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迟说:我知道他,他是我的室友。
    这让张扬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一副想把前面的话吞回去的尴尬表情让简迟忍不住笑了,心里也泛起暖意,没事,你说吧,我和他不熟。
    那就好,张扬重重松了口气,像是想起什么不美妙的回忆,拧着眉头叮嘱,你以后也记得别和他走得太近,他在特招生里,不对,不止特招生,是在整个学校的名声都很臭,高一一开学就在特招生的圈子里拉帮结派,和一群愤世嫉俗,简而言之就是仇富的人组织了什么反对阶级歧视的团体,惹了不少麻烦。本来也就是些小打小闹,没想到后来惹到了邵航,那下场
    简迟微怔,组织团体?
    没错。
    张扬回想到那个画面,忍不住摇了摇头,后来小团体直接解散,部分严重的被勒令退学,卫安也就是仗着成绩好,加上把错误全推给了别人,才被学校网开一面。你知道前些天池烨的事情吗?他就是我和你说的被打进ICU的特招生,因为在学校论坛和HS恶意散播邵航的谣言,最后被殴打退学一条龙。他原来也是那个小团体的成员。
    很难想象看起来瘦弱平凡的卫安竟然还有这样跌宕起伏的过往,简迟花了半分钟才消化掉这个信息,他当初是怎么惹上邵航的?
    这个张扬扫了眼周围,凑近后压低声音,邵航的父亲是政治局常委,兼任政协主席,再往上还有红色背景,别人私下叫他太子,其实一点也不夸张。当时卫安那群人也是造谣,说他父亲贪污,剥削民众,虽然仅仅是口头传谣,很难找到证据,但这种政治造谣可不是一般的谣言,所以那群人的下场才格外惨。
    邵航的父亲
    嘘,你不要说出来,张扬紧张地说,邵航最讨厌别人提他父母,何况学校里又到处是想要讨好他的人,要是让他们听到告诉邵航,我们也就惨了。
    简迟了然地点点头,适宜地岔开话题,你刚才要和我说的事情是什么?卫安他怎么了?
    这让张扬一下子把这些弯弯绕绕抛到脑后,捡起刚才的趣事,兴致勃勃地说:前两天不是进阶数学考试,早上发下成绩,卫安不是第一。你是没有看到他知道排名时的那张脸,又黑又绿,简直太好笑了。
    张扬说这话时的脸上就写着两个字,解气。
    他从前一直都是这门课的第一,天天埋头学习,把成绩当命一样宝贝,没想到一次第二就把他脆弱的心灵给压垮了。简迟,这回真要谢谢你,总算让我看见他吃一回瘪,要知道高一的时候我还被他们那个小团体找过气,要不是我爸一直教我以和为贵少惹麻烦,我当时就要揍得他满地爬。
    简迟终于明白走廊里不含好意的一下撞是因为什么,顿时腾起些无奈与感叹。
    他不是没有见过因为成绩而情绪低落的人,但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仅仅因为成绩就对他产生敌意,甚至做出报复性的行为。
    想到以后还要和卫安共同生活一年,他已经担心起寝室未来的和谐问题。
    简迟!
    告别完张扬,简迟还没来得及走出食堂,就被这声给叫住。
    不远处的白希羽边朝他招手,边小跑着过来,简迟不得不停在原地,注意到周围有人毫不掩饰打量白希羽的目光,似乎在窃窃私语些什么,传来零星几句。
    就是这个特招生,不仅缠着邵航,还在课上勾搭闻川,脸皮可真厚,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那些BC又是什么身份。
    他不会真的以为这样就能吸引BC的注意,脑残偶像剧看坏脑子了吧?
    说完传来一阵笑声。
    这些满含恶意的讨论在简迟耳边萦绕,哪怕讨论对象不是他,心底也升起些不适和想要打断的念头。
    可没有来得及付出行动,白希羽已经来到跟前,还在不停喘气,难掩脸上的喜悦,我刚才听同学说你拿了进阶数学考试的第一名,恭喜你简迟。
    简迟收回目光,尽管因为这样直白的夸奖而有些不自在,面上仍然淡淡一笑,谢谢,你有什么事情吗?
    我就是想来恭喜一下你,还有就是如果你下节课有时间的话,可以帮我补习一下数学吗?白希羽说完又连忙加上一句,如果不行也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和你一起学习肯定可以进步得更快,祝你下次也能拿到这样的好成绩!
    简迟没有马上答应下来,他回想起刚才那些人对白希羽不友善的言论,扫过来的眼神,如果没有记错,有几次他在学校路上看见白希羽,对方也总是孤零零一人,似乎被所有人若有若无的排挤。
    可以,简迟收回思绪,点了点头,我等会没有课,正打算去图书馆。
    这算不上是善心发作,也不能说是同情,简迟只是在看见刚才那幕时想起了自己的初中。
    其实他曾经和卫安有一点像,总是埋在书堆里,对其他一切不管不顾,所以直到周围人的排挤愈演愈烈,他才发现一切都太迟。
    那些人在背后起外号,叫他书呆子;写题时突然拍他的肩,回过头看见一群人都盯着他大笑;食堂排队被光明正大地插队,还嬉皮笑脸地问他简迟,你不会生气的吧。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也是从那时开始,简迟学会了如何削弱自己的存在,比起被旁人孤立,他选择主动做一个透明人。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但他还是慢慢成长,变为了现在的简迟。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当时有人愿意主动和他说话,或是露出笑容,他一定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躲避排挤,也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冷淡少言的模样。
    白希羽感激地笑了,脸颊浮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谢谢你简迟,你真好!
    简迟没有解释什么,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出一段路,心忽然多跳了几拍,他回过头看向稀疏的人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刚才有什么人在看着他。
    第9章 湿身
    图书馆在午休时开放,从食堂过去要穿过两个教学楼。简迟尽可能无视旁人若有若无投来的注目,听到白希羽在身边好奇地问:简迟,你都选了什么课?我好像从来没有在教室看见过你。
    简迟说出自己的选课,问道:你呢?
    白希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选了文学鉴赏,戏剧,生物还有数学,你别笑我,我理科太差了,才不选那些折磨自己,看来我们没有一节课是重复的,真可惜。
    简迟想他应该是在谦虚,要是理科不好,也无法考进审核极为严苛的圣斯顿学院。
    没关系,我文科也不好,偏科是正常现象。
    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
    白希羽,白希羽。
    后面传来两声呼喊,打断了白希羽没有说完的话。
    简迟顺势回头,是一个长相陌生的特招生,也许是白希羽认识的人。
    你是在叫我吗?白希羽看上去很意外,眨了两下眼睛,有事吗?
    那个特招生干巴巴地点头,声音断断续续,不怎么利索:我,我们在同一节生物课,你记得我吗?我叫成维。冯老师有事情找你,他叫我过来告诉你一声,带你去办公室。
    现在吗?可是午休快要结束了。白希羽犹豫地说。
    成维连忙摆手,不会耽误很长时间,你放心。
    他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情,看上去行色匆匆,眼神闪躲,但或许出于对特招生的信任,白希羽没怎么多想就应了一声好,歉意地对简迟说:我记得生物办公室离这里很近,简迟,你能陪我一起过去吗?或者你先去图书馆,我等会再去找你。
    简迟其实想提醒白希羽最好多问问这个看上去不太对劲的特招生,只是当着对方的面,他也不好这样直白地说出来,我和你一起过去。
    说这句话时,简迟用余光扫向成维,果不其然看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他一定隐瞒了些什么。简迟想。
    你带路吧。
    好好的。
    白希羽似乎完全没有发觉成维的异样,还在对简迟感激一笑,谢谢,又要麻烦你了。
    生物办公室在隔壁泰勒斯楼,成维似乎心事重重,脚步越走越慢,当他走出教学楼时,忽然回头看了白希羽一眼。
    简迟来不及捕捉他眼中复杂的情绪,水溅起哗啦一声,浑身像是坠入冰窖般打了一个冷颤这并不是想象,他正被人用一盆水从头浇至全身,鼻腔窜入股像是饭菜发馊的酸臭味,黏着衣服和发丝,让他产生些反胃。
    身后传来白希羽的一声惊叫,简迟站定几秒,伸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楼上的窗户边站了几个别有黄色胸针的男生,有些可惜地耸了耸肩,脸上挂着毫无歉意的笑,不好意思,浇错人了。
    简迟,你没事吧?
    白希羽小跑过来,拿衣袖擦去他身上的污水,抬头对上那些围观看好戏的人,声音都在发抖: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有什么事情都冲我一个人来,不要欺负我朋友。还有,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服软吗?告诉邵航,这绝对不可能。
    听见没有?他要警告邵航。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上面传来一阵哄笑。
    笑声中,不知是谁满含讥讽地说:真抱歉,让你误会了,我们可没有欺负你朋友的兴趣,准确来说,是你害他白淋了一身水。
    简迟拉住准备骂回去的白希羽,深吸几口气,勉强撑起一个微笑,算了,我没事,先去洗手间,我想换一下衣服。
    白希羽狠狠瞪了那群人一眼,看向简迟时逐渐歇下气焰,红着眼点了点头。
    那个叫做成维的特招生已经不见了,简迟又一次抬头看去,扫过那几张或是戏谑,或是幸灾乐祸的脸,在窗户玻璃的反光下,隐约勾勒出旁边一个人的脸庞与轮廓。
    是邵航。
    他一直坐在那里,没有阻止也没有参与进玩笑,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挂着随性的笑看他被一桶冷水浇至狼狈。
    如果先走出来的是白希羽,他也许还会笑得更有趣味些。
    简迟压下心头的躁动,头一次觉得逃避政策是无用功,他现在很想过去照着邵航的脸打上一拳,让他也切身体验一回被羞辱的感觉。
    一路上都在遭受目光的洗礼。
    简迟知道现在的自己看上去很狼狈,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被当作人群焦点的感觉。而当下的情况比单纯的焦点还要糟糕,他们在同情,在发笑,今天这幕估计很快就会变成八卦传到所有人耳中,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好在洗手间里没有人,简迟暂且把情绪抛到脑后,脱下制服上衣,站在水槽边用力拧出里面的污水。
    衣服已经不能穿了,就算现在洗掉,一个晚上的时间也干不了,明天还要上课,他必须想出一个对策,比被人捉弄泼水更好的理由。
    简迟的沉默落入白希羽的眼中被曲解成了其他意思,他刚才没有哭,现在眼泪却像不要钱似的簌簌往下掉,紧紧抓住简迟的手臂,对不起,刚才是我连累了你,那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他们只想看我的笑话,是我连累了你。
    白希羽一直重复这句话,眼泪朝着愈演愈烈的趋势落下。简迟叹了声气,放下手中的衣服安慰起他:我没事,只是衣服脏了而已,你以后记得谨慎一点,不要随便相信别人的话。
    白希羽用力点了点头,恨不得把脖子都点断,他一会跑到左边,一会跑到右边,用行动表示想要帮忙的决心。
    但这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简迟感到一阵手忙脚乱,在情况演变成帮倒忙前说道: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你先回去吧,补习的事情等下次再说。
    我白希羽的眼眶又慢慢红了,他看了简迟一会,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转身跑出卫生间,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简迟来不及叫住他,生出些淡淡的不安,但手上的烂摊子让他无瑕顾及。
    衣服已经不再滴水,穿在身上还散发着黏糊糊的臭味,他弯腰脱下裤子,正像刚才那样拧出污水时,卫生间的门忽然被打开,来的不只是白希羽,还有他身后的人。
    简迟?
    季怀斯怀里抱着一张毯子,眉头自看见他时就紧蹙在一起。他几步上前,询问中隐隐透出强势与凝重:这是谁做的?
    简迟还没有回过神,后面的白希羽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带着些哭腔:是邵航那群人,他们原本的目标是我,简迟是被我连累进来的。副会长,你说过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你,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先去洗澡,穿着这身衣服容易着凉,季怀斯望着湿漉漉的简迟,目光在略过他的双腿时停顿几秒,安抚般放轻了声音,PC的休息室就在楼上,里面有浴室和换洗的衣服,我带你上去。
    不用了。简迟搞清楚了眼前的状况,缓缓摇了摇头。他现在只想回寝室好好休息,避开更多未知的麻烦,虽然知道季怀斯是好意,但他已经腾不起更多精力面对其他人。
    简迟
    真的不用,我已经没事了。
    简迟假装没有看见季怀斯眼底的深意与担心,穿戴好衣服,布料贴在皮肤上一阵阵发冷,但他还是对季怀斯展开一个微笑,眼下的痣也跟着鲜活起来,这条毯子是给我的吗?谢谢,麻烦你过来一趟,我先走了,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季怀斯站着没有动,简迟从他手里拿过那条毛毯,披在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栀子花的气味,慢慢抚平了心底的疲惫。
    直到走出洗手间,简迟都能感受到背上来自季怀斯的视线,他莫名产生了一个荒诞的想法似乎每次发生什么,周围总会出现白希羽,季怀斯或是邵航的身影。
    有什么地方不对,有什么地方说不上来的奇怪,但简迟实在有些累了,他现在只想赶紧洗掉身上的臭味,然后思考明天如何解决校服的问题。
    第10章 梦境
    简迟又做梦了,这回他的身体像乘着一片轻巧的叶片,飞向高空,在足以俯瞰整个圣斯顿学院的高度,将一切收入眼底。
    每个细节都像发生在现实中一样清晰无比,仿佛他本该知道这些,这里的一草一木,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包括他自己。
    叶片在空中失去浮力,简迟像是一脚踩空,直直往下坠落。
    耳边的风呼啸划过,与铃铃声一同响起,他在床上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过了很久才发现这道声音不是来自梦里,而是床边的手机。
    喂?
    简迟,你还好吗?我听说你昨天被人泼了一身水,都怪那个白希羽,他一个人作死不够,还要拉上你一起!张扬愤怒又担忧的嗓门通过听筒传来,一下子驱散了瞌睡。
    简迟撑起身体,揉了揉酸软的眼皮,回答道:我没事,就是制服可能穿不了
    话音断在半截,简迟看向床头边叠放着的一套崭新西装制服,略微发怔,一瞬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或是没有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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