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且走且逛,不觉到了小国寺。每逢佳节,此地香火繁盛更胜以往。功德池里飘满了莲花,乃是中秋时节寺中的新花样,给有求之人祈愿所用。元景心血来潮,也要向佛前许愿,楚驭道:求这泥塑木雕的神像做什么?你想要什么,只管告诉我便是。
    元景今晚分外满足,心中并无憾事,不过是想讨个彩头罢了。楚驭无奈,只好去旁边给他买莲灯香烛。元景站在原地等的无聊,摸到旁边新建的七宝琉璃塔下看热闹,才一过去,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衣玉面,声若清风,不是明夜王子还能有谁?
    明夜手中摊放着一张纸,半蹲在地,在教一个小女孩儿折莲灯。只见他十指轻挑慢理间,不多时,一盏莲灯便跃然出现在他掌心里,他脸上带笑,递给那个小女孩儿。女孩儿拍着手,蹦蹦跳跳地拿去放了。元景心想:他们渠犁也有这些中原玩意儿么?
    眼看他站起身,慌忙往塔后一躲,靠在塔身上又在想:好好的我躲什么?理了理衣服,就此走出来。他才一闪身,就看到明夜王子已近在眼前,啊了一声,拍着胸口道:吓我一跳。
    明夜王子温声道:适才好像看见太子殿下,这才来找一找,失礼了。
    元景调息凝神,摆手道:没事,明夜王子也来这里上香祈福么?我听说你们渠犁不信佛的。
    明夜道:我受人所托,过来走一趟。环顾了一番,有些惊讶道:太子殿下是孤身出游?
    元景立刻道:不是,我大哥陪我一起,他去给我买莲灯了。
    明夜一点头:那便好。仰头看了看明光璀璨的琉璃塔:太子殿下,我要进塔参拜,你一起来么?
    元景四下寻找了一番,全然找不到楚驭的人影,估摸着今天人多,他怕是还要一会才能回来。恰逢一阵风吹过,他刚喝完酒,热气一散,便觉得身上发凉,犹豫了一下,道:那我也进去逛逛好了。
    第54章 中秋(二)
    塔内信徒极少, 袅袅梵音自塔顶传来,一名容貌清秀的小沙弥早候在门前, 引着他们上了第三层一间小佛堂里。此间香华缭绕,两个身着七宝袈裟的僧人, 才为香案上那块红漆描金的牌位做完法事。见了明夜, 口念佛号, 手奉青灯。
    明夜神色恭谨, 亲手点燃那根长明烛,供于牌位前。僧人们施礼而退,年长的那个老僧见了元景,微有惊讶, 元景双手合什,对他行了一礼, 以安其心。
    转身之际,他看见明夜点了一束香,供在香炉中, 忍不住道:王子在中原也有故人么?
    明夜道:没有,我的乳母是汉人, 她早年随一队客商来到渠犁,后嫁为人妇,自此再没回来中原。她说自己早年飘零, 儿时便与父母失散,幸得神明见怜,让她夫妻恩爱, 儿女绕膝。除了不知身在何处的双亲,已无憾事。这次我来大燕,她求我为她父母立长生位,也算一尽为人子女的孝心。
    元景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见你会折莲花灯,也是她教的么?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唐突,这些日子来他虽与明夜见过几面,但闲话聊的并不算多,实在说不上熟悉。
    明夜不以为意道:嗯,每每中秋之际,她思念亲人,便会折上许多莲灯,用以祈愿,我在旁边看过几次。太子殿下也是来祈愿的么?
    元景才要说话,只听得一阵铁靴踏地的咚咚声。明夜脸色倏变,口中道得罪了。将他塞进香案底下,还嘱咐道:千万别出来。山,与。氵,夕
    红布一盖,便将他彻底挡在了下面。元景这两年身量已经完全长起来了,缩身在内,又视之不清,很是不舒服,才想探身看看情况,就听见有人说话:哥哥,我找了你半天。
    元景虽然与赤霄只有一面之缘,但对这位性烈如火的王子,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一听这声音,心下大震,当即屏息凝神,不敢弄出动静。明夜应了一声,开口时用的却是渠犁语。两人说了一会儿,元景只听出赤霄的语气不甚耐烦,最后大概是拗不过哥哥,摆手而去。待声音消失后,明夜才将元景从香案下扶起,他满脸愧疚地替他掸掉身上尘灰:实在是对不住,我弟弟他脾气不太好,又对您有些偏见,我怕他犯起浑来我拦不住。
    元景对赤霄的性情也算是有所领教了,金殿之上此人就敢造次,若是刚才遇见,就更不知他会怎么乱来。思及此,心中也是一阵后怕,脱口道:诚然如此。
    明夜叹了一声:我自幼只爱些没用的玩意儿,重任全是弟弟在扛,压得事多了,他的脾气难免暴躁些,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元景摆摆手:无妨,到底我们还在交战,他恨我也是正常的。看看明夜王子,忽然感觉有些尴尬这一个也是渠犁的。
    明夜温和一笑,道:我送您去找您的护卫。
    两人也无需引领,沿阶而下,路过一座佛堂之时,元景侧目看了几眼,明夜注意到了,问他:太子殿下可是要进去参拜祈愿?
    元景如今只想快点去找楚驭,摇了摇头:不去了,王子你要去么?
    明夜笑了笑:不了,那是你们的神。他摊开右手,掌心之中赫然纹着一只烛龙图腾,他亲吻着自己的掌心,道:烛龙神会保佑他的子民。
    两人一时无话,就这么静静的走到了塔底。明夜忽而开口道:太子殿下,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元景嗯了一声:请说。
    明夜站定了脚步,看着他道:如今大燕民殷国富,四海安乐,你身为太子,也有意攻下渠犁么?
    元景看了他一眼,神色端肃起来,迟疑片刻,道:我父皇想要的,便是我想要的,我相信他的决定。
    他们对视了许久,直到楚驭匆匆而来,出声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楚驭乍一看见元景,便松了口气,待看清他身旁之人时,脸色又阴沉起来。元景一看到他,整个人都安心了,才想扑过去,碍于身旁有人,生生忍住了。
    明夜看了他二人一眼,道:月夕花时,在下就不打搅太子殿下玩乐了,今日的话请你不要放在心上。从前的交情不会改变,你还是我的朋友。温和一笑,施礼而去。
    楚驭看着他出了塔,方才将视线转到元景身上,话还没说,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语气也不怎么好:我一不看着你你就乱跑,下次再乱跑,我就拿根链子把你绑起来。
    元景这阵子被他惯的厉害,闻言又不高兴了:我又不是狗!说着就很用力地把他的手打开了。
    楚驭方才看不到他,心急如焚,费了一番功能才把人找到,话没说两句,先挨了一巴掌,顿时有点来火,他阴着脸道:你自己乱跑还有理了?
    元景本来只是随便闹一下,不想他故态复萌,又像从前那样那样冷冰冰的对自己说话,脾气也上来了,哼了一声:我又没卖给你,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逛逛都不行了?说完负气就走,楚驭从后面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按到一处角落里:还敢跑?
    他许久没露出这种凶态,元景心里有点发怵,也不吭声,脸绷的紧紧的,见挣脱不开,作势要咬他,楚驭直接把另一只手送到他嘴边:来,给你咬。元景还没动,楚驭就用两指启开他的唇舌,极尽挑逗的在他口中搅弄起来。元景气的要命,上下牙齿一合,狠狠咬在在他手指上,不想楚驭躲也不躲,指骨一撑,铁铸般的手指将他的上下颌撑开,指腹微动,揉弄气他的舌根、上颌。
    两人这些日子整天厮混在一起,虽只是亲亲抱抱,但身体敏感程度自是跟以往不同,纵使心中不乐意,可一股酥麻之感,还是从舌尖传遍全身,元景很快被他弄得身体发软,脸颊也红了,情知这样下去无法收场,忍辱负重地晃了一下他的手腕,露出求和之意。
    这座塔多是给来做法事之人用的,往来信男信女虽不多,但一有动静,往往就是一群人结伴出入。元景听得楼上有人说话,有点急了。双手握着他的手腕,更用力地摇了摇。楚驭对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不予理睬,一手探进他衣服里,人也凑了过来,亲吻着他的脸颊、脖颈,口中漫不经心道:好好舔。
    元景被他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眼睛红的不像样,津液顺着嘴角流到下颌,看起来很有几分淫.靡之感。耳边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中怕的要命,主动环上他的腰身,用满含水雾的眼眸巴巴地看着他,楚驭扫了他一眼,抽出手指,与他深吻起来。他的唇一贴过去,元景立刻乖乖的含住了,楚驭舌尖一动,很是恶劣的在他口中抽插进出。这样的亲吻过去也有过,唯独此时带来一种压抑不住的屈辱感,元景忍着眼泪,乖乖地迎合着他的亲吻和抚摸。
    直到脚步声近在耳边,楚驭才微微起身,喘息道:还敢不敢跑了?
    元景连连摇头。楚驭这才将彻底站起来。旋即,数人身影已至,元景靠在暗处,尤是惊魂不定地喘息着。眼看他们走远了,也不敢再发脾气,楚驭给他整了整衣服,对他伸出手,他咬着下唇,将手放到他掌心里。两人携手而出,楚驭看见功德池,问他:还要不要去放莲花灯?
    元景头一直没抬起来,摇了两下:我累了。
    楚驭道:那我带你去休息。
    元景有点戒备地问:回家么?
    楚驭淡淡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元景是一点都不想理他,但心中知道他发起火来是什么都不管的,见此处人来人往,更是不敢违逆楚驭的心意,忍着眼泪嗯了一声。
    一路行去,他连路都没看,闭着眼跟人家走,颇有些自暴自弃之意。两人绕过街桥,来到河边。此地人烟稀少,几条游船画舫飘荡在河心。但闻笙歌奏起,被水雾一蒙,倒是有些如梦似幻之感。
    元景悄悄抬了一点头,耳边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公子。不看也知是方青,他立刻又把头低了下来。
    方青的目光落在元景身上,以眼神示意:这是怎么了?
    楚驭以口型轻描淡写道:小孩闹了点脾气。
    方青也没敢多问,架起木桥,引他们上画舫。元景走路不看路,一路上不知撞到他身上多少次,如今到了河边,也是一副不配合的样子。楚驭思忖了片刻,为免他掉进水里,索性将他抱起来,足尖一点,凌空而跃,带着他飞入这座璀璨华美的画舫之中。
    第55章 中秋(三)
    此间却是十分热闹, 楚驭知道元景喜欢新奇有趣之物,特意叫方青网罗了许多民间异人过来哄他开心, 其中有个长于幻术的,一见主家归来, 立刻施展本领, 以火焰变出一只金光闪闪的凤鸟, 尾羽一摆, 清鸣入空,几乎照亮了半片水域,连岸上游人的目光都被吸引来了。
    可惜这番心思一点用处都没有,元景刚被楚驭放下来, 立刻满身怒火地往里冲。这画舫分上下二层,伺候的人都在一层船厅里, 二层幽静无人,乃是给他们于花前月下,厮磨亲昵所用。元景忍了一路, 到了这不用避人的地方,再也忍之不住。听见楚驭跟着他上来了, 手下用力,狠狠地摔上了卧房的门,闭着眼睛扎到那罩着碧纱的凉榻之上。
    把脸埋到枕头里时, 眼泪才下来,他愤愤地想:不管你这次怎么哄我都不理你了!坏蛋!骗子!不是人!成天只会欺负我!我才不跟你好呢!心里骂的虽凶,可感觉床板一沉楚驭坐到他身边时, 整个人还是受惊般往旁边一躲,他磨着后槽牙暗想:你要敢抱我,我就我就咬你!
    楚驭对他这个气呼呼的样子视而不见,坐了足有一刻,不闻只言片语。安静的久了,元景忽然有点慌神,从臂弯里悄悄瞄过去,不想后腰一暖,却是他丢了一床薄薄的丝被过来。
    盖完被子,楚驭起身便走,元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都快要气疯了,一脚踹开被子,可恨此物落地无声,起不到震慑之用,还没等他寻个趁手的东西,只听朱门一阖,楚驭已经悄然离开了。他这边一走,元景就光着脚冲出去了,不想他并没有走远,就坐在不远处的船板上,看见元景出来,神色漠然道:又不累了?
    元景不敢跟他正面交锋,恨恨地摔上了门,自己回到房里。
    窗外一片漆黑,两边竹帘半卷,带着水汽的凉风涌了进来。元景抱着膝盖坐在榻上,他的眼睛已经完全红了,硬是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不断在心中暗想:我要回去,等我回去了,我再也不跟他见面了。探身看了一眼,到底没胆子跳船游回去,只得蜷身躺下。思及这阵子的甜蜜与缠绵,心中委屈的难以言说,不觉眼泪瑟瑟而下,打湿了一片衣襟,就这样带着伤心睡了过去。
    河心风寒,房中又置了冰鉴,元景是被冻醒的,醒来时已是后半夜,画舫飘飘荡荡,不知驶到了何地,周围一片寂静,连别的游船上的舞乐之声都变得很遥远了。房中摆设与他睡前无异,被子还在地上,楚驭没有回来过很可能已经直接走了。
    这个念头一起,他的鼻子又开始泛酸,揉着眼睛走到外面,一开门,却看见楚驭还坐在原处,连姿势都没变过。元景愣了一下,眼角变得更红了。楚驭回头看了他一眼,许是月色太温柔,他的目光比先前多了些人情味,看着也没那么可恶了。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就看他抬起手腕摇了摇,那串元景亲手系上的手链,发出细微的声响。
    元景一手扶在门栏上,咬着嘴唇,动也不动。一阵凉风吹来,他周身愈发冰冷,不舒服的抱住了手臂。
    楚驭看见了,招手道:到我这里来。
    元景退了两步,低着头走回房中,上床时还给被子绊了一下,许是心痛感还未消失,膝盖磕在凉塌上,他居然没感觉到疼。趴下没多久,就听见敲门声传来,元景捂着耳朵,打定主意不理他。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停了,楚驭走过来,看见他蜷缩着的身体,捡起地上的被子,将他囫囵裹住,抱到自己怀里。
    他在外面坐了这么久,身体还是热的,温暖的气息一笼过来,元景忽然忍不住爆发了,在他怀里乱踢乱打,楚驭忍了一会儿,看他没个要完的意思,把人一箍,皱眉道:不许闹了。
    元景听见他这个冷冷的声音,心里更加委屈,面子也顾不得了,直接就在他怀里呜咽起来。楚驭强硬了一晚上,此刻见他难受的厉害,态度不觉也软化了些,凑近道:再哭我还亲你了?
    元景埋在他肩膀上,一抽一抽地说:你敢,我、我叫人把你抓起来!
    楚驭无声一笑,把手腕往他掌心里递:还用叫人?你说一声,我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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