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少年的瞳孔都放大了几倍,几乎是在一瞬间夺过姚四郎手中的东西,直到他的目光定格在了秦谷
    那个漂亮的孩子选了他不熟的玩具送给不认识的小哥哥,却不知道那是他爹爹给妹妹打的银名牌,还没来得及找信差带回去,他们就要逃命去了。
    此时此刻,秦涓已确定这个人是和自己有交集的人,只是他真的完全记不起来了,没有一点印象了。
    但他确定手上这个银名牌,是给妹妹的名牌。
    宋人厚嫁成风,他现在猜测他的爹爹给谷谷每年打的银牌和首饰,是在给谷谷攒嫁妆。
    姚四郎看着秦涓,也是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他不记得当年那个孩子的容貌了,但他始终觉得那个孩子一直都在他的生命里。
    第211章 那年故人归
    总觉得自己妹妹的银名牌被一个男人揣了十几年是件挺无语的事, 但这又让秦涓怎么和这个姚四郎说呢。
    直接说这东西是他的,姚四郎肯定不会信的,他又不叫秦谷, 告诉姚四郎这东西是他妹妹的,那更不妥。
    秦涓哐当一声将一块马蹄银放在桌子上,颇有几分财大气粗之气势。
    他看向姚四郎:这个名牌我买了。
    姚四郎:?
    姚四郎心道自己也不像是能被银子收买的人吧?
    姚四郎虽然不明白秦涓的想法,但也没有阻止秦涓。
    秦涓离开了, 而他看着秦涓的背影, 目光缥缈。
    会是他吗?
    他会是那个孩子吗?
    或许是吧。
    若真是如此,当年那个孩子, 便没有赶上他的大船
    如果是这样,当年的孩子应该是流入蒙人的军营之中去了
    可那怎么可能?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在军营里活了下来?
    若真的是他, 真的是那个孩子, 以将军的身份站在他的面前,那就是一个奇迹
    万溪回营是三月末, 秦涓以为万溪是不会过来了的,至少万溪应该要去大都贵由死了大都难道没有让万溪回去吗?
    秦涓想不明白所以问他了:你官做的不是很大吗?怎么不回大都?
    万溪:贵由一死,大都乱了, 我回去干嘛?
    那贵由死了, 现在是谁执政?
    万溪:贵由汗的皇后,斡立兀氏海迷失。
    秦涓早知道会是斡立兀氏掌权, 但仍然问道:贵由的长子不是已经成年了吗?
    万溪看向他:你莫不是见过他?
    秦涓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忽察既然已成年, 为何不直接即位?
    要真有这么容易, 大都就不会乱了。万溪坐直了,他应该是饿了,说几句就会看向营帐外, 一路上赶着回来,什么都没有吃。
    现在你说斡立兀氏掌权不好也不全对,说不好吧也不对,现在这个局势,你要合在一起看,不对。你要分开来看,也不对。
    秦涓挑眉看向他:你是饿傻了?
    差不多了,快点我要吃肉,要喝酒。万溪揉着肚子。
    秦涓拿他没办法,起身去营帐外,再回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一大盘烤羊排。
    你先吃,至于酒,没有了。秦涓说,再过一段时间如果没有小羊出生,估计羊肉也没得吃了。
    不是吧!万溪大叫。
    秦涓:我带了多少头羊过来,你心里清楚。
    万溪一噎,也没再说什么,抓起羊排就吃了起来。
    见万溪快吃完了,秦涓再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说完,将一条毛巾递给他。
    万溪擦干净手指看向他:我还是那句话,斡立兀氏想掌权,对也不对。如果贵由在位时间有窝阔台汗的一半长,斡立兀氏都能在掌权后把权力移交给她儿子忽察,可是问题就是贵由在位时间若弹指,人心压根就不稳,这也是忽察不能直接即位,斡立兀氏想掌权的直接原因但你觉得这个行得通吗?
    停了一会儿,万溪接着道:你看看那些宗王,你认识的扩端,还有蒙哥他们,谁不比忽察有威望?尤其是贵由的堂弟蒙哥。
    蒙哥现在在哪里?秦涓忽然问道,双眸沉静而幽深。他知道蒙哥是忽必烈的亲哥哥,他突然很担心这个蒙哥,敏感的他已察觉到了一丝微妙。
    显然,万溪听到他问蒙哥的时候,眼神都变了,却还是告知他:在宋蒙边界。
    果然,正如秦涓所料的,西征东归之后,蒙哥和忽必烈一心想的,是怎么拿下南宋。
    秦涓心里有些清楚了,斡立兀氏掌权,好,也不好的原因了。
    斡立兀氏掌权,蒙人内部会乱,这个时长就是斡立兀氏掌权的期限。
    斡立兀氏掌权,蒙哥和忽必烈会一直和南宋打,一直打,甚至没有想往北退的心,因为北边是乱的。
    但对宋国来说,其实这又是唯一的机会。
    他说不清楚,却能感受到。
    设想一下,如果斡立兀氏掌权的时间与乃马真氏的时间相当,甚至超过五年、十年,蒙古各部各怀心事,无法走向窝阔台汗时期的团结,以宋国的繁荣,是真的有可能拖死蒙古的。
    这才是万溪想的,万溪害怕的是漠南漠北变成一盘散沙,万溪害怕的是这个。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秦涓担心的和万溪担心的,就不是同一件事
    秦涓不想想这些,这是那些士大夫们的事,他只是一个寻常人,寻常人想的从来都是活着就好
    怕万溪没有吃饱,他又去拿了一大摞饼来。
    万溪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秦涓的脸上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凝重神色。
    他不想想,却也一直在想。
    如果人生停留在这里,真的有意义的话,也不会有内心的抽疼与难过了。
    夜里万籁俱寂的时候,那种感觉尤为明显。
    他不会忘记他是汉人。
    他枕着的地方,是汉武让张骞通西域后繁华起来的城池。
    是从中原出西域的走廊,也是故土啊。
    可是这里变得千疮百孔。
    秦涓洗澡后,披了一件衣服去外面坐一坐,今夜,天空里满是星子,璀璨而耀眼。
    他闻到了羊奶米粥的香味,回过头去,就看到姚四郎端着粥来找他了。
    因奴安什么菜都不会做,但煮粥的手艺给练出来了,因为他带着姚四郎逃命的时候,只学会了煮这个。
    因为那一次秦涓说好吃,姚四郎便时常在睡觉前带着一碗粥过来。
    秦涓见他来了,忽然一笑:正好,和我说说话。
    两人坐在石头上,看着星空,就像认识很久的朋友。
    秦涓:你说一个农民被抢了土地会怎样?
    姚四郎一怔,忽然笑道:那你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农民。
    秦涓也是一愣,忽地看向姚四郎的目光多了几许深邃:你说说看。
    姚四郎一笑的时候,整张脸都会比之前的木讷多几分生动:如果这个农民是汉人,那多年以后,就会发现,抢了他土地的人在和农民一起种地。
    一根筋的狼显然不懂姚四郎的意思。
    而姚四郎的认识是从他自己的经历和他的家族给他的认识里完成的
    姚家在金国做官,好几代人都在金国做官,而至他父亲的时候,官做的最大。
    他没有仔细给秦涓解释这个,而是拿起碗,让秦涓快去休息,他也回去睡觉了。
    秦涓不懂姚四郎的话,又隐约有些明白了姚四郎的意思。
    也许他们都在答非所问,显然姚四郎的格局更大一些
    秦涓忽然觉得,这个人做马贼浪费了,跟着他也浪费了。
    再过了几日,万溪说有些地方闹了灾荒,各地会有难民经过。
    伴随灾荒的,便是粮食价格疯长。
    秦涓让阿枣东再去了一趟肃州城,打听情况。
    这一趟,阿枣东回来带回来了狐狐派来的一个骑兵。
    这个骑兵在三月中旬就抵达肃州了,但一直没有查到秦涓的消息,所以在肃州等了十几天,才等到阿枣东。
    阿枣东知道,这一趟回去秦涓一定会高兴的。
    果然一听说伯牙兀氏派来了骑兵,秦涓直接迎了出去。
    伯牙兀氏骑兵对他说有重要消息,秦涓一听便让阿枣东带着营帐外的人都退开,带着骑兵进营帐了。
    阿枣东带着他们离开,万溪刚吃完饭过来找秦涓说话,一见阿枣东回来了,便问道:都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阿枣东见这人过来了,打算先不告知他伯牙兀氏骑兵过来的消息,等秦涓出来再说。
    有不少消息,下官先去吃饭,要不要去伙房说?
    万溪一点都不上道:不要了,我要去找我弟说说。
    现在万溪成天我弟,我弟的叫唤,而他们都知道秦涓压根就没把他当哥啊。
    阿枣东一把抓住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
    万溪回头一看,咧嘴一笑:你个孬货,叫你去打听消息就是让你偷偷去买酒的!
    怎么,去吃饭不?阿枣东一挑眉。
    秦涓下令禁酒已经快一个月了,万溪自那日回来一口酒都没沾,现在酒瘾着实有些犯了。
    不喝酒怎么算男人,当即和阿枣东去吃饭了。
    托万溪的福,今日阿枣东还能吃到牛肉干和烤羊排,恐怕再过几天都没得吃了。
    姚四郎将吃的给他们摆上后便坐的远远的去了,显然姚四郎不喜欢万溪。
    怎么,肃州粮价是不是涨了很多?
    阿枣东低声道:下官听说好多地方都闹灾,粮食都疯涨了,甚至还有胡扯的说一两银子一斤米,但肃州奇怪啊,粮价稳如泰山,只有肉价涨了。
    听到这里姚四郎目光微动。
    不应该啊万溪忽然放下酒杯,神色复杂。
    姚四郎站起来,往外走,他想去找秦涓。
    而这边,伯牙兀氏骑兵带给秦涓的消息更加重大。
    经过这么久的努力,赵淮之的人查到了一个叫秦茂的人。
    第212章 那年故人归
    你说什么?秦涓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想到自己随便编出个秦茂来,赵淮之竟然刨根问底的把人给查出来了。
    问题是现在名字叫秦什么的,长得五官端正, 且年纪和他爹秦广相差在一到九岁间的官员有二三十个,当然不排除有很多没有被查出来的。
    在这些人中,五品以上且名字和秦茂秦广有些联系的就有四个,其中还有一个真叫秦茂的。
    赵淮之把这四个人的资料都让人誊写了一份给他送来了。
    骑兵将那些信件一封一封的拆开, 秦涓快速的看完。
    这四人应该是赵淮之觉得有可能是他的叔叔的人, 其中那个叫秦茂的写了有厚厚一沓纸。
    赵淮之是不是已经确定这个秦茂就是他的亲叔叔了。
    可是秦涓越看这个秦茂越觉得不真实
    主要是这个秦茂是个郡马,他一看到郡马两个字,
    毕竟若当年他叔叔回来了,身份是郡马的话, 村里人估计早就传疯了, 他爹爹也会直接跟他说的。
    他笃定他叔叔只能是个做官的。
    况且还有最重要一点,天家怎么可能把一个帝姬嫁给商人后代, 况且这商户还姓秦,自从出了一个秦桧以后, 他们这等和秦桧一个姓但压根没什么关系的,都有些被连累的意思, 甚至逢人就得解释自己和秦桧没什么关系
    他想了一会儿后, 又看向那些信封,其实赵淮之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赵淮之觉得这个秦茂就是他的叔叔, 不然也不会收集这么厚的资料。
    如果他的叔叔是郡马, 有没有可能是隐瞒了商户的身份, 所以回来的时候才显得有些偷偷摸摸,好像只有村里人知道?
    十几年不回来,祖父去世, 祖母生病,他爹娘成亲,这个叔叔都没有回来过,突然回来也是匆匆走了,这个叔叔在幼年的记忆里,就如同惊鸿掠影。
    秦涓越想越觉得有些烦躁,甚至火气都有些上来了,他为什么要找这个叔叔?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人压根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人他还找他做什么?
    现在这个秦茂的资料是真的干净,亏赵淮之还能找人挖出这么一沓废话来前前后后也只说秦茂是临安府人,从小在临安府长大,参加科举,后来中了进士,然后成了郡马。
    他倒是希望这压根就不是他的叔叔,更希望赵淮之找错了人。
    否则就是秦茂自个儿把身世改了,真正从哪里来的只有秦茂自己才知道了
    即便他回了宋国找到那个郡主府上去,问秦茂他老秦家在哪里,秦茂估计都能拿他大义灭亲去找那天家讨功劳去。
    秦涓真的是气透了,没有想到找到了人后更加不开心了。
    就像如骨鲠在喉,心情都受到了影响。
    秦涓将这些信件粗劣的装好后交给伯牙兀氏的骑兵:告诉狐狐我看过了,回他一句我不想找了。骑兵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已感受到他的低落情绪。
    大人,我今夜就回,大人保重。骑兵拱手行礼。
    秦涓:你们都要保重。
    伯牙兀氏的骑兵是夜里离开的,之后很久,秦涓都在哨台上远眺。
    姚四郎找了秦涓一天了,先是听人说秦涓在见客。
    再后来,秦涓又不在营帐了。
    他是听了万溪和阿枣东的话以后,想到了一个重要的人。
    这事就在他心里不上不下揣了一天了。
    他吃完晚饭又来找秦涓了,结果秦涓还是不在营帐里。
    问了阿枣东也说没有看到。
    阿枣东还没睡呢,见秦涓回来了才找人来换班。
    醉眼惺忪的阿枣东揉揉揉说:我去睡了,对了,那个姚四郎找了您半天了。
    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问他他也不说,反正就是有事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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