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扶洲操了声,问:哪只手臂?
    林清羽伸出左手:这只。
    顾扶洲把他的手臂抱住怀里,来回搓了两下:还有其他地方被碰了吗?
    没有了。林清羽冷笑,他强迫到一半,换了对象,改去强迫沈淮识了。
    顾扶洲静了静,千言万语汇成一句:狗逼。
    我本来是怎么死的。林清羽问,死在萧琤手下,还是沈淮识的剑下?
    你本想和萧琤同归于尽,但半路杀出来一个沈淮识。他为萧琤挡下了致命的一击,你见暗杀失败,毫不犹豫地吞下事先准备好的毒药顾扶洲说不下去了。即便这只是原来的剧情,他也不能接受。
    林清羽淡道:这确实像我会做出来的事情。
    顾扶洲后悔道:我应该早点下决心回来的。
    你说的下决心,是指让我父亲给你下天蛛之毒?
    顾扶洲幽怨坦白:我也不想啊,可是若不如此,我根本回不来。
    林清羽喉结滚了滚:胡闹。
    顾扶洲笑笑:你父亲帮我控制好天蛛的剂量了,只要能准时回京,就不会有大碍。放心吧,一切都在我计划之中。
    包括天机营,也是他预料到的。其实天机营并不是在他回到京城才开始监视他。他连发数十封奏本请辞,就已经引起了皇帝和萧琤的怀疑。早在那时,天机营的暗卫便混入了雍凉,此后一直跟随他入京。
    他想过一回来就和林清羽相认。即便是在天机营的眼皮下,想要强行相认也不是不行。但萧琤正在彻查他身边的人,岳父大人已经被牵扯了进来,他不想再让林清羽卷入其中,只好暂且忍耐下来。
    可惜,想念一个人的心情是藏不住的,林清羽又那么聪明,最终还是将他认了出来。林清羽知晓当下的形势,也没有轻举妄动。两人心照不宣地演了这么久,这才得以解脱。
    林清羽静默片刻,问:你做这一切,不惜给自己下毒,都是为了回来见我?
    顾扶洲不假思索:不然呢?
    林清羽闭了闭眼,偏过头不再看他。
    清羽?
    顾扶洲看到林清羽眼尾带红,手足无措了一会儿,露出笑容:其实也不完全是为了你。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在雍凉过得太苦太累,肩上又背负着三十万征西军的性命,想偷懒都觉得良心不安。在那多操劳一日,我感觉自己要少活一年。他抓着林清羽的发丝在手中把玩,我这么拼命回来,也是为了自己来着。
    林清羽那点难得柔情瞬间跑得无影无踪:不愧是你。
    是我是我,所以你别难过,别哭。
    林清羽淡道:你死了我都没哭,你活了我干嘛还哭。
    顾扶洲被赶鸭子上架打了几个月的仗,深知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重要性。林清羽要强撑淡定,那就必须戳穿他。有人眼角红了,但我不告诉你他是谁。
    林清羽:这人真是,一点没变。
    这时,袁寅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大将军,宫里来人了,说皇上宣您进宫面圣。
    顾扶洲一愣:皇上?你确定是皇上,不是太子?
    是皇上不假。
    顾扶洲看向林清羽:皇上不是病重吗?
    林清羽站起身,镇定地理了理身上的官服:我救的。
    第55章
    皇帝病重多时,礼部都已经在筹备他的后事了。不料褚正德给他换了一剂药方,喝了没两天,病情就得到了好转,人也清醒了过来。
    他这个皇帝当得无功无过,登基二十余年,没做出什么丰功伟绩来,也不怎么败家,平庸地守着祖宗留下来的江山。疑心虽重,但勤勉于国事,一醒来便招来太子,询问他病时朝廷的情况。
    旁的都没什么,只有顾扶洲一事最为棘手。在皇帝醒来前,萧琤迫于压力已经撤去了顾扶洲身边的天机营侍卫。可那群武将还是不肯消停,得知皇帝清醒后,纷纷上奏求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定要来御前告上一状。
    皇帝躺在龙床上,将武国公的奏本往萧琤脚下一扔: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儿臣不觉得自己错了。萧琤目视前方,固执道,顾扶洲身上疑点重重,若不能探明真相,如何能让他在京中自由自在,为所欲为。父皇,您难道真的放心他么。
    皇帝怒道:你还不知错!
    萧琤跪下道:请父皇明示,儿臣何罪之有。
    皇帝摇摇头:你啊,还是太年轻了。
    要说多疑,皇帝不比萧琤好多少。但他好歹在龙椅上坐了这么久,深谙制衡之术,凡事皆以大局为重。顾扶洲可疑不假,可现在远远未到和顾扶洲撕破脸的时候。顾扶洲虽然人在京城,却依旧是京中武将和雍凉三十万大军心之所向。除他之外,大瑜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百战百胜的战神。
    大瑜和西夏打了这么多年,几乎搬空了国库,多少将士战死沙场。天大的事在西北战事面前都要作出退让,即便顾扶洲可疑狂妄,只要他能打胜仗,就没到动他的时候。等平定了西北,再逐一和他清算,一一翻出旧账,还怕定不了他的罪?
    皇帝看人看得透彻。他知道萧琤手段强硬,不肯服输,傲慢自大,来日登上皇位,绝不会走什么以德服人,从善如流的明君之路。可以严治天下一旦失了武将的心,纵使有千军万马,又有何用。
    皇帝这一病,已是心力交瘁,骂了两句再提不起精神,唤道:琤儿。
    萧琤眼眸一缩。他已经不记得皇帝上一次这么唤他是在什么时候了。
    好好琢磨琢磨人心。皇帝道,别人的,也包括你自己的。
    人心,不过是世间最无用之物罢了。萧琤低下头,无声地勾唇冷笑:儿臣多谢父皇指点。
    薛英道:皇上,顾大将军来了。
    皇帝强撑着道:让他进来罢。琤儿留下,随朕一道好好安抚顾扶洲。
    萧琤憋着一口气:是,父皇。
    不多时,顾扶洲便在太监的带领下走入殿内。高大的男人一身戎装,身后暗红色的披风齐地,带来一团寒凉之意。
    顾扶洲正要跪地行礼,皇帝就笑道:爱卿不必多礼。薛英,赐座。
    顾扶洲道:谢陛下。
    看皇帝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顾扶洲大概猜到了皇帝大半夜不让他和林清羽秉烛夜谈,把他叫进宫的原因。
    皇帝先是问了问他的身体,得知他余毒已清,似乎倍感欣慰。接着又提起天机营一事,说太子本意是为了护他周全,谁曾想会引来武将的不满。
    太子头一回监国,难免有所疏忽。既然事情已了,众武官那边还须爱卿多多疏解才是。
    皇帝这一番话,听着是对臣下的关怀,实则处处护着自己儿子。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顾扶洲轻一点头,端的是内敛深沉:臣明白。
    皇帝闷咳了两声,接过萧琤递来的茶,道:说起来,爱卿已有三十了罢。
    臣今年三十有一。顾扶洲有种不好的预感。一般来说,问过年龄之后都是要催婚的。
    皇帝笑道:都三十一了啊。朕像你这么大时,都有好几个皇子了。是朕一直让你待在西北,这才耽误了你的婚事。
    连催婚的句式都和他预想的一模一样。顾扶洲道:西北未定,臣无心家事。
    话不能这么说。你常年出征在外,府中没个人怎么行。皇帝道想了想,道,朕的七公主,正值妙龄,爱卿觉得如何?
    萧琤很快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将公主许配给顾扶洲,一来可以安抚武将,让他们知道大瑜对武将的重视;二来,在顾扶洲身边放一个正妻,可比侍卫有用多了。
    萧琤似笑非笑道:不瞒父皇说,七妹仰慕顾大将军英姿已久,想来定不会反对这门亲事。
    顾扶洲一口回绝:七公主的仰慕臣心领了,但臣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说来听听,是哪家的小姐?朕可以给你们赐婚。
    又他妈来这套。这么喜欢赐婚,干脆别当皇帝,改行当媒婆得了。
    顾扶洲道:那我还是没有吧。
    萧琤冷眼道:顾扶洲,你当这是儿戏么。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
    皇帝呵斥:太子。随后又缓声道,既然没有,朕改日让你和七公主见一见面。若彼此对不上眼缘,朕再叫皇后从高门贵女中给你挑一个你喜欢的。无论你喜欢哪个,朕都给你做主。
    顾扶洲还要拒绝,皇帝又咳了起来,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朕乏了,爱卿退下罢。
    皇帝病情好转,养了几日后已勉强能起身坐着。此事褚正德占头功,皇帝本欲大大地嘉赏他一番,褚正德却告诉皇帝,新的药方不是他配的,而是七品太医林清羽配的。
    皇帝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问:可是那个配出了时疫药方的男妻?
    褚正德道:正是此人。
    皇帝病了这么久,有人能医他已属难得,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妻不男妻:传朕口谕,林清羽晋从五品御医。
    在大瑜,太医院中最高者是正五品的院判,其次便是从五品的副院判和御医。林清羽救了天子的命,连升三级,已和褚正德平起平坐,官职相当于御史台的御史中丞。
    林清羽去皇帝的寝宫谢恩时,陪在皇帝身边是一位男侍君。那侍君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身量纤细如女子。但见他坐在脚踏上,脑袋依偎在皇帝膝上,乖巧可爱,犹如一只爱宠。
    皇帝看到林清羽,迟疑道:朕以前见过你?这样一张脸,若是见过,他如何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清羽道:半年前,臣有幸得见天颜。
    皇帝看了他许久,道:你以后和褚正得一同随侍圣驾罢。
    所谓随侍圣驾,是指他每日都要和褚正德一同例行给皇帝诊脉,施针,开方,俨然成了天子近臣。可一想到皇帝看他的眼神,林清羽倒希望褚正德能把自己这份功劳抢了去。可惜老头子虽然和他政见不同,也是个极有原则之人,不屑抢晚辈的功劳。
    这日轮值结束,林清羽走出太医院,就看见顾扶洲靠着宫墙站着,双手抱臂,脸色沉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将军。
    顾扶洲双腿站直,笑了笑:林太医。
    林清羽问:将军怎会在此处。
    皇后娘娘邀我进宫赏花。赏完之后,我就顺便来接林太医下班。
    好端端的,皇后为何要请顾扶洲赏花。上一回她请人赏花,还是为萧琤挑选侧妃之时。
    两人挥退领路的太监,走到没人的地方。顾扶洲欲言又止:清羽。
    说。
    顾扶洲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你愿不愿意,把我娶回家?
    林清羽脚下一顿:什么?
    顾扶洲双手合十,抵在额前:你行行好,把我娶回家吧。
    林清羽用掂量的目光看了他两眼,毫不犹豫:不娶。
    顾扶洲早猜到林清羽会拒绝,但还是哽了哽,不死心地问:为什么?
    林清羽莫名其妙:我为何要娶你?
    顾扶洲试图洗脑:你被我娶了一次,难道不想娶一次我,找回男人的尊严吗?
    不是很想。
    顾扶洲仿佛戴上了名为痛苦的面具:可是你若不娶我,我又要被赐婚了。
    林清羽蹙起眉:又?赐婚?
    顾扶洲将皇帝欲把七公主许配给他的事情告诉林清羽。原来,今日皇后组的赏花局,就是他和七公主的相亲会。
    林清羽笑了笑,眼中却没什么笑意:这不是挺好的么。你不好男风,那就是喜欢女子。七公主花容月貌,温柔体贴,又是金枝玉叶,配你绰绰有余。
    那不行。顾扶洲一本正经道,我实际年龄才十八岁。在我的家乡,男子至少要到二十二岁才能成亲。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能和我成亲。
    顾扶洲笑道:如果是你,早婚早育也没什么就让律法制裁我吧,我认了。
    林清羽脸色变得颇不自在。顾扶洲顺杆往上爬:林太医,你考虑考虑吧。娶个战神回家,你不觉得很有面子吗?
    不娶。林清羽凉凉道,顾大将军已死,魂魄不知归于何处。你占了他的身体,不延续他战神的荣耀也就罢了,还要让他背上一个男妻的名头吗?
    我也是没办法。顾扶洲忧郁得开始强词夺理,你把皇帝救活了,他跑来给我赐婚,你应该对我负责。
    林清羽冷笑:你还真有脸说出口。我若不救皇帝,让萧琤顺利登基,你的处境只怕会更艰难。
    顾扶洲叹了口气:好吧,那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我就不给你添堵了。没事的,我可以自己想办法解决此事。我好得很。
    林清羽眉间一跳:你能不能别用顾大将军的脸做出这样可怜兮兮的表情。男子嫁人亦要略施粉黛,凤冠霞帔。你若还是陆晚丞,这么做倒也没什么。但如今你是顾扶洲了,用顾大将军的身体上妆抹红,眉心贴花林清羽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嘴角微动,我怕我掀起盖头,看了之后会做噩梦。
    顾扶洲一怔。他万万没想到,林清羽拒绝他不是因为什么不好男风,两男子成亲乃逆天而行,娶妻当娶贤,你太懒了之类的靠谱理由,而是嫌他穿喜服,画花钿丑?
    顾扶洲品味着林清羽的话,小心试探:你不想娶,难道你愿意再嫁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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