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牧轻松地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摔了出去:敏娘是我害的吗?她逃回杨府的时候,不是你们主动把她送回来的吗?
    杨氏下意识为自己辩解:那时候我们又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禽兽!
    为什么不呢?敏娘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们这一点吗?江牧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温柔,你看,你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肯相信,才把她害成这样。把她推入深渊的不是我,是至亲之人的不信任,是你们的错啊。
    不是,是你骗了我们
    是吗?您真的认为全是我的错吗?江牧俯身半蹲在她面前,甚至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你们是她的亲生父母,查明她夫婿的品行,本就是你们的责任啊。
    我
    听我的,我们一起瞒过这件事,江牧把她扶了起来,我保证,以后我绝不会对敏娘有半点不好。三弟进白露书院的事,我也一定帮您和岳父打点好。
    不不行,杨氏摇头,我今天一定要把敏娘带走。
    我不拦您,江牧让出床前的位置,但您看敏娘伤成这样,经得起颠簸吗?
    江氏心乱如麻:那我就派人回府叫下人来照顾她,我信不过你的人。
    江牧却突然又翻了脸,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甩在椅子里:扯进来的人越多,消息泄露的可能性就越大,岳母大人,你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你的女儿给一个野男人生下了个杂种吗?
    江氏有些畏惧地缩了缩,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女儿这些年到底会有多么绝望。
    刚刚她在太后面前,甚至还想着,反正女儿这个年纪也不太可能再嫁了,就算女婿是天阉,也可以凑合着过下去。
    此时终于悔悟,但看着人事不知的女儿,却不知是否悔之晚矣。
    太后尚在景仪宫,江夫人上吊之事,便经由金吾卫传入后宫。
    这消息自然是不好瞒着江许约的,她听了,急着要出宫探望母亲,曲红昭便派了人跟着她。
    太后怒道:这个江牧,真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哀家要查此事,他就敢怂恿夫人自缢!真以为人死了此事就能一了百了?
    江牧这点小心思,完全没逃过太后的眼睛。
    平日里江夫人身边仆婢环绕,连想独处一会儿都不成。被金吾卫查上门后,江夫人突然就拥有了充足的寻短见的时间。
    太后自然察觉了其中蹊跷。
    人是你打断白绫救下来的?你还在继续监视江府?太后冷静下来,眼神又落在了来报信的金吾卫身上,是皇帝让你继续看着的吧?
    不等那人作答,太后又叹了口气。
    他倒是比哀家缜密些,太后看起来有些颓丧,看来不服老是不行啊。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曲红昭:你倒是安静得很。
    曲红昭摇摇头:妾身只是在想,若拿不到证据,似乎不好处置江大人。
    有什么不好处置的?一个寒门出身的状元郎而已,难道哀家没有证据就不能拿他如何了?太后冷哼一声,敢跟哀家耍这种手段?江牧此人,哀家绝不姑息!
    曲红昭便笑吟吟地施了一礼:娘娘圣明。
    50. 第 50 章 与人斗
    江牧怂恿夫人自缢未遂, 倒也没敢继续下手。
    正思考对策之际,就听下人急急来报,原来是他那一段时日不见的便宜女儿, 带着宫里的人, 进了江府的大门。
    江牧微微一笑, 抬头整了整衣冠, 便出去迎江许约。
    他丝毫不慌乱,他将江许约抚养长大, 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女儿。
    她比她那愚蠢的母亲更容易操纵。
    父亲。
    回来了?江牧笑着迎向她, 仿佛他们就只是一对平平常常的父女,他甚至还能抽出注意力分给江许约身边的美貌女子, 这位姑娘是?
    那女子自报家门:景仪宫掌事女官颜如归。
    江牧便笑道:原来是颜姑娘, 久仰了。同为女官, 我们约儿想必承蒙你照顾了。
    他看起来, 确实风度翩翩,仪表堂堂。
    也难怪到了不惑之年,京里有些姑娘家提起他时仍然会脸色微红。
    他说话时一直带着微笑,如果不是刚刚听说了江夫人自缢之事, 颜如归怕也会觉得他是一个脾气很不错的人。
    但就是这样才更可怕。
    这样一个令人如沐春风的男子和一个歇斯底里地哭着闹着要打胎的妇人, 连至亲之人一眼看过去都带了偏向,都以为是江夫人在耍性子。
    颜如归就站在江许约身边, 她甚至能听到后者紧张地吞咽口水的声音。
    父亲, 母亲她还好吗?
    大夫说她没事,那白绫绑得并不牢固, 江牧叹气,本来你在宫里当差当得好好的,她突然闹这一出, 害得你跑一趟,也不知有没有耽搁宫里贵人的事。
    颜如归略有些惊诧地看他一眼,明明是他眼看事发在即,意欲逼死夫人。被他这么一说出来,却仿佛江夫人故意一哭二闹三上吊,耽搁了女儿的差事一般。
    江许约连忙摇头:我没耽搁什么的。
    江牧便拿手去抚她的头发:剪了刘海儿了?这样倒也好看。
    江许约便低下头去,想带母亲离开的话憋在胸口,不知如何说出来。
    颜如归看她:许约,还记得出宫前,丽妃娘娘说了什么吗?
    江许约怔了怔:记得
    当时她被宫人叫醒,听到了母亲自缢的消息,她悲痛欲绝,哭喊着问为什么,周围便有人抱着她安慰她。
    曲红昭只说了一句话:也许她是为了保护你。
    江许约便怔住。
    她长到一十七岁,发现自己的人生天翻地覆。
    父亲不是亲生,反而是迫害了母亲一生的禽兽。
    父亲没有给她带来正确的人生观,她长到这么大,不知什么是对是什么是错,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周围人都说父亲是好的,她便以为他是好的;周围人都说母亲是愚笨的,她便也信了。从小父亲便不让她和母亲长时间待在一处,说起来,她对母亲也没有多少感情。
    但福至心灵般,她明白了曲红昭这句话的意思。
    父亲逼母亲去死,还能用什么理由呢?母亲看起来,似乎早就对什么事都不在乎了。
    但江许约似乎还记得幼年时,母亲抚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她的手很温暖,她说是为娘对不起你。
    记忆里那双手,和此时父亲抚在头上的手,感触完全不同。
    江许约抖了抖,仿佛躲避毒蛇一样,退了一步,躲开了江牧的手。
    江牧怔了一怔,他大概是太自信能掌控江许约。以至于后者一个简单的抗拒动作,就能让颜如归轻易看到他眼里流露出的惊讶。
    我要带母亲离开江府。江许约说。
    江牧没有错过她眼神里的慌乱。
    虚张声势,他想。
    转瞬间,他已是满脸担忧: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为父理解你的忧心。这样吧,待敏娘醒了,你亲口问问她想不想离开。
    别听他的!有一妇人从房中冲了出来,挡在江许约和江牧两人中间。正是江夫人之母杨氏。
    她握住江许约的手:谁知道他对敏娘说了什么?今日我们就带你母亲离开!
    江许约怔怔地点点头。
    江牧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约儿,你又要让父亲失望了是吗?
    这句话仿佛按下了她身上的机括,江许约听到后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她抖得太厉害,太不正常。这一次怔住的人换成了江氏,她捂着嘴,看着外孙女被女婿的一句话吓破了胆子,眼泪已经止不住:是我对不起你,对不住你娘。
    娘娘江许约颤抖中听到了这个字眼,猛地抬头看向江牧,父亲,你是不是拿我威胁了母亲?你是不是告诉她,只要她死了,就不会连累到我?只要她死了,我就不会是一个父不详的的
    江许约浑身都在发抖,但她仍然说了下去,一个父不详的孽种?
    江牧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约儿,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为父不许你如此称呼自己,你不是孽种,你永远是我江牧的女儿!
    颜如归漠然地看着他这唱作俱佳的表演。
    江许约脸上的表情显然并不能称之为感动,她后退了一步,江牧伸手去拉她:你已到了定亲的年纪,为父虽然嘴上不提,但私下早已给你选定了顶好的人家
    杨氏打开他的手:和你一样的好人家吗?我外孙女的婚事,用不着你这禽兽操心!
    岳母,我知道您对小婿有些误会,但若这事闹开了,许约的婚事怕是要被搅黄了,将来哪个人家还会娶她?江牧做痛心状,不止婚事,约儿以后怕是不能在宫中当值了,宫中可不收来历不明的
    他没有把那两个字说出口,但说有人都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闭嘴!杨氏怒吼,大不了我养她一辈子!
    岳母,小婿知道你更在乎女儿,而不是一个并不亲近的外孙女,江牧摇头,但我在乎约儿,我不想让她年纪轻轻就背负一个孽种的名声啊。
    你杨氏气得面色涨红,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在离间我和约儿?这还不都是你造的孽吗?
    离间?江牧仿佛觉得这句话很好笑,岳母,这么多年来,你一共来看过约儿多少次?你管过约儿吗?她是我拉扯大的,不是您,您当然不心疼、不在乎她的名声!
    我怎么会不在乎
    我不在乎!江许约忽然叫了起来,我什么都不在乎!我不要名声,你让我带娘离开!
    约儿,江牧望着她,你不在乎你的名声、你的前途是吗?
    我不在乎。
    那你能不能替为父想一想?江牧眼里含了泪花,我虽然不是你的生身父亲,但我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你忍心让为父一把年纪,却毁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吗?
    这我
    被拿名声要挟时,江许约可以坚定,但被拿感情要挟时,她面上多了明显的动摇。
    颜如归看向她:许约,你要怎么做?
    江许约捂着脸哭了起来:我不知道。
    事情发生得太快,一切对她而言完全没有实感。她也做不到这般迅速地割舍掉自己对江牧的父女之情。
    那就由我来帮你处理吧,颜如归说完这一句,对着身后宫人们一挥手,把江夫人抬上门口的马车,带走。
    江牧被她弄了个措手不及:颜姑娘,这是我们的家事。
    那又如何?
    你你怎能干涉我们的家事,怎能替约儿做主?江牧疾声道,未经过我们同意,你这不是强行掳走吾妻吗?
    那你去衙门告我啊。
    江牧被她噎了一噎,颜姑娘,我们坐下来讲讲道理
    我带了这么多人出来,你觉得我是为了来和你讲道理的吗?
    江大人,剩下的日子,吃点好的吧。
    江牧的确把江许约的心思揣摩得很好,但他揣摩不透皇家的行事风格。
    颜如归想起出门前丽妃娘娘的吩咐,以势压人就够了,谁要和他讲道理?
    一行人行动迅速地把昏迷中的江夫人抬了出来,送上马车,然后马车缓缓驶走。
    杨氏这才反应过来,一喜又一惊:这是要把敏娘带到哪儿去?
    颜如归淡淡回道:宫里。
    杨氏怔了怔,有些颓丧地站在原地,她把女儿嫁过来,却这么多年都没发现异样,或者说是沉浸在这段人人称颂的好姻缘里,很有些飘飘然,明知有不对仍选择性地忽视了。
    她在盛夏的季节打了个冷颤,江牧会挑中敏娘,除了敏娘自身的性格外,是不是也挑中了他们这对儿父母的性格?
    反观如今外孙女进了宫,短短时间宫里人就查出了女婿的不对劲,雷厉风行地把人带走。
    她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离去,连追上去的勇气都鼓不起来。
    回宫后,颜如归向曲红昭描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曲红昭特意带她去了康宁宫,又给太后娘娘复述了一遍。
    太后神色不善地看着她们两个,讨厌的人和讨厌的人一起出现,那就是双倍的令人厌恶。
    听颜如归讲事情经过时,太后还淡淡想着,要在她的行事中挑点毛病。
    听着听着被江牧的操作气到了,按捺着听到尾声,不情不愿地赞了一句:你做得不错。
    谢娘娘。
    太后神色阴冷:江牧这狗东西,让哀家好好想想要怎么处置他。
    在一旁察言观色的曲红昭悟了,太后她不是没有爱好,只是她的兴趣略有些与众不同。
    什么打牌、吃喝、逛园子,她统统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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