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俞低头,乔鹤枝也笑看着他。
    比起游人的惊叹,吴树游却似是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能让素日里帮扶自己的同窗满意,他也是很自豪的,他引着两人往梨花园中劈的一条路往前去:马上就到寒舍了,在里头赏景更佳。
    你家竟在这梨花园里,不想树游兄竟是如此风雅之人。
    方俞兄见笑了,我们祖上便是农人,这片梨园是从祖辈就种下的,那时候家中贫寒,为了守着梨园防止秋时有人窃果这才把屋舍建在园子里。后头一代代的也未曾搬迁过住处,直至今朝还是如此,而到了我这一代才开始读书有了些微薄的功名,实在是谈不上风雅二字。
    吴树游方才说完,方俞和乔鹤枝便见着一处三层楼高,附带一片平层的屋舍在梨花掩映中出现在眼前,与其说是屋舍,说庄子倒是更为贴切一些。
    方俞不由得看了吴树游一眼,你对贫寒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原本以为他是农户,平日里在书院又很是淳朴憨厚,衣着朴素节俭异常,下意识就把人给清贫联合在一起想,而今这说到底还是他格局小了,人是真、地主家的傻儿子。
    乔鹤枝也抿了抿唇,他本身就是商户出身,有钱人家自然是见得诸多,吴家在他眼里也算不得什么,但是方俞给他说同窗是乡野农户人家,言语之间颇是觉着人家多么不易,原本以为就是村头那般小户人家,到这儿却发现是农户地主。
    他夫君可真是
    两人心思各异的随着吴树游一道进了庄子。
    爹、娘、大哥、大嫂儿的同窗到了。
    吴家老小闻声鱼贯而出,除了吴树游念着称呼的几人,随着出来的还有六七个妙龄女子小哥儿,以及扯着步子的三两岁小娃娃,似乎是有吴树游大哥的妻室,还有吴树游自己的老婆孩子.
    树游看着年纪比我还小,没想到竟然已经孩子都有了。
    吴树游抱起一个奶声奶气喊着爹的小娃娃,宠溺的亲了亲孩子的脸:我们村野农户人家成亲的都比较早。
    噢~方俞干笑了一声:你们家香火很是旺盛啊。
    两人说了几句,吴爹吴娘以及吴家大哥大嫂十分热情的拉着方俞说话,全家人一口一个方秀才,千恩万谢的攥着他的手答谢在瀚德书院照顾点播吴树游,谢天谢地的说自家的傻儿子能交到书院里的佼佼之辈实在是祖坟冒青烟,说的夸张又不失真诚,就差掬出一把泪了。
    方俞也客气的夸了吴树游几句,说小吴是可塑之才,勤学恳读院试定然不是问题。
    吴家人觉着像是听了神仙真人的话一般,欢喜的不行。
    好了,爹娘,你们尽拉着方兄说话了,人家还要和夫郎游览的。可别在耽搁人家,你们还不去忙,今日进村的游人这般多。
    方俞心底狠狠给小吴的这番话点了个赞,回头想叫乔鹤枝去游玩,没想到人却被吴家的妻室围住了,这会儿正抱着吴家的奶娃娃。
    乔鹤枝见着他回过身,得意的朝他挑眉炫耀:小孩子特别喜欢我。
    方俞笑了一声,走了过去。
    吴树游的孩子是个小哥儿,养的胖嘟嘟的,小脸蛋儿上嘟出了两团,着实是十分喜欢乔鹤枝,被乔鹤枝抱着就软乎乎的靠在他的肩上糯声叫哥哥。
    方俞捏了捏奶娃娃柔软的脸蛋儿:好了,把孩子给她们吧。
    孩子虽然是可爱,但他也怕再被吴家人拉着说话了,便哄着乔鹤枝道:我带你去攀折梨花。
    乔鹤枝颇有些不舍得送回了孩子,两人才得脱身去游玩。
    吴家梨园极大,这头还是只是个园子,往东还有一个山头的梨树,春日可谓是盛景,吴家的庄子会接待游客在此吃酒吃农家菜,收益颇好。
    方俞今日见前来的游客便可见一斑。
    两人在梨花园里转了一炷香的时间,方俞给乔鹤枝戴盛放正好的梨花,道:树游兄说前头有一条河,待会儿我们去钓两尾鱼带回家去炙烤烧鱼汤好不好?
    乔鹤枝点点头:好。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拿了鱼竿就来。方才两人想要独自走走,觉着小厮跟着怪打扰人的便没让人跟着过来,今下也就只有自己跑路了:我见你也走累了,在这里坐坐,我很快就回来。
    乔鹤枝倒是也不算累,但是想着两人一道反而慢些,于是便道:好吧。
    方俞便折身回去,园子里有修路,倒是也不怕走丢。
    他顺着往前去,一路上都是吟诗作赋结伴赏花之人,也并未多留心,倒是远处往这边来的一抹紫色的身影让他眉心一紧,他下意识的回头朝乔鹤枝那头看了一眼,见着相差无几的衣饰颜色,暗道昨儿就不该嘴贱选紫色的。
    鹤鹤枝?
    乔鹤枝听见有人唤自己,笑着从石凳上站起身,才不过须臾,他正想着人如何这么快就回来了,抬眸间,却是见着了个身形陌生,音容却颇为熟悉的人,他笑容顿时固在了脸上。
    你,是乔鹤枝吗?
    来者见人未答复,小心的偏头又复问了一句。
    我是。乔鹤枝确认眼前之人是谁后,惊讶出声:余大哥,你真回来了?
    男子忍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是,我回来了。远处见着面容有些像你,我还怕认错了人,没想到你长这么高了!倒是还那么喜欢着紫色衣衫。
    乔鹤枝见着两人颇有点相似的衣服,尴尬的笑了笑,没好意思说是方俞给选的。
    小时候你都叫我哥哥,如今多年不见久别重逢,一声大哥倒是让我觉着老了好多岁。
    乔鹤枝失笑:晃眼便是许多年,自是年长了,我这么唤也没错吧。
    余唳风笑着摇了摇头,又道:你一个人在这里赏花吗?我可记着你小时候便喜欢一个人出门,胆子是比寻常人都大,今下还喜欢这样。
    余大哥可别再揭我的短了,我今下一个人出门也是无碍的。乔鹤枝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低了声音:我今日是和夫君一道出门的。
    余唳风闻言顿了顿,垂下头声音黯了一些:我回来后到乔家拜访过,听乔伯父说你已经出嫁了。夫君是个书生,生的俊朗,人也上进,伯父伯母都很满意。
    嗯。乔鹤枝点点头,上回到家中就见着余家已经打扫了,他便是想问一声余唳风是否已经回云城,半路却被他爹打断,后头忙碌着就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人既到家中拜访,爹娘竟然也不传信知会他一声:余大哥
    那你满意吗?
    乔鹤枝楞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有点脸红,却还是笑应了一声:嗯。
    余唳风微微笑了笑,行过之人不由得侧目,男子生着一张如沐春风的脸,实在是忍不住让人驻足窥视。
    你过得好那便好了余唳风很想藏住眼中的悲切,以为在朝中沉浮已经足够把情绪把控好,原来不过是还未碰上足够让他心伤之事罢了,他笑了一声:伯父伯母从小就疼爱你,说舍不得你出嫁,还要给你招赘婿,没想到这么早却把你许配了。他们怎舍得
    我也并未成亲多久,再者都在云城也是不远的,若要回家也很快。余大哥呢?你成亲了吗?自从你和余伯伯到京城以后就一直没有得到过你的消息,也不知道这些年余大哥过的怎么样。
    他说的也不过是客套话,余家世代官流人家,又怎么会过的不好呢。
    余唳风眸光微凝:你没有收到过我的消息吗?
    嗯?乔鹤枝诧异的看了余唳风一眼,以为他的意思是自己没有去打听过他的消息,想了想道:倒是听余府的下人说余大哥已经在翰林院任职了。
    余唳风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终归还是没有说出去。
    余大哥这次什么时候回京,不妨到家里来做客吧。
    余唳风看着无忧无虑和从前没什么两样的人,苦笑道:怕是你夫君知道了会不大高兴。
    乔鹤枝闻言眸子一动,想起过往种种,他压低声音,哀求着余唳风道:也对。余大哥,你可千万别把我小时候那些糗事说出来让我夫君知道了,儿时我淘气不懂事,你也别放在心上。
    余家人搬迁去京城一晃六七年都不曾回来过,又在朝廷风生水起,他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余唳风了,就算见着想必这样的世代高门清流人家也是不会和他们乔家这样的商户再来往的,倒是没料到余唳风脾性还是那么好,竟还会上他们乔家拜访。
    乔余两家不过一墙之隔,他小时候家里也没有兄弟姐妹陪着一同玩乐,特别喜欢缠着隔壁的余唳风,满打满算是真能说的上一句青梅竹马的,若是让方俞知道了那还得了。
    你是不想让他知道和我一起放过风筝,还是不想要他知道早上醒不来要靠我的读书声才能起,亦或者说还是不想他知道你说过长大了要嫁给我的话
    我知道乔伯父他怨我,以为他说你出嫁了不过是不想再让我见到你。可是你却是真的成亲了,我也想过不要再打扰你,可这么多年我还是想着在离开云城前可以再看你一眼。
    什么规矩,什么礼数这些年便是太受这些条条框框的束缚,才致使得他永远的错过了乔鹤枝。
    余唳风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突然伸手拉住了眼前人的手:鹤枝,是我来晚了。
    乔鹤枝突然愣住,风筝是放过,听人人家读书也是听过,可嫁给他这样的话却是不曾说过的啊!他既惊讶于余唳风的话,又震惊于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取了鱼竿儿回来,正立在一旁未置言语的方俞。
    方俞脑子有些乱,也并不是他想上演什么躲在一旁偷听媳妇儿和儿时玩伴谈话,然后产生极限拉扯的戏码,只是他也很震惊!
    他自然是记得之前在书茶斋时碰见过余唳风,那日他还跟乔鹤枝提了一句,嘴贱的觉得余唳风卓尔不群,出身显贵,暗暗觉着两人以后可能还有机会碰见甚至是相识一番,着实是没想到竟会以这样的身份再次会面。
    这些也就罢了,毕竟是小时候的事情,小乔现在也不过十六七,再退回去那么几年还是个小朋友,谁跟他玩儿还不就喜欢谁,他受过新时代的教育也不应该小肚鸡肠的计较这些。
    让他觉得棘手的是他是余唳风啊!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名字可是出现在书页封面大写的男主,日子顺遂平稳的都让他快要忘记他其实是书里的反派炮灰了。
    这也跟着罢了既然是本书,那肯定有男主嘛,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男主的白月光居然是小乔,也难怪书里男主光风霁月、精明睿智的人设会那么憎恨后期进入朝廷的原身。
    他现在觉着一团乱麻,酸肯定也是有的,但他更极力的去回想书里的内容,就连小乔惊慌的过来拉他的手也有些恍然。
    几人不欢而散,他既没有笑着同书里的男主告别留下个大度慷慨的好印象,也没有作为一个情敌该有的样子放两句狠话,总之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第41章
    回去的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话,临到屋门口,乔鹤枝实在憋闷不住,抬手想拉住方俞。
    鹤枝,累了一日且回屋早些歇息吧,我去书房待会儿。
    方俞托住乔鹤枝的后脊,轻轻拍了拍。
    乔鹤枝眸子微睁,手僵在了原地,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看着转身走进廊子上的身影颇为凝重,他垂下眸子,声音有些发抖:他定然是都听到了。
    也、也实在是余大人逾距,明知公子已经成亲,却还如此不识礼数起来,不知公子丢了名声于他有什么好处。
    乔鹤枝看了丝雨一眼,仰头吸了口气,眼睛有些红,瞧着方才的情形,事情并不乐观:我见他回来心事重重,也是无心听我多说什么,我且明日再同他解释罢。
    可他又能解释什么呢,别的兴许是假的,可青梅竹马却是真的,这也是没法改变的事实,要他狡辩他也狡辩不来。
    乔鹤枝回屋躺在床上望着帐顶,想着往事心中辗转。
    余家祖父当年是探花郎,朝中风云,他被迫提早告老还乡回到云城,回来时一并带回了小孙子余唳风,一同在余家老宅生活了七八年的光景。
    余家书房对靠乔家,余唳风儿时求学上进,他小时候起床便能听见余唳风的读书声,在院子里骑小马可以听见,在花园放风筝也能听见爹爹素来喜好结交,余家这般家世又在隔壁,自然是要送礼拜访的,余家上门做客时余唳风也上了门,两人便由此相识。
    此后自然也同许多青梅竹马一般长大,余唳风翻墙过来同他一起斗过蛐蛐,教他玩过许多京城的玩意儿那着实是一段十分美好的时光,余祖父似乎看着两个孩子如此合得来,也便曾和父亲母亲暗示过将来等他们长大了可结为亲家。
    但是余家高门显贵,世代清流人家如何会娶一个商贾人户的小哥儿做正室,父亲母亲心中有谱,他们怎么会舍得他去做妾。妾是什么,妾就是主家的奴婢,是主母可以任意打骂发卖的下人,商户虽然是贱籍,但家中日子也还过得不错,实在是犯不着去受此等腌臜气。
    为此素日里父亲母亲便对他诸多教诲,让他要知进退,和余唳风正常来往可以,但是不能来往过密,更不可以奢望一些不可能的东西,以免往后伤了自己。
    他打小就知道两家人的区别,素日里是贪玩儿了一些,到底还是守着本分的,可惜余唳风似乎并没有门第之见,出门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是会给他送来,哪怕是爹娘不让他过来,他还是会翻墙角把东西送给他。
    这些事情如何瞒得过父亲母亲,长大了些父亲便寻余唳风谈过话,他昔时不知两人究竟说过什么,出嫁前却从母亲口中得知,当年余唳风同父亲保证一定会迎娶他做正室,此下家中定然不会接受,但他会刻苦读书,将来有了出息在家中说的上话时就会过来下聘。
    父亲得此保证很是高兴,也很满意余唳风,如此倒是和顺的过了两年光景,后来余唳风少年中举,家里还未来得及高兴,听说余伯父在京中升迁,做了吏部侍郎,要接余祖父和余唳风回去。
    自然,后头余唳风便回了京城,一去多年不曾有过一封信,倒是父亲费心去打听过消息,余家下人告知余唳风高中进士,后又三甲有名,最近的一次是两年前,听说已经在翰林院任职,余伯父又升任吏部尚书,余唳风可谓是仕途大好,人才又卓然,京中多少官眷都在盯着这块香饽饽。
    言语之间颇为瞧不起乔家,似是要纠缠着余家攀附一般。
    父亲提起余唳风就生气,他在家里也便不去触爹的霉头,日子就那么过着,后来爹选中方俞,他出嫁这些年都是家中之人在商谈这些事,他大抵都不知道,还是出嫁前他娘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他和余唳风是不可能了,让他把他给忘了好好过日子。
    他也是糊涂的很,余唳风离开的时候不过十二三,他比余唳风还小两三岁,那些年不是吃就是玩儿,他脑子里都还没有长出惦记两个字,如何就说起要把他给忘了?
    反正他不知爹娘到底有没有信他的话,总之事情就那么过去了,原以为再不会有什么波澜,如何会知道余唳风还真给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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