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困难的淑妃闻言十分愤慨:这也未免太过分了些!
    太后看她一眼,淑妃自知失仪,忙低头敛目。
    太后居然也没说她什么,只是示意金吾卫继续。
    卑职与下属在江府观察了几日,此人在太后和众妃嫔面前略过了金吾卫调查隐私的方式,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此时只说结果,发现江大人和江夫人的相处方式有些奇怪。
    江许约茫然地看着说话的人。
    他们之间相处时间很少,完全不像是传闻中的恩爱夫妇,金吾卫一板一眼地报告着,江夫人似乎没有可来往的亲眷、友人,每日足不出户,甚至会连续几日连房门都不迈出一步。
    太后看向江许约,后者嗫嚅着解释道:母亲她不爱出门。
    但奇怪的是,在卑职的调查中,发现江夫人年轻时虽然也不爱说话,但朋友还是有几位的,还有一位关系很不错的堂姐,只是成婚后,渐渐与这些人都断交了。
    卑职去找这些人一一打听过,其中江夫人的堂姐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她说虽然江夫人和她断了往来,但听闻江夫人有孕的消息时,她还是上门探望过,当时江夫人整个人看起来很痛苦,还偷偷向她索要了打胎的药物。
    打胎?江许约瞪大双眼,失魂落魄般后退了一步。
    如果江夫人真的曾与他人有私,自然不敢要这个孩子,那倒也说得通,那名金吾卫继续道,但是据江夫人的堂姐说,江大人看起来非常期待这个孩子。
    有人分析道:有了这个孩子,就可以对外掩饰他是天阉的事实,他当然愿意。
    可是,江夫人足不出户,是如何红杏出墙的?有人提出疑问,何况她身边一直有仆婢环绕。
    这也许她当年还没有足不出户呢?
    眼看太后娘娘又开始深呼吸,曲红昭张口就开始胡乱分析:这谁知道呢?不过江大人对江夫人的爱,真是感天动地,连和他没有血脉关系的孩子,都愿意用心抚养长大。
    太后重重放下茶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要哀家看,这江牧是有心为之,江夫人有孕,怕是也离不开他的算计!
    姑娘们被这句话震了震,殿内鸦雀无声。
    只有那金吾卫在一片安静中拱手道:娘娘圣明。
    不是哀家圣明,是有些人愚钝太过了,太后阴鸷的眼神从众女身上一扫而过,看着江许约这副模样,居然还能说得出口用心抚养这四个字。
    江许约整个人都抖了一抖。
    太后看她这模样看得烦闷,没什么耐性地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江许约张了张嘴,却不敢说什么,只得依言退下。
    太后又看向那金吾卫:你倒是说说,哀家又是如何圣明了?
    那人便道:观江大人对江夫人的态度,实在不像是用情至深的模样。所谓的专情、一心一意、多年无子仍不肯纳妾,都不过是为了掩饰自身缺陷罢了。
    江夫人的态度,更不像是对这份深情有过什么感动。
    后来,卑职又去找过江夫人的父母,他们都说,江夫人的确曾对他们提出过,想与江大人和离。
    结果呢?有人下意识追问。
    太后冷哼一声:还用问吗?结果不就摆在眼前?
    娘娘说得没错,金吾卫道,他们都认为江大人是很好的女婿,江夫人能嫁给他简直是天大的福气。又觉得江夫人不过是不懂事、在闹性子罢了,便把她劝回了江府。
    在场众人都感到一阵寒意,在今日之前,提起江牧,连她们中不少人都认为他是一个难得的好夫君。
    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江夫人,仿佛生活在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世上,有苦无处诉。连她的父母都不肯信她,偏生还有一群人叫着喊着,告诉她能嫁给江牧是她高攀,告诉她有多么多么幸运。
    什么多年无子,仍拒绝纳妾,是为一往情深,多讽刺啊。
    金吾卫继续道:于是卑职便将调查出的真相,以及卑职的猜测,顺便转告了江夫人的父母。
    听到这句话,太后嘴角露出一个近似笑意的表情,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他们怎么说?
    他们似乎是不大相信。
    不相信是吗?太后冷冷道,那就召他们入宫一趟,哀家亲自与他们分说分说!
    是。
    这汇报有些零散,但从头到尾顺一遍,大家就得出了一个恐怖的真相。
    一个男人,控制了一个女人长达二十年,不允许她和其他人来往,纵容府中下人羞辱她,逼着她红杏出墙,生下一个外人的孩子,又开始掌控这个孩子
    如此种种,却仍能传出一个深情的美名,那可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直到有人失神地开口,打破了静寂:可是为什么江姑娘会觉得父亲对她很好呢?
    她自小就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周围人都说江大人对她好,对她母亲好,久而久之,她就觉得这样是好了吧。
    听起来真悲哀。
    这事情太令人震惊,以至于姑娘们还在太后的眼皮底下,就忍不住小声讨论了起来。
    她那遮住了半张脸的刘海儿也是江牧那混账提议的,姑娘们口中丰神俊朗的状元郎,已经开始江牧那混账开始指代,我对此倒是有个猜测
    什么猜测?
    江姑娘对外是他掩饰缺陷的工具,对内却是他无能的证明,他不想看到她的脸,那张脸会时刻提醒他,她不是自己的女儿,所以才让江姑娘留了那种几乎能遮住半张脸的刘海儿。
    这好像也有道理。
    那江牧他会受到处罚吗?
    不清楚,他这样逼迫夫人算不算触犯律法啊?
    行了,都退下吧。太后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们。
    待众女离开后,太后看向淑妃:和一群蠢货共处一室的感觉,真叫人不自在。
    她们那个劳什子的学堂
    淑妃暗自提了口气。
    却听太后嘲讽道:一个个都蠢成这样了,再不让她们学点东西,倒是哀家作孽了。
    姑母的意思是?
    太后淡淡瞥她一眼,意有所指:读读书明明理也好,省得都被一个巧言令色的丽妃骗得团团转。
    49. 第 49 章 自缢
    太后娘娘再次驾临景仪宫的时候, 曲红昭正半倚在美人榻上,将一束大红色的蔷薇花插入玉瓶。
    听到宫人唱喏,便抱着那束花回眸。
    连极度厌恶她的太后, 那一瞬间, 都不得不承认, 曲家的这个姑娘模样生得确实不错。
    曲红昭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然后对太后笑了起来:娘娘,您用过膳了吗?
    你倒是清闲。太后不会在自己的康宁宫外用任何食物, 理智上她知道丽妃不可能胆大包天到敢给当今太后下毒, 但这么多年来她早就形成了习惯。
    多亏太后娘娘解决了江大人之事,妾身才能这般清闲。
    她知道今日太后把江夫人之母召入了宫, 看此时来势汹汹的模样, 怕不是被气到了。
    江许约呢?
    昨夜哭到了丑时, 哭得眼睛都肿了, 刚刚好不容易才被哄睡下,曲红昭道,妾身这就派人去叫她过来。
    行了,叫什么叫?太后没好气, 倒弄得哀家像恶人似的。
    娘娘怎么会是恶人呢?曲红昭笑道, 您可是仗义出手,帮江姑娘查明真相的大善人啊。
    哀家若不出手, 等着那傻子被你糟蹋吗?
    娘娘多虑了。
    你的胆子倒是大得很。
    娘娘何出此言?
    太后微眯着双眼看她:你不怕哀家。
    曲红昭反问:娘娘希望别人怕您?
    太后的语气中带着警告:不要以为你了解哀家。
    妾身不敢, 曲红昭垂首,敢问娘娘, 江夫人怎么说?
    太后审视着她。
    曲红昭猜测不错,太后刚刚确实是被江夫人之母气到了。
    江夫人的母亲杨氏,拜见太后时十分忐忑。
    她似乎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女儿和女婿的婚事, 先是惹得金吾卫的人来问话,又是累得她被召进宫向太后回话。
    她当然不敢得罪太后娘娘,所以不管太后问什么,别管心下同不同意,她都一律以是是是、对对对、娘娘说得是回答。
    时不时夹杂一句臣妇不知、臣妇不敢。
    太后只觉得想跟她论出个道理来,实在是白费口舌。
    直到太后逼问她,为何不肯同意女儿和离。她敷衍不过去,才吞吞吐吐地答道:和离多丢人啊,敏娘人不聪明、相貌平平,能嫁给状元郎是她天大的福分。
    太后再冷静,也被她这支支吾吾的模样拱出火来了:你难道没有去探望过你的女儿吗?你看不到你的女儿、你的外孙女,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吗?
    谁家的姻缘是一帆风顺的呢?杨氏声音极低地辩解着,再说这也不能怪臣妇和她父亲,这桩亲事说出去外面谁不羡慕呢?
    现在呢?江牧是个天阉,你们还觉得这是门好亲事吗?
    自然不是,若早知此事,臣妇绝不会将女儿嫁他。只是他们毕竟一起生活这许多年,彼此多少有些感情,让他们分开,倒也未必是对敏娘好。
    太后一时难以置信,但到底是经历得多,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江牧是不是上门说过情,许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杨氏总算还没傻彻底,听出太后语气不对,立刻认怂:没有,做母亲的只是为女儿着想罢了。此事确实不好处理,投鼠忌器,想打老鼠又怕伤了玉瓶。臣妇也是怕伤了女儿的名誉。
    怕伤了名誉,就让她活在火坑里吗?
    太后一向自诩是个聪明人,最不愿与蠢货打交道,当即不愿多说,直接赶了人出宫。
    气得她在康宁宫里骂了几句无知妇人,身边的嬷嬷忙劝了劝。
    太后才叹气:哀家若是有女儿,定然疼爱非常,怎么会像他们这般待她?
    黄嬷嬷沉默,她知道当年诞下二皇子后,太后还想要一个公主。可惜先帝子女缘薄,皇子和公主都不多。
    只是这缘薄,九成是人为,大家都不无辜,实在也怨不得谁。
    若曲红昭得知这段对话,大概会觉得很讽刺。
    太后的确没有女儿,但她有侄女。
    她又是如何对待淑妃的呢?
    人啊,总是批评别人容易,自己做到难。
    这件事随后的发展,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
    有太后的发话,杨氏不敢怠慢,左思右想下,离了宫门便去了江府,打算先看看情况。
    大不了就先接敏娘回家住一段时日,至于和离书嘛,可以先不写,对外就说女儿想娘家了,暂时回去住几天。
    谁料到,一上门,就见江府上下乱成一团。
    杨氏急急揪住一个下人一问,小厮告诉她,江府主母在梁上悬了三尺白绫上吊了。
    杨氏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强撑着追问,才知那白绫支撑不住人的重量,断掉了,外屋的丫鬟听到夫人坠地的声响,进了门才发现她摔在地上。
    人还活着,正请了大夫施救。
    杨氏听了,一边喊着我苦命的女儿啊,一边急急向女儿卧房冲了过去。
    进了房间,看见女儿在床上躺着,面色苍白,人事不知。杨氏心下也不免升起一丝悔意。
    又见女婿就坐在床边,死死盯着那截断口整齐的白绫,神色里带着怨毒。杨氏乍然撞见这光风霁月的状元郎这般表情,心下一惊,江牧也看到了她,却不像往日般对她热情殷勤、斯文有礼,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像没看到她一般,低下头去。
    杨氏下意识想说服自己,这是他担心女儿伤情,才对自己这般态度。
    但江牧下一句,让她心下凉了半截:你来做什么?
    我来接敏娘回家,她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你都知道了?江牧似乎是笑了一声,你女婿是个天阉没错,你女儿的孩子却也是不知哪里来的野种,这若传出去,我江牧的名声自然留不住,但岂不是也毁了令嫒及贵府的名声?
    你威胁我?
    谈不上,你若不想事情败露,就要听我的。
    杨氏被他这出变脸的绝技吓呆了,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也对,你怕是做不了主,江牧嘲讽地看她一眼,那还不快回去和能做主的人商量商量,我那岳丈想必会很明理。
    杨氏盯着他,半晌发不出声音。
    江牧催促她:快去快回吧,岳母大人,我可没这个耐心等你太久。
    畜生!杨氏突然像疯了一样冲上去打他,你把我女儿害成这样,还敢对我说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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