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没有比在街上乱逛更坏的选择了吧有一个地方落脚,又是在他家,不是别的乱七八糟的地方。
    更何况就算再怎么样也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人比很多人要好得多。
    只是温降想不明白,他怎么敢大半夜把陌生人带回家去呢,他爸爸妈妈都不管吗?
    转念想到他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来学校上学了,估计也管不住吧
    出租车在小区前停下。
    迟越付了钱,带着今晚莫名其妙在路上捡的人下车。
    小区外墙亮着柔和的灯光,装饰用的铁艺栏杆和欧式壁灯都被罩在暖融融的色彩中,隐约映出底下的一圈灌木。
    江塘是个不大不小的临海城市,衔着罗阳江入海口,人口密集,还算富裕,房价被炒得居高不下。这处别墅小区是市区价格最高的楼盘之一,背靠秀丽的云顶山,周边的基础设施配备完善,是非常理想的家庭住宅。
    温降虽然完全不懂房子,但也知道别墅长什么样子,进入小区大门的短短几步路,她非常直观地感觉到了奢侈和富有。
    中央御墅是打着贵族享受的独栋别墅小区,一共只有十二户,整洁的路面两侧亮着地灯,到处都很安静,只有风拂过桂花树发出的声音,清泠泠的,很好听。
    只是眼下已是深夜,一连路过的几座房子都已经熄了灯,抬眼望去和夜色糊作一团,体格大得如同堡垒。
    迟越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温降跟在他身后,被他落下来的影子拢住,再次注意到他的身形很高,肩膀也宽,但从侧面看起来只有薄薄一片,带着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气,还有因为清瘦带来的疏离感。
    小区很大,迟越领着她越走越深。奇怪的是,明明是这样陌生的环境,不论是绿化还是建筑,都在黑暗中显得幽森,温降却反而没有了刚才在车上的紧张感,脑海里什么也想不出来,只顾头重脚轻地跟着他。
    直到迟越推开其中一幢别墅前院的栅栏,穿过两侧光秃秃的草坪,扫描人脸解锁。
    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迟越这几年来还是第一次带人回家,换完鞋在原地站了两秒,才想起推开一侧鞋帽室的隐形门。
    片刻后,他从里面丢出一双全新的拖鞋,顺便把客厅的灯都打开。
    拖鞋刚好落在温降脚边,啪嗒一声,她在周遭倏地明亮的同时怔住。
    她在今天以前,从来没有进过陌生人的家,也没受过这样的待遇。
    特意找出拖鞋给进门的人在她的理解里,是对待客人的方式。
    她是客人吗?
    作者有话说:
    迟子哥:什么客人,未来老婆。
    第5章 、降温
    不远处的迟越注意到她又跟块木头似的呆住了,停下脚步,问:愣着干嘛?
    温降被他一催,心头的那丝触动跟着破灭,赶紧脱掉鞋子,换上拖鞋,轻轻把身后的门带上。
    他家的地面很干净,大理石光可鉴人,漂亮的金色纹路映着玄关顶部弧形的水晶灯,显然不应该被她的鞋子弄脏。
    台阶下整齐地排着几双球鞋,应该都是迟越的,看得出有专人打扫家里的卫生。
    温降直起身来,亚麻底的拖鞋走起路来不会咯吱作响,她进门后也没有东张西望,自觉走到迟越身后一米的位置站定。
    迟越瞥她一眼,这才往餐厅走。
    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她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绳子栓到了他身上,长了尾巴似的。
    岛台上的玻璃壶里还有水,迟越给自己倒了一杯,问她:你喝吗?
    温降第一时间摇头:不用了,谢谢。
    迟越不置可否,仰头喝完水,把杯子搁到一旁。
    一杯冷水浇下去,胃里的灼烧感缓解了一些,他想了想又问:会做饭吗?
    温降这次点了点头。
    迟越也不跟她客气,都把人带回家了,总得给她找点事做:那你帮我煮点东西吧,什么都行,我去洗个澡。
    好。温降答应下来。
    他们一放学就去KTV了,喝了不少酒,应该是没吃晚饭。
    迟越听她应下,正准备走,又收回脚步,想起来提醒:你要是饿了,也给自己做点。
    要不然就她这副胆小怕事的样子,估计就是饿死也不敢有动作。
    温降心头微动,抬起眼帘看他,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连一句嗯都说不出来。
    迟越转头避开她的视线,绕过中岛往客厅的方向,中途却听她迈着小碎步跟了上来,轻声问自己:可是,我现在做饭不会把你爸爸妈妈吵醒吗?
    他的脚步蓦地一顿。
    温降不知道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只是跟着他停住。
    等面前的人重新拾起步子,他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异样,只回答:我家没人。
    哦温降松了口气,老老实实转回去。
    迟越家的厨房很大,而且有两个,台面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连锅和调料都看不见。
    温降只好挨个打开橱柜和抽屉寻找要用的东西,几乎有些晕头转向,最后总算在那面与墙体连成一片的隐形门后找到嵌入式冰箱,此外还看到了蒸箱烤箱之类的大型厨具,她都不会用,只能默默关上。
    冰箱里有不少新鲜蔬果,冷冻柜里更是满满当当,但她只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又没时间给他煮米饭,只能下挂面。
    之后怕单纯的挂面不够丰富,还煎了鸡蛋,炒了一点洋葱牛肉做浇头。
    然而即便如此,温降把那碗面端到餐桌上时,还是觉得太寒酸了。
    他家的餐桌长到可以坐八个人,足够农村摆流水席,现在却只有一碗面。
    可她已经来不及弥补,才盯着桌子看了两秒,就听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做好了?
    温降没听见他洗完澡出来的动静,猛地转过脸,差点被这声吓得后退两步,之后才心有余悸地冲他点点头。
    迟越看出她被自己吓到,奇怪地皱了一下眉,在餐桌边坐下,把擦头发的毛巾丢到另一张椅子上。
    他的黑发还湿着,侧脸轮廓挺峻,一如雨水洗过的崖上青松,额前碎发在眉眼间落下阴影,是拢着蒙蒙雾霭的山间林泉。
    那件沾满了KTV里烟酒味的卫衣已经换下了,现在只穿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把他的骨架映更纤细,放在桌上的手臂白皙,隐隐能看见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
    温降看他伸手拎起筷子,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怕他觉得不满意。
    但迟越看到那碗面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低下头来安安静静地开吃。
    他握筷子的姿势不是很标准,简直像小孩子,但手又分明是成人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也修剪得干净整洁,跟那些留着又脏又长指甲的混混不一样。
    说起来不论是他的外表还是气质,都跟混混没有半分相似,完全是教养良好的公子哥。温降想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跟森骏混到一块的,还给他们这么多钱。
    她想得走神,就这么站在原地盯着他瞧。迟越还没吃两口就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放下筷子,没话找话:你不饿吗?
    温降摇摇头表示不饿。她下午吃了两碗馄饨,虽然不多,但现在还能坚持得住。
    好不容易想到的话题瞬间结束。
    迟越转头看她一眼,发现她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这样在餐桌边站着,像是脚底下生了胶。
    他觉得尴尬,但不知道该怎么办,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瞥了眼正对面的位置,让她坐到那儿去显然也很奇怪。
    最后只能示意:你去沙发坐吧。
    温降闻言,也反应过来,如获大赦地离开。
    客厅顶部做了挑空设计,近三米的螺旋吊灯从二楼悬挂下来,把整栋房子照得明亮。温降坐下时,注意到他家的沙发尤其宽,少说有一米二,完全可以当做单人床用,要不是客厅空间足够大,放在这里会很拥挤。
    她当然不能摊开手脚在沙发上乱坐一通,屁股只挨着高档皮具的边缘,背后空出一大截,坐得端端正正。
    眼下无事可做,餐厅那头又安安静静的,温降才抬眼一点一点观察起他的家:沙发正对面是大理石背景墙,下面嵌着电视和壁龛,壁龛里却空空荡荡,只有装饰灯带映在茶色玻璃上的光芒,没有摆件、奖杯或是全家福。
    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和枕头,温降不确定这是不是给她用的,思索片刻后,移开视线向客厅右侧的落地窗看去。
    窗外是夜色,庭院的树木在灯影幢幢的玻璃上晃动着,和她坐在沙发上的影子重叠起来,像是她也在晃动。
    温降随后发现院子里还有个下陷的大坑,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应该是游泳池。
    就像韩剧里一样,那种带泳池的大别墅。
    果然是富二代啊她不禁唏嘘。
    就这样坐着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迟越吃完面从餐厅出来。
    温降下意识起身,去收拾桌上的碗筷。
    迟越被她自觉得异常的动作看得侧目,只好转回去,提醒她:你不用收拾,明天阿姨会过来。
    温降已经把碗端起来了,闻言愣了愣,却还是没放下:洗一下很快的,只有一个碗
    迟越无言以对,拿毛巾擦了擦头发,想起来告诉她:家里有洗碗机。
    温降哦了声,转身进厨房,心下不解:只有一个碗为什么要用洗碗机?
    更何况她还不会用,有研究开关的那些功夫,她十个碗都洗完了。
    只是弯腰倒垃圾的时候,她才发现碗底除了汤,满满都是洋葱和青菜,一根不少,显然是他挑食剩下的,便默默把不吃洋葱和青菜记在心里。
    迟越看着她忙活来忙活去的背影,烦躁地轻啧了声,转身离开。
    想干活就干吧,他本来也不是做慈善的,就当她在抵债了。
    迟越刷完牙出来,温降也把厨房整理好了,所有的东西都归置回原位,台面再次变得空无一物。
    只是事情一做完,她就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再次变得局促,手跟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已经是凌晨一点,按理来说早就应该睡觉的,可是她不敢问,只能慢慢靠近沙发。
    迟越察觉到这条小尾巴又跟过来了,深深叹了口气,抬头看她一眼。
    这一眼才发现她身上竟然还是那套脏兮兮的校服,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工地上打过滚,袖口更是被哭成调色盘,深一块浅一块的,不由挑眉:你还不去洗澡?
    温降闻言,差一点就点头了,但想到这是他家的浴室,自己进去用不合适。今天没露宿街头她就已经很感激了,不能要求太多。
    想到这儿,正准备开口谢绝,视线对上他蹙起的眉心,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刚刚那句话好像不是一个问句,而是在催她去洗澡。
    可问题是,他为什么想让她洗澡呢?
    还是说洗完了澡,他就该做什么了?
    温降的瞳孔微震。
    再想到他之前说家里没人,只有他们。
    那岂不是说明,他想干什么都行??
    温降刚刚满心想着做饭,完全忘记了这一场危机,这会儿害怕都好像有点来不及了
    迟越本来只是很简单地提个醒,谁知道她听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变换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看向他的眼神只剩惊惧。
    他被这眼神看得发毛,回过神想了一圈,才记起她晚上只背着一个书包,估计是没带换洗衣服,便站起身:你等一下。
    客厅一侧有一间很大的储藏室,迟越推开谷仓门,进去找了一圈。
    最后在柜子深处翻出一个全新的礼盒,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竟然是情侣睡衣。
    迟越脸上的表情倏地冷了下来,盯着礼盒上刺眼的红色玫瑰图案,喉结艰涩地向下滚动。
    少说也是四年前了。
    毕竟不会有那么不长眼的人,给死人送礼,多晦气。
    等再站起身,他已经没了应付的心情,关上门,远远地把东西丢到她面前的沙发上,语气生硬:门口右转是客房,里面有浴室,你晚上就睡那儿。
    睡衣礼盒的包装很硬,砸在真皮沙发上砰的一声响。温降被吓得抖了一下,抬起头来,发现他突然变得奇怪,像是在对谁生气。
    嘴边的那句那你睡哪不敢问出口,转了两圈便咽回了肚子。
    迟越交代完,看她依旧一动不动,开口时的语气更差:还不快去?
    温降逆来顺受惯了,闻言只是轻抿了抿唇,垂下眼帘,弯腰抱起那套睡衣,绕过他离开。
    浴室里的盥洗用品很齐全,水温也合适,喷头落下来细密的水柱,打在身上轻柔又不失力道。白雾很快把整个淋浴间包裹起来,像一座安全的岛屿。
    这是温降这辈子洗过的最舒服的一次澡,但她的心头沉得发闷,高兴不起来。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顾今晚的经历,却始终像隔着一层雾般显得不真实,也像隔着一层雾一般,完全没办法理解迟越这个人。
    他应该是个好人吧?
    要不然怎么会真的把她带回家呢。
    温降想着,指尖无意识地在雾蒙蒙的玻璃上画出一个问号。
    顿了顿,想写出他的名字,又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迟越到底是哪两个字。
    只得作罢。
    客房的床头有一个电子钟,等温降换上柔软的真丝睡衣,吹完头发,闹钟上的数字显示1:47。
    睡衣很舒服,在皮肤上几乎会像流水一般流淌,温热干燥的发丝在颈间摩挲着,和傍晚时的她相比,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
    房间里安安静静,没有声音。温降贴着门听了一会儿,发现门外也一片寂静,迟越完全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也没出声喊她。
    她仍有些不放心,犹豫片刻后,偷偷打开门往外看了一眼。
    原本灯火通明的客厅已经漆黑一片,完全不见迟越的影子。
    温降深深松了口气,重新关上门。
    顿了顿,又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作者有话说:
    PS:小说纯属虚构,其中的人物行为请勿效仿,如在现实生活中遇到困难,请拨打电话报警求助。
    ps:毕竟在现实生活中遇不到迟越这样的人哈
    第6章 、降温
    温降躺在陌生的床上,完全睡不着。
    身下的床垫很软,几乎软得过分了,整个人就像陷进沼泽地里,动弹不得。
    被子上有好闻的洗涤剂的味道,干净,蓬松,而且是全新的,在她之前应该没人用过这床被子,就这样软绵绵地包围着她。
    偶尔心绪芜杂地翻身,丝绸在皮肤上温柔轻抚,触感好得让人上瘾。
    温降已经很多天没睡过一个好觉,随着时间的流逝,昏沉的倦意逐渐在这样温暖的环境中铺展开,在床边浮浮沉沉。
    她知道房间上了锁,只有她一个人,不会有不速之客,不会有从暗处伸来的手,不会有小孩的哭声、男人的打骂和女人的啜泣,甚至连初春的风都被窗户隔绝在外
    温降在朦胧间完全确认并接受这是个安全的地方后,很快陷入极沉的睡眠。
    次日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温降睁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在片刻夹杂着震悚的恍惚中回过神,想起自己现在不在家也不在学校,竟然可以睡到自然醒。
    她坐起身来,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大脑一时转不过弯,呆滞了很久才确认这个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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