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鱼见孙婆子不再反对,便把已经切块的萝卜豆腐香菇鱼丸一起倒进去煮熟。
    不过两刻钟,清淡的香味儿就一点点从锅里冒出来,等到水滚开。夏姐儿和水姐儿便满沾了满身泥巴手拉手地进来,眼睛盯着锅看个不住。
    张知鱼舀了碗出来尝了尝味道,竟格外清甜,虽还比自己吃过的略有不及,但已经算得上一道美味了。
    她高兴地盛了一碗便端到李氏跟前儿道:娘。我做的。
    李氏看着碗里清亮的汤,尝了尝味道,绵长的甜味儿和略带咸味儿的肉香便在嘴里荡开,就是卖相不怎么好看,江南的菜肴便没有一个不美不精的,即便是一碗酱菜,李氏也会摆放得整齐,但孩子得多鼓励才会多干活儿。便夸道:你头回做饭,能有这个味道已经算很好了。
    夏姐儿几个也觉得好吃,舀了满满一碗吃的脸都红了,但轮到萝卜依旧苦着脸,但碗里的又不敢不吃,糟蹋粮食要挨打,便转头把萝卜挑出来夹到鱼姐儿碗里。
    张知鱼尝了一个就面露苦色,虽也不算难吃却依旧有涩涩的萝卜味儿。
    不过除了这个,这锅菜连汤底都被喝了个干净。
    张知鱼看着夏姐儿端了碗热汤添着喝,觉得这事儿有门,便跟娘说了自个儿的发财大计。
    李氏都不用想就直摇头:谁家还缺这一口菜吃,都是惯常见的玩意儿。
    张知鱼解释道,这是货郎小哥上次来时闲聊说的,这杂煮乃是胡人的吃法儿,域外的胡人日日便离不开它,听说原还要加许多料进去,用竹签子串了卖,谁爱吃哪个都拿哪个,生意好得脚软。
    李氏做过多少年的吃食,心里自有一杆秤,这东西也就吃个新鲜,南水县比这个好的数也数不过来,穷人不愿买,富人看不上,可不是一笔稳赔不赚的买卖?
    鱼姐儿就道:明儿我跟爹一起上街,拿去卖卖看。
    李氏还不同意,张大郎嘴一抹便说:这也不值几个钱,便让她试试,卖不掉家里还能吃也不算浪费。
    丈夫发了话,李氏看着女儿满满脸的期待,一想都是贱菜,萝卜还是自己地里出的不花钱,便同意让她折腾,只嘱咐道:我得做小食,可没功夫给你做。
    张知鱼见娘同意已经笑开了脸,不搭手算什么,不搭手她还有小伙伴呐。
    家里没余钱给小孩零花,便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律,但凡孩子们自己做出来的,再不要上交,都让自己攥在手里买点零碎。这个家也就夏姐儿没赚过钱了,水姐儿和张知鱼绣的荷包都在货郎摊子上换过针头线脑,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货郎可怜她们,换得跟线,但好歹也算成交过。
    听到赚了钱大家一起分,除了梅姐儿不缺这三瓜两枣,其他人都等着拿钱买耍子,便都对这事上了心。
    做串得要签子,南水县竹子少,但树却多,竹枝巷附近又三教九流俱全,巷子尾靠着王家的柳家便是个木匠,要几枝废木料也很容易,梅姐儿盛了一碗关东煮过去就换了几根筷子长的短木家来
    张知鱼接过木料看着用来做签子刚合适,迈腿就去找她爹。
    张大郎吃得舒坦了,正坐在树根下晒太阳,听鱼姐儿一说要木签子,便拍着胸脯保证给她做出来,问清楚要得多细的后,便去杂物房拿了把斧头出来,让鱼姐儿扶好木头。
    虽然一只手不太灵便,但张大郎眼神力道都极准。
    孙婆子在旁边看着那斧头飞快地落下,心里都有些胆寒,那边父女俩却没一个眨下眼睛。
    张知鱼不仅不怕,甚至还凑近了脑袋看粗细,有些粗不说还很多倒刺,客人吃了还不得把嘴戳得稀烂?
    张大郎见鱼姐儿小脸一片失望之色,便随手拿起一根,用指头夹着搓了两下,又递给她。
    张知鱼就见她爹的手跟打磨机似的,搓得细木棍刷刷掉粉,一时间跟孙婆样竟浮起同一念头来我究竟是来了一个怎样的家?
    其实张大郎自己也有点震惊,自打上次跟铁拐盛打了一场,回来后便发现自家力气又大了不少,这两天在家已弄坏好几条凳子,他还想着过两日销了假,便去找方巡检问问这是个什么情况。
    心里装着事,手上便没个准头,一连搓断了好几根签子,惹得夏姐儿好一阵瞪,这才逐渐专注起来。
    站在旁边的张知鱼见他爹几下便磨了一堆木签,虽比她记忆力的还粗些,却无伤大雅。
    大家得了签子,便坐在一起捡了生菜往上串。李氏怕卖不出去糟蹋了东西,只给了了全家人一天的口粮让她们折腾。
    鱼丸这样少,还不够十签子便没了。
    张知鱼好说也是读过资本论的大学生,见状她便丸子夹着素菜串,每两颗丸子中间夹四分之一颗小香菇,这样下来一串才串了三颗鱼丸。
    月姐儿看到便默默地撸掉了自己串了直有五六个的丸子。
    连整个张家最底层出身的孙婆子看了直道,龙生龙凤生凤,这一看就是李氏的女儿,亲生的!
    见鱼姐儿样样都备得齐全,李氏也对这门生意上起心来,夹起一颗丸子尝了尝味道,起身又调了些味,将火开了大点儿。
    这锅一熟,张知鱼夹了一颗放嘴里便呆住了,李氏就这么随手一调弄,口感和味道便比她做的好了不知多少,更比她在现代吃的多一份儿原生态食材的香味儿。
    且李氏放萝卜先用加了料的水煮过,又将小鱼干儿拿出来用小石碾磨成细粉放下去,如此萝卜便再没涩味,倒通体染透鱼丸骨汤的浓香
    这回没人剩萝卜了,都不停地伸筷子。不说她,就连梅姐儿也觉得这买卖能成。
    对待家里吃的和外边卖的大家态度便有不同,王阿婆吃了不过三口就不再动筷子,不为别的,只觉自家吃了可惜。
    李氏也道:好吃是好吃,就是汤汤水水太多,乌篷船太小了,不方便卖。
    这个倒是好办,张知鱼道:下次咱们做没汤的,听货郎说益州城有种吃食专做冷的,反比热食卖得快。
    李氏笑:便是冷的,也是夏日头卖得好,哪有大冬日吃冰的?
    张知鱼道:娘做的好吃,有什么卖不得?这锅有汤的,明儿我跟爹上街,用板车推了去卖,保准把笔墨钱都挣回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蹭到了鞭腿,呜呜呜。另外说明一下,鱼丸做法我是在百度百科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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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卖食换书钱
    江南惯来才子多,南水县一个巴掌大的地方,也有许多自诩风流的酸儒,三两黄汤下肚便开始在波澜起伏的湖面吹捧不休,一席饭食下来个个便觉自己胸有伟才,若非生不逢时少说也得是个叫力士脱靴的人物。
    如此南水县的墨香味儿,便也如女儿脂粉般浓郁,连带着笔墨铺子也占了不知几条街去。
    远的能跑去半个城,张大郎自不可能带着女儿越过半个城,便择了近些的天清街。
    这还是张知鱼长这么大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去逛街。天不亮便翻身起床,让她娘用红绳扎了两个丫髻,收拾整齐后就径直去了东厢叫梅姐儿两个。
    张家男人少,家里的孩子身边没个兄弟跟着,至多也就跑到巷子口透透风,这次难得出门又要卖串,张大郎索性叫上两个妹妹一起,只将最小的水姐儿和夏姐儿留在家里。
    水姐儿和夏姐儿昨晚硬是不依这会儿也依了,天色这样早,两个小懒猪仅她开了一条门缝便哼唧起来直把屁股往里拱,哪还记得上街去?
    等到天光大亮,昨儿做好的串已经被孙婆子热好用一只大釜装了,外边还裹了一层旧棉被不叫汤凉了去。
    张大郎推了自家的板车,将鱼姐儿和釜一齐抱了上去。
    张知鱼挂在她爹手上没敢动,就怕挣得他伤上加伤,只指着张大郎胸前的手臂不赞同道:爹,你手还没好,不能太使劲。
    张大郎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样的爹抱十个也使得。说完又让两个妹妹往上坐。
    月姐儿年纪小些,能坐车她自然不愿走路,一跳便上去坐好,张大郎连个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看着两个小的,梅姐儿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她已经出落成大姑娘,很是知羞了,只愿跟在哥哥旁边一齐走。
    张大郎如今对这个妹子也很尊重,若无必要决不会落了她的面子,见她不愿便罢了,只放缓了脚步等着她一道。
    大周朝经济繁荣,连着外卖行也早早兴起,张家要先去卖了关东煮再去买笔墨,便先去了靠近码头的市集,那儿人流汇聚,最容易卖东西不过。且因如今吃食多了,价格也便宜,县里人家也有不开火的,只日日订了饭食让小二送家来。
    现在不过刚到辰时,街道上已经处处行人,大多身上都随身携带着小瓦罐,备着将看上的吃食打包回家。
    张知鱼盯上的便是这些小有资粮的外食客。
    走了小半个时辰,张家人才走到市集,里边贩了丝布菱米、花生胡桃的小贩早早地就占好了位置,等张大郎勉强找了个空地将车停好后,就见鱼姐儿已经跟个熟手似的吆喝起来了。
    只她深谙廉价、美味、健康乃美食最大奥义,且这会儿并无虚假广告一说,一开口便惊得同行哑了声儿。
    全县第一平民小吃,三文钱吃饱,五文钱吃好,十文钱扶墙走嘞~
    冬日萝卜小人参,进城药铺就关门~
    几句下去,不说张大郎,旁边卖豆腐的大哥都看不下去了,不知怎么也觉得脸烧得慌,忙小声看着鱼姐儿:这样小的姐儿,怎这样会说话,卖个菜倒跟仙丹似的。
    张阿公一过十月便跟个兔子精似的不停补种,这些年下来张家谁不知道萝卜好?张知鱼就细细跟他说:萝卜就是好东西啊,我阿公说了,萝卜可以滋阴祛肺热,下气泄气,消化不好的人吃了对身体特别好。
    豆腐郎见她念念有词觉得好玩儿:你阿公又不是大夫,定是唬你的。
    月姐儿就道:我爹就是大夫,我家里每年也吃好多萝卜呢,现在不仅我爹是大夫,我侄女儿也要成大夫了。
    豆腐郎见她不似玩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鱼姐儿,这还没他大腿长就做大夫?这怎么可能,谁家会送女孩儿去做大夫,就是药铺子也不收女大夫啊。
    张大郎听他如此说就有些不高兴:她才六岁多就连针都会扎了,看到我胳膊没,就是她治的!药铺以后还能不收她?竟眨眼间就将自己爹的功劳转给鱼姐儿。
    豆腐郎看了看他吊起来的手臂,将信将疑:这都是萝卜治的?
    你家骨断了吃萝卜治呐?那不得去看大夫吃药吗?张知鱼一听就笑,萝卜还泄气解药呢,吃了药便不能吃它,还不能跟人参一块儿吃,非要吃也得两个时辰以后。
    谁家有人参还吃萝卜过活儿?豆腐郎嘀咕。
    鱼姐儿就道:我家也没参呐,阿公就让我们吃萝卜,小孩儿老人容易积食,就是去药铺大夫不也得这么说?喜欢吃就吃味儿,买不起药的穷人家我阿公就让他们回去吃些萝卜。
    鱼姐儿小小一个人说得头头是道,周围听她说得多了,也竖起耳朵听。
    有出来卖菜的婆子就问:那你的萝卜怎么卖?
    梅姐儿一听就呆了,她们昨儿压根儿没商量过!以往这是都是李氏拍板,再不要她们操心。
    张知鱼递给梅姐儿一个安抚的眼神,表示自己早就想好啦, 素的两串一文。鱼丸一文一串。
    市集上一个口感粗糙的炊饼都需两文钱,这价格实不能说贵了,但关键是南水县产萝卜,这会儿正便宜,三五文钱能买一整个。
    闹清了价格婆子笑脸儿一收,转身就走,周围人也一哄而散,再见不着半个。
    张知鱼念了好一会儿都没卖出一串,肚子却咕咕叫起来。因早上起来得早,李氏怕串子卖不掉。便没给做早饭,只让饿了就吃釜里的,省得剩太多。
    梅姐儿趁着摊子左右没人,便拿了两串丸子出来给两个小的吃。
    张知鱼见她不吃,便喂了一颗到她嘴边,梅姐儿咬了这颗再却不许鱼姐儿给她,你人小,不吃早饭不行,待会儿若卖不掉我再吃。
    这可能吗?当然是不可能的,张知鱼心里就没有让家人看着自己吃的事,便又拿了两串萝卜出来,每个都轻轻沾了沾唇,又递给梅姐儿和张大郎。
    这下给不了客人,大家就只好吃一齐吃了。
    大冷的天,张家四人站在路边上嚼着萝卜鱼丸,那萝卜跟水似的,张大郎一口下去汤汁就往外淌,一抿就化,几人吃得津津有味,釜开了缝儿,香味也渐洒出来,路过的小孩见鱼姐儿吃得嘴角流油,眼睛都直了,拉着娘亲就不肯走。
    妇人便问道:你家这个多少钱一串?
    她舔着嘴就把釜打开露出串:素的一文钱两串,荤的一文钱一串。
    妇人低头看了眼都是豆腐萝卜和各式鱼丸,便眉头一皱,河上一碟鱼丸也才三个钱,这才三个就得一文!
    张知鱼这回机灵了,连忙道:别的鱼丸也没用肉汤香菇吊味儿呐,我家汤底都是我娘用大骨熬和鱼粉熬的,煮出来的东西格外鲜甜,若你带了瓦罐可给你点汤尝尝味儿。
    妇人见有不花钱儿的汤,还有什么不愿意的?便是不买也没个损失,便取出了瓦罐盖递过去。
    梅姐儿心疼菜,只用小木勺子打了将将一口汤。
    妇人一口喝了,眼睛一亮道:给我来两串鱼丸,但可得多给我点汤。
    张知鱼边拿串边问:你不要萝卜吗。这是我阿公种的药萝卜,很补身子的。
    梅姐儿都想劝她不要那么执着地卖萝卜了。但张家如今最多的便是这东西,要发财当然得降低成本,张知鱼自然不肯放过薅萝卜毛的机会。
    妇人虽不想再花那钱,那小孩却听住了,抱着被他娘喝光的盖子不停地舔,巴在在他娘身上只喊着要,眼见着要嚎起来,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就抓着娘亲的手往地上坐,都坨成个球了,妇人哪犟得过,只得又摸了一文钱出来装了二串萝卜。
    能来逛街的自不会缺这几文钱,只也不肯随意乱花了去,见有人买便觉着自个儿不算傻,就算傻也因有了头个显得聪明些。
    陆续便有了许多人来买,那串子拿在手上又方便,跟糖葫芦似的,周围的小孩儿便个个眼馋,摸了零花来买。
    豆腐郎见他们真做成了卖卖,也好奇起来,拿了碗豆腐脑就要跟张家换串。
    张知鱼却不肯:这个我得留了卖,只收铜板。
    豆腐郎一噎,但那香味着实勾人,尤其还有鱼姐儿卖力地表演好吃。便摸了一文钱出来卖了串丸子站在摊子旁吃了,因他有碗,梅姐儿还给盛了碗汤。
    豆腐郎一口下去,又嫩又劲道,鱼香混着骨香,又有菌子的鲜美,因孙婆子裹得好,一釜的汤都还滚烫,豆腐郎没忍住烫,伸出舌头跟猫似的喝了,末了还长舒了一口气。
    这比什么吆喝都有力,没多会儿,一大釜的关东煮就全卖光了。
    手上的六十文。梅姐儿翻来覆去地数了两遍,见再真不过,转眼就就想起家里那堆萝卜,想着明儿还来,把萝卜全卖了。
    张知鱼却不想,她买了笔墨就得跟着阿公学习了,哪能天天来,这买卖原就是给她娘准备的,家里其他人要做她自也不会反对,但身为李氏的铁杆食客,鱼姐儿就是认为其他人来卖都不会有她娘亲做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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