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计划败露是你告的密,就是他们今天原本打算一起出去排练的计划,枕霄跟上他的脚步,像是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不以为意,又连忙补充道,不过后来他们又觉得是我,就没再议论你了。
    本来平静的人却突然停下脚步,难以置信似的转头看向他,拧着眉头反问:觉得是你?凭什么?
    枕霄的视线还黏在他耳朵上,想他怎么只有一边有耳洞、戴一枚耳钉,被一晃而过的璀璨晃了神,眨眨眼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突然不悦,十分受用似的略微弯起眼角,又摆出那副无辜相来:说我是小白脸,班主任对我那么好一定事出有因,背地里耍了很多花招
    奇怪,他明明是心疼夏惊蛰,怎么又犯了老毛病,不自觉地想榨取夏惊蛰对他的心疼,想看这个人为了他皱眉,为他鸣不平,对他明目张胆满心的保护欲
    大约是人的劣根性,他吃这一套,夏惊蛰也不会拒绝。
    一群傻逼。对方果然向他走来,眼底的寒芒锐利如刀,摸他头发的动作却轻柔,带着十足的安抚意味,别管他们了,一天天的就知道嚼舌根,没必要去在意那帮俗人的看法。
    可他真的不在意吗。
    流畅到像在心底排练过千万遍,一字一句磨出来的自我安慰他真的不在意吗。
    对视良久,夏惊蛰抿了抿唇,放在他头顶的手略微下移,覆在他脸侧,又抬起另一只手重复动作,捧着他的脸不轻不重地揉了揉,语气生硬也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还不够么,何必再去管不相干的人怎么想。
    枕霄微怔,像听见了什么梦里才有的好话,思绪都有些恍惚,沉默片刻才想起反问:那你呢?
    说罢,没给夏惊蛰狡辩的机会,他看着那双墨玉般澄澈的眼睛,又认真补充道: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管他们怎么想,你也不许管,怎么样?
    像个锱铢必较的小孩子,像开学之初他们针锋相对的等价交换随便什么,他终究还是要把讨来的心疼还回去,原封不动,甚至加倍偿还。
    夏惊蛰对上他的视线,觉得这个人下一秒就要说出不然我就看着他们诋毁我,委屈到哭给你看之类不讲道理的幼稚话来,还是招架不住,报复似的用力揉了两把那张好看的脸:知道了知道了,是不是还要跟你拉钩啊?
    枕霄也不恼,随他搓扁揉圆,话音被脸颊牵动得含混:也不是不行
    别搞,你几岁了?
    十九。
    磨磨蹭蹭终于出了门,夏惊蛰到底还是决定放弃公共交通,托司机送他们过去原因无他,喜欢的人太招人喜欢,他实在不想带着对方招摇过市。
    在这一点上,枕霄倒是和他达成了意外的共识。
    第61章 与时俱进的安抚方法
    陈编辑的婚礼租了一幢小洋楼,宴席从一楼的客厅一直延续到室外,二楼则用于让远来的客人留宿,整个场地被气球和仿真花装点成粉白色,点缀着细细碎碎的金,灯火通明地嵌在夜色里,像一场梦里的仲夏夜花园。
    诚如夏惊蛰所言,他们是去撑场面的,婚礼现场的宾客组成很明确,八成是新郎那方的亲朋好友,新娘子家庭情况特殊又是远嫁,能请到的就只有公司的同事和三两位好友夏惊蛰就是那三两位之一,算她在本地为数不多的半个熟人。
    婚礼从简,比起仪式更像寻常亲朋好友间的聚会,枕霄生平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活动,看着周遭往来欢笑的生面孔,像只被放进陌生环境里应激的猫,难得显出几分小孩子似的无措来,偏偏被打扮成自己也不适应的模样,服帖的正装领口遮不住脸,眼前的额发也被掀起来,就将他无处遁逃的怯意拔高到了顶点。
    更糟的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今天落在身上的眼神似乎比平时多了许多,也热切不少,让他有些如坐针毡。
    夏惊蛰自己也社恐,但比起他来要好一些,生性习惯了去照顾别人,倘若身边的人看起来比他更需要庇护,不知不觉间他就会将那种想远离人群的冲动抛到一旁,转而去安抚对方的情绪。
    去屋里吧,我们的位置在最里面,他就拍了拍枕霄的肩膀,想装作没察觉对方快要把头埋进地里的异样,到底还是于心不忍,又有点儿别扭地补上一句,害羞什么,很帅啊。
    枕霄点点头,没说话,恍惚间错以为又回到了小时候,他第一次被夏惊蛰带去公园里玩那是个对孩童而言十分宽敞的地方,游乐器械很多,甚至有一架旋转木马,闪动着他只在书里见过的新奇的光,周围都是同龄人,在那一片五彩斑斓的乐土上嬉笑打闹,让他羞怯的安静显得分外格格不入,于是他只好低着头,紧张得快要哭出来,抓着夏惊蛰衣袖的手用了十分力气,生怕下一秒对方就丢下他不管,去和其他的小朋友玩。
    现在倒是没有那么怕生了,也不爱哭,就算夏惊蛰把他放在一边,转身去找新娘或是别的宾客聊工作,他也不会那么介意
    只是那只同记忆中一样白而修长的手就在他身旁,落在他低垂的视野里小幅度的晃,覆盖住半截手背的衣袖也是宽松的棉质布料,和印象里如出一辙但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牵衣袖的蠢事来,便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夏惊蛰把他带到靠近小舞台偏左的圆桌,找到两人的名字对应着坐下来,像隔壁桌安抚哭闹孩童的家长似的,把餐巾叠成乱七八糟却层次分明的一团,递给他玩。
    枕霄看他一眼:这是什么?
    花吧,玫瑰花,夏惊蛰自己也有点儿心虚,拿起另一块餐巾如法炮制,手法精细许多,最终叠出一团看起来层次更分明、至少能看出是花的东西,解释道,这个材质太软了,用纸折就会好很多,其实我还会折千纸鹤,你要吗?
    枕霄接过他手里的艺术品,低头看了一会儿,又看向他,眼底沉冷一路的层冰终于融化些许,显出隐隐晃动的笑意来不是寒冰消融万物归春的那一种,倒更像半冷不热的调侃:夏惊蛰,你觉得我几岁了?
    小时候就拿这套哄他,怎么长大了十岁非但毫无长进,还退步了八岁的夏惊蛰明明还会折蝴蝶和兔子。
    夏惊蛰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解决社恐最好的办法果然是把他带到角落里,再拿些逗小孩子的把戏故意逗他:谁知道呢,人一多就连路都不会走了,也不知道是几岁的小朋友,那么怕生。
    还不是你让我穿成这样,像行走的反光板,他们都在看我枕霄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白色正装,又想起那只玩具熊来,胸口就有些发堵,后知后觉地找茬,再说这颜色也太浅了,吃饭的时候弄脏了怎么办,我可赔不起。
    整天蹭他吃蹭他住的时候呢,怎么不想想赔不赔得起那一套夏惊蛰挑眉,突然意识到他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说起过长期饭票之类的话题,枕霄蹭他蹭得心安理得,他也不以为意,平时不觉得有什么,突然跳脱出来看一眼,居然有点儿像狗血故事里金主包养小情人的情节。
    赔不起就一起欠着,反正不差这一点儿,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将原本那句反正都要送去干洗店的宽慰换成警告,煞有介事地说,还清之前别想逃了。
    枕霄把两团餐巾玫瑰花放在桌上,伸出根手指在其中一朵的花心处有一下没一下地绕,闻言就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反问:我能逃到哪里去?
    早做好了缠他一辈子的准备,哪怕夏惊蛰暂时不原谅他,他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突然离开了。
    夏惊蛰被他看得一怔,来不及看清虚浮笑意下一晃而过的认真,回过神来就已经陷入被动的境地里,下意识撇开视线,话音听起来有些心虚:谁知道你啊,不是还有暗恋的人要追吗,说不定哪天用不着我,就负债潜逃了也说不定
    枕霄才记起这一茬来,心想择日不如撞日,也该给这个乌龙似的借口收尾了,就故作失落地沉默几秒,才用一种被戳了痛处又隐忍不发的语气缓缓道:其实我已经打算放弃了。
    夏惊蛰就默默看着他演:嗯?前两天不是还聊得挺欢吗,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他的演技远不如枕霄精湛,话里那点儿笑意藏不住,却阴差阳错地唬过了对方枕霄以为他是幸灾乐祸,脸上煞有介事的失落就加重几分,委屈似的:他嫌我太笨了,不会关心人,还怕生。
    夏惊蛰就拍拍他的脑袋,怕弄乱发型没敢太用力,玩笑话里掺着一半真心:怎么会呢,你成绩那么好,谁敢说你笨啊,再说跟我在一块儿的时候不是挺会照顾人的吗,是那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别往心里去。
    枕霄对他的表扬很是受用,又要装出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一时有些错乱,只好沉默了几秒调整状态,才不动声色地接着讨夸:可是他嫌我不会说话,甜言蜜语之类的说跟我聊天很没意思,一点儿也不心动。
    不会说话还那么招人喜欢,只用那双眼睛都能把人撩得神魂颠倒,也亏他好意思说夏惊蛰的视线从他眉眼间掠过,觉得自己被他拿捏成这样,也不全是因为没出息或者情人眼里出西施的,便有些分不清这个人是真对自己认知有误,还是故意说些反话来博取他的安慰了。
    暗恋对象是假的,那这些说辞十有八九也不会有多真,然而他对枕霄又总是纵容,被心上人用那种委屈又认真的眼神盯上一会儿,还是软下心来,顺着他的意思道:都说了是他有眼不识泰山,你你他妈的明明很会
    语气别扭得厉害,不知不觉就带上几分色厉内荏的凶,不像夸人,倒像剖出滚烫的心里话来,强硬往别人耳朵里灌。
    他害羞的时候小动作会变多,攥着袖子视线乱晃,澄黑的眼里落了细碎暖光,呈现出波光粼粼的质感来枕霄微怔,被他少有的可爱反应激得心软,性格中恶劣的部分却又忍不住冒出来,促使他得寸进尺地追问更多:会什么?
    这就是明晃晃的捉弄了。夏惊蛰一哽,心想要不是知道他那个暗恋对象是个群,自己恐怕还真会上钩,挫败之余生出几分烦躁来,威胁似的瞪了他一眼,强行终止这个话题:自己想去有个一起画漫画的朋友,我得趁现在去见一面,否则等会坐下人就多了,我还不想被别人知道马甲很快就回来,乖乖在这儿等我。
    宾客确实陆陆续续地来了,室内的人也多起来,他们这一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女生,意料之中的生面孔,大概是新娘现实里的朋友。
    枕霄点点头,被他一番话哄得心满意足,也就没那么社恐了,等他离开后把座椅往阴暗处拖了拖,安安静静地低头刷手机,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扮演一个面若冰霜的自闭少年。
    然而穿着一身白色,扎进暗处只会显得更加突兀,被模糊暖光衬出月色般的清冷与皎洁来,愈发惹人注意。
    于是等到几分钟后夏惊蛰回来,看见的就是自己座位上多了个人,似乎是先前同桌的女生换了位置,正面朝枕霄说些什么从他的角度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只知道女生手机屏幕上的画面似曾相识,是加好友用的二维码。
    第62章 无效搭讪与有效服软
    上次是几天前来着,体育课,他难得去上一次,跑完两圈热身赶上老师组织篮球赛,说要为了运动会挑人。
    像他这样凶神恶煞到影响别人发挥的自然被排除在外,十分自觉地躲去了一旁的树荫下看漫画,枕霄想和他一起装透明人,然而身高不允许,被体育老师强行盯上了,要他无论如何先投两个球再说。
    明明技术也不怎么样,简直对不起他那比别人多长一年、将将逼近一米九的身高,投三分的手法跟小孩子套圈似的,一看就是从小到大泡在圣贤书里,锻炼也只为了不旷课和体育中考的乖宝宝,摸没摸过篮球还另说。
    但偏偏那张脸讨人喜欢,校服外套的拉链难得敞开,袖子也卷起来,显得那道迎着光的影子高瘦挺拔,能代入进随便哪本以青春校园为主题的漫画里,就招来一圈小姑娘围着看,投不进的时候窸窸窣窣夸他可爱,投进去了就爆发出一阵欢呼来与事实毫不匹配的激动。
    听得他有点儿烦了,就低头去揪身边无辜的草,把其中最长的一根打了结又解开,重复无意义的动作压抑烦躁。
    重复到第五次的时候枕霄过来了,钻进他身旁更远离人群的阴影里,蹲下来看着他,问他讨巧克力吃,素来白净的脸上隐隐泛着红,不知是因为运动还是别人的目光从这个人热身时候毫无波澜的呼吸情况来看,十有八九是后者。
    有些像被人围观夸奖了一顿又乖乖跑回主人身边的猫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略微好了一点,摸了摸口袋只找到一颗水果糖,就随手抛进他怀里,说只有这个了,爱吃不吃吧。
    枕霄就在他边上坐下来,低头捻开包装的玻璃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远远地叫了名字。既不是体委也不是班长的女孩子小跑过来,清清嗓子:枕霄同学,模拟赛还缺一个人,麻烦你来陪练一下吧。
    那是个晴天的下午,阳光格外明媚,晒得他忍不住皱眉,明知道枕霄看他的眼神是征求许可,却憋着一口气故意不理他,等到女生走了才凑过去,惩罚似的叼走了他手里剥好的糖,咔嚓一声咬碎了,硬糖壳内里汽水质的夹心就溢出来,酸得厉害:去呗,看我干嘛。
    其实挺无理取闹的,偏偏他对枕霄没什么脾气,被人摸着脑袋哄一哄就好了枕霄看他的眼神委屈巴巴的,像开玩笑又像较真:不去了,明明就不缺我一个,再说我对规则一窍不通,还不如留在这里陪你夏惊蛰,你不会是要赶我走吧?
    现在呢,怎么又开始了。
    走上前去说出那句抱歉,这里有人了的时候,夏惊蛰觉得自己挺傻逼的,明明名牌就放在座位前,那么醒目的位置,对方怎么可能是坐错了才出现在这里说了又如何,难道站起来就不能加好友了吗。
    可他又确实没什么别的话可说,总不能告诉人家,抱歉,这个人是我包养的小宠物,吃我的用我的,加他微信要先经过我同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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