。
    这话说得范宏胤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郁詹瞥他一眼,却听范宏胤话音忽然一转。
    但他不是个坏人,也没有因为你的身世就对你有什么偏见。
    我用得着你提醒?郁詹随手接过茶,砸吧两口,而后又嫌弃地推了出去,苦。
    范宏胤认命地换茶叶重新沏了一杯,再次递上:那你何必为难他?他也不会对你要做的事产生什么阻碍。
    说了我没为难他。郁詹说着,按住了范宏胤沏茶的手,淡淡道,难喝,自己喝去吧。
    说罢,郁詹起身离去。
    嘶,大少爷真难伺候。范宏胤撇嘴,自己喝掉了那杯茶,苦得他眉头直皱。
    第二天一大早,时故便同郁詹一同来到了约定好的地点,他们来得早,其余弟子都还没到。
    范宏胤不来?时故歪头问郁詹。
    不知是不是昨晚之事改变了郁詹对时故的看法,今天的他态度明显比往常温和许多,虽然脸还是臭。
    他不来,连修为都没有,凑这个热闹干嘛?
    他是凡人?时故有些惊讶。
    你以为呢?郁詹反问,手中佩剑一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时故欲言又止。
    好在前来的弟子及时打断了他的犹豫,抬头望去,却见是清原带着一干人走了过来。
    一、二、三
    时故数了一下,发现名单上的弟子全在。
    他怀疑这些人有另外一个会合的地点时间。
    不过这也无所谓,时故并不关心,他需要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时长老,您不会御剑?!清原一脸震惊。
    时故:
    叫这么大声干嘛。
    第八章
    我没有配剑。时故慢吞吞开口,同时默默咽下了下半句。
    也不会御剑。
    身后有弟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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