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鹤枝幽幽道:他自小便是不如何瞧的起咱们这些商贾出身,竟会主动邀你,可别是故意如此。
    管他作甚,他历来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不过今日他倒是真有事忙,不是钱有章那个大贪官要走了吗,陈存熙还要随他爹一道去给人送行呢。
    乔鹤枝托着脸:虽知道陈存熙和钱县令似是同乡,这么多年我竟不知陈家和钱县令如此亲厚,
    倒也说不上亲厚吧,总之在老家那头是沾了亲的,陈家不去贴着钱有章,陈存熙他爹一个外地来的举子这个年纪也不会那么快荣升瀚德书院的副院长,听说背后就是钱县令使了力。
    徐染墨耸了耸肩:我也不知真假,不过看陈家这般热络,想必也是有些可能。钱无章今下都被罢官了,陈家还肯相送,倒是挺知恩图报哈。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既然两家是同乡,钱有章回乡以后也是可以关照一二陈家老家的人。即使钱无章败落了,陈家也是会做好功夫的。
    话毕,乔鹤枝眸子微凝,他抓住徐染墨的手:陈存熙的爹是陈广尹,陈广尹在瀚德书院任职副院长!
    徐染墨觉得乔鹤枝的举动有些奇怪:你在这儿跟我玩儿绕口令呢,自然是啊。
    如此就遭了。
    怎的了?
    话音刚落,雅间的门突然响了起来,侍从得到两人的示意打开了门,瞧见门口长身玉立的人,乔鹤枝眸子一动:你怎么来了?
    我下课回去正好路过此处,想着你说今日要到这里来会友,顺道来瞧瞧看你有没有回去。
    徐染墨闻言收回了目光,转而又看向了乔鹤枝:得了,有人来接了,今儿便散了吧。
    乔鹤枝心早就同方俞溜走了,不过还是假模假样道:好不易见上一面,一道坐会儿。晚点咱们一起简单吃点。
    方俞也附和道:是啊,隔壁不远有间食肆味道还不错,鹤枝早想去了,今儿有空不妨一起去尝尝。
    徐染墨摆摆手,方俞兴许是真心想要招待,可乔鹤枝那个小白眼儿狼的心思他可一下就看穿了:不了,不了,方解元若是不嫌叨扰,改日我在上门拜访,今日出来也有些时辰了,回去晚了家里也着急。
    如此便也不好多挽留了。方俞道:改日宅中备上清茶小菜还请秦夫郎赏脸。
    徐染墨见方俞文质彬彬的使人如沐春风,一改他当初在婚宴上见着的寒碜模样,他实打实也是替自己的乔小哥儿满意了,便伸手撩了一下站在方俞身旁之人垂着的手:那我就回去了。
    我送你下去。
    可算是说了一句像样的话了。
    于是几人一道下了楼,方俞去结了账,出来时徐染墨已经上了马车,在车窗前给两人挥了挥手。
    今日可高兴了?
    徐染墨的马车去了以后,两口子才上了自家的马车。
    我哪日有摆脸色说不高兴的。
    方俞闻言靠到了小乔的肩上:我却是不多高兴。
    乔鹤枝垂眸:今日续职怎还不高兴?
    可是陈副院长为难你了?
    闻言方俞抬起了头:你不会是偷跟着我到书院去了吧。
    谁偷跟你。乔鹤枝正色道:我今日才知陈院长和钱无所谓章有亲。
    他把得知的消息尽数同方俞说了一遍,原是想回家问问的,没想到院长果然已经开始发难。
    我还正诧异他为何看不惯我,想着许是他原本就是严厉的脾性,倒真未往这一层上去想。
    方俞想过陈广尹可能不喜商户,也可能觉着他德不配位故意刁难,但真没想过他和钱无章是老乡,他忍不住感慨,城里有头脸的人物背后的关系网当真是千丝万缕,算不准两个完全没有干系的人便是亲戚同窗云云~
    不过现下既弄清了其中的缘由,倒是也不必小心翼翼揣测了,他伸手揽过小乔在他脸上啄了一口:还是你会打探消息。
    第76章
    陈广尹携家眷同钱无章送行后,匆匆又赶回了宅子去。
    若不是钱无章离开走的低调,他也不会带着家里人前来送行,毕竟钱无章今下在云城的口碑可谓是稀巴烂,他受钱无章的恩惠面子定然要来做的,但要是大张旗鼓的走便没必要带家人一道出来受人白眼,今下他不动声色的走,带着一家人来送行倒是显得更为亲厚,也不会受人指指点点。
    老爷,赵杨孙几家都已经送了礼上门,说是答谢老爷为几位少爷费心安排夫子一事,想要再宴请老爷吃个茶酒。
    陈广尹听管家的回禀后当即去了库房,堆放的礼盒让他心中甚是满意,随手掀开了个礼盒,里头便是一套银制餐具。
    他眉眼含笑,应要求把不成器的子女塞到了解元课室,既是给方俞放了烫手山芋,又是全了这些大户的情面,还坐收了一堆厚礼,一举两得的好事他怎能不开怀。
    回说心领了,去应了酒宴岂不是让人有闲话可说。
    管家会心一笑:老奴这就去办。
    瞧着管家出去,陈广尹又叫住了人:再知会一下这些人,方夫子不喜收礼,叫他们也不必费心准备束脩礼了。
    方俞这小子既是搞倒了自己的一座靠山,他便是要他捏着火炭还一点好处别想捞着,回头还能卖个人情给钱无章。
    翌日,方俞起了早,今日学生进课室还得行束脩礼,礼数颇为繁琐,十五名学生若是一个个来拜师做礼的话肯定要忙上一整日。他准备早些过去,等着人到齐了以后一道把礼给做了。
    今儿合该给我送饭了吧?
    方俞整理好衣领回头瞧了一眼还弓着身子躺在被窝中不肯起身的人。
    今儿寅时中他便隐隐听着外头有雨声,落雨天降温,便是不伸手去抱小乔,他自己也要滚到他怀里来。
    乔鹤枝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声音带着初醒的干哑:好冷啊。
    方俞折身回去,坐在床边上给人掖了掖被角:我让丝雨给你点些炭就不冷了。
    乔鹤枝却把胳膊从被窝里伸了出来:今日要去这么早吗?
    方俞顺势迎身抱住了乔鹤枝,人暖烘烘还软绵绵的,他反身将人压到了床上忍不住吸了一口,把人欺负了一会儿原以为会心满意足,没想到反而愈加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乔鹤枝被闹得睡意全无,一双无辜的眸子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轻声道:快去吃早食,待会儿去书院该晚了。
    方俞见他这番出尘不染又柔弱可欺的样子,捏住了他光洁的下巴,声音喑哑:等我回来再细细同你说道。
    到书院时离打铃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方俞去夫子室前先到课室外头晃了一眼,这会儿课室里已经有六七个学生了。
    因着不是特殊时间除了学生之外不许进书院,这些大户人家的贵少爷都自己拎了束脩礼进课室,人手一个礼盒,堆的课室到处都是。
    这会儿学生正七嘴八舌的说话,想来是素日便认识的朋友,一点也不生分的在课室里从东蹿到西掀看着对方的束脩礼。
    哈哈哈哈,孙垣,你怎的准备的束脩礼和我爹的一样,几条腊肉,芹菜莲子、龙眼儿红豆红枣。
    你们孙家和赵家不会是拜夫子拜的太多已经送不起礼了,这点东西拿出去还不笑死人。看着,我们家送的好东西,玉石,银子,金器。
    赵万鑫你俗不俗!叫孙垣的道:我爹打听了这夫子不爱收礼这才只准备了束脩六礼,逢迎读书人的品性。你送这些合乎礼数吗?
    赵万鑫坐在桌案上,桀骜的拍了拍自己的金线鞋面儿:笑话,你们家能打探听到的消息,我们家会打探不到?我爹早比你们先知道,一早就融了金银做成了腊肉条,鸡血石做的红豆,白玉雕的莲子
    礼做的再好你不还是连童生试也未曾过,也不知先前谁家请了名士送了厚礼,结果有人把名士气走了还把拜师礼要回去。
    几人互相揭短嘲笑闹腾了一阵,又把话头抛到了书院夫子上。
    瀚德书院也不过如此,光是破规矩多,来非得穿院服还不得仆役进来,又都是些摇头晃脑的迂腐老夫子,整日板着一张脸,若不是我爹非要我来,我定然是不会过来的。
    谁说不是,又说我们的夫子,虽是解元,但从未讲学教过学生,能教的好什么学生,到时候别讲的不成样害得我院试不佳。
    课室里鸡飞狗跳,好一会儿后才发现站在门口的方俞。瞧着门口的人面容清隽,同自己又似是一个岁数,诸人像发现了新鲜玩意儿一般凑了上去:哟,兄弟你行啊!竟然连院服也没穿就进来了,咱们课室当真是藏龙卧虎啊!
    以前也没见过你,哪条街哪户人家的,还是说乡下过来的?学生打量着方俞:瞧你这也不像是乡野人户的啊。
    方俞也不恼,垂眸看着身前不过十六七的学生,道:书院门口每日三四个壮汉看守检查学生是否穿戴整齐,你猜我是怎么没穿院服进来的?
    吵杂的课室慢慢的安静了下来,空气甚至有点凝固。那学生还真傻啦吧唧的问:怎么进来的?能不穿院服就混进瀚德书院简直可以在酒宴上吹十日的好吗!
    学生见方俞久久不说话还心急的在他胸口上捶了一下:你倒是快说啊!
    这还不也简单,你现在发奋读书明年考上秀才,次年正好乡试,秋闱上榜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回来同王院长说想留在瀚德书院里做夫子,届时打扮的跟只花孔雀一样进来也未尝不可。
    学生突然就沉默了,紧接着后头的学生爆笑出声。
    学生尴尬的笑了一声:方、方夫子,您来的还挺早啊~
    方俞看不出喜怒,道: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咬牙,今日出门未翻黄历,这是什么运气,出门前他爹才拎着耳朵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惹恼夫子,这可是云城的解元老爷,这下倒好,还未行束脩礼倒是先把夫子给得罪,回去是少不了一顿板子了。
    他硬着头皮道:孙垣。
    孙垣是吧。方俞淡淡道:课室里的学生还未到齐,你拿着这本花名册点名清点好人数,人到齐后去隔壁的夫子室找我。
    孙垣脸更红了一些,有点错愕的看着方俞,愣愣的不敢接花名册。
    不愿意?
    愿意!孙垣赶紧接过册子:定然给夫子把人数清点好。
    方俞拍了拍他的肩膀,折身去了夫子室。
    眼见着人走远了后学生又围上来:这就是我们夫子?同我想的模样好似相差的有些多啊。
    未免也太年轻了吧!我打小就没见过没留胡子的夫子,这怕是有点不靠谱啊。
    打个赌,你爹几时给你换夫子。
    起码也得院试过了再看吧。
    诸人说完课室的夫子,又笑话起孙垣来。
    孙垣,可真有你的!夫子你也敢上前去捶。诸人哄堂大笑:你猜下午放学回去你爹会不会准备好藤条在门背后等你!
    去去去,没看到夫子交待我事儿做了吗,一边儿去坐着,我可要点名了。
    还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啊。赵万鑫斜了孙垣一眼:你可真上道。
    前提是我有鸡毛。孙垣也不怂赵万鑫,拎着花名册转了个圈儿走到讲台前敲了一敲桌子,清清嗓子道:点名儿了,都回座位上去。
    方俞在夫子室里喝了一口凉茶,虽昨日拿到□□又看到张夫子的神色时便知道这是一群难搞的学生,提前也做了点心理建树,但今日打了个照面来看,可能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棘手。
    一个两个非富即贵,桀骜又能闹腾,难怪张夫子看了都直摇头,再看看其余课室的学生,哪个不是对夫子客客气气,昔时课室里他这种尊师重道不过是简单的卡点上下课便被多次训斥,这些学生能气走一个个夫子也不并不奇怪了。
    不一会儿院里打了铃声,他正打算过去看看人是否到齐,孙垣倒是先过来了:夫子,全部到齐了。
    好。
    他方才站起身,孙垣瞅了眼过道没人直接钻进了夫子室,他把花名册交还给方俞:夫子,您先打开来瞧瞧。
    方俞倒是也未多想,径直翻开了花名册,没想到里头竟然先掉出了一块牌印,他诧异的拾起瞧了一眼,上头刻着柳山船舫几个字。
    这是你的?
    若是今日之事没有传到我爹耳朵里,那这出入船舫的牌印就是夫子的了。
    方俞挑眉。
    孙垣连忙道:有这牌印便可任意进出,想要案首相陪便能叫案首,且花销全部记在我的账上。
    方俞组织好语言:孙垣,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这是在请你老师去狎妓?
    孙垣凑近方俞:特隐秘,夫子尽管放心,肯定不会被人知道。
    方俞尽量稳着心态:再我发火前我希望这块牌印立马消失在眼前。
    第77章
    孙垣跟在方俞的屁股后头大气不敢出,埋头闷着声,真是邪了门了。
    怎么会有年轻力壮的男子会对柳山船坊的通行牌印无动于衷,要知道柳山船坊盛名可远播于外,但凡是男子闻之皆是会心一笑。若不是忌讳他爹的藤条,他才不舍得拿出如此之贵重的东西收买方俞。
    这小小的一块牌印可是重金难求有价无市啊!他不理解!
    纵然是不理解,可眼下心中的不安已经淹没了想探寻眼前这个清隽年轻的夫子脑子,是不是已经被圣贤书净化的没了男子本有的血气,时下马屁拍到马蹄子上,若是被他爹知道便不是一顿藤条可解决的事情了,想到此处他便觉得头皮发麻。
    两眼一抹黑的往前去,一头竟撞在了方俞的后背上。
    课室里坐整齐的学生见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孙垣捂着额头眸中露出惊诧,一身墨色暗纹下的躯体竟然这么硬。
    回去坐下吧。
    方俞也是无奈,捧着花名册到讲台上,课室里安静了下来,他按照花名册上的名字点了一次名,大概的过了一下每一张脸和名字对上号,十五个学生很快就清点好了。
    瞧着十几双神采奕奕的眼睛,这是在他以前的课室都不曾见过的,相较于张夫子课室中学生的稳重识礼,这群学生显然跟自己头顶的功名一样还很干净。
    这种总是有着无限精力的目光,他曾经给高中生上课时,在成绩排名表倒数的几位男生身上看到过。
    为此他心情颇有些悲壮。
    如诸位所见,往后我便是你们的夫子,你们可以叫我方夫子、方先生,大家能在二十四课室齐聚一堂也是缘分,此后我定然会倾尽所学向你们授课,助你们在科考路上走的更通畅。
    方俞简单的讲了几句,随后领着所有学生去做拜师礼。
    这时候拜师是一件颇为讲究的事情,通常为正衣冠、行拜师礼、净手净心、朱砂开智四个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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