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论起这点,糟老头子还真比不上她。
    维修啥农机呀?整个公社就没几台农机,最多修修收音机。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的目的就是打着维修的旗号,自己组装拖拉机卖。
    但向阳公社也没零部件啊,这个同样得去省城买。
    田蓝留了心眼,开口询问吴师傅:非得去省城吗?要不咱们直接去零部件厂买吧。到时候买的多,还能算批发价。哦,你要是不放心你儿子媳妇,回家看看也好。
    吴师傅本来是存了这个心思,结果被说出来了,他反而不好意思承认:有啥好看的?又不是三岁的娃娃,自己不知道穿衣吃饭。
    田蓝笑容可掬,做出姐姐的模样:还是得回去看看,小孩花钱没数,要没大人在旁边看着,说不定就寅吃卯粮,到月底连饭都吃不上了。
    吴师傅脸色大变,倒想起来一件事。他跟老婆子的退休工资。
    现在可没有财务直接把工资打到银行卡的说法,都要自己去财务室领现金。他们老两口不在省城,等发退休工资的时候,厂里肯定会给他儿子和儿媳妇。
    钱入了这俩家伙的手,那就跟他们老两口没关系了。
    吴师傅赶紧问革委会借电话,他要通知厂里,以后退休工资直接给他们汇到向阳公社来。他跟老婆子的,一分不少,连着粮票,油票,布票和其他票证,一并给寄过来。谁都不用替他们领。
    自打退休之后,他算是渐渐琢磨明白了。东西只有抓在自己手里,才是好的。
    你要是直接给了旁人,都不过自己的手了,即便是你的亲生儿女,也认为理所当然,不觉得这东西是你给的。
    你付出再多,人家都懒得让你瞧个笑脸。
    吴师傅可学聪明了,退休工资,他们的自己抓在手上。
    现在的电话也不太好用,因为交换机技术的问题,反正打电话总免不了吼。
    田蓝他们没存心偷听人家打电话,却也被塞了一耳朵,晓得了老头老太太的打算。
    她在心中点头,这是好事儿。
    升米恩斗米仇,其实父母和儿女之间也免不了如此。一味给予却不索取的爱,永远不会被珍惜。人要付出,才会意识到那是宝藏。
    吴师傅打完电话后,才扭过头看老婆,十分轻蔑的口吻:当然,你要是怕儿子儿媳妇不高兴,你也可以把钱寄回去给他们花。我不怕,老子是当家作主的人,老子才不看他们的脸色过日子。
    陈立恒目瞪口呆,虽然同为男人,但他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非得压自己老婆一头,真是好日子不想过,存心给自己捣乱。
    到时候,你连房门都进不了你就知道日子有多难过了。
    他都忍不住在心里支持吴秀芳她妈给这老头点好瞧的。
    最起码的,从今天开始,坚决不给他洗衣服。
    又不是没长胳膊没长手,干嘛不能自己洗呀?
    吴母还不知道自己居然多了个支持者,自以为孤军奋战,也坚决输人不输阵:呵!不晓得是哪个讨好。儿媳妇喊一声爸,那个笑的哟,眼睛都看不到,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谁恶心了?也不自己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笑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老天爷哎!这样互相拆台的老两口,居然到今天还凑合着往下过,大概只能说明这时代的人很能忍,不到迫不得已坚决不会一拍两散。
    田蓝生怕他俩再吵下去又要起妖蛾子,赶紧说重点:别吵了,别吵了,说说看,这个拖拉机都需要哪些零部件?又都能从哪些地方购买?咱们尽量在一个地方买,好歹少跑些路。
    虽然在为人父为人夫这件事上,吴师傅连合格两个字都勉强,但作为产业工人,他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优秀。
    拖拉机身上的零部件,他门儿清。哪家厂的货物美价廉,哪家厂的零件次品多,他心里都有一本账。
    这几个去金星厂买,虽然不便宜,但他家的货扎实,特别耐用。这几个去朝阳县买,他们那个厂也是五小工业,10年前响应号召建的。不过他们厂的领导留过洋,手上有真功夫,下放过去的,技术也没话说。
    一辆拖拉机有上千个零部件,他愣是分门别类,找三家工厂就能把东西买全。
    众人摩拳擦掌,谁都不愿意耽误时间。
    陈立恒当即提要求:那我们现在动身吧,跟人家谈好了,也好请人早点发货。
    革委会主任在边上连连点头:对对对,春风一天比一天暖,有拖拉机耕地开荒,咱们也能早点把庄稼种下去。早种早收获,大家也能早点过上好日子嘛!
    开过年来,他去县里开完会回来,他就意气风发,准备撸起袖子大干一场。
    别的他们没有,最基本的,能多养猪吧。猪养多了,还怕社员们过不上好日子吗?怎么可能,顿顿有肉吃,那就是公产主义的好日子。
    周围人都太热情了,吴师傅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陈立恒推着上了拖拉机,一车斗的豆腐渣一块儿回赵家沟。
    是的,就是豆腐渣。
    拖拉机都开出来了,怎么能开空车呢?必须得物尽其用,把公社供销社和食堂磨出来的豆渣也一并拖回去,好做霉豆渣呀。
    吴师傅都要疯掉了,他就没见过这么物尽其用的人。
    当然,等他回到赵家沟,被迫跟着运糖运菜的货车一块儿去县城的时候,他只能感激好歹车里没装猪。
    田蓝没和他们一块儿去,她得张罗农机维修站的筹备工作。
    房子是现成的,公社的大会堂,以前开批.斗大会时用的。后来不流行搞批.斗了,大会堂就变成了搞文艺汇演的地方。平常空着,每年六一儿童节之类的活动才会用上。
    现在公社可管不了儿童节,先找个地方让维修站的牌子挂起来才是真的。
    吴母跟着田蓝一块参观大礼堂,难得夸奖了一句:这地方真宽敞。
    屋子又高又大,里面宽宽阔阔的,是个现成的车间。最难得的是,作为大礼堂,它里面居然没有桌椅板凳。
    革委会主任在旁边讪笑:甭提了,本来是要做的。结果正好碰上知青下放,没木头盖房子,他们连棺材板都扒了。公社没办法,只好把木头给他们先用。到现在,小学生过来开文艺汇演,都要自己带着小板凳。
    田蓝一时间羞愧,替原身对不起祖国花朵。可转念一想,比起看戏的时候没板凳坐,显然是他们知青没床睡觉没门板挡风更可怕。
    所以,小花朵们,你们就忍忍吧。谁还没青葱过呢。
    大家看完新车间,感觉也不需要特别收拾,只要重新粉刷遍白石灰就行。这样能够亮堂些,到时候方便工人干活。
    田蓝又追着问吴母什么样的学徒适合培养成工人。
    吴母又紧张又激动又得意,她没想到老头子的徒弟还要她来挑选。看那老狗还能不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也没啥标准,重点就是人要细心,能耐得下性子,多聪明倒不需要。有的人就是小聪明,自我感觉特别好。嫌弃做工人不气派,干活的时候三心两意,一心想着下班就出去玩。这种人肯定不行,干什么事都不行。
    田蓝点头,笑着邀请:那阿姨你得给我们掌掌眼。我们打算把公社所有的高中毕业生,今年不打算参加高考的人都拉过来参加考核。通过的人,就到农机站来上班。谁是好工人的料子,您见多识广,您看了才算。
    革委会主任跟着点头:就是,我相信,由我们吴夫人把关,我们肯定能够找出最好的工人。
    田蓝又加了一句:那当然,我们王会计师傅的眼睛那叫火眼金睛。她挑出来的工人,保准吴师傅都挑不出来错。
    吴母看了她一眼,在心里哼了一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才不屑在这种事上做手脚,她还没蠢到直接给那老狗送把柄。
    田蓝又笑眯眯的:王会计,你也得给自己挑徒弟呀,多培养几个会计人才,将来可要派上大用场呢。
    吴母突然心慌:哪里需要这么多财会?又没那么多厂子。
    一个农机站,所以要十个八个甚至几十个工人,但财务才能要几个人?
    亏了,这回跟老头子比,她又白白吃了大亏。
    田蓝惊讶不已:怎么可能不要人,我们的糖厂、酒厂还有农场,后面都要财务的。如果账都算不清,还怎么发展?
    革委会主任在旁边差点没咳死自己。他以为以自己多年的工作经验,他已经深谙画大饼之道。
    结果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看看人家知青,张嘴就来。
    不过是小小的作坊而已,到了她嘴里,就变成工厂了。
    田蓝煞有介事,还在规划蓝图:酿酒制糖这种事,单靠一个赵家沟知青点怎么够?起码整个公社都要动起来,这样才能增加产能。我们还要建淀粉厂,专门从农作物秸秆里提取淀粉,这又要一整套班子。
    革委会主任感觉好晕啊。
    这位会计有没有被打动,他不知道。他自己的小心脏在扑通扑通直跳。
    天哪!如果他们向阳公社能有三五个工厂,全体社员集体投入到劳动中去,那是多么辉煌的场面?
    其他的不说,大家在家里就能熬糖啊。熬好的糖稀再统一卖到县里去,那可是一大笔钱。
    他看着田蓝的眼神充满了热切,都忘了自己先前说过的不应该先跳过大队这话。废话,在真金白银面前,在能惠及全公社社员面前,这种细枝末节谁还关心啊?
    糖会嫌多吗?糖永远不嫌多。他们整个公社都动起来,也满足不了全国人民的需要。如果县里消化不掉,那就完全市卖。如果全市都不够,省里也没问题呀。
    吃糖,甜滋滋地吃糖,多好啊。
    革委会主任两手一拍,当即下了决定:对,我们就是要发展,就是要壮大,到时候方方面面的人才都缺。王会计,您可得好好培养。
    王会计被他俩左右夹击,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也跟着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
    得,她又不比老头动作慢,老头能立刻动起来,她也同样不需要休息。
    平时都不等吃中午饭,王会计就积极要求赶紧开始招工。
    这时代的农村条件落后,却也有自己的方便之处。有什么事,公社大喇叭一喊,直接通到各个大队,大家伙儿就都听到了。
    赶紧的,年轻的社员同志们,还没高考就落榜的中学毕业生们,放下你们手上的事,立刻到公社来,参加招工考核。
    考上了,以后你们的人生可是要迈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了。
    田蓝没看出来,王会计还是个急性子。
    通知发出去,她就不停地念叨:怎么还不来?怎么一点也不上心?
    田蓝劝她耐心地等等,走路也需要时间。
    可她还是耐不住,不停地来回踱步,眼睛不时暼向外面。
    还是革委会主任看不下去,主动招呼她们先吃饭:估计会来上百号人呢,到时候考核可得花时间。吃饭吧,吃饱了饭,大家才有力气干活。
    在公社吃饭,主任没要他们的粮票。
    现在向阳公社的粮食产量比十年前增长的不少,眼下除了小麦面粉之外,一般的主食,公社食堂都未必会收粮票,最多价钱比外面贵些。
    吴秀芳也过来吃饭,同样是加了不少糖的玉米窝窝头和高粱发糕以及酸菜汤。
    她吃饭的时候听到她妈说这里的青年不积极,她就直接怼回头:你当这里是省城啊?一个大队都没一辆拖拉机。大家要靠两条腿走十几二十里地才能来公社。
    王会计被噎到了,眼睛一眨,又理直气壮:所以才要动作快点,早点把人培养出来,早点投入生产,才能早点生产出拖拉机,这样他们不就有车坐了吗?
    吴秀芳震惊了,她妈现在积极性很高啊。
    是谁当初一天都不想留在乡下的?
    得,赶紧通知她那宝贝弟弟把她爹妈的衣服都寄过来吧。
    看到她妈短时间内都不想返回省城。
    第128章 八零知青不回城
    向阳公社的青年社员们其实挺积极的。
    田蓝的人还没吃过午饭, 离得近的大队社员就已经过来报到了。
    时间不等人,王会计急着在吴师傅回来之前,就把学徒工的事情张罗出来。所以一放下饭碗, 她就开口招呼人去大礼堂, 开始面试考核。
    革委会主任劝她:不慌, 人还没到齐呢。
    各个大队离公社有远有近,大家的交通工具也各不相同。有人家里条件好,已经骑上了自行车。有人家庭条件差, 只能靠两只脚板走过来, 自然也就慢些。
    王会计却莫名其妙:先到的人先考呗。来晚了就晚点考,不然等到什么时候。
    革委会主任懵圈:不是要考试吗?
    他好歹也是工人出身, 对招工流程并不陌生。主要分成两部分, 一个是考试,另一个就是体检。
    其中考试还会根据岗位的要求分成普通考试和专业加试两部分。比方说招打字员, 你起码得会打字吧。再比方说招会计, 最基本的算盘你要会拨吧。其他的倒是差不多, 上岗之后再跟着学,不然怎么叫学徒工呢?
    王会计比他还惊讶:抓笔考试不能放后面吗?先看看人。
    她看人的手,看对方的衣着打扮, 看人家耳朵后面有没有泥垢, 看人是不是邋里邋遢的。用她的话来说, 衣服可以破破烂烂,但你能不能把自己收拾干净体面,就是你的态度问题。
    现在又不是农忙时节, 你要是还脏兮兮的, 就说明你这个人生活没样子, 工作也不会精细。而无论是做财务还是做机械工, 认真仔细是必不可缺的。
    田蓝既然已经委派王会计招工,那就全面放权。况且她也赞同王会计的部分说法。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个性真的很难改变。个性自由散漫的人可以考虑往别的方向发展,未必要跟这两种职业死磕。
    王会计一个接着一个看,不仅观察对方,还会问些问题,比如说擅长什么呀?平常爱好什么呀?
    要是对方表示会打算盘,她就直接现场考核,重点记下了几个算盘打的麻利的青年名字。
    田蓝在旁边统计人数,刨除那些一看就不行的,剩下的人还要经过笔试。
    她越统计越疑惑,直接抬头问革委会主任:怎么这么多人?咱们向阳公社有这么多知识青年吗?我记得上次高考复习班招考,还不到这人数的一半。
    革委会主任瞅了眼名单,心知肚明:嗐!高考哪那么简单,有多少人愿意凑热闹啊?当工人多光荣,有机会,大家当然想试试。
    在这个年代,国营厂工人是最体面的职业。
    体面到啥程度?就说大姑娘找对象吧,一个政府机关的办事员和一个国营厂的青工站在一起。大姑娘家里十之八.九会相中工人。
    因为工人工资高啊,效益好的工厂福利好的惊人。吃饭有食堂,生病有厂办医院,孩子教育有厂子弟学校,房子也是工厂分的。你还愁个啥?
    现在,公社要办农机维修站了。虽然公社集体企业比起真正的国营厂,那就是个弟弟,完全不值一提。但比起在地里刨食当农民,肯定是进厂上班更轻松更有前途。
    所以,不敢奢望是读大学的中学毕业生们自觉还是有机会拼一拼招工指标的。
    毕竟一个公社都未必能考上一个大学生,但农机维修站可是要招20个学徒工的,更别说还要招财会。碰碰运气也好,说不定瞎猫逮到死耗子呢。
    最后等到下午四点钟,人都来齐了,田蓝一点人头,好家伙。原来向阳公社有237号待业(务农)中学毕业生。
    她大喜过望,感觉自己有眼无珠,居然错失了这么多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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