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元景:不是说不会跟我哥哥吃醋么?
    楚驭:哦,我没当他是你哥,我就当他是个觊觎者而已。
    第47章 议和
    微风过后, 凉亭中一片寂静。元景一声不吭地将砚台放回桌上,自己拿起锦帕擦了擦脸。元惜的目光掠过他微肿的手腕, 还有凌乱的衣服,最后落到他越擦墨迹越多的脸上。若有所思地朝楚驭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随口道:你们吵架了?
    元景嗯了一声, 不自然的移开目光, 踟蹰道:我们他刚才教我练武, 我输了耍赖皮,他不高兴了。
    元惜道:景弟,你脾气也太好了些,到底尊卑有别, 凭他是谁,也不该这么以下犯上。
    元景低着头, 轻轻道:没关系,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锦帕已经完全黑了,脸还是脏的不行, 他用袖子蹭了蹭,许是墨进了眼中, 他只觉得眼睛酸酸的。
    元惜轻叹一声,似无意道:弟弟大了,知道藏心事了。
    元景心头怦然一跳, 岔开话题道:我哪有什么心事,皇兄,我先去洗脸。
    元惜一笑, 牵着他:好,我陪你一起。他看元景心情不好,当天下午又拉着他在京中游玩了一通,元景全程心不在焉,黄昏未到便回去了。用完晚膳,借口今天玩的累了,早早便去休息,还吩咐侍卫,晚上不必来守夜了。
    寝宫之中长夜通明,元景坐在窗前翘首期盼了一整夜,其时天清风静,月亮都比往日大的多,只可惜良辰独赏,无人相伴。天色渐明之时,几片花瓣飘然而下,已是他今夜得到的唯一的温柔。
    他没能黯然神伤太久,晨起宫中又有口谕传来,将他召入宫中。却是燕帝获知他昨天浪荡了一下午,全不知时间宝贵,该求学进取。语气严厉,堪称前所未有,刘林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元景被训得灰头土脸,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蔫了。燕帝好像从训斥他这件事上获得了乐趣,隔三差五就要把他叫到宫里来大骂一通。元景整日都如惊弓之鸟,府内稍有异动,便以为是宫里又派人来了,夜里独枕而眠,常常从梦中惊醒。
    元惜倒是经常入宫帮他说话,可也不知道为何,他不劝还好,一旦劝了,隔日燕帝必定要将元景召入宫里来。从前他溺爱元景时,觉得他什么都好,现在瞧他不上了,连从前元景写的功课都能成为骂他的理由。
    如此两月,元景整个人神思恍惚,这一日从紫宸殿离开时,脚下一空,直接从玉阶上滚了下去。好在他年轻,倒没有大碍,薛乙过来替他请脉,让他静养些时日也就罢了。从此宫里倒是不用去了,燕帝亲自提笔,写下他的种种错处,派人过去念给他听。
    他派去的人个个中气十足,一旦开骂,整座太子府都能听得见。从来主贵仆荣,太子都被训成这样,其他人更是头都不敢抬。不出几个月,满朝上下都知燕帝对太子深恶痛绝。加之元惜回朝,燕帝欲行废立之举传的沸沸扬扬。有趋炎附势之辈趁机上书进言,议古论今,试探燕帝的口风。也有人不避祸患,或直言进谏,或入太子府一表忠心,其中又以丞相周骥为首。他是个脾气火爆之人,当殿叱责进言之人,称此人心怀叵测,欲动摇国本,并撂了话出来皇上若废太子,臣宁可辞官归乡,也绝不奉诏!
    燕帝嘴上没说什么,但都或多或少给了这些人一点苦头吃。元惜也对此深感无奈,从前他们兄友弟恭,与平民百姓无异,此番才见帝王之家的森冷残酷。他多次对元景保证,绝无取代他的心思,这一趟回来,只是想看看父皇和弟弟,黄天在上,若有异心,当叫他不得好死。
    元景听完之后苦笑道:我知道现在外面说什么的都有,皇兄,我要是连你也信不过,还能相信谁?说到这里,目光落寞下来。这几个月,楚驭一次都没来找过他,那个信誓旦旦地说着会陪着他,保护着他的人,像是他的一个美梦,人醒了,梦就消失了。过了好一会儿,元景轻轻道:你放心,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对你绝不会有猜忌之心。
    元惜热泪盈眶,握着他的手道:好弟弟。
    七月过去一半,薛乙又来给太子请了次脉,称他已经大好了。元景一脸惶恐,说自己头晕的厉害,让他再看看。薛乙知道他的心思,劝道:太子躺了这么久,要是再不好,皇上是会派别人来看的。
    元景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只好作罢。口谕隔日便来,召他与元惜入宫。元景一路上提心吊胆,早膳都没心情吃。几月未见,燕帝待他冷淡如常,见了他这个苍白消瘦的模样,无半点表示,神色漠然地赐了坐。元景腰背挺的直直的,熬了半天,也没见他有发落自己的意思,只是跟元惜相谈甚欢。
    这样的事经历多了,元景已经连委屈感都没有了,直愣愣地看着砖缝,心里忽想:我要能变成蚂蚁就好了,下面又凉快又安静,我要藏在里面,谁也找不到我。此念一起,又有些心酸:现在谁还会来找我呢?恐怕只有小柳跟曹如意罢了。
    过不多时,几个臣子鱼贯而入。元景听他们聊了几句,才知道今日燕帝是为议渠犁那边的事。北疆连连大捷,逼得渠犁派了王子入京和谈。燕帝没想好见是不见,这才将心腹大臣召过来,商量着办。丞相脾气不改,先声夺人道:和谈不外乎割地赔款,我们打了这么久的仗,图的可不是尺寸之地,为今之计,当一鼓作气,直捣黄龙。
    礼部尚书慢条斯理,捋须道:要是见都不见,未免太不近人情,不如姑且听他们说什么。
    丞相横眉冷对:能说什么,无外乎是那些陈词滥调,以求他渠犁国本不失,到底也不用你去上阵杀敌,何必这般瞻前顾后。
    礼部尚书一听这话,当即撸袖子跟他开吵。燕帝扫了一眼旁边坐着的两人,淡淡道:太子,顺安侯,你们意下如何?
    元惜抢道:丞相说的对,如今当然是攻伐为上,待灭了渠犁,父皇想要什么,只管自取。
    燕帝看向元景:太子,你怎么说?
    元景这阵子被他骂出了惯性,一听他开口,立刻站起了身:父、父皇。看了看周遭几人,或是面露勉励,或是满含期许,本来心头就砰砰乱跳,此时愈发的忐忑起来。元惜看他一脸慌乱,起身圆场道:父皇,景弟大病初愈,早上出来时还说头晕,要不过会儿再问他?
    燕帝道:你坐下。太子,你怎么说?
    元惜讪讪坐下,不忘拍了拍元景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害怕,元景声音很低,头也不敢抬:儿臣对战场情况不明,不过夏日炎热,强攻虽然也可,但恐伤亡过大,不如拖到九月,到时粮草丰茂,士饱马腾,再行攻伐为上。
    一语既出,周遭为之一顿,沉默的时间久了,元景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这几个月来,头一次看见父皇眼中露出了除厌恶和冷漠之外的情绪,可惜一晃而过,以至于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丞相与他虽意见不同,但想着燕帝本就对他不喜,为免太子再遭厌弃,咳嗽了一声,眼都不眨地转口道:臣想了想,太子所言很有道理。
    燕帝淡淡道:神武将军也是这个意思,朕本来还有些犹豫,既然你们都这样想,那便这么办吧。一颔首,冲着礼部尚书道:渠犁派来的两位王子,车架已到京畿附近,你酌情办吧,不必太过铺张。
    元景一听来了两位王子,立刻想到当年赫齐来朝之事,虽然清楚不该,但还是生出了一点好奇,不知道这次是不是跟上回一样,一个哥哥,带着一个调皮的弟弟。
    难得今天没挨骂,出宫之时,他脚步都轻快了起来,元惜好笑道:稳重些,你这个样子叫父皇看到了,他又要骂你。元景一下子就高兴不起来了,哦了一声,头又低了下来。他低头的瞬间,元惜眼中泛起了阴毒的光,盯着他细白的后脖颈片刻,漠然地移开了视线。
    七月二十七,燕帝在宫中摆宴,宴请渠犁来的两位王子。此番文臣不多,武将倒是大半都来了,自御座望去,尽是些粗犷的武夫,不似欢迎,倒像是以武示强的。元景来得晚,进门之时一眼就看到楚驭的身影,他生的肩宽胸阔,气势极足,便是在一群武人里也十分扎眼。众人拜见太子,他也懒洋洋地跟着拜了,却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纯粹是应付差事。
    元景恨的牙都要咬碎了,故意昂着头走过去,看也不看他。落座之后愤恨未平,见座上美酒在盏,端起来就喝。曹如意看他心情不好,跪坐在他身边,压低声音给他说笑话,一个比一个不好笑,最后元景不是被他的笑话逗乐的,而是被他抓耳挠腮苦思冥想的样子给逗笑了,摆摆手:知道你担心我,我没事的。
    曹如意这才放下心来,他起身的那一瞬间,忽觉锋芒在背,像是被人死死盯住了,胆战心惊地朝旁边看了一眼,果然见到楚驭带着杀气的目光,他立刻低头默念: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只听礼官高声道:渠犁大王子明夜,二王子赤霄觐见。
    作者有话要说:  没没写到芋圆夫夫和好,大纲一句话,落笔三千字(哭哭)
    这个周末尽量让他们和好
    第48章 较量
    元景先前倒也听了些他们的事, 渠犁崇尚一夫一妻,这两位王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然而性情气质却大相径庭。二王子赤霄,年不过十八, 自少年起, 每有战事, 皆随军出征, 性情狂傲跋扈,武艺却是不俗,据闻大燕与渠犁打的第一仗,就是这个赤霄王子领军抗敌的。渠犁尚武, 跟这样一个耀眼的人相比,谦和儒雅的大王子明夜就显得有些不值一提了。
    渠犁把他派过来, 足见和谈之诚意。人人侧身而望,楚驭坐的近,元景稍一转头就看到他神色慵懒, 自斟自酌的样子。他的侧影实在是好看,线条坚毅, 鼻梁高挺,褪去了前两年的青涩,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成年男人才有的风采。他近旁跪坐着个侍酒的宫婢, 一直满含期待的偷偷看他。
    只听曹如意小声叫道:太子。元景啊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端着的酒杯斜倾着,酒全撒到了身上, 他窘的满脸通红,忙不迭地去擦。余光里好像看到楚驭往这边扫了一眼,心情顿时更差了。
    角鼓声后,只听得靴声踏地,两个盛装之人走进殿中。他们身上穿着以朱雀毛羽织就的赤红使袍,窄袖束腰,肩头的金丝流苏光芒璀璨,一眼望去,似两团涌动的火。只论容貌,两人倒十分肖似,可走近之后,人人都能看出他们的不同。
    二王子赤霄剑眉鹰目,威风凛凛,眉宇间以朱砂点绘着一团流火,身上戾气扑面而来,元景被他斜睨了一眼,就感觉有点不舒服。站在他旁边的便是大王子明夜,他的肤色比弟弟白皙许多,眼神清润,虽也身着红衣,眉心绘流火,却无半点凌人之气,像雪地中独自绽放的红梅,清绝高雅,自成风流。
    他们双手交叠按在肩头,齐声道:参见大燕皇帝。
    赤霄声音洪亮,两人同语,也只闻他一人声。他一招手,身后捧着酒坛子的人躬身近前,赤霄沉声道:败国之臣,敬大燕皇帝。
    言罢,仰头便灌。只见他滴酒未漏,不过一刻,便豪饮而尽,放下酒坛时神色不改,扫了一眼周遭诸人,脸上稍现挑衅之意。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这里善饮者不在少数,但却无人能一口气喝完八升。御案之上摆着个小巧精致的金盏,美酒已入杯,本来燕帝要拿来敬迎来使的,如今他只看了一眼,便叫人撤下了,他轻描淡写道:两位王子入座吧。
    经此一事,先前洋洋得意、欲加调侃的武将们气焰稍敛。礼部尚书出面客套,皆是那位明夜王子温声应答,赤霄显然是不喜这些繁文缛节的,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烦之色。元景心想,这人倒是跟大哥有点像。忍不住朝旁边看了一眼,却见楚驭低着头,似与身边宫婢耳语着什么,姿态亲昵,旁若无人。
    一时间火气上涌,气的脸都鼓起来了,他恨恨道:不,还是大哥更可恶!
    开宴之前,燕帝言明今晚不论国事,只讲作乐欢饮。可惜元惜坐在赤霄对面,屡屡看到他盯着自己,目光锐利如刀,像在看一只柔弱无助的猎物,搞得他心里怕怕的,一点也乐不起来。曹如意是武人,对此更是敏感,自那位王子入座,目光就没离开过太子,且满含杀气,似在酝酿着什么。不过金殿之上,料想对方也不敢太嚣张,只待散席后小心提防便是。
    不想赤霄却是个急性子,宴席开到一半,起身道:我一路入京,听人说起太子殿下,都夸他武艺卓绝,身手不凡,下臣斗胆,想请太子赐教几招。
    欢声顿止,明夜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摆,赤霄全不理睬,目光灼灼地看着座上。
    元景手里攥着一块糕饼,吃的嘴角沾满了霜糖,听到武艺卓绝、身手不凡八个字时,根本没往自己身上想,直到所有人都看向他时,才反应过来。顿时瞠目结舌,心想:你在哪听得谣言?
    曹如意护主心切,抢道:皇上,太子千金之躯,岂能做这等舞刀弄剑的危险勾当,臣愿以身相替,讨教王子的高招。
    赤霄扫了他一眼,指着自己身边一个力士道:既然如此,你就跟我这手下过过招吧。
    轻视之意太过明显,燕帝不悦道:王子,你这是何意?
    赤霄甩开明夜拉着自己的手,沉声道:自古贵人不可贱用,渠犁虽然是小国,但我好歹也是一国王子,总不该沦落到跟侍卫较量的份上,要比,就让我跟你们的王子比。下颌高昂,扫了元景一眼:不过要是太子殿下自恃娇贵,我也绝不强人所难。
    话虽然留了余地,但姿态嚣张已到了极致。自他进殿以来,一蔑众将,如今又欲辱皇家,要是不答应,满朝上下都要颜面扫地了。今日元惜告病未来,元景连个为他帮腔的都没有,眼见燕帝阴沉沉地扫过来,满心恐慌。少顷,只听他威严道:既如此,太子你便下场与赤霄王子比一比吧。
    元景两眼一黑,恨不得就此昏过去。朝中重臣大半是知道太子身手底细的,听了这道口谕,差点没急的跳起来。元景朝旁边看了一眼,见楚驭只顾跟宫婢私语,全没在意这里的动静,恨的眼睛都红了,一咬牙,起身道:是,儿臣先下去换身衣服。
    曹如意扶着他走到偏殿,此际无人,殿内一片黑暗,他一路都在絮絮叨叨地安慰他,说毕竟是在御前,那个赤霄不敢对他来真的,比划两下,皇上自会将此事圆过去。元景心里哀怨的想,这话你信么?垂头丧气地摆了摆手,只让他去拿身轻便的衣衫来。
    独坐暗处之时,脑海里一片空白,全不知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蓦的想起楚驭前段时间,手把手教他功夫的日子。那时自己常常嫌累,练了几下就耍赖磨人,不肯练了,楚驭在别的事上对他要求严格,唯独此事全随他高兴,当时他说:有我保护你,用不着你费神学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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