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如是攥着那个黑屏的手机,心不在焉道:去毕业旅行了。
    穆亦川目光有疑:这离毕业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有毕业旅行?
    应如是: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人缘这么差。
    ......
    穆亦川额角抽了抽,这姑娘现在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不过,一天之内辗转了三个城市的穆亦川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去跟她计较,车里冷气开的足,他随手拿了个棒球帽带在头上,倚着座椅靠背,开始闭目养神。
    应如是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后退的景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
    手机进水后不能立刻开机,装进密封袋,在米箱里放一晚上,明早再开。
    眼前风景悉数变幻,她倏地又想起这句话。
    以及那个人。
    到达枫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暗,浅淡的星辉薄薄一层,拢起散落人间的万家灯火。
    晚风拂过仲夏,他们踏着夜色回家。
    穆亦川拉着行李箱走在马路外侧,应如是双手插在哆啦A梦的百宝袋里,蹦蹦跶跶地走在里面。
    从车站到家的路,沿途灯火璀璨,一片热闹景象。他们先后经过市政广场和枫桥CBD,然后就到了一片比较安静的住宅区。
    这片住宅区均为自建房,两三层的小楼建的虽说是各有特色,但整体看来错落有致,反倒有一种自然而成的美感。
    虽然身处闹市区,不过因为规划得当,葱郁绿树沿街而立,恰如其分地隔绝了外界的嘈杂与喧闹。穆亦川和应如是都住在这条街,不过一条在街头,一条在街尾。
    此时,路灯洒下的暖黄色灯光在脚下一路延展,远处有几位邻里街坊在葡萄藤下纳凉。
    行李箱碾过石板路面,发出咕噜的声响,应如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步一跃跳到穆亦川面前,摊开手说:用一下你手机。
    穆亦川二话不说递给她。
    应如是在通讯录里找到苏潺的名字,等接通后按下免提键:潺潺,你到哪儿了?
    接到电话的苏潺此时正半躺在火车的下铺,窗外是黑得彻底的夜色。目之所及处,旷野无垠,星河悬挂,似一幅尘封的画卷,缓缓铺展开来,遥遥辉映着漫天如水的星河。
    她目光投在辽阔的远方,对着手机那头回道:我们还在火车上呢,预计明天早上能到拉萨。
    应如是点点头,那你好好玩,我在枫桥等你回来。
    苏潺回想起刚才看到的来电显示,不怀好意地问了句:边穆呢?他回来了没?
    听到这个称呼,穆亦川脑仁儿直疼,他将警告的目光投向手机屏幕,声线冷寂得如同碎了的冰棱:苏潺,你要是不想活命,你就继续这么叫。
    苏潺面不改色道:哦,边穆。
    穆亦川:......
    下一秒,他果断地按下了挂断键,一把从应如是手里拿过了手机。
    应如是看着他这一通操作,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小气。
    穆亦川扫她一眼,那你别用。
    应如是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用就不用,反正我手机明天就修好了。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同乐街街口,穆亦川看到熟悉的家门,停下了脚步,但他没立刻进去,而是朝应如是伸出手,无奈道:行了,别去花那冤枉钱了,手机给我,我帮你修。
    不用,应如是果断地甩甩头,推搡着他往家里走,你别管我的事儿了,快回家吧,手机我自己会修。
    穆亦川:你自己会修?我信了你的邪。
    应如是:......
    我特么这次还就非得让你信一回不行。
    虽说是一个人回的家,但应如是一路上都没闲着。跟有社交牛逼症一样,前一秒还在跟纳凉的邻里街坊们打招呼,后一秒就被吃完饭出来遛弯儿的小孩子们拽了过去。
    来来回回间,她愣是走了二十多分钟才走到同乐街尽头,再拐个弯,第二户就是她家了。不过,今天她却在拐角处停下了脚步。
    因为眼前的景象,有点不对劲。
    她双手插兜,仰头望过去,发现拐角处的这栋楼,整整三层,全部亮着灯。
    这可是许久都未有过的景象。
    这栋楼当初之所以建成,本来就不是为了单纯当住宅,而是为了当民宿。
    应如是从小在枫桥长大,知道枫桥这个地名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每到金秋时节,红枫满城,目之所及处皆成油画,层林尽染,美不胜收。
    尤其是临着同乐街的这条护城河,片片红枫临河而立,更是引人入胜。
    河流中央,一条漆红木桥横卧其上,桥下水流潺潺,一派好光景。
    枫桥由此得名。
    儿时,同乐街的北面还是一大片红枫林,即使那个时候的信息并没有现在畅达,但仍然有不少游客慕名而来。
    与应如是父亲同辈的周峰瞄准商机,利用自家绝妙的地理位置,开了间民宿。刚开始的几年,确实风头很盛,尤其在旺季,更是熙来攘往、门庭若市。
    可惜好景不长。
    之后那片红枫林被化为商业用地,一栋栋高楼在几年间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拔地而起。满目红枫,终落成满目遗憾,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钢铁森林。
    再之后,护城河被污染。虽然几年前曾下令治理,但行至中途,污水刚排干净,又恰逢领导班子换届,此项目被暂时搁置,再没了下文。
    整个过程中有多少的政令不达、利益交错,普通老百姓无法窥见全貌,他们能窥见的是
    那条枫桥人引以为傲的护城河,一干涸,便是这么多年。
    横卧于河上的那座木桥,在经年的风吹雨淋中,也因年久失修,只剩一半,摇摇坠在半空中。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临河的红枫树依然无恙,夏长秋盛,冬藏春生。
    它们恪尽职守,从未缺席过这里的每一场四季。
    但终究,这间民宿还是失去了地理优势。
    不过好在投入成本早已收回,并未对梁家造成太大的经济打击。再加上,后来梁家也在滨江买了房,对这家民宿的经营状态也就佛系了。
    虽然一年到头,仍然陆陆续续有人过来住,但绝对没有像今天这么大的阵仗
    三层楼全部亮起了灯。
    应如是站在拐角,正看着这一幕纳闷呢,就看到周叙手里拿着两个大垃圾袋从家里走了出来。
    周叙是周峰的儿子,今年大三。虽然俩人差了几岁,但应如是跟他还挺熟,说来也是挺巧,俩人在枫桥是邻居,在滨江则是上下楼。
    苏潺替她送饭,就是从周叙的阳台递下来的。
    看到来人,应如是走上前,笑着问道:叙哥,这什么情况啊?
    周叙把垃圾堆在门口,看到应如是,先是笑了下,才缓缓道:刚接了个大单子,所有房间全订,在这儿住一个月。
    啊?应如是疑惑地问,是枫桥要举办什么大型活动吗?
    没听说啊,周叙拍了拍手上的灰,好像是要过来度假。
    那得多大一家子啊?应如是看着悉数亮起的灯盏,嘟囔了句,不过,有钱赚就是好事,他们什么时候过来啊?
    说是快了,周叙目光看着前方,这不得空赶紧过来收拾收拾嘛,好久没住人了。
    行,那叙哥,你赶快忙吧,看天色不早,应如是朝他摆摆手,我先回家了。
    周叙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忽然叫了她一声:诶!悠悠。
    悠悠。
    应如是的小名。
    应如是闻声回眸:嗯?
    周叙垂在两侧的手莫名收紧,你还打算复读吗?
    不复读啦,放下了一小段心事,应如是心情轻松得很,怎么啦?
    周叙抬手耙了下头发,就着月色问道:那个......那你想......
    想什么?
    月色好像挪了一寸。
    周叙摆摆手,扯了一丝笑: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快回家吧。
    推开门闩,几缕戏曲声从屋内传来,应如是脚步轻快地穿过静谧飘香的前院,在玄关处正换着鞋呢,就听到客厅处传来一声:是悠悠吗?
    外公,是我!话音刚落,应如是脚边就多了个毛茸茸的大挂件。
    这次来了个真边牧。
    应如是蹲下,摸了摸它的毛:姗姗公主,好久不见。
    边牧姗姗目光含怨,似是在说:你还知道好久不见!
    应如是又安抚性地摸了摸,然后才拥着它往客厅走,祝贺章看到外孙女,果不其然先是一顿唠叨:你这丫头,回来这么晚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啊。
    应如是快步跑到沙发上坐下,揣着外公的胳膊,满眼堆着笑:我都多大了,不用接,外婆呢?
    跟合唱队出去演出了,没在家,明天才回来。
    那您怎么不跟我外婆一起去?
    祝贺章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人家不乐意带我。
    应如是哦了一声,随即转了个话题:外公,咱家的米箱在哪儿放啊?
    饿了?我给你做夜宵吃。
    不饿,我有别的用,您告诉我在哪儿就好了呀。
    厨房下面第二个柜子里。
    得嘞!说完,应如是就一溜烟地跑了。
    打开厨房门,应如是打开第二个柜子看了一眼,找到目标物后,她又踮脚,从上方的橱柜里拿了个密封袋出来,把手机放到里面之后,才把它放到了米箱里。
    弄完之后,她心满意足地拍拍手,跟外公道了声晚安,上到二楼准备洗个澡就睡觉。
    脱衣服之前,应如是低头,从哆啦A梦的口袋里,拿出那副做工精致的竹筷,在手中掂量了下。
    转头,看了眼日历,今天正好七月七。
    九月份,朝大就要开学。
    也就是说,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就可以,把这双筷子物归原主。
    这样想着,应如是抬头,望了眼头顶的那一角天窗。
    天窗框起的那片夜幕上,此刻正映着繁星点点。
    看着看着,她倏地笑了。
    人要是有了期待,这日子呀,就像小星星一样。
    温柔又闪亮。
    第5章 看她弄巧 美救英雄
    哎呀!
    你听我狡辩!
    《叮咚!您点的乌龙面已送达!》
    奔波了一天,确实是累得不行,应如是冲了个澡,脑袋一挨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晚,就着繁星,一夜好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应如是睁开眼,脸都顾不上洗,就匆匆跑下楼去看自己的手机。
    当时祝贺章正在厨房里做午饭,砂锅里正小火慢炖着她最爱吃的番茄牛腩。
    看着应如是一溜烟地跑进来,他还以为他家的小吃货饿得等不及了,劝阻的话都到了嘴边:还没好,等会儿......
    话音未落,祝贺章就噤了声。今天,这枚美食小雷达跟失灵了一样,目光径直略过肉香四溢的砂锅,弯腰就去开柜门。
    应如是蹲下来往里看着,瞅了会儿没看着,以为是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于是撅着屁股把身子往柜子里钻了钻,在里面鼓捣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外公,我放在米箱里的手机呢?
    声音隔着模板传来,有点闷闷的。
    早就给你拿出来了,祝贺章在她背上轻拍了下,话里带着愠气,你都不知道,刚才吓了我一跳,黑乎乎的还以为是老鼠呢。
    闻言,应如是瞬间从橱柜里钻了出来,直起身子,您早说啊,害得我这一通找。
    祝贺章从冰箱上拿出手机给她,把手机放米箱里,这是新的潮流?
    嗯呐!应如是接过递来的手机,然后,指腹触上了电源键。
    说不上为什么,那一瞬间,她心底,竟然莫名涌上一股名为紧张的情绪。
    似乎是想要印证的答案,终于到了揭晓结果的这一刻。
    虽然这次考试的人并不是她,但她
    还挺想让那个人赢。
    总之就是说不清、道不明、从未有过、却相当斩钉截铁的一种心绪。
    几秒钟后,手机成功开机,所有程序运行正常。
    这证明着,这场考试,他大获全胜。
    应如是看着这个起死回生的手机,如获至宝。
    心情一好,胃口也随之大开,饭桌上,应如是就着那锅炖的绵软入味的番茄牛腩,连吃了两大碗饭。
    祝贺章看着她这阵仗,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没忍住说:不就是上个学吗,多大点事儿。再说,冷战就冷战,总不能不给饭吃吧,你一个还没成年的小丫头,你妈就舍得这么饿着你?
    闻言,应如是立刻顺杆往上爬,狠狠地点了好几下头:对,我妈就是这么对我的,外公,您可得为我主持公道啊!
    祝贺章沉沉叹了一口气,筷子一撂,饭也不吃了。
    他清了清嗓子,把矛头对准了自己的姑爷,严肃地问:你爸呢?你爸干什么吃的,也不替你说说话。
    应如是把番茄牛腩的汤汁浇在米饭上,一边嚼着饭一边含糊道:说了。
    祝贺章:嗯?
    我爸说应如是绘声绘色地学着应书郡的语气,振振有词道,谁敢欺负我闺女,我就去欺负她闺女。
    祝贺章:......
    吃完饭后,祝贺章出去下棋,应如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她打开电视,顺手换到了湖南台。如她所料,上面正放着暑期必播剧《还珠格格》。
    这剧就跟有什么魔法一样,明明剧情都烂熟于心了,可是每次看到,还是会忍不住往下看看。
    应如是躺在沙发上,目光随意地朝电视扫了一眼,上面正演到小燕子和紫薇一行人逃出皇宫,皇阿玛布下天罗地网,想把他们找回来的剧情。
    应如是侧了侧头,看到屏幕里的人,正拿着画师为小燕子画的人像,走街串巷地打听着:你们见过这个人没有?
    结果,得到的回复不是摇头,就是没见过。
    此起彼伏的叹气声传入耳畔,应如是却像是突然被灵感击中一样,腾的一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她看着电视屏幕,眼睛骨碌碌一转,心生一计。
    手机响的时候,穆亦川正在看球赛,听到消息提示音,他拿过手机,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
    应如是的头像上显示着一个红色数字2。
    他点开一看,上面是一个嘚瑟的表情包,下面跟着一条信息:【我手机修好了。】
    穆亦川拿着手机,不以为然地回了句:【哦,那替我缅怀一下死耗子。】
    应如是:【......你才瞎!】
    穆亦川懒得理她,把手机扔在一边,继续看球赛。
    还没消停一会儿,手机又响了声。
    他耐着性子再次点开,只见应如是这次给他发来了一张图片,下面跟着一条信息:【你在学校见过这个人吗?】
    穆亦川:【我瞎,看不见。】
    应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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