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我去找他。
    阿枣东的瞌睡都跑了一大半:现在?
    秦涓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妥,连忙说道:那我明天再去。
    阿枣东回去了。
    秦涓洗澡睡了,不想次日早晨他还没起床,姚四郎就过来找他了。
    秦涓换了衣服,将脏衣服放在木盆里抱出去。
    秦涓:去洗衣服,你去不去。
    姚四郎一听:那您等我一会儿。
    姚四郎抱上脏衣裳跟着秦涓去河边。
    他们在小河边搓洗衣裳,秦涓问他有什么事找他。
    姚四郎说:我听到卡六说好多地方粮价疯涨,肃州的却没有涨,只有肉价涨了。
    姚四郎聪明的将昨日从万溪和阿枣东那里听到的话,说成了卡六。
    卡六跟随阿枣东去过肃州,这样秦涓也不会去怀疑这句话的可信度。
    嗯。秦涓看向他,知道他还有话要对他说,便继续听着。
    姚四郎:肃州的商帮老大我认识。
    既然姚四郎如此说,就说明他对肃州有自己的认识,秦涓皱起眉,继续认真听着。
    商帮的老大是个女人,我猜想她的商帮应该不仅仅只活动在肃州这块。姚四郎说,若粮价未涨一定有八成是她的缘故。
    姚四郎的笃定,让秦涓深思。
    秦涓低声问道:那个女人,你认识?
    见过一次,她出现后,我们和她达成了协议,不劫肃州这边商帮的货物。
    姚四郎没有说,那个女人刀抵着他的脖子,与他达成了这个协议。
    秦涓:那你可查过她的底细,知道名字与年纪?
    姚四郎茫然的摇摇头:她蒙着面纱,戴着帷帽,连声音也是做了手脚的,根本分辨不出她的年纪,但看身形,应该不是老妇人。我记不清了,具体的可以问奴安和奴和。
    嗯。秦涓,若是要在肃州待上几年,进肃州城屯粮是必然,那时候我们可能要了解肃州的商帮。
    秦涓只是觉得现在还没有去找那些商帮的必要,但知己知彼少不了,所以这个商帮老大是何许人还是得查一查,不过也不着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可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他不想查,别人的人却找上门来了。
    大约是三月末的时候,有一支商队从这里路过,发现林子外修筑有一座木哨台,建在隐蔽的地方,若不仔细根本无法发现
    商队的人大概是知道自己从这里路过有可能别人已经晓得了,所以快马加鞭的跑了。
    回头还很奇怪,这里既然有马贼住在这里为什么不来追他们。
    若不是马贼为何还搭哨台?寻常百姓可不会搭建这玩意。
    当夜,商帮就派了几个黑衣人过来。
    黑衣人凭本事绕过了哨台,却没逃出秦涓的手掌心。
    秦涓让他们有的进没得出,直接逮了,绑住了。
    甚至一个没少。
    秦涓问他们是哪里派来的,那四人一个也不肯说。
    阿枣东。秦涓看向他的副将。
    阿枣东走了过来,显得有些兴奋,揍人他最擅长了,好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
    哪知秦涓说道:你去把万溪叫来。
    什么?揍人还轮不到他了?阿枣东一懵,微显失落的走了。
    万溪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只鸟,提着笼子过来了,好像还没有睡醒。
    见了秦涓他问道:小老弟,你有什么事叫哥?
    秦涓白了他一记,冷声道:逮到四个穿黑皮的,你来处理,让他们说出是谁派来的。
    他说着把皮鞭扔给万溪,砸到了他的鸟笼。
    万溪想骂人,但秦涓已经走远了。
    万溪将鸟笼递给阿枣东,阿枣东笑嘻嘻的接下,万溪一转身面对那四个黑衣人去了,阿枣东立刻把鸟笼扔在了地上。
    阿枣东内心已奔腾了:军营里面还养鸟!
    万溪先是掰过那四人的脸一一看过之后,才说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招不招给你们机会,不然
    那四人齐刷刷的打了一个寒战。
    刚才那个,他们倒不怕,面对那种大人,只要咬紧牙关挺过去吃点苦头就行了。
    面对这个嘛他们觉得这人笑的有点猥琐,这样的人估计招数也猥琐
    说实话,心里没底了
    阿枣东!!
    下官在!!阿枣东一个激灵。
    抓四匹马来!
    干嘛?
    老子叫你去你就去!
    阿枣东没想明白,但也只能按吩咐办事。
    我不是说四匹马?万溪挑眉。
    阿枣东乐呵呵的说道:您不是要把他们五马分尸吗?
    阿枣东觉得自己聪明绝顶,但他低估了万溪非人的狠绝。
    当听到万溪接下来的话后,阿枣东觉得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一人一匹?这货还是士大夫?不,这货压根就不是人
    太狠了太狠了
    狠到马儿才被牵过去,那四个黑衣人就惨叫都:招我们招!
    万溪眯眼笑,呵,他在刑部干过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干的!就这几个人,还难得到他?
    第213章 那年故人归
    我们是商帮的人
    商帮派我们来查这里住进来什么人, 并没有恶意
    万溪不信他们,打算要继续对他们用刑,他们嚎叫起来:句句属实, 不敢隐瞒!
    那你们现在查到了什么?万溪忽然一笑,反问他们。
    黑衣人刚想回答,又感觉不对劲,顿时停下, 抬起头来看向万溪:我们刚进来就被逮住了啥也没有查到啊。
    万溪眸光一闪, 冷哼一声,问道:你们商帮老大是谁, 叫他过来见我。
    黑衣人为难的看向他:商帮的老大是谁,连我们老大都没有见过, 您这不是在为难我们吗
    这倒是真的, 派他们过来的人是商帮的人没错,但商帮的大当家是谁, 他们见都没见过。
    行!我你们中一个回去,叫你们老大来见我。万溪说着就让阿枣东过来解开其中一个人的绳子, 你的这些兄弟的命全都系在你的身上,你若是胆敢跑了, 知道我会怎么做吧?
    是
    那人正要走, 万溪又抓住他补了一句:你们若是想带一大堆人来,也是一样等着给他们几个人收尸吧!
    那人狂点头, 阿枣东带着他出林子,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跟上了。
    阿枣东让两个士兵秘密跟着他一直到看着他进了肃州城, 才有人回来报信。
    阿枣东:看着他进城了?
    士兵答是:守了一晚上,我回来的时候也还没有见到人有出来。
    行,再去查。阿枣东拍拍他的肩膀。
    等了一个白天不见有人从北面来, 甚至连路过的牧民也没有见到。
    那些人不敢进林子,让人去通报,请万溪到林子外面来谈。
    万溪让人去传话:就这点胆识与气魄都没有,也不配和我谈条件。
    在林子外的人听了传话后,便知道里面的人是不会出来的,便进去了。
    来的这一队人里领头的是一个青年。
    这个黑衣人回去后将发生的事告知了他的头儿,他的头儿觉得此事他可能还做不了主,便去了商帮。
    他们等了一天,才等到这个青年。
    万溪看着青年,风流眉目带着笑意,而这笑意从不达眼底:你就是他们的老大?
    青年摇头:不是。
    那你过来做什么?万溪冷哼。
    青年有些明白了:昨夜之事多有冒犯,是帮中一商队路过,见贵地有哨台立起,他们起了疑心来此查探,冒犯了大人。大人您是有重要的事和我们大当家谈吗?如果是,您和我谈也是一样。
    万溪这才正眼看他:你和你们大当家很熟?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笑道,算是
    中兴府,倾九幽。
    万溪的眼神只变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许多年前的事还会在脑海里浮现。
    那别枝、博博怒、倾九幽。
    这三个名字在耳边回旋着,偶尔会有一些画面浮现,都若镜花水月一场空。
    蒙与宋联手灭金的那几年,有过一段平和甚至甘甜的时期。
    那时候有宋士大夫及将士入漠南,倾九幽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十几岁的倾九幽只身去了斡难河,她一身男装,发髻高束,一直是汉人少年的打扮,也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孩子的性别。
    那时候的万溪还在大斡耳朵挨家挨户的骗着姑娘风流成性的名声在外,只骗姑娘的银子,却也从来不骗其他东西,毕竟他能为了银子抽疯了与人打赌,保留童子之身,就能赚上一大笔银子。
    他那时缺钱,想搞钱,也在拼命的搞钱无所不用其极。
    而万溪第一次听说倾九幽,其实是倾九幽来大斡耳朵两年以后,这个时候金国早已经被灭了,许多宋人都被赶出了大斡耳朵,甚至被抓走了。
    哪里来的,哪个族的
    本来万溪是记不住这个人的,可惜有人告诉他,这个人来大斡耳朵短短两年,已经收下了三个商队,且年纪不大。
    这也是一开始万溪认为宋人狡黠多诡的原因,因为出师不利,他刚好做商队发家就遇上了这么一个强敌,甚至大斡耳朵一半的买卖都被这个倾九幽占了。
    万溪算过,不出三年这个倾九幽能把大斡耳朵城内所有商帮归入她的名下,就因为这个,他很快去找了博博怒,他想借纥颜氏之手,打压这个倾九幽,最好能将倾九幽赶出草原。
    没有想到他刚让人传话给博博怒,当日就得到了回信,博博怒答应了。
    斡难河三大大恶,本来谁也瞧不上谁,尤其万溪压根瞧不上博博怒和曰曰,但是就是这一次,万溪也意识到这个博博怒有可能也是装的
    纥颜氏接手了大部分的集市、茶市、以武力入驻将大的钱庄和当铺,倾九幽想发展壮大的势头被打压下去,直至后来,倾九幽隐匿了。
    斡难河南北往来的商队似乎是很快遗忘了这个名字。
    直到偶然有人说那别枝的家主帮倾九幽打通了克烈部及汪古部的商市,直到倾九幽后来去了西夏故地建立起无数的商帮。
    一个手握漠南漠北半数以上经贸的商帮势力诞生了。
    再后来,这个名字,也从未出现过。她也许换过许多的身份,她也许曾远走漠北。
    她也许曾和传说中那样,用刀抵过博博怒的脖子,而后扔了刀,单骑而去,放弃了她曾经打下丰功的大斡耳朵。
    也许她曾去过帕米尔,也去过撒马尔干和西边的基辅城。
    可现在,她只留给她的商帮六个字:中兴府,倾九幽。
    中兴府就是她的先祖的故乡,长安啊。
    青年用六个字,讲述了一个女子壮丽人生中的一抹柔情。
    当万溪回过神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切的设想,昨夜就设想好的事情,他突然不想说了。
    十二年前,他借博博怒之手将倾九幽赶出大斡耳朵。
    十二年间,偶尔听到有人说起掌管西夏故地那一块的商帮帮主是个女子时,也不曾想过是不是倾九幽。
    就像这个女子已经被他驱逐,远离了草原,不会再出现一样。
    他之一生,从决断到杀伐,从市井到朝野,从落魄贵族到士大夫
    他从未否认过自己的阴狠,也从未后悔做任何事
    天下间的悲欢,仿佛与他无关,他想要的不过是流芳百世的名声,和一个一统的盛世。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事开太平,这不只是张载的理想,这也是所有士大夫的理想。
    男儿志在高远,生在市井之中的落魄贵族,从契丹到蒙,他和曰曰一样经历过多次的过继,他笑话曰曰的时候,也会想起那个曾经的自己。
    苦难的童年,永远追不上的母亲的步伐,和母亲一年之中偶尔那么一次的温柔。
    回头想想那别枝比他幸福多了,他儿时只羡慕那别枝,双亲健在,严父慈母,连那别府上的奴仆脸上都常带着笑容。
    大人?青年唤了万溪两声。
    万溪看向他:让倾九幽过来见我,我和他谈一笔买卖。
    青年显而易见的愣了一下:大人,我们当家从四年前起就没有再见过外人了。
    你去跟她说,大斡耳朵城故人。万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青年脸上的神情已经变了,他满意的勾起唇角。
    青年:您等我三日。
    万溪:无妨,三日后你若没带人来,我每隔一日杀他们一个,直到杀光为止。
    青年的额头上渗出汗水,点点头,转身离开林子。
    万溪恐怕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一定要见倾九幽一面,说不上来,就是想知道这个倾九幽到底是何模样。
    三日后的夜里,万溪等到了商帮的人去而复返。
    这一日,秦涓又不被允许接见,一切交给万溪后他便回营去睡觉了。
    商帮的人骑马进林子,至篝火处停下。
    万溪一身月牙白的编线袍,比士兵们的要长一点,他的袍子过膝,戴着雪顶的大帽,风流眉目在阴影之中。
    那女子出现的时候,一身深紫色长袍,戴着斗笠,当她取下斗笠看向万溪的时候。
    万溪看到的是一张二十岁上下的脸,皮肤雪白,眉目秀丽如画。
    她应该有二十七八了,再年轻一点也有二十五六。
    一张脸却看不出本来的年纪。
    万溪看向她,眉目含笑,他想,很显然,倾九幽以为大斡耳朵的故人是那别氏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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