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做了好梦,一时没能分清梦与现实,然后把夏惊蛰当成了梦里的人抱上去这理由也太蠢了。
    那一刻他预想了很多种可能,从立刻放开对方戴罪道歉到装病混过去,甚至是假装又睡着了然后若无其事地松手最终却一条也没采纳,只默默放松了对夏惊蛰的禁锢,然后意犹未尽似的蹭了蹭他的衣服,捕捉到对方片刻的僵硬之后,面无表情地放开他坐了起来。
    做噩梦了,他垂下视线,软着声音低低解释,抱歉。
    睡醒时候喉咙有些哑,显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可怜来,就为他睁眼说瞎话的解释添了几分煞有介事。
    夏惊蛰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被他这么可怜巴巴地道声歉,心头那一点儿别扭的火气便也偃旗息鼓了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意识到自己现在大约脸红得厉害,先自乱阵脚地别过头,往后退了些许,靠在墙上平复呼吸,半晌才憋出两个字来:没事。
    顿了顿又补充道:别怕,做梦而已,已经结束了。
    枕霄不敢看他的表情,又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扫见他眼角一小片浓重的红,好不容易捡回的理智便跟着磕绊一下,闷着声音转移话题:几点了?
    其实依照人设,他这时候该顺势调侃两句,装出一副对夏惊蛰毫无兴趣的模样来然而他毕竟不是什么影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该这么做,却也已经说不出来了。
    十点半,夏惊蛰拿起手机,如蒙大赦般低下头,似乎对屏幕上的例行新闻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没事,我和阿姨说了回家吃饭,不用点外卖了。
    枕霄点点头,安安静静地下了床,随手拿过一件外套披在肩上,向门口走去开门时想起自己摇摇欲坠的人设来,觉得或许该抢救一下,犹豫片刻,还是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抛了一句恶质调侃:你抱起来还挺舒服的。
    什么玩意,他明明还有个传说中的暗恋对象,这时候不是该说你抱起来没他舒服之类的反话么怎么就一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
    所幸夏惊蛰也没有察觉,红着脸反手一个枕头朝他甩来,暂时打破了两厢不自在的暧昧局面。
    无虞
    太喜欢写这种黏黏糊糊的小日常了
    这周很忙,所以趁周末熬了几晚上把要发的三章提前写完发了,所以所以下周见其实不用等更新啦,囤着慢慢看就好。
    第58章 惊鸿一瞥
    上一次踏进这处住所是什么时候枕霄还记得,却有些不想再去回忆了。
    夏惊蛰家还在原来的地方,十年前首屈一指的富人区,现在周遭环境都变了样,这方区域却还是老样子,连来时路上见到其他住客遛着狗路过,那张牙舞爪的大型犬都似曾相识。
    太多记忆压在心头,掺杂着近于酸涩的情怯,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又怕被身边的人察觉异样,只好拉起衣领,将小半张脸藏进黑色卫衣的帽领里,眼睫低垂,刻意压下翻涌而起的委屈与迁就。
    短短十几分钟的路,几乎耗尽了他全部力气。
    听见夏惊蛰说到了的那一刻,他甚至有些恍惚,分不出今夕何夕记忆里七八岁的夏惊蛰第一次带他回家,似乎也是这么回过头来,眼梢带笑地告诉他到了,笑意或许更浓郁些,映出橘子色的夕阳与将将亮起的路灯光
    发什么呆呢?夏惊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那似真似幻的梦就陡然散了,现实还是秋冬之交只余明亮却毫不温暖的晴天,梦里的人眼底笑意消散,只剩下看傻子似的探究,不清不重地戳在他心里。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有重来一次的好事枕霄默默腹诽,别开视线,冷着声音呛回去,好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开门啊,没带钥匙?
    指纹锁,傻逼。
    沉重的木革门换成了指纹锁,推门后的陈设却与枕霄印象里别无二致,还是华光灿灿的水晶吊灯与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将客厅一众规矩的红木家具衬出些许冰冷的阴沉意味来,外界明亮的阳光照不进屋里,哪里都是昏暗的,像极他遥远记忆的某一处,阴霾笼罩,寸尘不染。
    这里很久没人住了,阿姨也只是定期来打扫,察觉枕霄一晃而过的瑟缩神情,夏惊蛰以为他冷也确实有些阴冷略显抱歉地皱了皱眉,看着他道,我没想到那么冷,要开地暖么,或者去我房间开热空调?
    枕霄摇摇头,下半张脸更深地埋进衣领里,跟着他的脚步踏进偌大客厅,亦步亦趋,怕走散了似的,良久才吐出个字来,饿。
    夏惊蛰噼里啪啦开了一路的灯,暂且驱散了挥之不去的昏暗,闻言方向一转,直接把他带到了餐厅,看着桌上准备好的菜松了口气:吃吧,阿姨已经走了,自便就好。
    倒像投喂什么好打发的小动物。
    枕霄没说什么他从进门起便安静得反常,仿佛那张嘴暂时没了说话的功能,只用于进食就这么在他安排的位置上坐下来,低着头乖乖吃饭,只碰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一盘菜,也不去动手边已经放好、就差打开瓶盖的饮料。
    夏惊蛰看着他那副自闭儿童似的模样就没辙,暗自揣测他或许是不适应新环境,犹豫片刻,索性跳过了劝人自便的环节,用自己尚未碰过的碗筷给他夹了一圈的菜,满满当当放到面前,又转去厨房拿来两只空碗,盛了一人一碗的玉米排骨汤。
    说出的话却别扭得理直气壮:阿姨做这么一桌菜不容易,别辜负她老人家的心意。
    枕霄愣了愣,手指搭在碗旁,被热气升腾的汤烫得一惊,又不自然地屈起来,语气也不太自然:那替我谢谢她老人家。
    还是夏惊蛰教他的,别人为他费心费力的时候得说谢谢,最好笑着说。
    你怎么不谢谢我,自理能力教学卓有成效,夏惊蛰有点儿得意,眉梢微挑,顿了顿才按下笑意,道,也没什么,我很久不带朋友回家,她看着我长大,大概也是高兴,一早上才做了这么多菜。
    于是那把刀又不偏不倚落在他心上,锋芒毕露的,磨蹭一下又悬回半空,不太疼,只是有些冷。
    枕霄抿了一口汤,被烫得吐舌头,又听见夏惊蛰嘀嘀咕咕地数落他是不是小孩子,明知道烫还要喝心想他当然知道,知道才不吹一吹,知道才要迎着热气喝下去,顺理成章地逃开话题,冲淡心头恼人的寒意。
    但过了几秒,他还是自己把话题牵回来,嚼着嘴里咸淡适中清脆可口的空心菜,含含混混地说:那也谢谢你。
    夏惊蛰就伸过手来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打发小动物似的,耳根蒙上淡淡的红:少肉麻了,赶紧吃饭,吃完还得换衣服不早了。
    一顿饭吃得七七八八,夏惊蛰喝完最后一口甜粥,擦了擦嘴,道:我房间在二楼,更衣室也在二楼,吃完就上去吧。
    枕霄习惯了和他同桌吃饭后被丢个洗碗的差事,乍一轻松反倒有些无所适从,指了指满桌的残羹剩饭:不用收拾吗?
    不用,晚点阿姨还会来,夏惊蛰站起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不过炒虾仁和排骨都没怎么动,还有汤我去拿保鲜膜包起来,说不定她还要带回自己家热一热当晚饭。
    枕霄看着他走向厨房的背影,鬼使神差地想,他确实不适合骄矜大小姐的剧本明明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被人叫小少爷的富家子弟,却好像更习惯于照顾别人。
    这个没头没尾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他跟着夏惊蛰上了楼,云里雾里地被安置在桌前,任由对方弯腰摆弄他的头发,用夹棒熟练地折腾完刘海,再捻着发尾一点一点抹发胶。
    真的有点儿长了,夏惊蛰靠坐在桌沿上,一番折腾后直起身子离远了些,捏着他的下巴左右偏转,看着看着又重复了一遍昨晚说过的话,得找个时间带你去剪头发,等明天放学?或者
    然而下一秒枕霄抬眼看向他,尚未出口的半截话就陡然哑了膛。
    其实没有那么长,自然垂落时略微挡住眼睛的额发在夹棒的作用下卷至恰到好处,又被他按着自己的审美撩起一半,露出少年人未受伤的那一侧额头,露出清晰好看的眉眼与分明骨相,睫毛掀起,墨色的眼睛自下而上向他望来,便像春和景明时候湖水初融,沉静清明,映出满湖将开未开的桃花来。
    或许因为枕霄社恐惯了,平时总一副恨不得把枕张脸都藏进衣领的模样,刘海也常常遮着眉眼,五官乍一清晰地露出来,迎着温润灯光,才让人觉得恍若云销雨霁,明俊得慑人心魂。
    明明昨晚还是个顶着一头蓬松炸毛、怎么看怎么柔软无害的人,怎么稍微打理一下就这么招人喜欢
    或者?枕霄被他捏着下巴瞪了半天,想起开学之初某个类似的场面来,还来不及感叹时移势易、夏惊蛰捏他脸的动作都温柔了许多,便被对方毫无征兆地推开些许,被迫把脸别到了一边。
    没什么,留着吧,长一点儿也挺好的。夏惊蛰复又低下身去,接着折腾他还有些蓬乱的其他头发,一边冷着声音道他本来是想说或者晚上我帮你剪两刀凑合来着。
    还是算了,省得被人看见,再平白多出几个情敌来。
    真凶。枕霄不知道他又在烦躁什么,抬手揉揉颊侧被他捏过的位置,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次不全是维持人设,他确实无辜。
    夏惊蛰就有意用力,报复似的扯了扯手里那一撮头发:别乱动,不然被夹板烫着可别怪我。
    于是被摆弄的人被迫安静下来,像前一晚让他吹头发时候那样坐着一动不动,不知又在神游什么。
    先前吵闹时候尚且觉不出,现在安静下来,空气里就又漫上自打理头发这个行为衍生出的微妙暧昧,若有若无地笼在两人之间,与发胶无机质的味道不谋而合,甜得有些腻人。
    这还是早两年他装不良少年时候心血来潮买的东西,当时买回来又懒得用,没过几天就闲置了,没想到再拿出来会是这种场合。
    被那惊鸿一瞥般的对视打断,夏惊蛰突然就没了好好收拾他的心思,动作也染上几分潦草,以指作梳,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发尾,将那一头黑发理顺再随便抹上薄薄一层发胶到最后潦草得他自己都有些心虚,擦了擦手把镜子推到枕霄面前示意他看,心里想着要是不满意就给他换个发型,和之前那样自闭儿童似的算了。
    所幸枕霄对此毫无概念,唯一的反应是抬手拨开了几根扎眼皮的碎发,让他松了口气。
    那就这样,夏惊蛰拍了拍手,怕他后悔似的很快宣布,我去给你拿衣服不过我的尺码对你来说可能小了点儿,可能得穿我爸的了西装对他来说就是家居服,消耗品,很多都是买了不穿、以后也不会再穿的,放心吧。
    枕霄点点头,却没有坐在原地等,也跟着站起来,像要和他一起去衣帽间。
    怎么了?
    没什么,身后的人亦步亦趋跟上来,顶着他折腾出的新鲜发型,看起来分明比平时成熟不少,眼神却像个无措的小孩子,我不太想一个人待在你房间里。
    后半句话没入怅然气声,夏惊蛰没能听清。
    第59章 系领带为什么不接吻
    黑的还是白的,夏惊蛰将两套正装举到枕霄面前,看着他道,选一套。
    衣服是枕霄毫无概念的金贵材质,剪裁简洁,对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有些过于板正了他的视线在黑白两色间周转一圈,无端想起记忆里某只身着白色西服的玩具熊来,思绪就顿了一顿,生出几分苦涩的逃避意味,驱使他垂下视线,抬手指了指黑色的那一边。
    夏惊蛰却没有依言把衣服给他,微妙地沉默了几秒,没头没尾道:我觉得你更适合白色。
    穿惯了深色的人乍一换上白色,大概会很好看他想起枕霄平时穿蓝白校服时候整洁的白色袖口,衣袖下露出白净的指节,话里就藏了些许晦暗不清的私心。
    源于经久记忆里孩童无心提起的话语,止于眼前人清俊乍现的眼角眉梢。
    那倒是从一开始就别让他选枕霄暗自腹诽,到底也没跟他僵持,乖乖伸手拢过缀着衣架的白色正装,察觉比想象中重一些,才发现外套内里除了衬衫,还有一件相配套的杏色马甲。
    都要穿吗?他晃晃衣服,没忍住问了一句。
    嗯,这个天气都穿上可能还有点儿冷,不过室内有空调,夏惊蛰眯眼打量他的头发,又随手替他整理两下,才指了指不远处更衣室的内间,去换吧,我在这里等你,不走。
    枕霄有点儿黏他,从上了二楼开始就一刻不离地跟着,似乎并不肯让他离开视线范围他能明晰地感觉到,却暂时想不出缘由,只好将对方这种反常的状态归结为初入新环境怕生,也就纵容了这一点不清不楚的黏。
    枕霄就抱着衣服点点头,向他指的方向走去,门无声打开又关上,几分钟后他推门出来,那套金贵的白色正装就穿在了身上。
    比想象中更合适,从尺码到颜色无一不合衬,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夏惊蛰眨眨眼,第一反应里三成是惊艳,剩下七成反倒是释然像是眼前的人与臆想中的某个影子重合了,某个曾经被他抱在怀里、贴着他耳朵用柔软奶音说我还买了另一只成对的小熊,穿着白色西装的小孩子。
    如果儿时的玩伴现在还在他身边,穿上正装时大概也会和枕霄一样好看,肩膀端正又挺拔,十几岁的年纪也能撑起板正衣料,被柔软杏白衬出不和年龄的英俊感来,实在很养眼
    然而下一秒对方走到他面前,把什么东西放进他怀里,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察觉了什么先前在滤镜之下没能察觉的事实然后忍不住弯起嘴角,无奈似的渐渐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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