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努力的社长并没有吸引社员的注意,他们全把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门口邵航穿着深蓝色的西装制服,松垮解开领口的两枚扣子,外套披在肩上,随意的姿态与那头红发一样夺人眼球。
    他在诗歌的朗读声中走来,仿佛雅与痞的碰撞,简迟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当那道漫不经心的目光在略过他时一顿,简迟知道这份预感变为了现实。
    邵航勾起嘴角,拉开简迟身后的座椅泰然坐下,原先在旁边说话的两个人围了过去,声音早已盖过了社长的朗读。
    两指间的笔匀速转动,简迟不得不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这是他感到烦躁时常会有的动作。
    邵航,这次的马术比赛你会参加吗?简迟听到那人掐着极为柔软甚至有一丝谄媚的声音,你一定要参加,大家都是冲着你来的,没有人比你更应该拿下冠军。
    到时再说。邵航听起来很敷衍,也许因为他独特且蕴含磁性的声线,说话时的语调只让人觉得慵懒,但简迟听出了他藏着的不耐。
    台上的社长终于读完了那首诗,看上去仍然意犹未尽,我这里一共有十本,图书馆还有更多译本,你们谁想拿去尽管举手,这期的主题会是诗歌。
    简迟扫了一圈昏昏欲睡的社员,有些不忍心打击社长的热忱,举起手问:我能拿一本吗?
    当然可以!
    简迟从热情的社长那里接过一本《十四行诗》,事实上他对诗歌没有多少兴趣,随手翻了几页,几行字看得云里雾里,耳边冷不丁闯入一道声音,你看得懂吗?
    不用回头,简迟也知道是来自邵航的询问。
    他停下翻页的手,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放松,看不懂,也许等了解背后的故事就能看懂了。
    耳侧响起一阵低笑,夹杂不易察觉的冷嘲,和那天的滚一样让简迟有种被冒犯的不适。邵航说:以后别再多管闲事。
    简迟合上诗集,对这种强制性的口吻感到一点无奈,想起季怀斯那句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尽可能平和地说:你误会了,那天我只是顺手帮忙。
    你是想让我夸你善良吗?
    简迟对他曲解词义的举动感到无言以对。
    邵航加重咬字,呼吸似乎都顺着空气拂过后颈,微微的痒,伴随一句意味深长的警告:没有用的善心记得收起来,你和他都是一样,明白吗?
    听上去倒真像是在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
    简迟转过头,近距离的对视让他可以看清邵航眼里的自己,还有对方左侧眉骨上一条细长的疤。邵航懒散地掀起眼皮,与胸针一样乌黑的瞳孔在对视中释放出暗沉的光。
    有些人哪怕做出再恶劣的举动,也无法磨灭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傲气,举手投足都像是在施舍,仿佛在说搭理你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不要妄想更进一步。
    张扬说的很不错,上流的姿态与下流的品格。
    你可以亲口和他说,简迟建议,其实我和白希羽不是很熟,只是刚好同一天转来,说过几句话。
    邵航若有若无的笑传递出两个字不信。他看上去懒得再和简迟废话,寻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旁边的人还想再说什么,他乜过去一眼,对方立刻闭上了嘴。
    简迟不禁好笑,觉得帖子里的称呼用得极为贴切,的确很像喜怒无常的太子和下面鹌鹑似的太监。
    那本《十四行诗》简迟最后还是带了回去,也许等复习完枯燥的经济就会品出诗歌的乐趣也说不定。
    图书馆二十四小时开放,简迟不想回去与卫安两相尴尬,留在馆里做完课业又看了一会借来的经济书,回去的路上已经是深夜。
    他随手打开HS,看到几个小时前来自张扬的好友请求,点击了通过。
    张扬下一秒就发来消息:你怎么才看到?我本来还有事情要和你说。
    简迟停下来打字:什么事?
    张扬:你不是选了文学社?早上我忘记告诉你邵航也在那里。他这个人记仇,你记得躲远点,不过听说他去文学社只是为了睡觉,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简迟心想已经出事了,但还是给张扬回道: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发完这条消息,简迟关上手机,继续走向宿舍楼。
    秋天的晚上温差很大,风拂过脸颊夹杂些许凉意,他停下脚步,听到枝叶在黑暗中沙沙作响,辨别片刻,似乎与另一道沉稳的脚步声逐渐重叠。
    步步由远及近。
    简迟定神看向不远处的楼道,里面走出来一个黑影,在夜色中看不出虚实。
    校园道路两边的路灯给地面投下昏黄的光,黑影缓缓走进灯下,终于照清整张脸庞。
    简迟的心意外地突跳了两下。
    闻川没有穿制服,黑色卫衣长裤衬得身材极为修长,身后背了一个硕大的包,长发扎在脑后,看到简迟时冷冽的眼底没有浮现一丝波动,好像前面出现的只是一团空气,用不变的速度与站在原地的他擦肩而过。
    一时间,简迟想到了很多事情,譬如化学课上闻川身上的血腥味,譬如他为什么会在这个点离开宿舍楼并且身穿私服。
    简迟转过身,确定闻川是在走向学校大门,叫住了对方:我记得学校晚上不允许学生擅自离校。
    声量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绰绰有余。
    闻川的背影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像无视他一样也无视了他的话,消失在夜色当中。
    第7章 蝴蝶
    简迟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灵魂被一种未知的力量虚虚托起,脱离了躯体。他恍惚间看见沉睡的自己,寂静的寝室,许多错节盘根的画面一帧帧模糊回闪,过了许久才从这种荒芜感中抽离。
    简迟,简迟?
    简迟堪堪回过神,张扬瞄了眼台上的杨峥,靠过去小声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有点失眠。
    一定是你学得太刻苦,张扬很有经验地提醒,社团活动是最好的补觉时间,现在闭眼有被峥哥抓包的风险。
    简迟笑笑,正准备回答,台上的杨峥就敲起桌子,胡子随大嗓门一颤一颤,张扬,你来说说这个实验分别运用了那些原理?
    张扬跨起一张脸,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简迟压低声音报出答案,没等张扬照搬着回答,杨峥就摆了摆手,坐下吧,下次别在课堂上打扰其他同学,也别麻烦别人替你作答。
    知道了杨老师。好在张扬有张厚脸皮,笑嘻嘻地坐下后又回头冲简迟一阵挤眉弄眼,用嘴型说道谢了哥们。
    简迟回以不谢,脑海中一闪而过些什么,在讲课声中悄然回过头,果不其然,属于闻川的位置空空如也。
    也许昨晚那个奇怪的梦是因为意外遇到了出校的闻川虽然这算不上一个天衣无缝的解释,但还是让简迟勉强稳住心神,没有继续游离。
    课后,简迟与张扬一同走向下节课的教室,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将昨晚思索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学校允许学生独自离校吗?
    张扬一下子瞪大眼睛,连路也差点忘记走,离校?这可是一件麻烦事,要先得到学生会的批准,再去教务处拿表格申请,学校还要联系你校外的家人总之特别麻烦。
    简迟了然地点头,同时心底的困惑也在一点点膨胀,他不确定张扬是否知道闻川的事情,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看见,说出来也就等同于揭发。
    虽然他相信张扬不会到处乱说,但闻川既然选择在深夜悄无声息地离开,想必是不希望让太多人知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张扬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随便问问,简迟停下脚步,对他微微一笑,我到教室了,等会食堂见。
    那行,待会见。
    简迟喜欢和张扬做朋友的最大一点,就是他虽然八卦,但懂有分寸。
    圣斯顿的周一与周五下午三点是学生们的运动时间,按照规定,每人必须选择两项运动。
    简迟填报了游泳与击剑,芸城靠海,他很小就跟简成超下海游泳,懂得水性。至于击剑,则是他在一众难以抉择的运动里觉得看上去相对轻松的一个。
    如果说学习算是他的一个长处,那么运动一定会是他的弱点。从上学开始,体育就在简迟的所有学科中拖后腿,虽然身高不矮,也拥有少年人正常的体格,但或许是天生没有运动细胞,也可能和他讨厌出汗有一定的关系,运动在他的黑名单上一直稳居第一。
    学校设有室内与露天两个游泳池,平常的练习选择在了室内。简迟过去的时候,泳池边已经围聚了不少穿着泳裤的男生,更衣室里稀稀疏疏几个人在边换衣服边交谈。
    简迟打开自己的储物柜,刚刚脱下上衣,就听见周围的交流声越来越小,几秒的功夫就听不到一点声息。
    他放慢了动作,看向门口,确切的说是看向走进来的闻川,依然冷着那张过分漂亮的脸,略过简迟和安静的众人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褪下制服上衣。
    让简迟感到意外的是,闻川拥有与长相完全相反的身材,流畅的肌肉线条顺着胸膛,小腹再没入隐秘的人鱼线。不过真正吸引住简迟目光的是他身上密集的伤疤与淤青,几乎覆盖在每一寸肌肉。
    甚至有几处明显透着红,就像是昨晚才添上去的一样。
    昨晚
    闻川仿佛感应到什么,锁定目标般对上简迟的双眼,完全不给他移开的时间。
    这是简迟第二次观察闻川的眼睛,可以确定的是,的确很像某种冷血动物的瞳孔,淬着寒意与致命的毒。
    简迟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打破这种氛围,但想到昨晚被无视的话,犹豫几秒还是默默收回目光。
    他想起张扬的那句怪人,想必怪人不喜欢被人打扰,他还是不要上赶着让自己被讨厌。
    好了,热身结束,老师吹响一声哨子,目光扫过众人,先来一组400米,第一排的人先来,结束了就在泳池里自由活动,记住不要游进赛道。
    简迟排在最后一组,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张扬选择了网球,没有他在身边聊天,简迟只能重复热身,顺带用余光观察泳池周围的人。
    一个胖男生游了一半就开始偷懒,被老师不断用哨子催促,刚才在更衣室聊天的几个人现在还在聊,听起来是在说什么马术比赛,让简迟想起文学社上听到的来自邵航和其他两人的谈话。
    移开目光,和他一样独自等待的闻川正背对这个方向,长发披散在身后,白皙的背脊匀称而有力,女性的柔美与男性的刚毅在他身上毫无排斥地汇聚融合。简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身为同性,也不妨碍他欣赏闻川。
    一声哨响,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闻川纵身跃进了水里。
    他双臂如蝴蝶般迅速划动,掀起弧度优美而精准的浪花,眨眼间的功夫便遥遥领先,背上的蝴蝶骨在翻涌的水池中若隐若现,随每一下挥臂展开翅膀,每一寸肌肉收紧发力。
    简迟发觉周围渐渐没有了交谈声,有人甚至屏息凝视,直到闻川左手触及岸边,老师按下秒表,难掩脸上的欣慰与激动,4分12秒,比上次有进步。
    闻川撩起额前的湿发,眼底看不出喜悦与否,他撑起双臂从泳池中离开,水珠顺着身上的疤痕滴落在地面,积成一小滩水洼。
    老师再次吹响哨子,这回简迟集中了注意,随所有人人一同跃进水里。等游完全程,简迟边调整呼吸边扫了一圈周围,他是第一个。
    很不错,老师有些意外地多看了简迟几眼,以前练过?
    简迟说:原来家住在海边,经常下水。
    结束完400米,剩下时间都是在水中自由活动。简迟有段时间没有运动,游了几个来回便提前回到更衣室冲澡。
    他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擦着头发从单间浴室里走出,抬起头竟然望见闻川也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简迟不由自主地放慢动作,不知道是要像之前那样刻意无视还是做出其他反应。
    他刚才就注意到,闻川只游了一个来回便在岸上休息,看上去有些疲态,也许是伤口导致,也或许是其他原因。
    简迟边想边侧身让开路,视线在对方身上的淤青处停留片刻,想了想还是没有忍住叫住了他。
    你身上的伤没事吗?简迟说,我包里有药膏。
    出于多年站立工作的原因,简成超的腰一直不太好,家里常备跌打药膏,临行前也在他的行李中装了不少。
    简迟带过来原本是想防止游泳拉伤,但他觉得此刻的闻川比他更需要。
    闻川瞥了他一眼,眸色冷然,看不出喜怒,不用。
    简迟没有被拒绝的尴尬,或者说早在出口前他就做好了听到这个回答的准备。
    他刚才的几番注意应该早就被闻川察觉,要是现在不说出来,可能还会被对方误会成什么其他。
    你要是需要可以找我拿,简迟说完又贴心地加上一句,或者去医务室看看。
    闻川没有回答,绕过他走进浴室单间,片刻后里面响起哗哗的水声。
    闻川:他想引起我的注意
    简直男迟:?
    第8章 流言
    进阶数学考试结果在两天后的早上出来,简迟从课前就开始忐忑。
    他已经很少为成绩感到紧张,但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圣斯顿的考试,在不清楚旁人的实力前,永远不能掉以轻心。
    老师王耀德有一头稀疏的灰发,喜欢将Polo衫的衣摆系进厚厚的皮带里,他清了清嗓子,按照名次从低往高念。
    第三名,陈兆晖,第二名,卫安,第一名,王耀德在这个节骨眼上停下声,扫了一圈教室,第一名,简迟。这是整个年级这次进阶数学考试的排名,我们班第一次占了两个名额,非常不错,大家掌声鼓励一下陈兆晖和简迟同学,尤其是简迟,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考试,就为班级取得了这么优秀的名次。
    掌声响起,有的懒散,有的认真,更多的是将目光投向坐在后排的简迟。
    这让简迟感到一阵不自在,但心底重重松了一口气。
    他从同学手里接过试卷,因为一个微小的错误扣了两分。简迟听到拿了第三名的陈兆晖扣了四分,这样看来,前三名的成绩是依次递减一分,依然不能太早掉以轻心。
    王耀德讲解完试卷,铃声也适宜地响起,在去经济课的路上,简迟在过道里碰上迎面走来的卫安,隔着一段距离都能看见他不太好的脸色。
    正当犹豫该不该打招呼的时候,卫安猛然抬起头,简迟下意识扬起微笑,卫安却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埋头走来,路过时用力撞了下他的肩膀。
    简迟猝不及防地踉跄两步,怔了几秒,都不清楚应该意外还是生气在足以容纳四人并排走的过道里,不至于连这点距离都绕不开。
    他不想随便用恶意揣度他人,但鉴于卫安上次偏激的发言,简迟很难不怀疑这是故意。
    简迟,你一定不知道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
    午休时,张扬连饭也顾不上吃,眉飞色舞地说起八卦:卫安在数学课上出了大糗,周围那么多人,没一个帮他说话,我猜他们心里全都在幸灾乐祸。对了,我差点忘记说,卫安是特招生,他可是学校里的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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