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扬的嘴角顿时僵住,孙谚识一脸尴尬地站在入园的闸门前,他怎么都没想到苹苹居然是这家启智幼儿园的幼师,嘴唇犹豫翕张几回才无比僵硬地笑了一下:老师,你好。
    苹苹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孙谚识,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身边同事叫她好几句才回过神来,急忙应道:你好。她又轻拍一下脸颊,迅速调整面部表情恢复专业素养,弯腰对朗月挥挥手,用轻软的声音道,小月月你好哦~
    自从上次孙谚识用非常粗暴的方式拒绝了苹苹的好意,苹苹就再也没去过店里,也不再从蓝楹巷那条路经过,所以朗月并没见过苹苹。她用孙谚识的手挡住自己的半张脸,见苹苹非常温柔地冲她笑,冲她挥手,才缓缓地走上前握住了苹苹的手。
    孙谚识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对苹苹道:月月的情况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以后就麻烦你了。
    太客气了。苹苹连连摆手,每个小朋友都是我们的小天使,我们会好好照顾月月的。
    谢谢孙谚识道了声谢,迟疑了一下又说,上次的事,很抱歉。
    其实那天苹苹沮丧地离开后他就有些后悔了,一直以来对他表达过好感的人不少,但像苹苹这种个性内敛,但又不吝释放情感的女孩子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他本就不擅长应付仰慕对象,碰巧那天他心里有点烦,甚至还带着一点自暴自弃地颓丧,便拿无辜的朗颂做了挡箭牌,也伤害了苹苹。
    如果是以前的他,应该会用更恰当且不伤人的方式去婉拒一个女生的好意。
    苹苹看向朗颂,而后又看向孙谚识,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都过去了。
    朗颂静静地观察着孙谚识和苹苹,感受到了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氛,但他只是跟在孙谚识后礼貌地对苹苹笑了笑:我妹妹就麻烦您了。
    你们太客气了。苹苹腼腆一笑,蹲下身来对着朗月比划了一句手语,意思是要带她进教室。
    老师你会手语?孙谚识忍不住问道。
    我以前学过一年,但不是很熟练。苹苹谦虚回答,基本沟通应该没问题。
    孙谚识和朗颂意外地对视一眼,因为有郑烨这层关系在,昨天报名园长亲自接待了他们,还告诉他们园里有位老师会手语,正好把朗月分在这个老师的班级里,没想到这位老师竟是苹苹。
    很厉害,孙谚识真诚地夸赞,再次客气道,我家小孩就麻烦你了。
    苹苹微微抿了抿唇:太客气了。
    直到方才朗月都很开心,但等到真的要和哥哥分开,她的双腿就像定住了似的,站在闸门前怎么都不肯动,眼眶里已盈满泪水,嘴角向下撇着,难以自抑地抖动着,眨眨眼就能落下泪珠来。
    朗颂心口紧巴巴的,他蹲下来,用纸巾给朗月擦掉眼泪,然后比划了一句手语。
    朗月吸吸鼻子抿抿红润的嘴唇,倾身抱住朗颂,用脸颊贴着朗颂的脸颊亲昵地摩挲了两下才松开手。她又走到了孙谚识面前,拉着他的手让他蹲下来,和抱朗颂一样抱着他蹭了蹭脸颊,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老师进了园内。
    第43章 上学(2)二更
    孙谚识和朗颂并没有马上离开,他们在幼儿园对面的奶茶店待了一会儿又返回了幼儿园。
    刚开学不久,爱孙心切的爷爷奶奶们怕小孩不能适应,遮遮掩掩扒着围栏朝园内张望。
    朗颂和孙谚识也加入了进去,因担心被朗月看到平白惹她难受,他们站得比较隐蔽也比较远。
    园内正在组织小朋友列队做早操,朗月的草绿色运动套装在人群里特别显眼,一眼便找到了她。
    扩音机正在放轻快的儿歌,其他小朋友都在跟着歌曲蹦蹦跳跳,唯独听不到声音感受不到节奏的朗月茫然又无措地站在角落,她好几次迈出一只脚试图参与进去,但又都怯怯地收了回去。
    孙谚识的手无意识地握住了围栏的金属竖杆,朗月眉头皱一下,他的手就用力一分,几乎要将竖杆给掰弯了,骨节泛起一层青白。
    一只掌心湿润的手松松握上了孙谚识的手腕,他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去:怎么了?
    朗颂施力拉了拉孙谚识的手腕:上面有灰。
    啊孙谚识悻悻地收回手,再次把目光投向幼儿园内,拧着眉心道,月月很不适应,好像很害怕。
    孙谚识是第一回给柔软可爱的小姑娘当爸爸,朗颂却不是第一年当哥哥,这些画面他已见过多次,他凝视着绞着手指站在廊下的朗月,硬着心肠道:没事,适应两天就行了。
    朗月天生残疾,以后她所经历的困难挫折只会更多,她只能努力克服残障带给她的不便,努力融入群体融入社会。如果一直把她当成一朵娇嫩的小花护在怀里,她可能永远都不会长大。
    就像此刻一样,她知道朗月局促、害怕,他也心疼不已,心口揪紧成一团,但仍要咬牙强迫自己狠下心来。
    不行,我去就在孙谚识克制不住自己的担忧,想要找人问问时,便见苹苹走到了朗月的身旁蹲了下来,她比划了一段不太熟练的手语,朗月羞涩地点了下头,然后被苹苹牵到了小朋友中间。
    苹苹跟小朋友说了些什么,小朋友纷纷举起手来,站后排的怕苹苹看不到还蹦了起来。
    距离有点远,声音又很嘈杂,孙谚识和朗颂都听不到苹苹在什么,但通过肢体她和小朋友之间的互动猜得出来,苹苹应该是在告诉其他小朋友朗月听不到声音,想要找个可以帮助朗月的小朋友,结果所有人都举起了手来。
    最后苹苹选中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让她帮助朗月。小女孩显然很喜欢这种荣誉的任命,一脸凝重地把朗月护在身后,朗月也用一个拥抱表达了谢意。
    小孩子天真且善良,在苹苹的引导下朗月顺利地融入了小集体,学习早操时朗月被苹苹体贴地安排在了最后一排。
    孙谚识和朗颂又站了一会儿,在小朋友们做完早操进了教室才放下心转身离开。
    两人走到路口,孙谚识看了眼对面的公交停靠站,主动道:咱们坐公交车回去吧。
    朗颂收起手机,说道:我刚叫了车。
    孙谚识热得脚底发虚,打车正合他的意,便点点头。
    车子从三公里外的地方过来,要等几分钟,两人走到一处树荫下待着。
    孙谚识像漏了气的气球一样,方才笔直挺拔的肩背突然软了下来,柔弱无骨地背靠着树,白色的T恤马上蹭上了一片黄色的灰尘。
    朗颂瞄了一眼孙谚识鬓角上的汗水:哥,你出了很多汗。其实今天风很大,并不怎么热,他自己身上还很干爽。
    孙谚识呼出一口热气,烦躁地扯了扯衣服,说道:太热了,这衣服面料也不太好,不透气。话音稍顿,他又说,可能也有点中暑,好闷。
    嗯,回家就换掉吧。朗颂往孙谚识那边迈了一步,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拳的距离。
    手机实时地图显示车子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还有一公里,正停在十字路口,估计是在等红绿灯。
    朗颂摁下锁频键,第三个转头朝孙谚识看去,却不料孙谚识也转头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短瞬相触,朗颂慌张的率先移开视线。
    孙谚识促狭地挑起眉梢:有话要说?
    朗颂强行按捺住狂跳不止的心脏,下颔紧绷出一道凌厉的线条,在孙谚识压迫性极强的目光下低声道:刚才那个沈苹苹老师好像住在蓝楹巷,我似乎见过。他垂眼盯着地上的砖缝,不敢去看孙谚识。
    倏地,耳畔一阵热风扫过,孙谚识的声音同时响起:你对人家有意思?
    朗颂陡然睁大眼睛,本能地转头看去,只见孙谚识双手抱在胸前,微微倾身凑在他面前,嘴角不怀好意地上扬着,眼里尽是戏谑。两人之间不过两拳的距离,他甚至能看到孙谚识瞳仁中自己的倒影。
    不、不、不是。朗颂慌张后退半步,结结巴巴地否认,不是、不是这样。
    哈哈哈孙谚识忍俊不禁,虽然你还小,但也成年了,姐弟恋
    真的不是!朗颂着急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大了些。
    嘿帅哥!一道浑厚的声音陡然插入进来,网约车不知何时停在了两人面前,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是你们叫的车吗?
    是的。孙谚识招了下手,拍了拍朗颂的肩膀,率先坐上了副驾驶。
    朗颂红着脸,目光在孙谚识的脸上一扫而过,只好也跟着上了车。
    几分钟后两人在巷口下了车,孙谚识步履匆匆走在前面,朗颂跟在后边,进了店门都没找到开口的机会。
    孙谚识难受地扯了扯粘在身上的衣服,呼了口滚烫的气息,说道:我上楼洗个澡睡一觉,你有什么其他安排尽管去。
    朗颂向前一步,目光落在孙谚识红得不太正常的脸颊上: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孙谚识惨淡地笑了一声:是有点,医生说给我开的药有点副作用,吃了以后会发热,是正常现象。
    真的不要紧吗?朗颂紧张地追问,不用去医院看看?
    不要紧,孙谚识摆摆手,不要管我了。他是扬着嘴角笑着说的,但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抗拒。
    朗颂将剩下地话生生咽了回去,只说:午饭要叫你吗?
    不用了,你忙你的就行。孙谚识说完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刚才是逗你的。
    直到院里传来踏上钢制楼梯的脚步声,朗颂才反应过来,孙谚识说的逗你的指的是苹苹那事。
    第44章 嫁给你的小姑娘一定很幸福
    到了饭点,孙谚识果然没有下楼,朗颂做好午饭一直等到一点钟才独自吃了饭。
    期间他上了两趟楼,但没有敲门,一是怕影响孙谚识休息,二是孙谚识那句不要管我了始终回荡在耳畔。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他又轻手轻脚下了楼,给孙谚识发了条消息,告诉他饭菜在锅里温着,让他起床记得吃。
    【好,我晚点吃。】
    孙谚识马上回了消息,朗颂稍稍放了心,他站在院里往楼上看了一眼,然后出了门。
    有些年份的卷拉门咔咔响起的同时,孙谚识睁开了眼。发热是真的,但并不是药物副作用,因为从拿到药至今他一颗药都没吃过。这两天朗月报名、入学,他惦记着要陪着兄妹俩一道去,怕耽误事就没吃。
    在床上又睁眼躺了几分钟,他才起床下楼,卷拉门关着,朗颂已经出了门。他揉了揉抽痛的额角,先去厨房把饭吃了,把锅碗给洗了,然后坐在院子里抽烟。
    黄豆刚睡醒,砸吧砸吧嘴叼着橡胶球从自己的小屋里钻了出来。
    这小屋是朗颂用纸箱搭的,还特意弄了一片竹席凉垫铺在下层,黄豆喜欢趴在上面睡觉。
    孙谚识从黄豆嘴里接过球往远处一抛,黄豆闪电般窜出去,高高一跃一口接住了球。
    孙谚识讶然,又从黄豆嘴里接过球,往另一个方向抛去,这次黄豆照样灵活地接住了。
    还挺机灵。孙谚识笑着拍了拍黄豆的头,你爹有事要忙,你自己玩会儿。
    汪汪!黄豆摇摇尾巴叼着球走了。
    孙谚识眯起眼,抬头凝望着头顶一片瓦蓝的天空,良久之后才收回目光。他长吁一口气,拍拍大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起身打开了身后杂物间的门。
    咔一声,一些细小的灰尘被开门声震起,在阳光下肆意飞舞。
    孙谚识眯起眼,防止灰尘入眼,在门口站了几秒才走进去。印象中杂乱无章的杂物间面貌一新,乱七八糟的东西被码放得整整齐齐,必然又是朗颂收拾的。
    目光在屋内一扫,孙谚识在角落找到了两个眼熟的纸箱,里面装的全都是喝空的酒瓶。他心血来潮的时候才会清理一次,并没有定律,已经想不起来上次清理空酒瓶是什么时候了,但看瓶子的数量,至少得有两个月了。
    孙谚识把纸箱搬到院中,用鞋尖踢了踢,玻璃瓶子叮叮相撞,声音很刺耳。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又拿着一个空纸箱上了楼,把房间里角角落落的几瓶酒搜刮了出来,又去店里把柜台下面暗格里的几瓶烈酒全给拿了出来。
    沉默无言站在院中,孙谚识双手掐着两侧髂骨,垂眼看着地上从各个角落搜集起来的一箱酒。
    这些酒有些没开瓶,有些则是开了瓶喝了一口或者只剩一口,反正乱七八糟堆了一箱。
    蓦地想起什么,他又转身进了店内,把货架上的几瓶料酒也拿到了院里。他本来想去厨房把剩下的半瓶也拿走,可是朗颂几乎天天用到,于是作罢。
    他把酒移到了水池旁,拿起一瓶酒拧开瓶盖哗啦啦倒进了水槽里。散发着浓香的酒液顺着排水口流进管道,最后流向下水道。
    身体里的某些东西似乎也顺着剔透的液体流进了肮脏不堪的下水道。
    一瓶瓶酒就这样被倒进水槽,整个院子都飘满了酒味,黄豆循着味道走了回来,不解地仰头看着孙谚识。孙谚识看它一眼,把水龙头打开,让自来水冲淡了酒味。把酒倒完,他整理好所有空酒瓶,用小推车拉到了村里的垃圾站。
    沉默地回到家,孙谚识拿出医院开的药,按照剂量取好放在掌心中。盯着手心里花花绿绿的几颗胶囊,抬手扔进了嘴里。
    朗颂去了猴子那里,把做完的手工送去,顺道再拿点回来。来回一个多小时,他回到蓝楹巷已经下午三点。
    刚走进巷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工头打来的。
    朗颂接了电话,工头在电话那头说明天有一个仓储公司找临时工卸大货,他承包了下来,卸一天给三百块,他问朗颂家里的事有没有处理好,明天能不能去。
    通常仓储公司的货都好卸,并不会那么累,这是一个很诱人的活。
    朗颂顿住脚步,没有马上回答,他朝巷子深处望了一眼,看到了一小片被灰糊得看不出颜色的雨搭,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不好意思,这周我大概都没时间。
    朗颂回了小店,店门关着,楼下依旧没人,但看到干净的灶台,他紧绷的神经松了些许。
    一直到将近四点,朗颂站在院里的车棚底下,准备拖出小电驴去接朗月放学,才听到踏踏缓慢而有节奏的踩踏声。
    楼梯下方的一小片空地就是车棚,朗颂往前走了几步,便见孙谚识揉着额角下楼来。
    哥,他叫了一句,好点了没?
    孙谚识的上半身不由得震颤了一下,是被吓的,他刚睡醒不久,整个人还迷迷瞪瞪的。
    好多了。孙谚识用力捏了捏鼻梁,扬扬唇角扭过头道,睡了一觉已经没事了,你要去接月月放学吗?
    嗯,正准备去。
    孙谚识看了一眼忘记摘掉的手表:不是四点半放学吗?怎么去这么早?
    早点过去等着。朗颂口中应着,专注的视线一直不曾离开过孙谚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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