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允浩点点头,走到其中一具尸体边,用脚踢了踢他的手臂,果然见其袖口上绣了一个图案,那图案像是一只老虎,又像是一条龙,更像是一种上古神兽。金在中见了,疑惑地问道:
    这是什么动物,为何如此奇怪?
    这是古代巴蜀国的图腾。郑允浩眼底带着寒意,他们是冲我们俩来的,大概找下手的机会找了很久了,所以方才不要命似的连番出招,就是为了赶在救兵来之前杀了我们。
    他在昨天收到段云雁的飞鸽传书,段云雁说之前他在燕南飞的袖口上看到的似乎并不是这个图案,但是这个图案他可以确定,一定是古代巴蜀的图腾。
    巴蜀?梁成枫吃了一惊,你是说安阳王?他为什么要杀你们?难道就是因为那天你们把郑千袖嫁给玄王?
    金在中闻言,摇了摇头,习惯性地将右手食指放在唇边摩挲,那是他思考时的小习惯:这个理由确实有些牵强,因为当时我看到他的表情只有悲哀,没有愤怒,对我们更加没有一丝迁怒,而且我始终觉得,安阳王不是这样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人。
    郑允浩点头:只要见过巴蜀图腾,都能伪装,武功招式更加不必说,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之前,不能贸然下结论。我们稍后再从尸体上找一找线索,或者能够有什么收获。
    梁成枫蹙起眉:假如不是安阳王,又会是谁?郑允逸已经死了,郑允律被圈禁,其余党也是死的死,贬的贬,谁还会有这样的人力和动机来杀你们呢?
    不知道。郑允浩闭上眼,感受到雪花落在自己眉心,带来一点一点的凉意,仿佛一丝一丝沁入骨髓。须臾,他睁开眼来,墨色的眸子中带着寒沉沉的意绪,反正我们不死,对方肯定还会再来的,我们除了加强戒备之外,还要引蛇出洞,务必抓到活口!
    金在中美目灼灼地看着郑允浩,突然有些自责,回北祁,到底是对是错?如果当初自己不答应回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郑允浩转头看向他,一眼就望到他自责的表情,便一把将他搂进怀中,帮他掸了掸青丝上的白雪,轻声道:就算不出来,他们想杀我们,也还是会来杀我们的。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金在中听到这句话,顿觉无比安心,点了点头,伸出手给他抹了抹眉毛上的雪花。
    很快大部队也到了山脚下,众人便在山脚下安营扎寨,几个暗卫将方才六个杀手的尸体搬进一个小棚子里,由元硕这个神医的弟子来验尸。
    元硕吃一堑长一智,并没有直接察看尸体,而是先检验了一下尸身是否有毒,在确认无毒之后,这才开始检查尸体。只见他看了看尸体的牙齿,又剪开尸体的夜行衣,察看了一下尸体的奇经八脉,最后总结道: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跟普通的习武之人没什么大区别。
    没什么大区别,就是有小区别了?金在中追问道。
    元硕嘿嘿笑道:就是看起来比较黑壮。
    金在中:
    认真点好吗少年?郑允浩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喂!元硕一手捂着头,控诉般地看向梁成枫,你表弟打我!
    嗯,先说正事,等下我帮你打回来。梁成枫摸摸他的头,难得眼神不悦地扫了一眼郑允浩。
    元硕这才看向那几具尸体,道:这些杀手应该不是普通世家训练出来的死士,我检查了他们的身体,发现他们受过很多伤,但是都用最好的药治好了,这些药看起来价值不菲,不像是普通贵族能用得起的,其中有一个人前几天刚受过烫伤,伤口上涂了九花玉露膏,这种药不仅材料稀有,而且炼制繁琐,所以非常珍稀,我记得当年贺兰淑妃手指头烫伤,陛下才取了小半瓶出来,可见有多珍贵。
    如今一个小小的死士竟然能够用这种膏药,可见他们的主子不是非常富有就是非常疼爱属下,不过前一种可能性更大,对吧?金在中分析道。
    九花玉露膏?郑允浩挑眉,我听说我们太医院有不少啊
    元硕:
    金在中:
    你这是赤果果地炫富啊凤王殿下!
    梁成枫轻笑,揉了揉元硕的脑袋:因为北祁天气冷,所以材料难寻,炼制不易,在东神就不一样了,所以你的分析在北祁成立,在东神无法站住脚跟哦。
    好吧,但是九花玉露膏不算的话,其它应该可以算,其中一个人断过一只脚骨,可是被接上了,而且愈合地十分完美,如果不是因为有上好的药的话,绝不可能恢复得如此好,你们方才打斗的时候,没注意到有跛子吧?元硕非常自信地扬起下巴,他作为神医赛扁鹊的徒弟,必须不能给师傅丢脸。
    那倒也是。郑允浩蹲下来,看了看那具尸体的夜行衣,看着看着,他突然蹙起眉,道,阿岐,你从衣服上剪一块下来,叫人去查一查,这件衣服的料子是从哪里来的。
    是!温岐点头,照做起来。
    你怀疑衣服料子?金在中问道。
    嗯,衣服料子的织法与我们平常穿的不一样,我怀疑是特殊料子。郑允浩点了点头。等云雁回信,说不定就有线索了。
    那我们先用晚膳去吧?我都饿了。元硕摸摸肚子,眼睛圆圆的、真诚地看着梁成枫。
    我先带你去洗手再用,走吧。梁成枫拉着他,先出去了。
    金在中经过这一遭,也有点饿了,但见郑允浩表情复杂地看着那几具尸体,便没有打扰他。
    最后还是郑允浩主动转过身来,温柔地看着金在中道:你也饿了吧,我们先去外面散散步,把这些不愉快的忘掉,再去用晚膳,好不好?
    嗯。金在中扬起唇,牵住郑允浩的手,一起出去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有所思
    【题解:《有所思》乃是古代诗作标题,最著名的一首乃是汉代《铙歌十八曲》之一,其中有节选曰: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这样毅然与已有二心的情人决裂的勇气与魄力,与此章中的希澈相比,真是再相似不过。】
    主子,要不要我们联合旭郡王派来的人把您救出去?黑衣人单膝跪地,恭敬地低首问道。
    金希澈正对镜梳发,一旁的侍女垂着眼睑,专心致志地给他打着发髻,仿佛看不见黑衣人似的。金希澈拿过小靶镜对镜自照,像是满意自己的发饰了,这才挑高了眉道:
    在你眼中我是这种打不过就逃的人?
    属下该死。黑衣人的头低得愈低。
    金希澈望着镜子中妖冶而带一丝幽怨的面容,缓缓伸手抚了抚眉尾。正当气氛安静的只能听见发梳梳发的声音时,金希澈突然猛地一下拍在梳妆案上:他娘的,当时真是给气成傻子了,否则怎么会着了他的道!
    一旁的侍女幽幽一笑,道:王妃想明白了就好,男人啊,是很难分清楚谁心机深沉谁真心实意的。
    不就是装柔弱吗,谁不会啊!金希澈握紧拳头,随即又问道,白露,怎么装啊?
    白露想了想,正要回答说您可能不适合装柔弱的时候,便听金希澈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算了,假若他真的对我一心一意,就算我真的坏到人神共愤,他也会偏袒我吧?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正因为他有二心,才会被人钻了空子,不是吗?
    白露闻言,为他梳发的手顿了顿,她望着镜中金希澈那略显消沉的脸,道:主子,也许真的是有什么误会。王爷向来对您说一不二,如今会这样,恐怕是那小蹄子在王爷耳边说了什么,您若意志消沉不主动去解开误会,这误会怕会越来越深啊。
    金希澈眉一横,倔道:不去,我才不去!谁爱去谁去!
    白露正想再劝他,只听金希澈对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道:你叫人去准备一下,说不定哪天老子我就真不陪他们玩了,否则到时候匆匆忙忙,怕是手忙脚乱。又吩咐白露道:你慢慢将我的东西都收起来,不,把姓韩的送给我的值钱东西也都一并收起来,一件一件去卖掉换成银票,他娘的,就算走,我也要捞够本再走!
    是。黑衣人说着,退出去了。
    主子,您非要走到这一步吗?白露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看着金希澈漂亮妖冶的面容,道,主子与王爷一路走来不易,若是真这样一走了之,岂不是太便宜了那个贱蹄子?
    金希澈笑了笑:老子不要的东西,给人家也无所谓。
    白露闻言,有些心疼地看着他王妃那么骄傲,怎么可能能忍受别人和自己共事一夫,如今与人分享已成定局,他倒不如宁可不要了。
    只是这样,真的甘心吗?
    两人正说着,只见侍女立夏进来,恭声道:禀王妃,安阳王世子求见。
    白露闻言,看向了金希澈:主子,不如奴婢去回了他吧?
    为什么要回了他?老子偏要去会会他!金希澈起身,对立夏道,立夏,你就说我在更衣,叫他稍等片刻。
    是。
    白露,你去帮我把那件大红色的锦衣拿出来!输人不输阵,他要别人一看就知道自己才是正室,自己才不会输!
    缕金丝钮孔雀纹蜀锦衣是由大红色的蜀锦织成,由金线织成孔雀纹,鲜艳的大红配富丽堂皇的金色,再配上大红色万字图案的束腰,将金希澈的肌肤衬得愈发白皙,乌发由红色宝石的发簪束起,额间的大红牡丹花钿使得他眉眼间减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妩媚,使得整张脸都绝丽惊艳起来。他本就生的妖艳,如今这样打扮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邪魅张扬的气质,真真是夺目耀眼,颠倒众生,令人不敢直视。
    出了内室,金希澈就看见郑千袖站在一旁,一身浅碧色锦衣,越发显得他整个人清瘦动人,仿佛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金希澈只瞄了他一眼,便像是没看到他似的径直走到了上首的罗汉床边坐下,看着自己染了黑色蔻丹的指甲,语气慵懒道:听说你找本王妃有事?
    郑千袖小脸儿表情委屈,大眼睛仿佛随时都带着水光,开口道:希澈哥
    停,我不是你哥,不要跟我套近乎。金希澈唇角一斜,眼尾一扬,语气说不出的轻蔑与不屑。
    是,王妃郑千袖仿佛全然不介意他的轻蔑,柔声道,王妃,请您不要再生王爷的气了,王爷他是有苦衷的,您若不理解他,他不是白费苦心了吗?如果因为我而使得您与王爷生疏了,那我宁愿不嫁
    苦衷?金希澈冷笑一声,张扬跋扈的笑容愈发显得他妖艳逼人,是什么苦衷要抛弃结发的妻子另娶他人?
    他说着,缓缓起身,走到郑千袖面前:嗯?你宁愿不嫁?你舍得吗?你好不容易攀上这根高枝,舍得放弃吗?
    郑千袖闻言,小脸泫然欲泣:王妃,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说过,嫁过来,我也并非自愿的,如若能选,我情愿嫁的人不是我!
    哈哈,你以为我会信?金希澈挑眉,曾经有人讲给我听,说哪家的小妾装柔弱装可怜哄得家主宠妾灭妻,哪家洗脚丫头轻狂下贱爬上家主的床,以前我是万万不肯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这种不知廉耻的人,如今见了你,我还真长了见识!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就你一个下贱的跳舞伎子,也想和我平起平坐撒尿太糊,你去西湖边照照,看清楚点,看看你到底配不配!
    郑千袖闻言表情明显有些裂开,因为他正是在六岁那年被安阳王从蜀中的一个舞坊里买出来的。低贱的出身是他一生的污点,所以他最讨厌别人提自己的出身!
    金希澈见到他那副样子倒来了兴致,愈说愈起劲:怎么说中了?恼羞成怒了?装不下去了?瞧你那副嘴脸,蚱蜢头尖又小,凤冠戴不了!腰细屁股小,儿子生不了!细细长长鹭鸶脚,天生跳舞又卖笑!
    你!你敢说我?
    你什么你,我说你怎么了,我不光要说你,我还要打你!金希澈说着,没等郑千袖反应过来,照着他的脸伸手就是一耳光,他有武功在身,又养了长长的指甲,一巴掌过去郑千袖就猛地摔在了一旁的榆木寿字纹圈椅上,他乌发散乱,半张脸上留下了指头印不说,还划破了脸,留下两道深深的血痕,缓缓流出殷红的血来。
    郑千袖只感觉耳朵轰鸣,脸上有温温热热的东西流下来,他不可置信地瞪着金希澈,完全不敢相信他真的敢动手,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竟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难不成还要挑日子吗?!金希澈打完了人,顿觉浑身舒爽,趾高气昂恣意道,老子打你,那是看得起你!玄王府里敢有惹老子不痛快的,老子都叫人剁碎了拿去喂狗!
    郑千袖气得呕血,正想使出功夫来打金希澈,忽然听到背后一个含怒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金、希、澈!
    两人望去,只见韩庚阴沉着脸大步进来,那眼神,仿佛气得要杀人。
    王爷,你不要生气,是我不对,是我惹王妃生气郑千袖说着,似乎要站起来,可又没什么力气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好似又要跌倒一般。
    千袖!你不要再替他说好话了!韩庚忙扶住他,见他脸上被作践得不成样子,心中更是来气,面色阴寒地看向金希澈,沉声道,希澈,我说过多少次,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迁怒其他无辜的人,你为什么还要对千袖动手!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是吼出来的。
    金希澈闻言,大眼睛在那一瞬间流露出伤心和失望来,但仅仅只是一瞬,他很快强打起精神笑得趾高气昂,看着韩庚道:没错,我就是要打他,我就是要打他这个低贱虚伪又不知廉耻的小蹄子!
    希澈,我对你很失望,真的没想到你是如此恶毒之人。韩庚仿佛失望似的叹息道。
    金希澈依旧是笑:对,我就是这样恶毒的人,恭喜你终于认清了我!
    韩庚无话可说,只是沉着脸,赌气似的一把横抱起郑千袖,道:千袖,以后不要再来他这里了,他无药可救了。说着,看也不看金希澈,抱着郑千袖转身离去,走了几步,他停下脚步,却是依旧没有回头,只高声道:
    来人!王妃闭门思过一个月,吃穿用度降为侍妾,你们都给我看好了,否则,拿你们是问!
    很快,院门被砰一声关上,一队侍卫全副武装围住了金希澈的鸣鸾苑。
    主子!白露看着发怔的金希澈很是心疼,您这又是何必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不是您的作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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