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北迅速想了个理由:我昨天与虞姑娘特意打听的。
    谢倦忽而道:虞姑娘倒是不错,昨日你与他坐在一起,我觉得你们很相配。
    贺北猛然抓住谢倦的手腕,认真道:师兄,胡说些什么,我们才是绝配。再说,我不喜欢女的,上辈子不喜欢,这辈子也不喜欢,我的取向是定死了的。
    谢倦面色带有几分迟疑:但你总会有成家的一天,你爹不会让你一辈子不娶妻的。
    贺北眸光一暗:我爹管不了我。
    谢倦慢吞吞道:我与你可能也只是一时......你对我可能也只是一时新鲜。你的人生总要回归正轨。
    贺北神色紧敛,眉头皱在一起,表情是生气才会有的表情,语气也不大一样,让谢倦感受到压迫与寒意。
    我们就是正轨,我爹管不了我,我喜欢你也不是一时新鲜,将来若你不嫁给我,我就出家当和尚,你看我敢不敢。贺北这话里带有几分赌气的意味,眼里跟着了把火似的,眼眶被烧红,目光滚烫冒着火星。
    怎么了,师兄。你不想要我了?是么?师兄......贺北的态度突然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语气不自觉带了些乞求:师兄,别不要我,我们不能一直在一起么,一直......我不能没有你。我恨不得把你天天挂在身上,师兄......
    听完贺北这话,谢倦的心脏一抽一抽泛着疼,鼻腔里也泛起酸意。
    贺北好像真的真的太怕失去他了。
    我不走的......只是......只是谢倦也不确定他们能不呢走到最后。世事无常,他也不想给贺北什么承诺,承诺实行不了就会变成一种欺骗。
    谢倦最后道:我保证我不会主动离开你,除非你主动离开我,或者外界无法抗拒的因素。这个外界因素谢倦觉得很有可能是贺岸,他打心底里是自卑的,觉得自己配不上贺北。与贺北及时享乐他愿意,但是他不能不看以后。
    只有自己变得更强,才可以留住身边人吧,才足以站在他身边被接受。谢倦这般想着。
    贺北把谢倦揽进怀里紧紧抱了许久才松开。都说人成大事不能为情所困,他偏偏认为自己死在这份情里也心甘情愿。
    不是说好带我去喝粥么?走吧。谢倦缕缕贺北额前的乱发,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贺北原先还忐忑不安的情绪都被这一个笑抹平了。
    走,师兄,今天我给你梳头好不好?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076章 捡破烂
    第七十六章
    待徐棠恢复过精神头来亦是晌午, 他把贺北、祁年、谢倦又召集叫到虞究家里吃午膳。
    吃午膳时,虞究照旧与徐棠对喝些小酒,不一会儿便兴冲头上,饭菜吃的差不多的时候, 虞究硬是把一桌小辈拉去他的武库参观。
    一参观不要紧, 贺北没想到虞究除却喜欢铸剑, 还喜欢做一些机关类的冷兵器。
    这些东西异常对他的胃口。
    贺北随手拿起一把精致小巧的剑弩,在手上掂量一番,他发现这剑弩是铜制的, 看上去小巧,重量却不轻。配套小箭的箭身在他手中被轻轻一旋,居然绽放出一朵梅花状的锋利刀片,箭头的中心密密麻麻布满着银针制作就的花芯。
    这种形式的小箭很像金沙高手梅炽善用的箭头。贺北本无心随口问了一句:虞伯伯,你这箭弩不会是仿照金沙那位有名的弓箭手所做的吧。
    虞究脸色一变, 眼底透出几分轻蔑:屁!什么仿照, 当初我做第一批这样的箭弩, 至少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梅炽那小东西不过是照猫画虎,在我做的东西上稍加改动。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当时太子岭一战我随你父亲从军, 专门给你父亲与太子殿下定制过两件能防护抵御箭的盔甲,能减少此箭的阻力......事实证明,梅炽那小东西还不是不敌你爹, 被你爹用神鹰剑一剑封喉。
    原是如此。这么说梅炽已经死去多年......我很少再见有人会用这样的箭头。贺北这般呢喃着, 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可君右手手背上, 接近虎口处的地方, 有一枚淡粉色的梅花状箭痕。在后来的寒池, 可君的身上也有许多这样的箭痕, 胸口处,后背,小臂.......
    与贺岸一般。
    虞究叹气:正常,这种样式的箭头工艺繁杂,做工讲究。箭是消耗品,若不能保证百发百中,用来也是浪费。说实话,梅炽所用的箭头材质与我这把有些许不同,他用的是雪山铁,毕竟人家不缺钱,我这把的威力与他的比起来可能不算什么,只是形式相同罢了。
    贺北将凝重的神色散开一些,道:虞伯伯,冒昧问一句,您平日里做这些东西的原材料都是从哪里得的?
    虞究玩笑道:收破烂收的呗......怎么,你也想做这些东西?看不出来,你对这个感兴趣。
    贺北如实道:我是对这种机关类的东西很感兴趣。只不过我是穷小子一个,买不起材料而已。
    虞究神秘一笑:你还穷?整个西南都是你爹的,你在这儿给老子哭穷?你爹不给你零花钱?鬼才信!
    贺北用指尖轻轻拨弄一下手里的箭弩开关,咔嚓一声脆响,放了把空箭:我是挺穷的,我爹给的零花钱只够吃穿,别说存小金库了,我倒现在还欠我师兄一笔钱呢。
    徐棠听完这话也没质疑,他知道贺岸在钱财方面管控贺北很严,不是舍不得给贺北花,是贺北花钱大手大脚没有底线。
    说实话,普通的材料还是很好得的,你看我家背后,就是一座矿山。你要是想要更特殊的......那就得找别的路子了。具体什么路子我不能说,我不教坏小孩子。虞究说罢,朝贺北眨眨眼。
    贺北会意,待徐棠不注意时,又凑到虞究身边,答应给他晚上送来几坛惟城特产名酒的千秋岁。
    夜里,贺北拿着千秋岁来私会虞究,虞究闻着酒香,一高兴,直接说出自家老底。说他之所以赖在瀛洲不走,是因为他家后面的几座山,都是真金白银的矿山。
    虞伯伯,我想要承包你一座矿山。贺北说罢,虞究惊在原地。
    虞究讶然道:就这么几坛千秋岁,便想和我谈这么大的生意,真不愧是贺宗师之子,好大的口气,你就不怕你爹知道了一剑敲死你!
    这矿山您无论如何都用不完,不如卖给我。我分期付钱给你。说罢,贺北直接掏出一千金面额的银票硬塞给虞究。
    虞究这些年确实没有赚钱这个概念,如今想到虞亭霜早晚都要嫁出去,没有份体面的嫁妆不行。与其把这些矿山贱卖出去,不如与可靠的人的做交易。
    虞伯伯,我爹现在不给我钱,不代表以后不给我,我明年就及弱冠,我爹说明年就要把我接回西南呢,到时候,自然不会允许我在外面留债,这钱也不会拖你太久。
    贺北说这些话,就是想给虞究制造出一种他很快就要回西南继承家业的错觉。
    虞究仔细一想,虽然贺北年纪小,好像不怎么可靠。但是他爹靠谱,以后贺北若是付不清钱,他大可以找贺岸亲自要去。贺岸此人最讲江湖道义,定不会搞拖欠这一出。
    他就当卖给贺岸一个人情,毕竟贺岸的人情不是人人都好卖的。
    贺北狡黠一笑:虞伯伯,我定金都塞给你了。一千金,虞伯伯,这可顶你这城主府一年的流水。还有您武库那些东西,我可以带一些回剑庄帮你私下偷偷卖掉,钱都归您,您看怎么样?
    虞究再三思索,加上喝酒头脑一昏,便拍拍腿答应了。因为这些年他不卖这些东西,一来是他好歹是个城主,铸剑这一行里也是名声在外,搞批发卖那一套会掉自己的价。如今贺北愿意免费做这个苦力替他赚钱,更不是不行。
    贺北庆幸自己瀛洲没白来,趁机捡了个大便宜。毕竟从叶遇手里拿货着实要贵一些。他此时的财力远远不如上一世做魔尊时那般有持无恐。
    若真的想修成千魂决,掌控万千傀儡,做到一人之上,他必须开始早早做准备。
    两人算是在私下达成交易,约定谁也不需对外透露。贺北陪虞究喝酒喝到深夜才归,他是低估虞究的酒量,若不是他内功深厚,怕是不能走着回来。
    回到客房,他本以为谢倦已经早早睡下挨,谁知谢倦竟然掌着一盏灯,在仔细阅读心法。谢倦是不喜熬夜的,十分爱护眼睛,这种情况,大概率是在等贺北回来。
    看到贺北一身酒气直冲进门,制造出一系列的刺耳声响,谢倦皱下眉头,有些不悦道:怎得喝的一身酒味儿。
    贺北沾着满袖凉风,摇摇晃晃坐到谢倦身旁,闭上眼睛,将头重重靠在谢倦的肩头。
    千秋岁的后劲之大,加上回来时候吹过冷风,贺北此时感觉世界都是天旋地转的,明明身体很想睡觉,但谢倦身上的味道,却又一遍一遍挑拨着他的神经。
    贺北喃喃道:晕。
    谢倦冷然命令他:去沐浴。
    晕,累。贺北越说越无力,整个人伏在谢倦肩头喘着酒气。谢倦侧眸对上贺北一双迷蒙含情的醉眼,稍一愣神。
    谢倦叹口气,扶着贺北的身子将他拖拽到床上。接着,起身出去帮贺北打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回来。
    在谢倦眼里,贺北这个样子洗澡是不可能了。但是要与他同睡,再不济也得洗个脚。
    贺北就懒洋洋靠在软枕上,眯着眼缝,享受着谢倦为他脱鞋,把他的双脚浸如微烫的热水之中。过上一会儿,谢倦把贺北的脚掌从水里捞起,亲自替他擦干脚上的水珠,从头到尾做得那叫一个周到。
    贺北被困意包裹着,迷迷糊糊间,能感受到谢倦竟然还替他剪了脚趾。
    小时候谢倦经常帮他剪脚趾,但长大以后他就自己来了。没想到谢倦现在依然愿意替他做这种事情,让贺北产生一种婚后错觉。
    贺北心里淌过一阵又一阵的暖流。
    谢倦替贺北宽衣,动作温柔细致,解腰带的时候,贺北透过眼缝,瞧着那双白皙似玉、手指细长的手在自己的腰间动作,不禁浮想联翩。如果谢倦能用这双手做他为他做过的事情,一定异常销魂。
    谢倦的指尖因为方才浸过热水而泛着薄粉,在贺北眼里,诱人无比。待谢倦为贺北脱掉外袍,露出白色薄透的里衣,谢倦瞥见惊人的一幕。
    谢倦生咽几下口水,脸因为瞬间涨血而变得通红。他慌张抬眸看一眼贺北,幸好贺北看上去已经睡着。
    他理解人在酒精的作用一下会有一些身不由己的生理现象......他不敢再看那个过于突兀的地方,立马揪过被子替贺北盖住身体。
    直到谢倦躺下,脑海里还会不禁回想起那抹骇人轮廓,让他脸上的温度迟迟不肯下降。他十七岁的时候,也没有那样......谢倦有些自惭形秽。
    胡思乱想着,身边的人大大咧咧地张开胳膊搂了上来,谢倦紧绷着身替体不敢乱动。贺北的胳膊虽是成功将他搂住,但两人空着不小的间隙。
    是谢倦刻意要与他保持开距离,导致两人姿势莫名诡异。
    第二日,谢倦在贺北怀里挣扎着起来,他回眸看向还在沉睡中的少年,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一样......和贺北一起睡觉,体寒的他夜里再也没有手脚冰凉的情况出现。
    以至于他每次离开的贺北的怀抱,身体的温度差异十分明显。
    徐棠计划晌午之间就启程前往松洲。
    走之前,贺北又上门寻过一次虞究,在他的花言巧语以及蛊惑下,搜刮虞究整整两麻袋破铜烂铁。
    祁年嘲笑贺北是个捡破烂的。
    贺北不以为然:等到时候我做出好东西,你别求着我要。
    祁年一脸质疑:师兄,你还有那手艺?
    别废话,帮我背着。贺北把所谓的破烂分担给祁年一半。
    这次回松洲,还多了一人,便是虞亭霜。
    虞亭霜一直想去凤语山玩,如今刚好碰上这个机会。虞究想让虞亭霜完成心愿,他与徐棠一提,徐棠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其实,虞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他想让虞亭霜在剑庄里寻求到自己的心仪对象,如若去一趟能拐个乘龙快婿回来,算是不亏。
    虞究还悄悄嘱咐贺北,让贺北替虞亭霜把关。若是真能挑上满意的,愿意给贺北与他的买卖打个折扣。
    第077章 回剑庄
    徐棠带领着大部队从瀛洲赶到松洲城, 只花费将近两天的时日。
    宋明安特意在城主府设午宴,替打道回府的他们接风洗尘。
    午宴时,贺北与谢倦被真武盟众多长辈围在一起,被询问起他们在春雷山上所遇过的惊险时刻。贺北与谢倦分出精力好一阵应付回应, 贺北还被灌了些酒, 直到午宴散去, 贺北整个人都如同晒干的鱼,焉巴着,被抽魂夺魄, 没有一丝精神气。
    宋明安想留他们在城主府住上一夜,但是每个人回剑庄的心情都是急切的。没多加休息,接近傍晚时分,徐棠就带着师兄弟三人,还有虞亭霜往凤语山赶去。
    待他们登上凤语山的山头, 天色已晚。
    虞亭霜登上凤语山的山顶才明白, 一切都是别有洞天。她仿佛来到另外一个世界, 一个与世隔绝、桃源一般的悠然天地。
    两座雄浑巍峨的青山之间隔着一道剑形通天的空隙,空隙之中透着清湛的墨蓝夜空,银云栉栉缠绕着淡星疏月, 流光徘徊、白鹤乘风好去,这一柄由山水拟成的剑意气象万千,望却无涯。
    虞亭霜喃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剑门关。
    江湖都传凤语剑庄没落无望、穷困寒酸, 但虞亭霜此时却觉得, 到底是一连培养出三位宗师的地方, 光眼前般人文意境就令她足够震撼与惊艳。
    踏过剑门关, 再登过几百层白玉长阶, 刻着凤语剑庄名字的高大石碑就近在眼前。更加吸引虞亭霜的是石碑旁伫立的那棵巨型凤语花树, 枝繁叶茂,火红色烈焰般凤语花簇簇生香,巨粗的树干看上去应该已有百年年岁。
    凤语花树上用红绳吊挂着许多小木牌,虞亭霜好奇,拿起一枚观看,只见上面写着:此生无悔入剑门。署名是凤语剑庄弟子,宋流萤。
    她突然觉得这棵树挺有意思,心想,走之前一定也在这树上挂一个小木牌,代表她来过。
    贺北瞧着眼前熟悉的景象,亲昵地挎上谢倦的肩,欣然道:师兄,不知道今晚的饭堂有什么好饭吃。大家还不知道我们回来了吧,这会儿去饭堂,大家一定会被吓死。
    路程比计划缩短好几日,此时,庄内还无人知道他们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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