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正夫过来了。
    陈氏听着下人来通报,正泡着脚,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急什么,没见着我这儿还忙着,且让他在外头等等吧。
    主、主君也一道过来了。
    啊?陈氏一脚踩进了水盆,被热水烫的龇牙咧嘴:这钱婆子如何做事的,咋把俞儿也喊来了。还愣着做什么,不把主君请进来在外头吹冷风啊!
    是。
    陈氏见着一道进屋来的两人,眉头紧了紧,今儿下午听报说两人一起在外头吃酒下馆子,她初听还不信,眼下瞧着两人走的都快并着肩了,哪里还有前些日子的隔阂,她心里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
    要讲句良心话,乔鹤枝还是很有几分颜色的,这娶回家都被方俞冷了一个月,不闻不问的,更别提圆房了,她晓得儿子心里是惦记着芳咀村那个,但是真娶了美娇娘还能守着自己不动的男子那简直绝无仅有,毕竟哪个男子不馋色的。
    她心里有个疑影,怕是自己把方俞管教的太狠没了延续香火的想法,村子里那些个男子可是十五六就在姑娘小哥儿的床铺上蹿过了,先前她伺候的那户人家的少爷更甚,十三四家里就同房丫头七八个,独独他们家方俞,她一直死死盯着,直到十九才让娶了亲,这娶了也跟没娶似的,她心里能不担心嘛。
    原是怕男色女色耽搁方俞读书,没想到却是有些适得其反了。
    今日芳咀村那头又有亲戚来传信儿,家里的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喊她得空回去吃满月酒,她想着现在自己的身份原是不想去的,可是在城里也无所事事,倒是还不如跟村里那些婆妇吹牛时间好过,想着还能回去摆阔,也就答应了。
    去吃席是一事儿,倒是生的大胖小子又给她警了个醒。
    现在方家也算是体面了,士籍秀才,家里又有银钱,繁衍子孙就是头等大事了。
    前阵子她也没有过问方俞和乔鹤枝同房的事情,想着要给乔鹤枝立威,不同房虽是打压了乔鹤枝,但是细细想来方家也吃亏啊,这正室迟迟不生孩子也是惹人笑话的。
    方家就算把娆儿那丫头娶回来终究也是个妾,那生的孩子就是庶出,乔鹤枝虽然出身不好,但总归是正室,家里还是得要有正室的孩子,左右以后都是上士籍的,倒是不受乔鹤枝的影响。
    为此,她虽然瞧不上乔鹤枝的商籍出身,身子又孱弱不好生养,但已经是正室了也没法子,还得早些生个孩子才成事儿。
    这朝原本是想把乔鹤枝单独喊来训会儿话,让他自己努把力,又再给方俞上点眼药事情应该也就成了,但是眼下两人都过来了,索性一道说也好,也不用再两边做功课。
    婆婆。
    乔鹤枝规规矩矩的给陈氏行了个礼,陈氏也难得没有刁钻。
    行了,都坐吧。
    却瞧着方俞,嗔怪道:你倒是转了性子了,都说新婚燕尔,你却把夫郎都放在一边,往日里就晓得刻苦读书,这一亲近上来啊,又恨不得把人撇在裤腰带上,连我喊人过来说会儿话都要跟着了。
    方俞眉头一跳,这话风和平时大不一样啊,他也说起好听话:母亲可就误会儿了,儿过来是为了给母亲请安。
    得,还拿娘当幌子,跟娘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一道出门吃酒闲耍了,说到底是夫妻,要踏实过日子的,娘瞧你们俩也说得上话也高兴。
    说到这儿,陈氏这才偏头看了乔鹤枝一眼:既然这样,今晚你也就不必回小桐院了,上主君屋里伺候着。
    方俞瞳孔震惊,被这猝不及防的转折打得嘴里发苦,原怕陈氏又为难小乔,他想着自己几步路跑一趟也好让小乔早点回去休息,早知道是催生他来凑什么热闹!
    他干咳了一声:母亲,我明日
    你迟早都要有人伺候的,就别拿读书说事儿了。你爹像你这么大年纪都生了你哥了,可惜了那时候家里穷苦,你哥没能养起来,他俩都是个短命的,咱们方家香火单薄,现在家里日子好了,还不得靠你把香火旺盛,也好告慰你爹在天之灵。
    方俞干笑,这话不好反驳。
    他只得尴尬的把目光移向乔鹤枝,想来小公子心里也一样跟他是抗拒的,毕竟原主以前对他也不好,两人又没什么感情基础,突然要他去伺候,谁会乐意。
    只需乔鹤枝说自己身体不适,他也好顺坡下驴帮腔把陈氏忽悠过去。
    第11章
    让婆婆费心了,鹤枝定然会伺候好主君。
    方俞头一偏,险些捏碎茶盏,他惊悚的看了乔鹤枝一眼,这傻公子,怎么一点不按套路出牌。
    你知道分寸就好,时辰也不早了,我要歇息了,你们俩就早些回去吧。
    方俞想再说点什么,却被下人迅速请到了门外,他仰头看着暮色中的屋檐角,正在思索着对策。
    也不知什么时候冬风吹起了雨,丝丝冷的入骨。
    乔鹤枝跟在方俞身后,脸被凛冽的风刮的生疼,见方俞迟迟未有动作,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他想,兴许此刻方俞正在挂念他的表姑娘。
    他心中黯淡,却未全然灰心。
    出嫁前母亲曾教导他,有些东西当争得争,若是顺其自然,兴许既定的结果反倒会被他人所左右,即使方俞心里有人,他作何不能在他心里为自己博一些位置呢。
    两人成亲这么久迟迟未圆房,素日里宅子的下人说闲话也就不罢了,若是再传到外头去,那还有什么颜面过日子。既有机会,便应当抓住才是。
    他顿了顿,暗暗吸了口气,上前试探着轻轻去拉方俞的手,柔声唤道:子若。
    方俞感受到手指间的温度,收回屋檐下的目光,下意识低头,便看见覆在他手背上的白皙指节。
    乔鹤枝见方俞并没有抗拒,指尖扣进了他的掌心:外头冷,我们回屋吧。
    方俞心中不免一动,此情此景,恐怕铁树也要开出花来。
    纵使一腔的话想说,瞧着几个屋的下人都看着,心软如他,也说不出让乔鹤枝自己回去的话来,他只觉得有些心疼小乔,手上使了些力气回握住他的手:走吧。
    牵着人去了暮苍小榭。
    正屋卧房熏了暖香,门一关便隔却了冷气,按照往常方俞进屋便先脱去外袍,一身轻松的准备休息,而今日屋里多了个小乔,且丝雨和雪竹两人一早就溜了出去,说是下去给两人准备热水,没了一干下人,孤男寡男的,气氛也变得莫名焦灼。
    乔鹤枝捏着自己被方俞握过的手站在屋里,这人把他拉到了屋里,却又迟迟不发话,他也有些不知所措,虽说成亲以前家里也请过年长的小哥儿教习过他一些礼仪规矩,但说到底都是清白儿郎,总是害羞的。
    但总这般僵持着也不是事儿,他心一横,伺候便伺候吧,左右这些日子也有了些了解,想必他也不至于太过为难自己,便道:外头下了雨,方才染了一身冷气,不防不防鹤枝替主君宽衣休息吧。
    方俞连忙抓住了伸到胸前的爪子:把大氅解下便好了,我自己来就行。你的也解下吧,我拿去给你放好。
    乔鹤枝照着方俞的意思办,把大氅脱下后,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解其他衣服,方俞把两人的大氅挂到衣架上折身回来便见着他为难的模样,一下子猜中了他的心思,拉过他的手腕把人按到了桌前坐下。
    真想跟我圆房?
    乔鹤枝楞楞的看向方俞:主君是什么意思?
    方才我仔细想了想,有些话现在和你好好谈谈也好。
    乔鹤枝乖乖点了点头:我听着,主君说便是。
    你若心中不愿意,那我们可以不圆房。
    乔鹤枝闻言眸子微暗,闷闷道:主君为何觉得我不愿,倘若我说愿意呢。
    那我便要说我没有做好准备。
    乔鹤枝闻言语塞,他哪里会想到方俞会跟他说这个,不由得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人一本正经的,脸一红,磕巴问道:那、那要私下找一个教引吗?
    方俞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小公子想哪里去了。
    别胡思乱想,我不是不行,也不是不会。
    我没有准备好是指你我成亲不过月余,此前又不相熟,若是我这便与你同房,难免有些轻视你了。
    乔鹤枝一张脸顿时充红,像煮熟的螃蟹,想找个地缝给钻进去:是、是误解了。
    方俞看着耳尖发红的乔鹤枝,忽然觉得他真的很讨人喜欢。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会那么随便的对他。
    男人要睡个人那是再容易不过的,无非是衣服一脱几个小时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个自己送上门的小美人,说什么都是他赚。
    说句不要节操的,他当然可以睡他,不仅自己快活了,还可以省下很多麻烦事。但他历来却是个洁身自好的,再者小乔对他也很好,他怎么可能会这样对待他。
    他安抚的摸了摸乔鹤枝的头发:别紧张。
    乔鹤枝漂亮归漂亮,却也掩盖不住还是一张青涩的脸,说到底也不过还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年,嫁到这方家来,婆婆凶悍,丈夫冷漠,实在是惹人心疼。
    这些日子他也仔细盘算过了,两人已经拜堂成亲,鉴于当下这个社会环境,他们也不可能轻易摆脱夫妻关联。
    几日接触下来,小乔温柔贤和,性子也很好,他并没有任何反感,虽现在谈不上喜欢,但好好相处下去是没有问题的,他也可以接受。
    他想着小乔年纪也小,其实自己这具身体年龄也不大,两人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的了解,不必着急走夫妻程序。
    我们可以先相处,你完全不必担心母亲施压和下人的眼光而勉强自己,这些事情我可以替你圆过去,等哪天你觉着我是可以托付的人,也能做好你的丈夫,那时候我们再考虑后代的问题,现在你年纪还小,考虑好自己便足够了。
    明明是拒绝和他同房,乔鹤枝却听的感动,虽然他想说大多数人成亲前都是没有见过的,也一样成亲当晚便洞房,自然他受的教导也如此,可既有的选,自然还是方俞说的更好,一切都给他想妥当了,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我听主君的安排。
    不是我要安排你,我只是想你有更多的选择。方俞眉峰一动,往乔鹤枝跟前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当然,如果你还是想今晚的话也不是不行,左右我也不吃亏。
    乔鹤枝往后躲了躲,他知道方俞是在逗他,笑道:我知道了。
    你不要骗我。
    乔鹤枝眸子微动,深深看了方俞一眼。
    没有骗你,这都是诚心诚意的话。
    乔鹤枝抿唇点了点头,他站起身:那我就先回小桐院了。
    若是回去不就露馅了。方俞把人拉了回来,他扭身从衣柜里抱出了两床被子,一边往榻子上铺,一边道:你就在这边休息,待会儿我睡榻子上。
    乔鹤枝连忙道:我睡榻子就成。原也是为了周全他,怎好委屈方俞。
    你身子本就不好,睡什么榻子。方俞道:我在乡野早睡惯了硬床,睡睡榻子也没什么,倒是你,定然是没有吃过什么苦的。
    方俞把床铺好后:歇息吧,过点时辰我让下人送热水进来,你只管休息不必理会,我自会把他们打发下去。
    乔鹤枝心下生出暖意,隐隐对方俞所说的以后生出些期待来。
    第12章
    屋里早早吹了灯,方俞也没法子看书,索性钻到软榻上睡了一觉,暖气熏着他竟然还真给睡着了去,醒来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了,他才赶忙开门把守在外头的下人放进屋。
    主君,奴婢去服侍公子洗漱吧。
    丝雨按着时辰就端了水来等着,结果在外头立了两刻钟也未听屋里传唤,端来的水都凉了。
    水凉了事小,她是忧心着自家小公子的身子,伤病未愈,哪里受得了折腾这么些时辰,见方俞开门才算微微松了口气。
    不必了,把热水送到屋里便是,我会照顾他。
    丝雨凝着眉头,反倒是更担心了:可奴婢伺候惯公子了,恐怕
    方俞耐着性子:他累了,你进去会吵着他。方才我已经同他说过了,不信你去唤他吧。
    公子丝雨小心的朝屋里唤了一声。
    你回去歇息吧,不必伺候我了。
    丝雨听到带了丝睡气的答复,这才放心心来,转忧为喜,小声麻利送了热水进去后便同方俞行了个礼下去了。
    屋子恢复安宁,乔鹤枝掀开帐帘瞧了瞧。
    方俞这会儿正站在净房门口,见着一大桶的热水,不用也浪费,索性脱了鞋准备泡个脚,一偏头便瞧见从帐帘里探出了个脑袋的乔鹤枝。
    脚凉吗?要不要过来泡个脚?
    乔鹤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方俞把水桶拎了过去,便见着从帐帘里出来的乔鹤枝一身素白亵衣,一头墨发归于后背,散落了几缕在胸前,素雅干净的如同一朵昙花。
    屋里只放了一个桶,我们就将就一个。
    桶有些小,那我待会儿再泡吧。
    乔鹤枝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方俞把大脚板子塞进桶里便没有多余的位置放脚了,而且水还再冒热气,他又有些怕烫。
    你踩在我脚背上啊,待会儿水该凉了。
    乔鹤枝将信将疑的看了方俞一眼。
    快来吧。方俞觉得褪去了冬日厚重外衣的乔鹤枝很小一只,就更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了。
    乔鹤枝挽起裤管,试探着把脚放进了水里,轻轻踩在方俞的脚背上,肌肤相贴,他敛起了眉
    翌日天未破晓,屋外雾雨蒙蒙,细雨笼罩在整个县城中灰沉沉一片。
    方俞一改前几日养病的惰性,早早的起了身。
    他轻手轻脚换上昨夜雪竹送来的衣物,瀚德书院的统一米白色黑领院服,随后坐到铜镜前盘头发,到时候出门再戴上黑色襦冠,那便是标准的读书人模样了。
    不过盘头发着实有些费功夫,他抬着手低着头在桌案前折腾了半晌也没把头发盘上,原本还算顺溜的头发被薅的像个狮子狗。
    正犹豫要不要把雪竹喊进来帮着打理一下头,身前的铜镜里先映出了个影子:你盘的太用力了。
    方俞回过头,不知乔鹤枝几时起的身:我来吧。
    方俞老老实实把木梳交给了技术人员,铜镜里那张不甚清晰的脸,温柔细致的梳理着头发,在他手里难以掌握四处散乱的发丝,倒是十分听乔鹤枝的话,不过三两下便规矩的立在了后脑勺上方。
    盘的会不会太紧了?
    方俞左右晃荡了一下头,满意道:正好。
    乔鹤枝笑了笑:书院的院服太单薄了些,主君里面再穿一件吧。
    方俞站起身:不必麻烦,叠的再多也不如烤火和纳绒的衣物来的暖,穿多了反倒是臃肿不便。
    乔鹤枝想再劝劝,见方俞心意已决的模样,只好收回了话。
    不耽搁了。我去同母亲请个安便去书院,眼下时辰还早,你在屋里睡醒了再起来,左右这几日也不用到母亲那头去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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