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林立在一旁,见他要走,忙过去扶他,燕帝摆了摆手,吩咐他留下来照看太子。床帐重新放下的时候,元景的眼泪也随之而下,直到燕帝压抑着的咳嗽声远去,他脸上的悲伤也没有消失一分一毫。
    不知睡了多久,悠悠转醒之时,他喉咙已痛的要命。他近来睡得极差,一点风吹草动便会惊醒,燕帝体恤他,将人遣至外间。其时延福殿内暖旭如春,他见床帐外空无一人,便赤足下地找水。越过窗前,忽然发现那里摆着一个黑木长盒,望之有些眼熟,拿起一看,乃是自己落在这里的小弩机。
    不禁想起,当年他们还住在宫里的时候,楚驭为了哄他高兴,常会带些有趣的小玩意儿进来。有时不肯好好给他,非要自己抱着他撒娇才肯相与。思及此,手中物件忽然变成了烫手的木炭,被他忙不迭地丢到地上。
    刘林带着一众宫人闻声而入,见他衣衫单薄地坐在窗前,叫唤道:我的小殿下,您高热才退,怎么就下来了。命人端来参汤,亲自喂了他几口,千辛万苦将人请回床上。他见元景眼睛通红,形容消瘦,哪里还有离京时活泼伶俐的少年模样,不禁有些心疼,温声道:殿下,皇上听说您要回来,高兴得不得了,提前好几日便叫奴才去准备您素日爱的那些个东西,宫中还请了新的杂艺班子,也是为了等您来看。见元景薄唇紧抿,似不愿搭话,叹了口气,道:那您先歇一歇,过一会儿医官过来替您请脉。
    却在此时,元景翻身握住他的一只手:公公,我父皇喜欢母后么?他声音沙哑道:我小时候,宫人们常说,父皇爱极了母后,所以这些年来,才不立新后,不纳妃嫔。
    暖殿之中,刘林背上全是冷汗,他心知这一问推脱不得,思忖了一下,道:殿下,皇上与娘娘乃是一对天作之合。当年元宵之夜,皇上微服出游,于灯会中偶遇娘娘。娘娘天生丽质,容貌极美,皇上一见倾心,不顾群臣反对,将她接入宫中,不出两月,又将她册封为后。奴才是个阉人,不知道情爱的滋味,但似这般荣宠,想来是极喜欢的。
    元景淡淡道:但我从未见过他因思念母后而感伤,他甚至连母后的忌日也记不得。公公,喜欢都是这个样子的么?
    他今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奇怪,刘林不敢正视他的目光,低头道:皇上是天子,一言一行当为万民表率,就算感伤,也是放在心里了。
    元景极轻地笑了一下,摇摇头,又道:我小的时候,曾看见父皇对月独饮,他大醉之后,还带着我跑到了宫中高楼上,那时他的样子就难过的紧,公公,难过是藏不住的,你也明白吧?这样的事,他从前必定也有过。
    刘林静默良久,恭谦道:是,但近年来是一次都没有了,殿下,再难过的事情,慢慢也就过去了。
    元景嗯了一声,怵冷般埋进被子里。
    太子这一病修养了许久,就连除夕那日,也待在宫中未能出来。燕帝似有意弥补他,赏赐三天两头地送到延福殿。及至惊蛰过后,太子一年一回的劫难熬过去,满载赏赐,送太子回府的车马,足有一百多辆。
    东宫上下更是喜气洋洋,小柳天不亮就到门口去等了。不想太子此次回来,性情大变,将整座府邸重理了一通,寝宫里更是命人重新装点,从前那些旧物全都给扔了出去,就连床帐上他最爱不释手的香囊,也命人拿去烧了,更请了圣命,调来御林卫千人,日夜守卫。小柳日常陪侍,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简直比去年被皇上不喜之时还要难熬。
    楚驭听闻太子回府之事,当夜便违诏而出,可到了太子府一看,偌大一个府邸,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十余支卫队轮流巡逻,太子寝殿前更暗藏弩手、护卫百人,守得比在神武营中还要严密,若想悄然进入寝殿,是绝无可能。
    他不料元景竟固执至此,当下心中也有些窝火,攥紧手中宝刀,忍耐再三,到底不想将事情做绝,只得先行回去了。
    如是一月过去,眼看春日渐暖,京中百花竟放,太子府高墙之内仍无一丝松动的痕迹。元景日日入宫,跟燕帝学习治政理民之事,他如今进出,必定战马开路,高手随行,浩浩荡荡一群人,将他护在中间,莫说行人,只怕天上的飞鸟想看他一眼,都难以近身。他此番下定决心,要与从前做个了断,就连燕帝提议为他择选太子妃,他也答应了。
    这些事楚驭自是有所耳闻,不安之感在他心中蔓延,那次之后,他并未再去找元景,如今却也坐不住了,调了影卫数人,秘密潜入太子府中,日夜监视。
    未几日,宫中又送了新的淑媛入太子府,当晚便盛装打扮,手捧御酒,前去太子寝殿侍奉。彼时元景独自坐在窗边发呆,听见小柳来请示:让不让奉仪进来,犹豫了一下,点头默许了。他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被那双纤纤玉手一碰,整个人却战栗不已,脑海中不争气的涌出了他和楚驭从前欢好的画面,霎时间爱恨交加,几乎是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小柳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心中居然有些宽慰,太子如今活像变了个人,沉默寡言,连笑都不会了,唯独这方面倒是跟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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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决裂(二)
    侍卫见太子出门, 照旧要跟在后头,不想他今日一反常态, 挥手喝住了他们。就这么闷着头瞎跑了一通,抬头一望, 居然跑到了从前他与楚驭爱来的花园里。假山如旧, 池中锦鲤如旧, 就连晚风, 也似与从前无数个欢好的夜里一致无二。他心中一凛,当下狠起心肠,闭了闭眼睛,转身便要回去。
    忽然之间, 一只大手从背后探出,捂住了他的嘴。元景第一反应便是楚驭来了, 心中全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愤怒至极,扒住他的手试图叫人。不想来人掌心中藏着迷药, 他稍一吸气,便嗅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无数幻影出现在眼前, 轻咳了一声,手足腰身变得绵软无力,就此昏了过去。
    许是药劲不强, 他仍有些微的意识,朦胧中只觉自己腾空而起,一路兜兜转转, 最后进到一间温暖的房间中。有人将他抱到柔软的床褥上,两人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只听门吱呀关上,脚步声随即响起。
    不多时,自己冷冰冰的手便被人握住了,暖意自相贴之处而来。这感觉分外熟悉,元景几乎要在这令人安心的氛围里睡过去,却是在此时,那人在他冰凉的唇上一吻。
    霎时间元景心中大振,睫毛颤抖了几下,竭力想要看上一看。
    那人似见他有转醒之意,将一个小玉瓶凑到他鼻边,比先前更奇怪的味道冒了出来,须臾,元景睁开了眼睛。果然看到楚驭坐在他旁边。
    楚驭神色甚为平静,看着他道:醒了?
    元景受迷香所制,身体尤是软绵绵的,闭目片刻,猛地抽出自己被握着的手,不想那边早有防备,他只抽动了一个指尖的距离,便又被牢牢握住。元景这些日子死水般的平静瞬间被打破,他怒视着楚驭,握拳切齿道:你混蛋!
    一句骂出,连他的神情也不屑去看,扶着床板便要起身。下床时见一只鞋子被他的脚挡住,索性连另一只也不要了,只穿着袜子便要往门外走。没走几步,便觉一道银光自耳边掠过,一声咚响过后,元景抬眼望去,见楚驭的随身佩刀钉死了两扇门的开合之处,刀身穿木而过,只留下一截刀柄。
    元景心中怒气大增,才一转身,便被一股大力拦腰一抱,旋即落入他怀抱中。他们从前亲密的时候多了,独处之时,不腻在一起才觉得奇怪。可如今元景给他一碰,便浑身汗毛倒竖,无法忍耐地胡乱踢打起来。
    楚驭一语不发,任凭他在自己怀中胡闹,抱住他的那双手,始终不曾松开一丝一毫。
    元景闹了足有一刻,什么法子都用上了,最后精疲力尽,实在是闹不动了,双手仍是不甘地抵在他胸前,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楚驭手腕上好几个血印,全是被元景所咬,他对仍在流血的伤处看也不看,伸手给他抚开挡住眼睛的头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该消气了吧?
    元景冷笑一声,眼中一丝温度也没有。楚驭道:太子府守卫重重,是防我的吧?你不许我去找你,我只好请你来了。你纵使对我有天大的埋怨,总不至于狠心到连面都不让我见一下。
    元景薄薄的唇一动,朝他望去:要论狠心,我哪比得上你?双手稍稍一动,便觉被抱得动弹不得,莫说是离开,就是换个姿势都很困难。心中愈发火大,用力地推了楚驭一下:不与你见面算什么,你今日敢派人去抓我,我回去后必定禀告父皇,拿你问罪!
    楚驭道:那样你就不生气了?元景听出他话中之意,不由一怔,未及作答,楚驭手臂一推,将他送到自己怀里,坚毅的下颌磨蹭着他的头顶,声音也愈发温柔:别跟我置气了,这些日子你不在我身边,我真是寝食难安,我知道你也一样。你自己说,你弄这么多侍卫在府里,到底是防着我去找你,还是防着你自己来找我的?温暖的手心捧住他的脸颊:其实你心里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元景被迫靠在他身前,耳边温情脉脉的话音一响,眼睛不由自主地有些泛红,他攥紧拳头,仰头与他直视,两人鼻息相触,语气却无半点亲昵缠绵之感: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了,我先前说的很明白,从前那些荒唐事你不要再提了,我已经打算彻底忘了你。偏过头,轻轻地又推了他一下:放我走,我只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楚驭将他搂的更紧,嘴唇若即若离地贴在他额边:你忘不了,我也忘不了。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想想我们从前快活的日子,大哥是真心喜欢你,你原谅我一回,好么?
    元景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他拼命摇头:我做不到,我也不相信你的喜欢,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楚驭见他一味抗拒,不禁有些急躁,双手紧紧握住他瘦削的肩膀:那你要我怎样才肯信?你只管说出来!
    元景紧咬下唇,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复望向他:你怎样都没用了。从前我们有多快活,现在我就有多害怕,我实在累得狠,不敢再信你了,大哥,你若对我还有一点真心,就放过我吧。
    他脸上写满疲惫,全无从前干净明朗的样子,神色语气更是无半点松动之意,楚驭望着他苍白消瘦的脸颊,压抑着的焦虑和痛苦之感全涌了出来,心中空了一瞬,忽的想到:难道这次他真的不肯原谅我?
    他心中总觉得两人不管再如何争吵,都是一时之事,绝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楚驭的声音不禁有些颤抖:你再想一想,不必这么快回答我。
    元景摇摇头:父皇要为我挑选太子妃,我已经答应了,短则半年,长则一年,便要完婚了。以后我只想做太子该做的事情。
    楚驭怔了一怔,声音沉下来:你要跟别人成婚?
    元景闷闷道:不然我还能与你成婚么?我们这些荒唐事,早该断了。
    房中安静了一瞬,只听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看来你是打定主意要离开我了。
    元景听他语气变得有些奇怪,抬头望去,猛然撞见了他眼底浓重的阴郁之色,不由心里一跳。楚驭握住他一只手,气力之大,简直是要将他的手骨捏碎:你觉得我会答应么?
    元景疼的冷汗直冒,急怒之下,抬手欲扯,才起了个势,又被人抓住了,他冷笑道:你不答应又如何?今时今日,我还会听你的么?
    楚驭高大的身躯威逼靠近,目光深深地望着他,眼中却毫无温情:元惜开春后便要离京,你乖乖跟我在一起,我保你哥哥平安。
    元景瞳孔睁大到极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楚驭平静道:你知道我的意思,你回到我身边,他就不会死。
    元景胸前剧烈起伏,盯着他的脸,只觉得恨意前所未有的涌来,他甩着楚驭的手,嘶声道:你给我滚开!我宁死也不会回到你身边,我就算死了也绝不跟你在一起!你放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倾塌。楚驭坚毅的唇紧抿,手腕一转,毫无预兆地将元景按在床上,元景后脑狠磕了一下,回过劲来时,他健壮的身躯已完全压了下来。
    楚驭神色晦暗不明,抵着元景,一笑道:碰一下怎么够?从今往后,我每天每夜都要干你,你身上每一处我都要留下印子,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灼热的吻随之而下,落在元景脸颊边,嘴唇上。元景许久没跟他亲热,足足懵了一刻才反应过来,觉察他的舌尖撬开自己的牙关,狠狠咬了下去。口腔中很快便涌出血腥味,元景一击得手,便松开牙齿,期盼着他也能就此住手。不想楚驭却如感觉不到疼一样,捧着他的脸,亲吻愈发深重。他一手将元景双腕压在头顶,另一只手伸到胸前,极尽粗暴地撕扯着他的衣服。元景只觉得胸口一凉,外衣已被他的蛮力撕开,那只手抚摸在他赤裸的皮肤上,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硬霸道。
    元景只是被他这么揉捏了几下,就觉得痛苦万分,从舌尖里挤出几个字:你走开,你滚!
    楚驭冷笑一声,一手探到他腰下,轻而易举地撕开了他的长裤。感觉粗糙的大手挤入双腿之间时,元景终于害怕的哭了出来,他趁着双手得空,胡乱摸向身边,欲寻个什么趁手的物件反击。可这软褥之上什么都没有,伸手探到枕下,正摸出自己从前留在这的一枚同心结,他想也不想就砸了过去。
    楚驭反手一挡,同心结悄然落了地。再动手时,便将元景的亵裤撕了个粉碎。元景身下无遮无挡,正是羞耻难捱的时候,不想楚驭握住他的大腿根,将他翻转过来,手臂一扬,大掌便落到他柔软的臀肉上。
    啪啪几下过后,被打之处一片红肿,火辣辣地作疼,元景长大后还没被人打过屁股,当场便急了,张牙舞爪地踢打起来。楚驭毫不客气地又打了他一下,元景疼的浑身一缩,一时不敢再动。楚驭这才把他翻了回来,粗壮的腿抵在他两膝之间,将他的腿分到极致,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冷漠至极:你乖一点,否则今晚就不止一次了。
    (后续见围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盏楹和二水的营养液,谢谢蛇皮怪的霸王票
    三十万字达成!芋圆夫夫洞房达成!本章评论的小天使全都发红包,爱你们~
    第79章 囚禁
    一场情事做罢, 他又抱着元景温存了许久,才命方青提来热水, 预备给元景清理一下。方青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掀开床帐一看, 只见被褥上大片殷红, 间杂白液点点, 不知是流了多少血,才会染成这样。屏风后水声一动,太子痛苦的呻吟随之响起。方青听在耳中,哪里会猜不出发生了什么?脑子里嗡了一声, 来来回回就一个念头:若是皇上知道了,当下心急如焚, 将被褥换好后又等了许久,才等到自家公子抱着人出来。他还不及开口,楚驭便把元景的令牌抛了过去:明早去太子府一趟, 告诉他们,太子在这里暂住一阵。见方青巴巴地看向怀中之人, 手臂一掩,不悦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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