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洲才想下嘴,陈骆忽然叫住他。
    陈洲举着筷子,怎么了?
    什么味道?
    味道?
    拔丝地瓜。
    哦,就地瓜味儿呗!甜的。
    甜的。
    对呀甜的,不然还能是酸的?你刚才不是吃了吗?
    陈骆没说什么。
    陈洲又夹了一片炝莲白,这辣椒也放得太多了!陈洲不太能吃辣,一口就受不了了。
    陈骆看他辣成这样,也夹了一片。
    陈洲一边咳嗽一边劝他,你胃你胃不好别吃,太辣了!
    陈骆像没听见一样,看着油汪汪的白菜片,吃了。
    陈洲咳得脸都红了,喂!不是告诉你别吃吗,喝点水!
    陈洲赶紧把水拿给他,喝点,别把胃辣坏了。
    陈骆从小胃就不太好,三天两头地闹胃病,陈洲每次都会帮他倒水送药。
    你身上有药么?
    没有。
    我不是告诉你别吃吗?
    没忍住。
    陈洲张张嘴想说什么,又算了。
    随即话题一转,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呢。
    第13章
    陈骆从未跟异性有过什么新鲜事,除了秦淑芬安排的相亲,不是他不招女人喜欢,相反的,喜欢他的女人非常多,简直要排队到银河系,但大多不太敢接近他,也就别提什么恋情了,连个友情都没有。
    所以陈洲才这么好奇,什么女人能近距离地出现在他的周身而不被他冻死。
    陈骆没个答案,陈洲缠着他问了半天他也没说。
    后来陈洲就提议去陈骆家里坐坐,陈骆没同意也没拒绝,两个人就一起回家了。
    跟陈骆上楼的时候,陈洲又提了一次,为什么非住这里,那个女人也住这儿吗?
    陈骆拿钥匙开门,没回他的话。陈洲知道陈骆不爱说话就没再追问,聊了些其他,说是聊,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陈骆听着。陈洲没什么知心朋友,陈骆虽然不怎么搭理他,但却是他最好的听众。
    陈洲正在窗边研究这破房子外面的周边,走廊里忽然响起一阵砸门声,对,不是敲门是砸门。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借钱的时候怎么答应的,半年内还,这都快一年了 ,出来!
    我告诉你,你再不出来我把你门拆了你信不信?
    你别看你是女的,我不敢动你,是男是女也得讲道理!你出来!
    陈洲瞧了眼陈骆,指指上面,听声音像你楼上!这是借高利贷了吧?有困难宁可跟亲朋好友低声下气,也别高利贷,怎么总有这种傻瓜?
    有一个人也曾经这样,她说生活所迫,走投无路,不然谁会借高利贷。那一刻,他深信不疑。
    陈洲赶走脑袋里的人影,从烟盒里叼出一支烟。
    给我一根?
    嗯?你这是上瘾了?
    陈洲说着话,就给陈骆递上一支烟,点了。
    看他那动作,一点都不像不会抽的。
    哟!看你这姿势,老烟民啊!你这是背着我抽了多久啊?
    陈骆解开袖口,我去看看。
    这时候楼上已经骂得很难听了。
    陈洲看着陈骆的背影,嘱咐了一句,别多管闲事,有事好商量。
    你还怕我跟人打架么?
    我没那么说,我就是怕你把人家整坏了。
    不会,我只动嘴。
    那就行,有事叫我。
    砸门的是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寸头,后脖颈的皮肤堆起两道褶皱。
    陈骆上来的时候,他把陈骆好一番打量,然后往旁边让了一下。
    但人家没上楼,到跟前了,找人还是讨债?
    男人不知道这人干吗的,也不落气势,但语气上明显缓解了不少,啊,朋友借钱不还,我催催。
    朋友?
    男人反问:您是邻居还是
    有什么问题么?
    男人看出来眼前这人可是一点都不怕他,不但不怕他还根本没把他放眼里,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哦 ,问题是没什么问题,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也没什么问题吧?
    了解治安管理处罚法么?
    男人一听跟他谈法,下意识地就膈应,但更多的是慌,要个钱可别再把自己给整进去了。
    您什么意思 ?
    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五十八条违反关于社会生活噪声污染防治的法律规定,制造噪声干扰他人正常生活的,处警告;警告后不改正的,处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罚款。
    男人一脸懵,听都没听过,我这不是着急么,您说哪有这种欠钱不还的啊?我这也是没办法啊!我也是普通人家,我也要生活,我也不想扰民。
    男的一脸苦闷,觑着陈骆的颜色。
    陈骆:她欠你多少钱?
    男的一看情形,这是要还钱的意思啊!管他是谁,给钱就行,所以立刻比划了一下,这个数。
    陈骆看着他的五根手指头,五十万?
    这么有歧义吗,男的也看看自己的手,那倒也没有那么多,五万!
    陈骆已经打开支付软件,给我个账户。
    来真的!男的赶紧从相册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截图,这个。
    汇款成功。
    接下来就只等收钱了,男的笑逐颜开,您这朋友也太够意思了,这么多钱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我还会再听见你砸门么?
    不会不会,我就是来要钱的,生活所迫嘛,老弟您是个敞亮人,我看出来了,那我就走了,回见了啊!
    男人兴高采烈地走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扔出去五万块钱,这不是被骗了吗!
    陈洲说什么都要去讨回来,但被陈骆阻止了。
    陈洲:哥,那砸门的孙子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来追债的,你什么都没搞清楚就给人家五万,你疯了!
    陈骆:我三天没睡觉了,我想睡觉,行吗?
    陈洲愣了一下,怎么?又失眠?
    陈骆:嗯。
    陈洲叹口气,那也不能
    陈洲坐下来,你知不知道,对普通人家来说,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再说了,哥,你从来不会多管闲事给自己找麻烦啊!
    陈骆还是那句话,我想睡觉。
    陈骆觉轻是真的,多少还有点神经衰弱,陈洲是知道的。算了,五万块钱买一觉,这种事也就他这个奇葩的哥能干出来。
    你楼上住了个什么人,走运走成这样!
    陈骆已经窝进沙发,眼睛一闭准备睡了。
    陈洲怕他着凉,帮他拿了条薄毯,还把对着他开的窗给关了。
    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陈骆闭着眼睛说。
    知道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陈洲轻手轻脚地走了。
    谭芸正在超市里转悠,超市信号不好,手机一进来就变砖头,最后还是现金结账。等信号来了,手机连着收到好几条信息 ,都是些促销广告,其中夹了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不是每回都有人帮你还钱的。
    谭芸看着这条信息,愣是没看明白怎么回事,立刻回拨了一通电话。
    那头接起来就一阵笑,您可算开机了。
    谭芸记得这个人的声音,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什么有人帮我还钱?
    哟,感情您还不知道呢,你楼下那位刚帮你还钱了!不用再躲我了。
    什么?陈骆?为什么?
    男人拿了钱,满脑袋只剩好奇作怪,看你这意思,你跟他也不是很熟啊!这就有意思了!听哥一句劝啊,这人肯定对你有所图,不然五万块这么痛快就给了,又不是五块。钱债好还,情债可就难喽!你欠钱行,你欠人情债,人家还能敲门来找你要啊!妹子,做人呢,还是得有点觉悟啊!
    谭芸什么也没说,挂掉电话,立刻回家。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帮她还钱呢?
    他们俩刚刚闹掰,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帮她还钱呢?
    是意识到自己的冷酷反省了?不,他这种人不会!
    那是什么原因?拿钱收买她,还想让她接着为他做事?
    也就剩下这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性了,不然,还能是什么原因能让他这种人为她还钱。
    站在陈骆门口的时候,她还是没想透。
    陈骆一开门,一股酒味儿扑面而来。
    再看陈骆,他手里拿着一杯酒,眼睛有点红。
    第14章
    这好像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时候,但来都来了。
    是你帮我还的钱吗?
    是。
    谭芸十分费解,在他们闹掰了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为什
    太吵了。
    什么?谭芸还没太跟上他的思路。
    他太吵了。
    太
    谭芸被他噎得无语了。
    只是因为太吵了,所以就帮她把钱还了?
    可是这算怎么回事啊?她又欠他的钱了。五千可以挤出来,五万块就有困难了,不然她也不至于被债主上门催债。
    穷困会让人低头。
    谭芸转开目光,头低着,一时间语塞了。她笑了,笑她自己,笑整件事情的荒谬。
    她在那块小蛋糕前许的生日愿望,居然实现了,有人帮她还清了债务。
    好像过了挺长时间,谭芸才说出话来。
    我好像只能说谢谢
    陈骆沉默地看着她,没什么态度。
    陈先生,我看还是等您醒酒了我们再说吧。
    谭芸才要转身,陈骆说:不用你还。
    说着就要关门。
    这句话刺痛了谭芸的自尊心,她一下挡住大门,极其认真地看着陈骆。
    我说我会还就一定会。
    我也说了不用还。
    陈骆!
    谭芸有很多话要说,比如你不能这样践踏别人的自尊心,我不是欠钱不还的人,我不是乞丐,我不要人施舍。
    但她一句都没能说出来。
    她只有重复那句话,我不会欠你。
    陈骆撸了一把头发,叹了一声,你说完了吗?
    谭芸逐渐把手松开,说完了。
    陈骆一个字也没再多说,把门关了。
    谭芸原地站着,有很多事想不通,但这种不通又好像是通的另一种表现。她抬起脚,一步一个台阶,回家了。
    陈洲走后,陈骆就一直在想办法睡觉,但怎么都睡不着,数羊,喝酒,看电视全都没用。
    谭芸这一来,又让他没法睡了。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了。
    头昏脑涨得又喝了几杯,又有人来敲门了。他知道,肯定是谭芸。
    陈骆打开门,谭芸站在门口。
    我说的话你没听懂吗?
    陈先生,我能进去吗?
    不能。
    那你来我家也行。
    刚才不是说等我酒醒了再谈?
    我看你还挺清醒的,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说清楚的好。
    原本谭芸是要等到明天再谈的,可刚刚陈骆的态度刺痛了她,她的自尊心不容她等了。
    陈骆莫名其妙地盯着她瞧了一会儿,然后往后让了一步,进来。
    谭芸直接换上了地垫上仅有的一双男士拖鞋,进去了。
    这个户型跟谭芸住的户型一模一样,只是装修大有讲究,明明又破又小的房子,他的家却有一种奢华低调的感觉。
    他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里,两手搭着沙发扶手,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谭芸:我可以坐吗?
    陈骆抬抬手,请她自便。
    谭芸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里,她正面朝光,而他背光。
    他从茶几上拿过一盒烟,抽出一根,没点,正好有件事,我也想问问你。
    谭芸:什么事?
    在食堂的时候,你为什么生气?
    香烟在他手指间翻来调去,他沉静地看着她。
    谭芸:我没生气。
    他笑了。
    你笑什么?
    你那样叫没生气?
    陈先生,我生气不生气对你来说重要吗?
    他一边在手指间翻弄香烟,一边说:现在重要?
    谭芸不明白了,为什么?
    陈骆打开打火机,把烟点了。
    谭芸思忖半刻,说:算了,陈先生,我还是说重点吧。我就是想告诉你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想回答。
    是因为他们说的话么?
    他在一团青烟后头,看不清楚表情。
    我好像猜对了。
    原来如此。
    陈骆终于找到症结所在了。不是菜的问题。
    所以你是因为我生气。
    第15章
    他把烟灰掸进烟灰缸,就因为这个?
    就?谭芸对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有些愤怒了,陈骆,在你心里到底什么才是重要的?钱?只有钱吗?
    你希望我的回答是什么?
    谭芸看着他,心越来越沉,脑海中浮现出一些让她不愉快的场景,还有那些冷血的人。
    陈骆,你真是个没温度的人。
    怎样叫有温度?哭一场?这样他就能回来了?
    不能!哭和笑都只是表达感情的一种自然流露,而你没有感情,当然表达不出来。
    话到这里,其实已经跑题了。这些事跟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其实这些,所有的所有,都跟我没关系。算我多管闲事,但我真想问问你,一个临死都在挂念你的人,到底做错了什么,连你一丁点的同情都得不到?
    这句话不知怎么触怒了他,打火机在他手中发出一声脆响,一簇颤巍巍的火苗窜了起来。
    他的眼神忽然变了,他说:你出去!
    事已至此,没必要再搞那些虚伪的东西了。面子不面子的,跟这种人也无所谓顾及不顾及了,谭芸一个字也不想和他说,转头就走了。
    不欢而散!这就叫不欢而散!
    谭芸极少跟外人搞成这样,她向来不理会外面的人和事,这次有点失态了。
    她也觉得自己有毛病,干什么非得跟这种人较真呢?
    可是一进家门,她就难过的受不了。
    她想爷爷了,爷爷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最爱她的人。她时常会想,为什么自己没早生几年,这样就能在懂事的时候多陪陪他,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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