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的红纱是冰蚕丝织成的,楼落成之日挂上了,几百年没摘下来过。
    冰蚕丝,顾名思义,触感冰凉,垂感也好,经风吹拂也不会张扬地飘起来,偶尔荡开一圈红色的涟漪。
    姜白靠着围栏,被红纱扑了一脸,冰冰凉凉的触感令他心里的燥降下了些许,找回一点意识:我不会,那书上说的好像不对。
    楼折翡莞尔。
    小傻子太实诚了,现在还没弄明白那书上画的是什么呢。
    我教你好不好?
    嗯?
    这话说出来,楼折翡自己都想笑,跟哄骗小孩子似的:我教你怎么欺负我,好不好?
    姜白那点冷静全被他这句好不好搅散了,跟个呆头鹅一样,只知道盯着面前的人。
    楼折翡手上用力,粗糙的指腹捻着他颈后的皮肤:问你话呢,说好。
    他懒得等答案,既然姜白有贼心没贼胆,那他就借几个胆子给他。
    反正他活了两辈子,杀穿过魔界和正道,捅破过天,最不缺的就是胆子。
    姜白一身娇生惯养出来的皮肉,只觉得脖子火辣辣的:好。
    楼折翡往后一靠,倚着柱子:过来。
    他骨子里就是强势的,习惯于发号施令,习惯于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谁能受得了这样的人?
    姜白能。
    姜白偶尔迟钝得厉害,完全没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像是天生与楼折翡契合,能接受、能包容他的一切。
    楼折翡大多数时间不爱花心思想太多,他嫌烦,他那点耐性只够拼凑得出一个结论姜白克他。
    两种不同的表述方式,但无论哪一种,都证明了姜白的特殊。
    楼折翡活了两辈子,几百年,看过的人事物太多了,独独不懂什么是特殊。
    姜白的出现,正好填补了他的空白。
    他像是天生就将心里那块地封得严严实实,花了几百年整理干净,一点点弄成合适的样子,然后送给花了两辈子才遇到的小凤凰。
    楼折翡低下头,魔界昏暗的夜幕在他眼睑上打下一层隐藏着疯狂的阴翳:闭上眼睛。
    姜白是懵懂的,他仅有的经历都来自于眼前人。
    当轻微的刺痛感从唇上传来时,他突然想起了上一次,在灵圃的时候,楼折翡也是这样在他唇上留了个牙印。
    原来这就是欺负吗?
    姜白思绪混沌,学着楼折翡的动作,张了张嘴,一口咬了下去。
    嘶!
    楼折翡捂着嘴,退开一点。
    姜白有点懵,愣了一会儿,脱口而出:我是不是欺负你欺负得太狠了?
    楼折翡又气又无奈:对,太狠了,都见血了。
    姜白急了,凑过来拉他的手:对不起呀,是我不好,我们凤凰确实是太猛了点。
    楼折翡没好气地看着他,怎么,听着你还挺骄傲?
    下次我会注意轻一点的,好不好嘛。
    他眨巴着眼睛,一脸乖顺,无意识也能撒的一手好娇。
    楼折翡气得心口发闷,搁旁人,他早就一掌打过去了,唯独拿这小傻子没办法。
    只能愤愤地伸出手,掐住姜白的脸:没有下次了。
    姜白眼睛瞪得溜圆,被掐得哼哼唧唧:不行!
    他急得不得了,嚷嚷起来,跟撒欢讨食的猫崽子似的:怎么能没有下次呢,要有的,阿翡不要这样,我下次注意,不那么猛,好不好嘛?
    楼折翡叫他闹得心烦,两根手指抵着他的额头,将他推开:那你说说,为什么要有下次?
    姜白眼睛很亮,鼻尖上浮着点汗:因为很舒服,我喜欢欺负阿翡,刚才那样,很,很快活。
    楼折翡坐在软榻上,揉了揉眉心,他怎么就忘了,能将示爱挂在嘴上的人,哪里会有羞耻心这种东西。
    姜白凑过来,盯着他嘴唇:还疼不疼呀?
    楼折翡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现在想起来问我疼不疼了?
    姜白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半天才小声嘀咕:我被你欺负的时候没疼,还很舒服,以为你也是舒服的。
    这他娘的说的什么话?!
    楼折翡往软榻上一躺,不想搭理这快活起来就没轻没重的小傻子了。
    魔界的夜晚和落枫谷大为不同,天空黑沉沉的,没有星星,月亮也只是浅淡的一弯。
    姜白盯着月亮的影子,小声央求:阿翡,不要生气了,理理我好不好?
    他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过夜,有些不习惯,心里头乱糟糟的。
    楼折翡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抿了抿唇:理理你,怎么了?
    软榻很大,姜白乐呵呵地凑过去,挥手设下一道结界:没怎么,风大,别冻着你。
    刻意的卖乖,生硬的讨好,但楼折翡偏偏挺吃他这一套:想聊天吗?
    姜白连忙答应下来:好啊好啊。
    见他没想好要聊什么,楼折翡思索了下,挑了个话题:之前在梦里,你说以前没有被禁止出谷,和父亲外出除灾,出了意外,是怎么回事?
    姜白都忘了提过这茬了,整理了一下,才慢慢讲起来:那时候我比较小,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和父亲去距离落枫谷不太远的村子里平灾。村子里有邪祟作乱,杀了好多人,我早早就开始修炼了,父亲救人的时候会带着我,让我多看多学。
    那次不知怎么回事,邪祟莫名其妙就从父亲的封印里逃了出来,朝我攻击过来,我当时学的东西也不多,躲了两下就被它抓住了,然后被带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楼折翡皱紧了眉头:记不记得是什么邪祟?后来呢,它对你做了什么?它现在还活着吗?
    姜白平躺在软榻上,摇摇头:都不记得了,我当时很快就失去意识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落枫谷里了,爹爹在旁边守着我。
    楼折翡有些无奈,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
    亏他还想给小傻子出出气,结果这货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清楚。
    姜白挠挠头,混不在意道:其实我都不记得自己经历了什么,但爹爹总是一副我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我寻思着,当时可能是受了点折磨吧。
    楼折翡叹了口气:你啊。
    果然是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自那以后,父亲就禁止我离开落枫谷了。姜白幽幽地叹了口气,在谷里好无聊,父亲和爹爹还不能一直陪着我,好像就是从这次之后,他们才每年都出去的。
    每年都出去吗?你知道他们是去哪里吗?
    不知道,他们从来都不告诉我。
    姜白打了个哈欠,伸出胳膊:阿翡困不困,来,给你枕着我的胳膊。
    楼折翡从善如流,揽着他的肩,拍了两下:困了就睡吧。
    阿翡也睡,我们一起睡,就不会做噩梦了。姜白的声音越来越小,过了一会儿,突然又念叨了一句,对了,你还记得我以前做的噩梦吗,那个黑漆漆的地方,还有血淋淋的人?
    楼折翡嗯了声:怎么了?
    两人靠的很近,姜白的声音很轻,也一清二楚:也是从那次之后,我就开始做那个噩梦了。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划过,转瞬即逝,楼折翡没抓住。
    半夜,两人是被吵醒的。
    发生什么事了?
    不清楚,太吵了,好像是从底下传来的声音。
    楼折翡撩开红纱,朝下头看了一眼。
    地面上亮起一簇簇幽蓝的火焰,沿着街道,组成一道长长的蓝色带子。
    是火,蓝色的火!姜白惊呼出声,他小孩子心性,头一回见着这样的火,有些激动,阿翡你快看,好漂亮!
    楼折翡沉默不语,定定地看着楼下的幽蓝色火焰,表情慢慢变得古怪起来。
    那家伙怎么会来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来啦,早点睡,晚安么么哒!
    第43章
    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 魔界有一条三生河,一直通向冥府,三生河上漂浮着过往魂灵留下的魂火, 魂火就是幽蓝色的。
    姜白趴在栏杆上, 盯着遥远地面上蜿蜒绵亘的幽蓝色火焰:阿翡, 你说那会不会就是魂火?
    楼折翡心里想着事,随口应了声:可能是吧。
    那确实是魂火, 从三生河上打捞出来的魂火,又称为鬼火。
    楼折翡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骚包的脸,某个家伙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幽蓝色的魂火, 每次出场, 势必要兴师动众,用魂火铺就十里蓝妆。
    可谓是他标志性的东西了。
    不过以往这人总是腻在魔界中心城,这里靠近暗渊, 地势偏远,他怎会过来?
    姜白看了一会儿,疑惑道:阿翡,那魂火好像到楼下就停了, 该不会有人要上来吧?
    是吗?楼折翡答完才反应过来,眯了眯眼, 今天是什么几月几日?
    冬月初十?姜白摇摇头, 不对不对, 睡了一晚, 今天应该是十一了。
    冬月十一,不好!
    那家伙每年冬月十一都会来摘星楼, 后来他成为魔尊, 霸占了摘星楼, 那家伙冬月十一上来,还被他给揍了一顿。
    楼折翡不想在姜白面前暴露修为,也不想现在对上这家伙,只得暂避一二。
    他揽住姜白,顺着楼梯快步往下走:魂火停在这里,他们很有可能要上来,咱们得躲躲。
    姜白反手拉住他,一边走一边问:我们现在下楼,不会撞上他们吗?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爬楼梯啊,人家修为高,都是直接飞上来的。
    楼折翡暗暗腹诽,胡乱搪塞:不知道,我们先走着,碰碰运气。
    事实证明,他们运气不错。
    刚下一层楼梯,头顶上就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可见来人已经上了楼。
    姜白迅速反应过来,捂住楼折翡的嘴,将他按在墙上,楼梯的阴影正好能够遮挡住他们。
    他轻轻摇摇头,用口型道:不要出声。
    楼折翡眨眨眼,表示明白,同时不动声色地设了层结界。
    这结界能封存气息,不刻意用修为查探,是不会发现的。
    那家伙大大咧咧,只要他们不弄出太大的动静,不惹他仔细查探,就不会被发现的。
    再说了,忙着做那档子事,他也不会分心。
    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楼折翡的眼神暗了暗。
    很快,头顶就传来一阵说话声,他们离得近,上面说的什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大人,现在就开始吗,还是我给您唱个曲儿?
    娇媚的女声又软又轻,一句尾音能转上十个八个弯。
    姜白睁大了眼睛,眸底溢满惊讶,落枫谷里的女儿家少,有的也是诸如青鸾,初桑那样大大咧咧的性格,根本不曾听过这等软和的声嗓。
    话本里常常描写女子声如黄莺,娇软轻柔,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是胡诌的。
    角落里昏暗,却不影响楼折翡的目力,姜白的一系列表情都落入了他的眼中,胸膛莫名涌上一股气闷,无法排解。
    他按着姜白的腰,将人压近,紧贴着自己。
    姜白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眨了眨眼:怎么了?
    楼折翡垂着眸子,没作声。
    大人,您说话啊。
    呵。
    与娇媚的女声不同,轻笑声低哑,含着股子暧昧的笑意:别叫大人了,叫我的名字。
    那女声停顿了一会儿,惊喜道:千离
    楼折翡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祁千离,魔界出了名的多情种子,男女不忌,来者不拒,最喜欢搜罗美人,正道和魔界中遭他荼毒的男男女女,加起来能住满一座城。
    这人每逢冬月十一,便会带可心的美人来摘星楼,翻云覆雨整日整夜。
    世人皆知祁千离多情薄幸,喜欢转瞬即逝,最长的不过半月就腻了。但架不住他生得一副好皮相,又待情儿极为体贴,故而总有人前仆后继想爬上他的床。
    祁千离的修为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在魔界属于上乘,但不到拔尖的地步。
    他为人圆滑,对至尊之位没有兴趣,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和每一任魔尊都能和谐相处。
    当初楼折翡强势灭杀万千魔修,也没有取他性命。
    祁千离最温柔也最心硬,喜欢的时候,要星星要月亮也给摘,不喜欢了,便是人家死在他面前,眼皮也不带眨一下的。
    楼折翡看惯世态炎凉,倒觉得他这样不拖泥带水,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坦荡。
    坦荡得极为不要脸。
    声音还在继续,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都是在暧昧调情,祁千离亲昵地唤着卿卿,听得楼折翡和姜白一阵恶寒。
    楼折翡尚能忍受,毕竟上辈子就见识过祁千离浪荡的本性。
    想当初,因为他相貌出众,祁千离还对他献过殷勤,后来被他打怕了,见着他就躲得远远的。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就是他把祁千离揍下摘星楼。
    姜白从未见过如此不阳刚的男子,他从小受姜竺教导,男人一定要顶天立地,不能矫揉造作,所以他打小就立志做一个威武雄壮的真男人。
    瞥见姜白脸上的嫌弃,楼折翡忍不住勾了勾唇。
    姜白的手还捂在他嘴上,热乎乎的,带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气。
    有点像竹子的气味,又有点像梧桐。
    楼折翡不喜欢太重的味道,这股气息干净又清新,闻起来刚刚好,不会令他厌烦。
    没多久,说话声就被簌簌的声音取代了。
    摘星楼高耸入云,远离地面,四周很安静,这种轻微的动静显得格外明显。
    姜白不清楚他们要做什么,姜竺和白杳将他保护得很好,那方面的事从不让他知晓。
    有赖于此,姜白身上才会体现出一种矛盾,明明言辞大胆,示爱什么的张口就来,热情恣意,但又对床帏之事一窍不通,仿佛一张未经着墨的宣纸。
    不消多时,头顶便传来响动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又响起一阵清脆的掌掴声。
    姜白眨巴着眼,惊讶又好奇,刚才还腻腻歪歪地唤卿卿,现在就打起来了?
    楼折翡心头一阵燥郁,他占有欲强的厉害,自己的东西向来不允许别人碰一根手指头,眼看着姜白听别人的活春宫忽略了自己,都快气疯了。
    该怎么把小凤凰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呢?
    他们位于仅次于顶楼的第二层楼梯上,四周昏暗,密不透风,因为躲避带来的紧张感,令两人心神紧绷。
    楼折翡眸色暗沉,黑暗遮住了他眼底的疯狂,他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微热的草木清香。
    姜白猛地瞪大了眸子,呼吸一紧,手心微颤,满脑子都是刚才感受到的湿软。
    楼折翡轻轻呵了口气,满意地看着他脸上浮现出呆滞的表情。
    就像是受了惊的猫崽子,因为惊吓过度,呆呆的做不出任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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