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赵小灵起身,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端详了片刻,才开口说:我会安排你进宫,你只需要赢得皇上的宠爱,剩下的,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赵小灵盯着近在咫尺的人,沉默着。
    临去前,不如带你去瞧瞧,你爹过得什么样日子?
    赵小灵表情微动。
    即使她明知道这其中有诈,明明感觉到危险将要覆盖过她,但她还是忍不住,用力点点头。
    早朝。
    洛甚生无可恋地听着汇报。
    昨晚扰得他不得安宁的人精神抖擞,疑似罪魁祸首的人含笑浅浅,唯独他因为受寒得多喝几天的苦药,还得装得无事人的模样在这上早朝。
    洛甚脸色青白,嘴唇泛苦,潦草听完大臣的话,随口应了。
    新朝更替,事情繁重,即使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处理起来也费神费力。
    好不容易,眼瞧着上奏的人没了,故行之也没耍小心计拖朝,洛甚薄唇微动,宣布退朝。
    人群往外走去,洛甚松口气,正打算起身离开,这时眼尾一扫,却见边上某人含笑着朝他走来。
    皇兄。声音落下,洛甚脚步一顿,扭头看去,果然是洛铭。
    他问:何事?
    臣弟有一事相求,还望皇兄成全。
    洛甚一听,愣了,什么事要他成全?
    他转身过来,坐回椅子上,努力不露出好奇地问:何事?你说来朕听听。
    皇兄既已上任,臣弟那些心思便已落空,臣弟这些日想清楚,与其和皇兄争这皇位,不如做好自己的本分,安心过日子。
    他拱着手,说:臣弟近日遇见一名女子,十分倾心,想让皇兄赐婚,成全美事。
    洛甚迷茫了,他才上任没几天,怎么洛铭就想成亲了?
    女方是
    许县令长女,许水莹。
    洛甚惊了。
    以洛铭的身份,娶的多是世家子女,以巩固势力拉拢权力,若他有心谋求皇位,便不会娶一区区县令之女。
    如今来了这一出,倒像是在表忠心。
    难道洛铭真的有心退出?
    见着洛甚像还不相信,洛铭道:臣弟与许姑娘早已相识,皇兄可还记得半年前,臣弟被先皇派去巡查民间一事?
    洛甚思索着,当时确实是有这一件事,不过半路洛铭就被刺客半路截杀,他运气好活下来,就此回宫再没出去。
    即使那时候认识了对方,也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赐婚。
    洛甚道:那许姑娘
    话未说完,洛铭便道:臣弟已让她在宫外等候,若是皇上想求证,随时可召。
    洛甚迟疑着,点了点头。
    片刻后,从宫门走进来一名窈窕女子,恭恭敬敬向皇上跪礼。
    她言道:民女许水莹,见过皇上。
    朕闻言你与秦王相识,他愿与你结亲,你可愿否?
    许水莹垂眼,脸上起了淡淡的薄红,羞涩点头:民女,自然是愿意的。
    见人如此,洛甚也不再多问什么,他给人赐了婚,择日举办订婚宴。
    洛铭眼中的欣喜几可满溢,那一瞬间的真诚叫洛甚心头微动,甚至还恍然觉得,自己是不是错怪了洛铭。
    洛铭现在这副态度,并不像是会设计害他的人。
    但
    除了洛铭,还有谁?
    前丞相的旧部,没有洛铭倚仗,有此手眼通天的能力吗?
    他摇摇头,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大了。
    正准备转身回去,身后的人突然说道:对了皇兄。
    洛甚回头。
    洛铭笑眼微眯:臣弟这些日碰见一女子,似乎是皇兄的熟人,臣弟斗胆先留在府上,待订婚宴那日,还请皇兄认认,看是不是坏人。
    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坏人二字,有些格外滑稽。
    洛甚回想了想,并不记得自己招惹过谁,摆摆手说不认识。
    洛铭惊讶地微张嘴巴,随后笑了:那好,她既然敢布散谣言,臣弟回去便将她绳之以法。
    洛甚没太在意,但总觉得这事很奇怪,他盯着洛铭真诚的脸,琢磨着点点头。
    不过洛铭临走前,洛甚还是开了口,遣散她即可,她或许只是有事难言,问个清楚,如果是怀有祸心,再罚不晚。
    洛铭一听,点头应是。
    待人走了,洛甚往寝殿走去。
    路上,长安道:皇上,见您这些日状态不好,药可是喝了?
    洛甚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长安左右看了眼,小声说:皇上,昨夜的事,奴才听长心说了。
    听到这个名字,洛甚便心烦意乱得很。
    他闭了闭眼睛:长心可知错?
    长心就是凡事不过脑子,喜欢用自己的思维去思考,奴才已经和她仔细说过利弊,她也有反思了,现在还在受罚中。
    洛甚点点头,罚罚长心也不错,省得她日后捅下更大的娄子来。
    长安又说:那日的事,奴才派人去查了,是天喜楼的老鸨所为,她说,是奉那房间的前客官所示,送去了一个姑娘,并不知后来房间客人有变。
    长安拧着表情,实在想不通:可是这姑娘,怎么会变成故行之?
    洛甚却睁开眼睛,问:她可有说,前客是谁?
    前客是一名叫郑朝的人,他是京城一商户之子,和秦王爷并无关系。
    洛甚又问:那写诗条的人,也是这郑朝?
    长安用力点点头。
    这一切,看着完全像是意外。
    就连长安也说:老鸨说那叫郑朝的人心仪赵小灵姑娘许久,好不容易攒了钱买她的初夜,没想到临时家中来报,说是有急事需得回家,便跑走了,也没和人说一声,他们便以为人还在屋里头,将姑娘送去了。
    洛甚听着,脸色黑了黑:他既然这么想买下赵姑娘,为何当夜却摆出诗条?还不记得提醒他人自己已离?这和他所谓倾心已久完全矛盾。且,那日的龟奴分明是知道我去的目的,还打晕我,这不像是误会。
    长安听着脸色也跟着沉了:所以,皇上您是觉得
    查查,这天喜楼到底是谁在掌控。
    是。
    长安扭头便要离开,不过没一会儿又折返回来。
    洛甚迷茫地掀起眼皮,一只手还捏着眉心:怎么了?
    那个皇上故,故将军求见。
    第9章 询问 长安露端倪
    洛甚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起昨夜的纠缠,不禁有些头大:他有什么事?
    说是关于昨夜的案宗,故大人想起还有一事未说,特向皇上秉报。
    洛甚:
    听他放屁。
    他摆摆手,叫长安回复:有事明天早朝再议。
    然,鸾驾外的故行之怎么可能放过机会,依旧拦着路:秉皇上,明日是休沐。
    洛甚:
    他闭闭眼睛,长安见状,提议道:既然故将军执意要谈,不如就一次性听个清楚,省得他一天挤一点的,不够痛快。
    长安说着,瞥了眼外面的人,心里叹一声,长得如此好的人,怎么就偏偏脑子不清楚,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睡了皇帝吗?怎还敢大着胆子凑过来?
    不过
    他又瞥了瞥洛甚。
    倘若两人能成,也不是不行?
    早上长心的话再次涌入脑海,长安突然就理解了长心的做法。
    他琢磨着回去就免了长心的罚,这时听洛甚睁眼道:让他随我去书房。
    是。
    长安走出鸾驾,对故行之道:近日皇上身体抱恙,故将军可要注意点分寸。
    故行之一愣,再看一眼鸾驾。
    身体抱恙?
    难怪今天早上一脸苍白,像没睡醒。
    他拱手道:本官知晓了。
    长安返身折回,给旁边的太监嘱咐着注意点,接着便离开去拿药。
    片刻后,鸾驾慢悠悠地停下。
    故行之忍不住抬眼,从飘荡的幔布中看到一张憔悴苍白的脸。
    洛甚生得好,又娇生惯养长大,先皇从没让他累过,就连带兵都没让他去,以往总让人怀疑是不是先皇故意为之,宠坏太子,以改立洛铭。
    但直到下面皇临死前都在担心洛甚在朝中过得不好,硬是把在外打战的故行之拉来给他作伴。
    众人这才意识到,先皇只是单纯的宠他。
    看着这张脸,故行之能想象到洛甚以往的无忧无虑肆意快乐,同样也能理解突然到来的重任压得他喘不过气,无所适从的焦虑和棘手的事件,叫这个新皇帝直接累病了。
    但
    理解归理解。
    故行之眼眸深了深,在洛甚睁开眼前收回目光。
    也因此错过那一抹极为熟悉,茫然的眼神。
    洛甚从鸾驾下来,一路走到书房,身后跟着个实难让他忽略的身影,叫洛甚喉咙像堵了一块。
    他快步坐上主位,借以成堆的卷宗奏折掩盖自己的不适,这才开口问:故行之,关于案宗,你还有什么要秉报的?
    故行之将怀里的一卷案宗递上去。
    他昨日可不是单纯只想拖着洛甚不走,如果没点真问题,一直闹下去,早晚会被洛甚厌恶。
    因此,他特地把真正要说的事,留到了今天。
    新皇继位,已大赦天下,罪名极重的人,也皆已流放至西北等地,不过臣在查阅卷宗时,发现有一犯人,至今还未有所变动。
    洛甚闻言,翻开卷宗。
    赵文中,任曹县县丞一职,于半年前策反谋划取皇子洛铭性命,被捕于牢狱,因尚未吐露主使之人,便一直关押在狱内。
    故行之道:臣翻阅了当时秦王的行踪汇报,皆是说途经曹县,被其埋伏,幸得侍卫救下,从刺客口中得知主使为赵文中,便去府上缉拿。但臣很奇怪,为何他敢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刺杀,却并不打算逃?
    当时的事情全是先皇下令去查,洛甚并不十分了解,而且后面先皇也察觉到疑点,只让其关押在牢房内。
    洛甚问:你是觉得,这事还有蹊跷?
    臣认为,蹊跷极大。故行之 道,倘若有冤,应当趁着大赦放出,倘若无冤,想必幕后主使正等着这个机会造势。
    皇帝新任,大赦天下,却唯独不赦一人,再加上已过半年,证据磨灭,恐怕会成为无头之案,对方借此事宣扬开去,民众对新皇帝的信任便岌岌可危。
    再者,半年前还是二子夺位,刺杀秦王一事,很可能被解读成洛甚主谋。
    届时,在民众间,洛铭的呼声会盖过洛甚。
    新皇上任最忌民心不稳,需得做些功绩稳固,这事最为棘手,但若是成功,既能打消此事的疑虑,又能稳固人心。
    赦免期为一个月,对方恐怕虎视眈眈。
    县丞只是个小角,但背后的人,绝不会放过。
    洛甚看着卷宗,没说话。
    故行之等啊等,没等到回应,干脆抬起头:皇
    一个字还没说完,故行之脸色顿变,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剑步上前,伸手接住了洛甚。
    掌心里,顿时多了一只毛茸茸还格外烫的脑袋。
    故行之:
    他扭头正要喊人进来,这时眼睛一扫,正好瞧见洛甚后颈还未消散的浅淡的痕迹。
    故行之有了经验,自然认出那是什么。
    他当场黑了脸。
    还以为这人有多认真,还身体抱恙面容憔悴,结果刚继位没多久就寻人作欢?
    故行之眼底带了点寒霜。
    他本只想在边塞过一辈子,无忧无虑,省得回来勾心斗角,可没想到先皇一书圣旨就将他强行拉回京城,还得辅佐这般的皇帝。
    本还抱着说不定是个贤君的想法观察观察,但如今来看,真是失望了。
    皇上?这时,突如其来的低唤打破了周围的气氛。
    故行之回过神来,看到门口长安小跑进屋,见洛甚晕了,赶紧把药汤放到一盘,将洛甚拢回自己的怀中。
    但他身材矮小,要抱着皇帝,就没办法喂药。
    长安看了看洛甚,又看了看故行之,果断喊道:故将军,请您扶着皇帝些。
    故行之眉头皱起:长安公公,明明
    话没说完,感觉到对方投来斥责的目光:故将军,皇上生病了,故将军身为辅佐大臣,理当为皇上分忧解难。
    外面这么多人盯着,等洛甚生病的消息一传出去,定然会引发风波。
    长安念故行之是辅佐大臣,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故将军,难道不愿意?
    故行之抿了下唇,心头烦躁,一把将洛甚捞过去,抱到旁侧用于临时休憩的床上,随手拿着枕头垫在他脑后:这样可以吧?
    长安看得眼角一抽:故将军也太粗鲁了吧!
    故行之不以为意:本官是打战的将军,行事自然粗鄙些,公公若是不满,可以自己来。
    长安不满地瞪他一眼,愤愤挤过去,小心翼翼用手帕擦去洛甚头上的的汗水,这才拿了勺子将药喂进去。
    一边心想,他还是不要让皇上收了故行之的好,这一个压根不会怜香惜玉也不懂君为上臣为下,难怪那日那么粗暴,直接将人伤了!
    回去后,定要让长心长长记性,别看故行之好看就想撮合!
    故行之却不知怎么的,看到这场景,脑海里又不合时宜想到那夜的人。
    那人在那夜后,大概是伤了吧?他记得长心说还要吃药,还让他煎了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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