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甜言蜜语放在平时,元景是招架不住的,可刚才的阴影还未散尽,他听在耳中,只觉得讽刺。挣脱不出,索性直接埋到被子里,楚驭给他拍着背,听着他的哭声越来越小,到最后只余抽泣,这才开口道:带你出去看莲花灯。
    元景只觉身体一轻,就被他抱了出去,夜风一吹,他又有了点精神,才要再闹一场,余光却看到水面上明光点点,放眼望去,数以百计的莲花灯静静的飘荡在画舫周围,水面一荡,但见光华摇曳,方知星河在天。
    元景几乎看呆了。楚驭抱着他坐下,拿来在身边那盏放了大半夜的莲灯,递到他面前:还有一盏,你自己放着玩儿?
    元景也不接,抽噎了一下,靠在他肩膀上。夜色愈寂,风也没有先前那么冷了。两人就这么相拥坐了许久,楚驭一低头,就看到他咬着嘴唇看着自己,伸手给他拨了一下:再咬就破了。
    不说还好,一说元景更是心生叛逆,不甘示弱地用力一咬,嘴唇立刻被血染的红艳艳的。楚驭脸色阴沉下来:知道怎么让我心疼是吧?真会拿捏我!见他乌黑的眼睛还凶巴巴地瞪着自己,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还敢瞪人?
    这一下并不算重,但态度实在可恶,元景胸前剧烈起伏,半响,故作凶狠之态:你现在哄我我也不理你了!
    楚驭轻哼了一声:哄你做什么?你下次再敢不声不响地跑了,看我不抵着他的额头,在他嘴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元景气的要死,心想自己刚才居然还为他心软,真是太傻了,扭着身子,要从他怀里挣出来。楚驭一下子没抱住,丝被都给他挣开了,不耐烦道:还闹?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这里没人,你再闹一下试试?老子早就不想忍了,要不是怕你受不了别让老子找机会办了你!说着还威胁般扯了扯他的腰带。
    元景慌忙捂住了,心如擂鼓般咚咚乱跳,虽然不清楚他这个办字的真意,但隐约猜到那不是好事情。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楚驭松开手,拾起被子重新裹住他。元景这下不敢乱动了,但心中怨气未平,身体都是僵着的,只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疼,幅度很轻地往后靠了靠,旋即又坐直了。楚驭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把他往身上一按,觉察他又要起来,叹了口气:不是你想靠着我,是我离不开你,行不行?
    元景鼻子一酸,不吭声了。夏日炎热,唯有刚见风那会儿有些凉意,元景被他抱了一会儿,只觉得热的厉害。他轻轻动了一下,那边抱的更紧了,压抑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刚才在寺庙中看到渠犁的人了。元景神色微惊,仰头看着他,楚驭扣着他的手,声音也温柔下来:大哥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可知我当时有多着急?你自己想想,要是丢的是我,你又是何等心情?
    元景一想起赤霄那个毒蛇般的眼神,就觉得浑身发凉,不自觉抱住了他的手,声音很小的嘴硬着:我才不担心,你这么厉害,别人才要害怕
    楚驭捏了他一下:那你自己说,你厉不厉害?元景哑口无言,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楚驭低下头,幽深的眼睛看着他:你在我这里,永远都可以做小孩子,我会照顾你,宠爱你,不让你受一点伤。但你别忘了,你是大燕的太子,以后还会是大燕的皇帝,你身负山河之重,周围永远遍布危险与陷阱,若是你自己不清楚这点,别人再小心,都会有防不住的时候。
    元景沉默了一会儿,闷闷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跟我说这些?非要非要用那种法子?
    楚驭哂道:你肯听我说么?景儿现在脾气可大得很,我还没开口你就要走,我能怎么办?把你拉过来骂一顿、打一顿?我可舍不得。
    元景听着不对:这、这么说都怪我了?明明是你先说要把我绑起来,我才会生气的!
    楚驭不以为意道:绑在我身边不比你到处乱跑,叫人一刀宰了强?将他按向自己,温热的呼吸落在他耳畔旁:你要不是太子,我非把你绑到身边,省的你整天让我担心。看他脸红的厉害,亲了亲他的脸颊: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我的气?等了半天也不见回应,楚驭叹了口气,正色道:大哥粗莽惯了,这关心爱护别人的心情,也是遇到你才开始懂,我今日一转身看不到你,实在担心至极,若是你出了事,大哥此生都不会好过。
    元景垂着长长的睫毛,道:其实我也看到赤霄王子了。
    楚驭神色一凌:什么?
    元景低低道:明夜王子把我藏了起来,当时赤霄王子就在我身前,我害怕极了,一心只想去找你,谁知道一见面你就那么凶,回来了还对我不理不睬,我才会受不了,平时我不会这么大脾气的。
    楚驭丢开隔着两人的丝被,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不是不理你,是不敢理你。温柔的摩挲着他的脸颊:我怕我控制不住,再弄伤了你。
    元景眼眶一热,慢慢蜷进他怀中。两人在星光与水色间坐了许久,河风来了又去,不觉带走了许多东西。楚驭看着他在怀里乖巧的样子,碰了碰他咬破的嘴唇,目光满是怜惜:想不想看戏法?我叫方青唤他们起来?
    元景瓮声道:不要。手一伸:我要放莲花灯。
    火石砰响,微光过后,楚驭将点燃的灯放到他手里,给他捋了捋汗湿的碎发,含笑看着他:想许个什么愿望?
    一缕暖光之下,他的眼眸格外温柔,元景忽然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嘟哝道:我要父皇安康顺遂,大燕国运昌隆。
    楚驭眉心微动,仍是带着笑:还有呢?我可是守了你一夜,就没有什么要给我的?
    元景抿着嘴,将莲灯放到一个拴着细绳的小小的木架子上,一点点放到河中。做完这一切,他起身就往房中跑:我去睡了。
    楚驭没奈何的看着他,在他身影即将消失的那一刻,扫了一眼,手中火石如暗器般击了下去。
    不想元景忽然折回来,他半张脸藏在门后,眼眸亮如明星,嘴角边凝着一个小小的微笑,温柔的风将他的话带了过来:还有,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
    楚驭心中一骇,低头望去,但见水色寂寂,月影空蒙,那盏莲灯已无声的没入水底。
    第56章 异军
    中秋刚过, 一道军报星夜传来。亲卫手持神武将军金令,叩开宫门, 他入殿之时,身上寒霜未化, 行礼后尚未起身, 即奉上神武将军亲笔密信。原来五日之前, 渠犁国主于家宴上被人行刺, 此人武功颇高,兵刃上又淬了毒,国主身中一刀,性命垂危。
    燕帝于半夜被唤醒, 脾气不佳,头脑也不甚清明, 看完信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有点懵的问:楚将军派人动的手?
    亲卫神色肃然:不是,刺客一经发现, 即被乱刀砍杀,身份不知。渠犁战祸未消, 又逢此事,将军料近日其国中便有大乱,还请皇上早做定夺, 亦需防备渠犁两位王子闻讯生事。
    燕帝听到最末那句才反应过来,此际正是交战之时,出了这种事, 只怕渠犁上下都以为是大燕动的手。可大燕仓促用兵,未能及早布置,渠犁又是城墙高大,若不攻下,此时连飞鸟都难派进去。这人该是一早就埋伏在里面的,蛰伏至今,以待时机。只是他受命于谁,又所图何事,却是半点头绪也无。思及此,燕帝出了身冷汗,像是身后凭空出现了一双阴森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己。
    亲卫见他眉心紧锁,抱臂而坐,拱手又道:将军还有一句话要末将带给您。
    燕帝颔首道:什么话?
    万事有我。
    大殿内一时无声,刘林悄悄窥了一眼,宫壁之上,皇帝身影微动,似乎高大了些,威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回去告诉将军,时不我待,让他把握好机会。亲卫抱拳而退。他前脚出了殿门,燕帝后脚又把御林卫指挥使召过来了,问他渠犁那两位王子所住的馆驿情况如何?指挥使看他脸色严肃的超乎寻常,有些摸不着头脑,口中答道:风平浪静,并无动作。燕帝心下稍霁,令他严加守卫,一有异动,即将他们拿下。
    待他走后,燕帝独坐了许久,刘林看了看天色,温声道:皇上,离天亮还有阵子,您要不要再去睡会儿?
    燕帝被他打断,沉吟了片刻,忽道:太子近来是不是跟楚家那小子走的很近?
    刘林不知他忽然冒出这句是何意,思忖道:是,世子自离开诏前军后,日日都陪在太子身边,寸步不离,呵护倍至,太子有他陪着,人也高兴了些。
    燕帝哼了一声,语气中威势却半点不减:有人陪他玩,他当然高兴,唉,朕怎么就养出这么个不思进取的儿子,真是想起他就头疼。揭下披在肩头的单衣一掼,便往寝宫里去,刘林不敢言语,伺候在一旁。燕帝躺到床上一时未睡,翻了几个身,又道:明日传朕口谕,让他在自己府上潜心向学,这阵子莫要再乱跑了。现在什么时辰了?罢了,先叫人去太子府候着,等他起来了就知会他。
    刘林给他打着扇子喏喏道:是,奴才这就去。这才见燕帝眉心舒展,安然睡下。
    只可惜这一道口谕出了宫门,也没能传进太子府。中秋那夜过后,楚驭待元景更甚以往,恨不能将他捧到手心里宠爱,偶尔吓唬两声,那边还没开始不乐意,他就先崩不住了。下午元景来楚府做客,半日之间,楚驭对他露出的笑容,比方青过去二十年见到的都多,赤珠看他心情绝佳,还嚷嚷着要去献宝,称楚驭交代他制的毒香大功告成了。
    方青心里一惊,赶忙拦住了他,斥道:你去讨嫌做什么?你看他眼里还有别人么?赤珠一看,倒也是,又听方青说,他私藏了几坛好酒,于是把什么都抛到了脑后,喜笑颜开的追着人家去了。
    用完晚膳后,楚驭抱着元景在房中亲热了好一阵子,中途稍作休息之时,两人已是衣冠不整,汗水淋淋,元景脸上泛着薄红,睫毛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光着两条腿懒懒地坐在人家身上,楚驭才要放下他去擦手,又被他勾着脖子缠住了,笑骂道:老子伺候不完了是吧?赖上我了?元景刚被他帮的很舒服,话也懒得说一句,恃宠而骄地把头往他肩膀上一靠,就是不下来。楚驭在他耳朵尖子上咬了一口,抱着他去了。
    躺到床上时,元景身上热意未散,突发奇想,要去院子里那眼清泉里玩水,楚驭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就知道玩!抓住他纤细的手腕晃了晃:大哥伺候了你一晚上,你也不帮帮我?
    元景也不接话,躺在他怀里,抿着嘴,玩他手上的硬茧,房中灯烛未点,只有一抹月光,元景躺在朦胧的月华里,像个精致的小玉人。楚驭的手顺着他光滑赤裸的后背而下,在腰间打了几个圈,喉头有些干渴,看着他的目光多了一丝灼热。元景浑然不察,只觉得他弄得很痒,嬉笑着躲他的手,楚驭叹了口气,把他揽回来,也不乱动了,口中道:再有几个月就是皇上寿辰,到时宫中事多,你提前两月回宫住阵子吧,趁着他现在待你还不错,去哄哄他高兴。
    元景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愣了一下,小声道:我怕呆久了他就不高兴了。
    楚驭道:都过了大半年了,天大的事他也差不多消气了,你不去向他低头,还要他来哄你不成?
    元景思索了一番,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答应之余又有些遗憾:那我们就不能这样天天在一起了。
    楚驭听他说的眷恋不舍,笑道:这么喜欢我?那你就更要把他哄好了,没准他一高兴,便下旨将你嫁给我。
    元景一听就知道他在逗自己,不悦的拿后背对着他:什么嫁不嫁的,他要知道你与我砍了你还差不多
    楚驭从后面抱住他:那也得你来动刀才行,别人可杀不了我。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道:只要小太子天天对我笑,便是拿刀来捅我,我也不躲。
    元景被他话里的浓情蜜意弄得耳根通红,转了个身,埋到他怀里,咕哝道:我杀你做什么,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最后几个字轻若呢喃,微风般拂过心尖子上,楚驭嗯了一声,刚才的调侃玩味都不见了,摸着他的头发,在他头顶一吻。
    第二天一早,元景直接从楚府入宫,他嫌车中气闷,时不时就趴在窗边看看风景。车行至州桥之时,只见前面围了一大群人,像是出了什么乱子。到了跟前,元景探身一看,不由惊讶道:明夜王子?即喝停马车,楚驭坐在他旁边,也朝外看了一眼。
    只见明夜负手站在一辆马车前,周围人喊马嘶,却是行不得半步,看见是他,微微一躬:太子殿下。见他对自己的遭遇似有好奇,笑了笑:这马也不知怎么回事,上桥之后就是不肯走,马夫也没法子,我的侍卫已派人回去重调一辆来了。
    元景对这位儒雅温和的异族王子很有好感,看他眉头微锁,似有急难之色,道:明夜王子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吧。想起身边还坐着一人,扭头道:大哥,我们送送他吧。
    楚驭道:远来是客,应当如此。出言令方青请他上来。
    明夜大为感激,许是要事在身,也没跟他客套:多谢太子殿下。上得车来,才发现车厢中并坐二人,楚驭微一颔首,语气平平道:明夜王子。明夜见他们亲密至此,微微一怔,随即道:麻烦两位了。随着他的手势,坐到太子左首边。
    马车宽阔,便是再多出五六人也不嫌拥挤,今日宫中无诏,明夜是要绕远路去城北一座乐器坊中,取他早订好的一架古琴。元景只知道他笛曲一绝,不知他也擅琴艺。明夜谦逊道:大燕人杰地灵,我这点本事,不敢在太子殿下面前献丑,不过是图个悦己罢了。
    楚驭看元景连连点头,似对他的话分外认同,缓缓道:王子过谦了,殿下对你很是仰慕,若是有空,只管来府上坐坐。
    元景心中正有此意,只是怕楚驭不高兴,一直敢想不敢提,现在他亲自开口,倒了却了自己的后顾之忧,当即道:不错,我近日无事,王子若有闲暇,只管过来。
    明夜微微一笑:却之不恭,近日定要去叨扰叨扰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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