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单从北寒锋和慕清嘉的角度看,陆凤楼是个不折不扣的感情阻碍,换句话说,也是两人感情的磨刀石,催化剂。
    楚云声这次要做的,就是直接帮这两位主角解决这个阻碍。
    他决定放慕清嘉出宫。
    他想看看,若是没了所谓的身份相隔的虐恋阻挠,慕清嘉这个敌国皇子和北寒锋这个镇北将军,还能不能如原剧情中一样走到一起,情比金坚。要知道,在某些立场和身份下,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可远不止是情爱这么简单。
    尤其是两个同样野心勃勃、心狠手辣的人。
    遣散后宫?
    楚云声把所思所想一说出口,坐在床边的陆凤楼立刻就好笑地眯起了眼,直接拒绝道:老师,今日的笑话便够多了,不必再同朕说笑了。
    他眉峰微扬,带出一线似笑非笑的凌厉:朕是在床事上不行,也碰不得那些后宫招来的秀男侍子。但碰不碰是一回事,有没有又是另一回事。无缘无故就遣散后宫,哪怕外人都是傻子,哪怕这药方太医看不懂,也不妨有许多人会去想些什么。
    陆凤楼懒散地趴在靠枕上,乌黑的发丝掠过流动的光,铺满了他的肩背。
    香火延续,可是动摇社稷之本的事。虽说那些侍子不能生育,但只要朕对人还有兴致,那许多人便都能安心。这一点,老师不会不懂吧。
    没有后宫的皇帝,岂不是个笑话?
    楚云声沉默了片刻,冷淡道:陛下以为,你现在不是个笑话?
    陆凤楼微抬的脊背似乎僵了一瞬。
    过了许久,他的下巴慢慢陷进暖融融的靠枕里,发丝滑落,正好遮住了他微沉的嘴角:老师说得对。就按老师说得办吧。
    这句话他说起来尤为顺口,盖因往常的许多年里,他只被教会了这句话。
    楚云声的心头有些发沉,但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抬高声音,唤来了殿外的问德,将遣散后宫的安排一条一条吩咐下去。
    王、王爷,这可是件大事!
    问德听得有些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瞧被床帐遮掩的皇帝的身影。
    但小皇帝似乎睡着了,并没有动静。
    楚云声道:陛下年纪尚小,分不清喜爱与否,当初要选秀男,也不过是一时兴致,不可当真。后宫里的那些男子陛下都尊重着,未曾动过。当时的秀男们大多是大家公子,因一时玩笑被困于宫墙一隅,已有些年月了,不成样子。陛下醒悟后心生怜恤,便下旨遣散后宫侍子,令众人各归其家,婚爱嫁娶各不耽误
    若有人问起,便用这套说辞,记住了。
    问德一边应着记着摄政王这段话,一边琢磨,竟然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
    当年招选秀男入宫,皇上可是引来了全天下的非议,也被彻底扣上了昏庸暴虐的帽子。如今这说辞实在牵强,但仔细想想,却也是无招中的有招了。
    只是问德一时有些看不懂,总给皇上添堵、强势压人的摄政王,怎的会忽然做出这么一件事来。
    看不懂,也不敢再看。皇家的事,他们做奴婢的向来是无法左右的。
    问德不敢多问,领了命就匆匆出去传旨了。与此同时,楚云声那套牵强的洗白也被飞快地传了出去。
    遣散后宫,这操作实在太突然了。
    外头的贵族世家们知道这个消息时,自己家安插进宫里的小公子们都已经拎着包袱到家门口了。
    摄政王这是出的什么招?
    晚间掌灯,四大世家的几位主事人坐在一间小院里赏梅喝茶,凑着脑袋研究下来的圣旨。
    当年听说小皇帝不爱红颜爱蓝颜,咱这位摄政王可是笑得冷面都见了春风了,那副等着皇家断子绝孙的篡位嘴脸藏都藏不住今日这又是搞得哪一出?赵家的主事人捧着茶碗沉思道。
    钱家的主事人慢悠悠啜了口茶:看那套辩白的说辞,与其说是小皇帝幡然醒悟,倒不如说楚王爷谋算有变来得实际。
    那摄政王这一步棋,是改了什么谋算呐?孙家的主事人抬身问道。
    要想知道这答案还不容易?钱家的主事人笑了笑,放下茶碗,听听外头的流言,时候也差不多了过几日皇家那位老王爷做寿,摄政王给老人家面子,必然会去。咱们也是时候去和楚王爷喝上这么一杯茶了
    其他三家的主事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勾起了嘴角。
    而夜幕里,传过了圣旨的昭阳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楚云声在傍晚看着陆凤楼喝过药后便出宫离开了,去处理其他事情了。
    陆凤楼像是睡着了般在床榻上窝了许久,等到快到就寝时辰,才撑起身,下了床。
    珠帘幽幽撞击。
    一名灰衣小太监脚步轻快无声地走进来,擦洗好隔间内的浴池,撑开屏风。
    陆凤楼走到屏风后时,灰衣小太监深深低下头,低声道:陛下,冷宫里的那些侍子都被送走了,有几个闹事的,被摄政王压了下来。摄政王出宫前,将负责出宫采买的问礼罚出去了。摄政王在问礼房里搜到了一些春宫图册,脸色似乎很不好。陛下,问礼是世家的人,摄政王此举
    脸色不好
    陆凤楼却没理会灰衣小太监的疑问,而是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手腕若有所思:朝中人常说老师为人冷傲,不近女色,但朕觉得未必。
    陆凤楼闭了闭眼,想着男人那道隔着轻薄床纱落在他唇上、腰间、腿缝里的冷沉幽昧的目光,慢慢笑了声:老师有些变了,但往后老师若都像今日这样关心朕,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件可以利用的好事。
    回到摄政王府的楚云声也同样面对着心腹手下狄言的疑问:王爷,您让皇上遣散后宫,可是咱们的计划有变?
    楚云声沉思片刻,道:狄言,若有你心爱之人认为你是个想吃嫩草的老畜生,千万百计、使尽手段来勾引你,你可会高兴?
    狄言不明所以,挠头道:属下不知道不过这不明摆着是老畜生欺负心上人嘛。
    楚云声一张冷脸再摆不住,忍不住笑出声来,悠悠道:对,就是欺负他。
    第81章 暴君与帝师 6 你们信他楚云声不想
    老畜生楚王爷就谁钓谁这个问题没有再和自家手下继续探讨。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铺盘的计划开始缓慢动了起来,他便也不再那么得闲,总能有时间去和陆凤楼撩闲。
    只是每日上朝时的銮驾上,却照例总是多出一道清挺修长的身影,从未少过缺过。
    陆凤楼每日喝完药才坐上銮驾,本就厌烦苦药,却又要在喝完药后面对这苦药的主人,小皇帝心情便越发恶劣,对着楚云声阴阳怪气的频率更高了些。
    没两天楚云声便看出了症结所在,再入銮驾时,手中便多了一小盒甜枣,等陆凤楼沉着脸上来,便打开。
    陆凤楼挑眉偏头,楚云声捏着甜枣的手指却已经送到了唇边,强硬地拨开陆凤楼的唇瓣,将清甜的滋味送进去。
    陆凤楼也不拒绝,吃完枣子,楚云声便接了枣核,简单收拾。
    等收拾完,一转头,楚云声便能看见陆凤楼偎在他的大氅上,迷迷糊糊地靠着他睡着了,就像只蜷缩起了爪牙的畏冷的小狼。
    但也只是小憩一会儿,快到太极殿时,这小狼崽便醒了,急着把他踹下銮驾去。
    这样明里暗里的平静实属难得,仅仅持续了几日便已是不易。所以当楚云声在老王爷的寿宴上接到四大世家的暗中相邀时,也称不上有多意外。
    喝茶的地点在京郊一处红梅盛放的院子。
    楚云声下朝以后,便裹着大氅踏着雪色,带着狄言骑马出了城。
    离得还远便能望见那青砖高墙里斜刺出来的几枝红梅,艳色扎眼,夹在天地一片白皑皑的雪色之中,就仿佛被谁泼了几点寒碜的血渍一样。
    在楚云声这个手握兵权的摄政王面前,惯来会做人的四大世家可不会摆些不合时宜的威风架子,楚云声快到时,四家家主便已经出门来迎接了。
    其中赵家家主显得尤为热情,行过礼后便一副笑逐颜开的模样,遣走了下人,主动走上前来引路:王爷赏光前来,可真是让臣等受宠若惊。此处是族内一位老族叔的一间温泉别院,平时别提有多宝贝了,进都不让人进,也少有人知,今次这赏梅茶会在这儿,可是臣拉下老脸来求来的!
    院里这梅树便有数种,都是移自边关或北国,颜色绝非京城那些庸脂俗粉可比
    几人往里走着,曲径回廊,比起庄严大气的京城建筑,倒是多了几分江南婉约。
    而这婉约之中,丛生着簇簇腊梅,点缀在青砖白雪间,殊为艳丽。
    这赵家主倒真似一个爱梅之人,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夹路两侧的各种梅花。楚云声表情淡淡地听着,默不作声,直到进了赏梅的小亭,才道:此处梅花极好,但还是京中红梅更艳上几分。
    此言一出,赵家主的声音一顿,四名家主飞快对视了一眼。
    胖乎乎的钱家主眯起小眼睛,笑道:王爷所言极是,民间之物,终究是民间之物,如何比得起京城的位置啊。
    位置二字被他不轻不重地踩了下字眼。
    之前拐七拐八的遮掩总算被拨开了一点,这话里的机锋亮了出来。
    确是如此。楚云声的语气依旧是不咸不淡,从他的脸上似乎也看不出多余的表情。
    进了亭子,几人入座,狄言守在楚云声身后,赵家主命人送上来一个小巧的白玉酒坛,笑道,这可是岭南的神仙醉,一年得这么几坛,跑废了臣几匹千里神驹才赶上年前送入京来,滋味不同凡响。
    王爷请!
    又两名美貌婢女上来开封倒酒,白衣的琴师抱琴坐在雪地里,弹着清幽的琴曲。
    楚云声惯来爱打直球,但这却不意味着他不会虚与委蛇。在原剧情中对世家的描述并不是非常多,哪怕最后结局北寒锋和慕清嘉让世家退出了朝堂,挣脱了世家的禁锢,但还是不可否认,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世家只是受了重创,但被完全铲除还谈不上。知道世家势大,楚云声既然将养陆凤楼作为目标,那必然要和世家作对,所以多虚虚实实地了解下自己的敌人,是必不可少的。
    除开进入亭子时的那两句机锋,之后五人对坐,便真像是悠闲赏梅一样,温着小酒,听着琴曲,观赏飘起的细雪和纷落的红梅。
    口中闲聊的也都是朝堂趣事,民间传闻,还有一些美食美酒。
    酒过三巡,钱家主像是醉了般,圆圆的脸有些涨红,神色玩笑道:说起民间的有趣传闻,也不知王爷最近听着些什么没有?
    楚云声眼尾微微撩起,心知重头戏终于来了,便道:本王对民间之事不甚了解。
    钱家主和其他三位家主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看向亭内的狄言。楚云声微微皱眉,摆了摆手,狄言低着头快步走出亭子。
    钱家主呵呵一笑,眯起眼:王爷,并非是臣等信不过您的侍卫,只是这民间的流言最是凶狠,杀人于无形啊,咱们若是论起来,就怕走漏出什么,那不像个样子。
    楚云声道:钱大人此言何意?
    钱家主摸了摸颌下的胡子,低声道:王爷可曾听闻过一些有关皇上的流言?
    楚云声没答言,只是挑了下眉,看向钱家主。
    钱家主笑道:咱们皇上的流言在坊间话本子都出了几套了,说都是说不完的。只是最近这一条可是和王爷您有关。那些无知百姓都是饱受上头欺压,又正逢王爷您从边关大胜归来,心头这怒气和喜悦撞在一块,便都说头顶这个是个无能的,倒是王爷您龙章凤姿,心怀百姓,乃是明君之象啊。
    最后几个字刻意压低了般,说得极轻,但却好似惊雷,砸进众人的耳朵里。
    亭内一时寂静,唯余四面风雪之声,吹得垂落的棉帘轻微有响。
    这诡异的安静中,赵家主慢慢笑了声:这亭内仅有五人,此间的话传不了第六双耳朵,有些事王爷大可放心。民间这禅位流言也传了有些时日了,有道是民能载舟,亦能覆舟,王爷心里头可是真的未曾想过,做那握桨之人?
    最后一点暗藏的东西也被晾上了明面。
    楚云声抬眼看着围桌而坐的四大世家的家主。
    这四双眼睛有一双在意味不明地盯着他,有两双在垂目好似假寐,还有一双瞧着杯中酒液入神。
    但不论这四双眼睛在做什么,他都能感觉到有四道饿狼般的视线在死死地盯着他,随时都会贪婪地将他撕成碎片。
    赵大人,有些话不管墙外是否有另一双耳朵,都是说不得的。楚云声开口道。
    赵家主笑了笑:那王爷呢?王爷可能说得?
    楚云声没回答这个充满了深层意味的问题,而是转口道:赵大人,若想流言成真,世家需要本王付出什么?
    赵家主没说话,旁边尖嘴猴腮的孙家主却笑起来:王爷,行大事者不拘小节,您何必瞻前顾后?我们世家把所有的根都扎在了这片江山里,自然是希望这天下越来越好,海清河晏,四海升平。当今圣上不成器,这些年边关失了数城,那边的生意也是乱了。这乱象持续下去,迟早要祸及中原与江南,这可不是世家想看到的。
    孙家主抬手倒了杯酒,双手送到楚云声面前:但王爷您不同。您会打仗,也敢打仗,边关和中原的大局,还是要您这样的君主出来才能主持
    楚云声垂眼看着面前的那杯酒,平静道:既然如此,世家又为何支持议和?
    孙家主脸色微变,看了赵家主一眼。
    在这短暂的交锋里,楚云声早已看清了这四位家主的位置和性情。
    这四大世家里为主的,还是赵钱孙李的赵家。赵家从政之人众多,赵老先生更是鼎鼎有名的大儒,桃李满天下,朝堂之中的门人弟子数不胜数。而钱家则是善于经商,掌握着大半个晋朝的经济命脉。至于孙家惯来是有诸葛之家之称,精于算计,也是勋贵之家。至于李家,却是这四大家中唯一一个军伍出身的世家,从军者较多,但因为大晋重文轻武,所以李家是这四个世家中地位最低的,李家主一身武将作风,从始至终没怎么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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