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琤将酒壶丢开,摇摇晃晃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来了,你可让孤好等。
    微臣不敢。
    你有何不敢,孤看你胆子大得很。萧琤看了他一阵,眼中渐渐变得迷惘,抬手想要触碰他的脸,你这双眼睛生得甚好。
    林清羽胃里泛起阵阵恶心,偏头躲开萧琤的手。萧琤如遭重击,似乎看清了眼前人非心中人:静淳他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孤,萧琤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你若是瞎了,是不是就会像静淳一样,眼里只透着天真和无邪。
    林清羽静望着他,心里却想着无数种折辱人的方法。萧琤给了他灵感,把人眼睛弄瞎,或者干脆直接取出眼珠,似乎挺有趣的。
    殿下喝多了。林清羽道,微臣给你开一个醒酒的方子。
    萧琤怒吼道:你看着孤!
    若无其他事,微臣告退。
    萧琤陡然抓住他的手臂,两眼怒睁,凶狠道:孤是太子,孤即便是强要你,你又能如何!是,你是顾扶洲的义弟。可难道顾扶洲敢为了一个半路认的义弟,和孤过不去?!
    林清羽眼眸一暗,竟笑出了声:那你试试。
    他或许逃不过此劫,但萧琤也别想活着离开东宫。可惜了,他要和这个狗东西同归于尽。
    他突然想起了姓江的在新婚之夜说过的话:林清羽那个死在东宫的美人太医?
    原来如此。
    原来,这就是他的结局么。
    萧琤目光锁着他的脸,没有松手,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是沈淮识。
    除非主上有难,影卫不得轻易现身。萧琤眯起眼睛,寒声道:你来做什么?
    沈淮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重重磕下:求殿下放过林太医。
    萧琤观察着两人的神色,突然古怪地笑了声:你再说一遍。
    沈淮识道:殿下酒后失控,若在清醒时,断然不会如此。
    你替他求情?你居然替他求情!萧琤的笑声越来越大,也不知是在嫉妒他们其中的哪一个,孤总算明白了,小清羽怎么那么好心给你包扎上药,哈哈哈
    沈淮识声音发颤:属下知道,今日是静淳郡主的生辰,殿下每年这个时候都
    闭嘴。萧琤神色狰狞,你这么护着他,不如就来替他!说着,一把将沈淮识扯了起来,手从沈淮识的胸口伸了进去。
    沈淮识瞪大眼睛:殿下?!
    怎么,害羞了?孤还以为你是嫌孤没有喂饱你,才在孤的眼皮底下勾搭其他男人!
    沈淮识无助地摇着头:属下没有
    林清羽紧紧攥着衣袖中的药瓶,强迫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冷静思考对策。沈淮识武功高强,他手里有药,若沈淮识愿意配合,他们或许可以
    这时候,外头传来通传声:贵妃娘娘驾到
    萧琤一顿,厉声问道:母妃为何突然来了。
    贵妃娘娘听闻殿下抱恙,还去太医院请了太医,特来探望殿下。
    母妃怎会如此小题大做。萧琤看向林清羽,眼中暗藏凶光,可是有人在她面前添油加醋了?
    林清羽将药瓶塞回袖中,冷静道:微臣不知。
    酒意下头,萧琤恢复了几分清醒。他看向倒在地上的沈淮识,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把衣服穿好,命人煮杯醒酒汤来。
    沈淮识拢着衣襟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道:是。
    林清羽毫发无损地走出了东宫,在无人的角落里缓缓沉下一口气。
    他忍不住想,若顾扶洲没有认他父亲做义父,他和沈淮识没有结识,他今日还会这么幸运么。
    没有顾扶洲,萧琤不会有那片刻的犹豫;没有他故意的接近,沈淮识不但不会为他求情,还会在他对萧琤下手的时候现身,将那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他或许会死在东宫,死在沈淮识的刀下。
    冥冥之中,就好像好像是有一双手,将他从天命的结局拉了出来。
    林清羽抬头看着西北方的苍穹,轻声道:是你么。
    即便天各一方,不得相见,那个人也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
    劫后余生,林清羽像突然没了力气,靠着宫墙缓缓蹲下: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是夜,勤政殿灯火通明,内阁大臣围着一封刚到的西北急奏,个个面色凝重。
    萧琤指尖敲打着桌案,心浮气躁,额角也因饮酒隐隐发痛。
    不多时,褚正德在小松子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参见太子殿下。
    萧琤废话不多说:孤问你,你可知一种叫天蛛的毒?
    回殿下,这是一种出自北境的奇毒。中毒者若无解药,五脏六腑将被毒气侵袭,最终缓慢衰竭而亡。
    那天蛛可有解法?
    有,但解法极其复杂。褚正德知无不言,要用北境的千年雪莲作为药引,再用太医署千草堂独有的暖玉臼捣成粉末,并在药成后即刻给中毒者服药,方能解毒。
    萧琤道:你的意思是,这毒,只有在太医署能解?
    正是。
    行了,你退下罢。
    待褚正德退下后,萧琤沉声道:在雍凉的人,竟会中北境的毒,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丞相大人道:殿下,天机营已证实中毒确有其事。无论他是如何中的毒,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这毒给解了啊。
    萧琤脸色难看,百般不愿,却不得不妥协,咬牙切齿道:传孤的旨意,准顾扶洲即刻归京。
    第49章
    顾扶洲即将归京的消息由小松子口中传到了林清羽耳中。林清羽和萧琤有着同样的疑问,认为此事有太多蹊跷之处。
    从几人的对话中,不难看出顾扶洲是因为中了天蛛之毒才得到了返京的允准。如今圣上病得神志不清,顾扶洲能不能回京全看萧琤如何想。
    数月前,顾扶洲连发多道奏本请求归京,均被圣上太子置之不理。但此次的情况截然不同,顾扶洲乃军心之所向,朝廷再如何忌惮他手中的兵权,也不能让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中毒身亡。倘若他们不准顾扶洲归京,明明有解毒的法子却任其毒发而亡,顾扶洲手下的三十万大军轻则对朝廷丧失信心,重则倒戈相向也未可知。
    可为何偏偏是天蛛之毒?若和上回一样,是西夏动的手,西夏为何要用来自北境的慢毒,直接用见血封喉的剧毒,用姓江的家乡话来说难道不香吗。
    他能想到的,萧琤肯定也能到。然事已至此,萧琤为了顾全大局,即便知道其中有隐情,也不得不下旨准顾扶洲归京。
    无论如何,顾扶洲能回来于他而言都不是件坏事。顾扶洲回来,他父亲定然随行。他父亲一走便是半年,这下他们一家四口总算能团聚了。
    顾扶洲此次归京不是班师,而是回京中解毒。为了稳定局势,朝廷决定秘而不发,让顾扶洲秘密返京,宫中除了内阁重臣,只有太医院知晓此事。
    消息传到雍凉八百里加急需要十天,再到顾扶洲抵达京城,至少还要再等大半个月的时间。太医院要在这大半月内,准备好天蛛的解药。
    林清羽自那日从东宫回府,毫无预兆地发起了高热。他强撑着为自己开了方子,让花露照方抓药,又命欢瞳去太医署为自己告假,之后便沉沉睡去。
    病来如山倒,林清羽睡得昏昏沉沉,不知白天黑夜。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在唤他的名字:清羽,清羽
    语气悠然带笑,甚是惬意。
    林清羽想回应他,却怎么也睁不开眼,身上像被压了一块重石,动动手指都费劲,喉间也干渴地发不出声来。
    奇怪的是,他明明闭着眼,竟还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接着那一声声清羽陡然变了调,成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林太医。
    林清羽终于用力地一睁眼,看清了他床边站着的人,哑声道:沈侍卫?
    是我。沈淮识递来一杯茶,还好吗?你看上去脸色很差。
    凉茶入喉,林清羽逐渐清醒了过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这是做梦了。
    林清羽用手背探了探自己的额头,高热已转为低热,他身上也恢复了一些力气。你为何会出现在我府上。
    我听太医院的人说你因病告假沈淮识局促道,我是来探病的。
    半夜三更,招呼不打一声站在病人床头。你们影卫都是这样探病的?
    沈淮识情绪低落:我不能让别人发现,只能出此下策。
    以沈淮识的身手,别说区区一个林府,让他夜闯皇宫都未必会被人发现。林清羽嗤道:确实不能被太子发现,否则他又要觉得自己没喂饱你,逼得你到我府上偷欢。
    沈淮识的脸因羞耻涨得通红:殿下酒后冲动,我我替他向你道歉。
    林清羽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你替他道歉?你是他什么人,凭什么替他道歉?凭你爬上了他的床么。
    沈淮识神色僵硬:别、别说了。
    不想听这些你就滚。林清羽眼底生出几分冷意,我对看人犯贱没兴趣。
    沈淮识若一直执迷不悟地贱下去,对萧琤死心塌地,又怎么能替他办事。
    枉费他花时间给沈淮识解毒治伤,废物。
    沈淮识沉默许久,轻声道:我,静淳,还有殿下,三人自幼相识。静淳性格天真烂漫,不谙世事,虽然是个宫女,却总是娇娇气气的,一遇到委屈就哭鼻子。静淳一哭,殿下就会去哄他。我不会哄人,只能在天狱门把武功练好,想着这样就能永远护着静淳和殿下。后来静淳被北境王看中,他不想嫁,哭着求殿下救他。但圣旨已下,即便是殿下也无能为力。这是殿下的一块心病,从那以后,殿下每每遇到有关静淳的事,就会变得性情暴戾,喜怒无常。沈淮识抬头看向林清羽的眼睛,林太医,你的眼睛真的太像静淳了,所以殿下会一时没控制住。
    林清羽在一堆废话中找到了重点:天狱门?皇家暗卫不是都出自天机营么。
    沈淮识犹豫片刻,道:天机营和天狱门同是天子爪牙,天机营在明,天狱门在暗,世人只知天机,不知天狱。两者一明一暗,相辅相成。三年前,天狱门一朝覆灭,数百人中只剩我一人苟活于世。
    沈淮识说的简单,隐去了很多细节。林清羽问:天狱门是谁灭的?
    沈淮识摇了摇头,似不想多提此事:总之,是殿下救了我。之后,我改投天机营,继续为殿下效力。我以为天狱门除了我无人在世,没想到还能在你那看到天狱门的玉牌。沈淮识眸光微动,徐州,遂城我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林清羽问:你打算何时动身。
    沈淮识叹了口气:顾大将军回京,我暂时走不开。
    为何?
    顾大将军身边有天机营的人,从雍凉到京城,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均在殿下的掌控之中。
    林清羽有些奇怪: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泄露出去?
    沈淮识笑了笑,道:顾大将军何其睿智,他如何会不知道自己一直在被天机营监视。但这是他返京的条件,他想回来,只能接受。
    听你的语气,似乎很敬佩顾大将军。
    大瑜朝的男儿,有谁会不敬佩一国战神。虽说他最近有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为,但沈淮识话音一顿,有人。
    林清羽朝门口看去,什么都未瞧见,再回头,沈淮识已不见了踪影。再过片刻,花露推门而入,看到林清羽坐在床头,惊喜道:少爷,你醒了!
    窗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无人来过。
    林清羽忍不住想,沈淮识这身手,萧琤能挨过他一刀么。
    病去如抽丝,林清羽的病拖拖拉拉了半个月才好透,整个人因病瘦了一圈,颇有弱柳扶风之态,看一眼便能激起男子的保护欲。
    胡吉本着让林清羽好好休息的想法,和他一同当值时主动揽下了所有的事情。可褚正德见不得他闲着,打发他去太医署配制天蛛的解药。
    六月三伏,热浪袭袭,谷风阵阵。顾扶洲在一个黄昏,悄然入京。
    天蛛之毒之所以必须在京城解,盖因其药引北境雪莲必须用暖玉臼捣入药中,成药后又须在一个时辰内服药。暖玉臼世间少有,大瑜一共才有三枚,其中一枚在北境,剩下的两枚在太医署千草堂。
    顾扶洲抵京的消息一传到太医署,太医署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
    一切准备齐全,只差最后一味药引。
    药引呢?快拿药引过来!
    药引是林太医看顾的,快去找林太医来。
    这个节骨眼,林太医跑哪去了!
    众人最后在藏书楼找到了林清羽。林清羽知道他们的来意,眉间皱起:顾大将军不是明日才抵京么。
    谁告诉你的?顾大将军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回府了!
    林清羽的目光落在一个六品医官身上,就是此人一早特意来告知他的。
    那医官似乎也觉得心虚,不敢同林清羽对视。林清羽暂时没功夫收拾他,道:给我半个时辰,马上就好。
    为首的医官瞪大眼睛:你是现在才开始配药吗?
    再废话下去,耽误得更久。
    药成后,林清羽没有片刻耽搁,亲自将解药送往大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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