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孩正低了头分钱,加上家里的两个小的,一人足可分十二文。
    连梅姐儿都忍不住笑开了。
    张大郎见了就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百二十文。
    这话张知鱼可不爱听,小脸一板就问他:你连一文二都没有!
    张大郎这下笑不出来了,因为他还真没有!
    李氏虽贤惠却架不住沈老娘精,将女儿样样教得好。只一样,必不给男人身上多留钱,以至于张大郎成婚十年,反比做小子时更穷些。
    他爹尚还有几文私房钱,他身上是连根针都找不着。
    见爹脸色难看起来,鱼姐儿就高兴地抱着钱跟姊妹们说悄悄话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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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丑猪头和甜馒头
    一大釜关东煮都卖得干净,连滴汤也不曾剩。豆腐郎看着自己剩下的那许多甜豆花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整整六十文,赶得上他做一日的买卖,还不算下了集后拉着车走街串巷卖吆喝的脚力。
    张大郎在周围嫉妒的目光中红光满面地将车架起来,招呼鱼姐儿:快上来,买了笔墨就回家了。
    张知鱼却坚持要自己走,她爹虽自愈能力好得跟他的力气似的吓人,但也不能时时劳累,便拉着水姐儿一齐在集市晃荡起来。
    因卖完了东西,她是看天天青看地地平,对着摊上上一只丑兮兮的猪头糖人都觉得格外眉清目秀,忍不住笑起来。
    张大郎想把她抱上车去,见女儿连看着只肥头大耳的猪都高兴得不得了,难免想起鱼姐儿长这么大活在好山好水的南水县,居然被个猪糖人惊得眼珠子都掉了,一时只觉自己做爹做得失职,满心地盼着鱼姐儿看看旁边的嫦娥。
    张知鱼当然不会去看什么嫦娥,猪头就是她们劳动人民最朴素的喜悦,等家里能顿顿大鱼大肉她娘都不带心疼,那会儿她倒是可以分出心神来看看仙女。
    捏糖人的看着鱼姐儿眼睛粘在猪头上也纳闷,这个猪八戒在穿衣服的时候捏坏了,本来该是大褂子不小心捏成了红孩儿的开裆裤,丑得没边儿。
    好好的一个姐儿怎地能爱这?
    张知鱼却看这猪越看越喜欢,肥头大耳,寓意好,丑猪照丰年,今年注定发!
    顶着两道怪异的目光鱼姐儿有些不乐意了,火速从兜里掏了一文钱扣在摊上:这个猪头,我买了,谁看上也没用。
    摊主正在捏猴子,手一抖把个猴耳朵捏成个二师弟。抬头沉默了会问:你看这个猴子还喜欢吗?
    张知鱼嫌弃地摇头:我就要这个猪,猴子不是瑞兆。
    张大郎也没闹清怎地瑞了,但他也没敢问,怕自己承受不起闺女的心里话。
    丢了钱拉了鱼姐儿就走,他怕再不走就有人认出来他是张大郎了!
    但市集上的便宜又好玩儿的东西特别多,光看绣品三个女孩儿就走不动道了。
    县里的小娘子好多都把自己做的绣活儿拿了来放在摊子上卖,自己卖又能比寄放在绣庄多两个钱儿,只不过跟客人多废些口舌而已。
    以前张知鱼还想着靠着自己从前见过的各种华美配色,在美术上大展身手,但真到学起来就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她的手艺不说竹枝巷子,就连她家那一亩三分地都没走出去!
    以前王阿婆见她配色灵动,说得头头是道,还起过心思收她也做个小徒弟,不成想一上手绣出来的花连她爹都不肯要。
    平民家的小娘子没有那许多华丽的绫罗绸缎和技艺,但心思和配色总是尤其巧,比她见过的只有更美没有不如的,即使绣法粗狂些,也有一股生机勃勃的野趣。
    绣花这事,也算是天赋技能,看来她娘没给她配上套儿,张知鱼看着摊子遗憾地想。
    梅姐儿也没忍住拿起一个荷包看起来,那荷包只是用最普通的浅绿色素布绣了一尾游鱼,却因鱼儿躬身衔花的姿态格外好看显得十分灵动。
    梅姐儿素来便爱坐在房里绣花儿,在竹枝巷里她的针线便是小娘子里最好的。但王阿婆见了却总说她灵气不足,原来她还觉得奇怪,如今来街上走了一圈才知为何,一时也看呆了,问清了才三文一个,便伸手买了下来。
    只她从来没有单给自己买的习惯,加上这钱本就是靠鱼姐儿出的主意赚的,便一点不心疼地给家里几个小的花起来。
    旁边正好有卖甜馒头的小贩用扁担挑了两个箩筐在吆喝,梅姐儿便叫住问道:你的馒头怎么卖的?
    素馅儿一文,肉馅儿三文两个小贩歇住脚打开上层的竹盖,把包子露出来给她看。虽也是掺了麦麸的灰包子,但却比店里要便宜足足半文钱。
    梅姐儿捡了四个猪油豆沙馅的。
    南水县人吃包子的比吃甜馒头的少,鱼姐儿原是山城人,惯爱酸辣口味,但这糯糯的猪油豆沙馒头她也很爱吃。
    这是个平民难得红肉的时候,张知鱼过来这些年能放开肚皮吃肉的时候很少,久了也馋起肉来。
    猪油豆沙馒头一口下去就能咬到板油、豆沙和白糖,肥甜鲜滑,好吃得人直眯眼。
    以至于她难得竟不肯吃了,反用油纸还包回去,等着下午饿了吃。
    张大郎自然是没有的,梅姐儿也是市井里长大的女孩子,她接受的观念就是得对下头的好,她上头的哥哥自然就得对她这个小的好了。
    张大郎也很懂自家妹妹,熟练地买了包子递给梅姐儿,还给家里其他人一人买了一个。
    张知鱼拿着包子,想着这儿的东西更便宜,便转头看她爹:爹,这里东西便宜,我们不去天清街了。就在这买笔。
    张大郎觉得她在胡闹,哪有市集上卖笔墨的,那些个铺子都简直恨不得修在天上了,哪能来这四处是泥的地方?
    卖给她们馒头的小贩听了就笑:说起来还真有,就怕姐儿看不上。
    那怎么可能,张知鱼又不是没念过书,她学习的目的主要是围了熟悉大周朝的文字和历史,笔墨能用就行,若不是阿公宝贝鸡得很,她都想拔了做羽毛笔。
    见鱼姐儿执意要去,小贩就给她指了条路。
    张大郎扭头看了一眼,隔着这老远他都能听到那地方有老母鸡在咯咯叫,觉得不太靠谱。
    小贩见他不信,就解释:我们乡里正家的小孙子学字用的就是鸡毛摊上买的毛笔,才三文钱一支,长得比铺子里的漂亮多了!
    张大郎不信,可他闺女信啊,都不待他开口儿,就见鱼姐儿小脸儿都亮了起来,拽着他就往鸡摊子跑。
    张大郎:
    鸡毛摊并不远,一条路走到底就到了。摊主拿了刀提起一只花毛大公鸡,高声儿提醒小孩捂眼,他要杀鸡了。刚准备下刀就听见一个脆脆的嗓音在自家腰旁响起。
    大叔,你这儿有鸡毛笔卖吗?
    杀鸡的停了刀一看,一个圆圆脸,跟自己姑娘差不多大的孩子正弯着腰,眼神火热地盯着他手上的大公鸡,惊得鸡不停扑腾。
    张知鱼安抚地给了大公鸡一个眼神,又问:它能做鸡毛笔吗?
    摊主道:这只鸡已经有人要了,毛也是客人的不能给你。
    看着这只威风凛凛的大公鸡,张知鱼有些失望:那你还有别的鸡毛笔吗?
    摊主便从脚底下拿出一盒子递给她:喏,这个里边的都三文一支。
    张知鱼一打开便眼睛一亮,她看着盒子里毛色艳丽的鸡毛笔,这才知道为什么卖馒头的说它好看。原它不是一跟羽毛做的,而是取了鸡脖子上的短毛做成的毛笔,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又漂亮又别致。
    本来月姐儿一点不觉得侄女读书认字有什么好,但这会儿却很羡慕她能用这支笔。
    张知鱼挑了一支出来道:这有什么,回头我学了也教你们,只咱们家现在还不会写,先合伙儿用这一支,等学好了再来买。
    月姐儿偷偷看了下哥哥的脸色,见张大郎并不生气,也高兴地笑起来点点头。
    大家用三文钱就买了笔都很开心,铺子里的笔少说也得十几文才能买到最下等的。虽然鸡毛笔都是不入等的玩意儿了,但她们这样的人家能识字就已经很了不得了,谁也不会在意用的东西是不是够好。
    但买了笔还得买墨和纸,张知鱼心里却早有打算:爹,不买墨,我还小呢手上没劲写不出好字,买墨没用,先沾家里碳水使,等以后我练好了再买墨。
    听闺女这样说张大郎就有些迟疑,想了想李氏日夜操劳的样子,便咬牙道:但纸得买,不然你怎么写字?我听师爷说,不用纸和笔,在地上画学了也是白学。
    这个问题其实也很好办,她刚刚看着旁边食铺里就有许多包装纸。洛阳纸贵说的纸,从来都是读书人的纸,并不包括平头百姓也能用的起的杂纸,不然光包装费就得花去多少?普通人又怎么买得起吃食?
    张知鱼便拉着她爹径直去了隔壁的蜜饯铺子,这样的店铺毛纸是最多的。
    掌柜一听她要买毛纸来写字就道:这个纸可不容易写字,上去就得花。
    张知鱼摸摸自己的鸡毛笔一乐:那我的笔也不容易上色呐,这不是天生一对吗?
    掌柜看到鱼姐儿手上拿着的笔,瞬间了然地点点头。
    要读书习字,即便是对县里的小富之家来说也不是容易的事,对于乡下的孩子就更难如登天,往往得举全族之力才能供一个读书人。
    但能念书是一回事,考不考得上又是另一回事,很可能供一个读书人全乡都得赤贫十年,甚至更久,直到供出秀才举人方才算得苦尽甘来,但更多的人考上童生就到了头。
    作者有话说:
    上章末尾改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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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花柳繁华地
    乡里能有几本好书给孩子看?也不过只有那几本世面流通的书罢了,更精深的早就被世家豪门深藏起来,不是自家人哪里见得。
    即使如此,稍有见识的里正和族长依然会咬牙供乡里最机灵的小孩念书,但凡乡里能出一个秀才,这个乡就有了一个能在县里说上话的人。
    鸡毛蔡早年便在笔墨铺子做过长工,鸡毛笔这样的苍头小利主家看得不算紧,于是被他偷摸学了一星半点,回来后便开了门卖鸡,剩下的的毛尽被他拾去做了笔。
    因此这些年常有附近乡里的小孩来这儿买,就这样一只不怎么沾墨的笔,不写到毛都掉光了还不肯换。
    掌柜看着鱼姐儿不算富贵的衣着,只以为她是给家中小弟买的,念及此处转身便去了内室取了一刀出来:毛纸虽比不上正经宣纸,但也不算便宜,也得十五文才能买一刀,姐儿可得想好了,再花二十个钱就能买上得用的了。
    张知鱼接过毛纸数了数,发现一共有二十五张,大小跟现代都差不多,省着写也能用很久了,便摇头:我能写字念书,我爹我娘已经决心要多干一份活儿了,笔墨纸张能用就很好了,省下来的钱,还能让我小姑和小妹以后识字用。
    掌柜这才知道东西是买给眼前这个姐儿用的,心下震惊地看着张大郎道:你家可真疼女儿。
    月姐儿听了就瞪他:难道你家不疼女儿?
    掌柜哑然,自然是疼的,只不是这么个疼法儿,女儿在家好吃好喝不用下地,只做做家务跟娘学学手艺,到时一副体面的嫁妆送出家门,就算很疼女儿了。但看着眼前几个水灵灵的女孩子他却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自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只点点头笑着道:自然疼的,疼的。
    张知鱼好歹多活儿一世,怎么能看不懂掌柜的言下之意,心下不快,抬头暗示她爹赶紧给钱走人。
    张大郎就逗她:你不是说挣了钱自己买笔墨吗?怎地还问爹要?
    张知鱼捂住自己的小荷包,理所当然道:娘给我的钱是娘给我的,我挣给娘的钱是我挣给娘的。
    张大郎有些吃醋了:那爹呢?
    鱼姐儿奇怪地看他一眼:娘难道不给你钱花吗?钱给爹只有爹有的花,给了娘全家都有得花。
    张大郎又不吱声了,你娘的钱你爹确实花不上!午膳有衙门管,早晚都在家吃,衣裳鞋袜都是你娘安排,哪有地方要银子使?
    看着鱼姐儿满心的她娘,张大郎面色沉重地摸了十五个钱放到桌上,幽幽道:鱼姐儿心里只有娘。
    鱼姐儿听了心里好笑,蹬蹬两下跑过去拉住张大郎的衣角哄道:十二文钱爹也要争,以后我钱挣多了也给爹,让爹也不愁银子花。
    至于多久以后,这就没数了,但张知鱼觉得是很快。
    张大郎显然也这么认为,一听这话便笑得好似明儿家里便有一笔横财。
    掌柜接了钱,便找来一根草绳把纸捆上递给张大郎。
    张家几人拿了东西便要回家,不想还没走出铺子,街头却钻出几个女孩子,最小的那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鱼姐儿手上的猪糖人,看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张知鱼警惕地把糖人藏在背后道:你也喜欢这个猪宝贝?
    张大郎听着女儿这样说,只觉得天昏地黑。那个猪究竟好在哪?惹得一个两个白生生的女孩子都一脸贪婪之色!
    这小孩儿矮墩墩的,看着跟夏姐儿差不多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之色:这样的猪在我们乡送人都是要被打的,谁会喜欢它?
    鱼姐儿就指指她的嘴角:可是你口水都流出来了。
    小孩一愣,其中一个最大的女孩子就把小不点拉过来,用身上有些灰尘的衣服给她擦了擦嘴角道:晚上就有的吃了,再忍忍。
    月姐儿怪道:你们没有饭吃吗?
    小孩儿把脸藏在姐姐怀里闷闷地说:我们有饭吃,但还是饿。
    这话一出,张知鱼便觉得不对劲了,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三个女孩子。
    竹枝巷子里的穷人家也不是没有,桂花家就很穷,她家还有三个哥哥,家里的钱大部分都得给几个快要成家的哥哥使。如今桂花都九岁了只有一条裤子,还是她娘穿坏了给她改的。
    但以前竹枝巷子的小孩一点也不会嫌弃桂花,因为她虽然穿得旧却很干净。夏天,桂花娘还会来张家时不时地要些茉莉给桂花做成香囊带在身上。
    桂花娘死了后桂花又多了条裤子,但她已经脏兮兮的了。如今竹枝巷子的小孩就不怎么跟她玩了,倒不是小孩子势利,只是长辈不许而已。
    旁人虽见着可怜,但谁知道她会不会有什么病,万一过给自家小孩岂是说笑的。
    最多不过桂花娘往日交好的妇人偶尔给分给桂花两口吃的,旁的便再也没有了。
    她之所以没觉得眼前这三个女孩子是乞丐,就是因为她们虽穿得破,但小脸儿却是干净的,头发扎得也很整齐。只凑近了才能闻到淡淡的一点体味。
    但这也很正常,即便干净如李氏也不许她们冬日常常洗澡,实在是冬天伤寒死掉的小孩儿太多了,这会儿又没有抗生素。
    所以她以为这几个孩子只不过跟以前桂花似的,只是家里穷了点而已。
    掌柜很知道来头,自死了铁拐盛,剩下的喽啰便如一盘散沙,方巡检带着人不怎么费功夫便抓了个精光,两天前才在菜市口用了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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