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词中规中矩地说:小靳总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很多人都知道他。
    文咏琳见问不出什么,就没再问了。找了个老员工带秋词,就把人打发走了。
    秋词心里隐隐觉得文总监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可深究起来,她又找不出原因。
    比起FM,樊林的节奏非常快,所有人都在埋头工作,跟一台台机器似的。秋词第一天入职,有一大堆东西等着她熟悉。她也顾不上去纠结文总监的态度。
    秋词如今在堰山工作,下班以后还得去紫金广场摆摊。虽然还是乘坐5号线,也不用换乘。可路程远了,来回难免折腾。不过为了挣钱,这点困难她都可以克服。
    她反而喜欢现在这种忙碌充实的生活。
    ***
    七月,也是流感高发期。儿科门诊最近天天爆满,感冒咳嗽的孩子扎堆。
    邹行光连续出了两天门诊,又被派去发热门诊值班。
    手底下的几个实习生又不省心,总出毛病,都得他手把手教。
    一时间手脚并用,忙得不可开交。
    周六,本该是邹行光和秋词见面的日子。然而科里两个医生临时请假,人手不够,他不得不顶上。
    见面直接泡汤。
    第二个周六,他又被杨主任派去A大医学院给在校生开讲座。
    他和秋词见面又泡了汤。
    他原本想挪时间,可秋词刚入职,时间也排得满满当当的,两人时间凑不到一起去。
    不能正式见面,可邹医生私下却没闲着,时不时就偷偷跑去紫金广场看秋词。他知道这姑娘每天都会在紫金广场摆摊给人做美甲。
    每次和他见面,秋词都会精心打扮一番,穿上漂亮的小裙子,以自己最佳的面貌去见他。
    可平时她图方便,衣着休闲,T恤,牛仔裤,怎么舒服怎么来。
    就像今天,秋词穿一件白色短袖,下.身搭配一条格子长裤,扎着丸子头,未施粉黛,和精致完全不搭边。
    她私底下的样子,和他见面时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她好像将现实和网络严格区分开了。
    邹行光站在角落里,戴着口罩,看她给客人做指甲。她做事认真,很少说话,一直埋头做事。反而是邹盼盼那个社牛,逮着任何一个客人都能聊上半天。
    明确自己的心意以后,他时常会产生疑问,自己究竟喜欢秋词什么。他思前想后,竟想不出所以然来。她身上的许多特质他都喜欢,似乎没法具体到某一项。
    可现在,当他亲眼目睹她认真做事的样子,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喜欢她什么。他喜欢她身上这股韧性。纵使生活百般艰难,她依然可以顽强地活着。就像是岩缝里的青苔,被黑暗禁锢,它挣扎着也要奋力汲取阳光。更像是原野上的荒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
    连续两周没能见面,第三周两人终于合上时间,碰面了。
    秋词先抵达精言大厦C口。她等了快半小时,邹行光才姗姗来迟。
    白衬衫,黑西裤,腰板挺得笔直,体态匀称。清隽的眉眼染上一点夕阳的余晖,光影交错,温柔似水。
    他正定定地望着她的方向,眼神专注。
    人未至跟前,清润动听的嗓音先被夏风送了过来,抱歉,有点事给耽搁了。
    邹行光被杨主任临时塞了台手术。一下手术,他就从医院回了家。到家以后,一通收拾。没想到还是让秋词等了大半个小时。
    秋词倒是没怪他迟到。而是期待地望着他肩上的包,今天没花吗?
    邹行光明显顿了一下,温声解释:抱歉,我家的花都没开,没什么好送你的。
    秋词有些失望。可还是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没关系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已经开始期待他送的花了。刚在地铁上,她就在猜测他今天会送给自己什么花。七月正是栀子花和向日葵的花期,月季好像也会开。每周拆一次盲盒,期待感和惊喜感倍增。
    女孩永远臣服于这种满满的仪式感。即使只是他从家里随手剪的两枝花,却因为有心,而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如果有人试图以这样的仪式感来动摇你的心,那你就该警惕了。
    秋词深知这一点。可她并未放在心上。
    正是饭点,两人找餐厅吃饭。
    邹行光侧头看秋词,阿词,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她摇摇头,我不挑食。
    我知道一家挺有特色的餐厅,你想尝尝吗?
    你定吧!
    只要和邹行光在一起,秋词就将选择权交给他,他总能为她安排妥当。她不用费神去做选择,落了个清闲自在。
    餐厅在堰山,两人要开车过去。
    走到车前,秋词自发去开副驾的车门。
    邹行光却喊住她:我手腕有些疼,你来开吧!
    他这两天手术做得太多,双手用力过猛,手指、手腕都有些酸疼。
    秋词觑他的手,你手怎么了?
    邹医生面不改色地撒谎:腱鞘炎。
    秋词:那你歇着。
    她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双手扶住方向盘,提前给邹行光打预防针,zou先生,我驾照考出来后就没摸过车了,今天是第一次。
    邹行光:
    男人面色一滞,果断说:你现在下车,坐副驾。
    邹行光忍着手腕的酸疼将车开到了堰山。
    檐外听雨,一家古色古香,清幽雅致的餐厅。
    三进四合院,漆红大门,内里别有洞天,雕栏画柱,檐角风铃轻晃,年代感扑面而来。
    秋词并不眼瞎,看得出这是个金贵儿的地儿,不是普通人会来的餐厅。
    她有些怯场,悄悄扯了扯邹行光的衣摆,压低声音问:zou先生,这里很贵吧?
    男人闻言轻笑,安抚道:这是熟人的店,我过来吃饭都是免单的,你不必有压力。
    秋词听完,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店员将两人带去二楼包厢。
    堪堪踩完最后一级台阶。在楼道口和一对中年夫妻迎面碰上。
    秋词原本毫不在意,却听见那女人喊邹行光的名字,行光?
    她脚步一顿。条件反射地往邹行光看去。
    男人神色自若,温声细语,爸,妈,你们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
    阿词一不小心就见家长了!
    哈哈哈~
    邹医生正小心翼翼地让阿词接触他的朋友圈,融入他的生活。
    第30章
    爸, 妈?
    邹行光的爸妈?
    秋词头麻了,瞬间愣在原地。
    她是真没想到出来吃个饭还能偶遇邹行光的爸妈。这概率也是没谁了。她都可以去买彩票了,没准还能中个五百万, 一夜暴富。
    眼睛快过脑子,率先做出了了反应秋词条件反射地往那对中年夫妻望过去, 男人西装革履,戴金丝眼镜, 很像是资深考究的学者。女人则着薄纱长裙, 端庄贵气, 分明是优雅知性的知识分子。
    光看这气质, 这二位不是教师就是医生,而且很有可能还是专业领域的大拿。
    也只有这样聪慧高知的父母,才能培养出邹行光这么优秀能干的儿子。不像她的父母,一个就差没把暴发户写脸上了, 另一个则是一脸的算计和市侩。
    秋词不敢明目张胆的看人家,偷偷瞥了一眼, 条件反射地往邹行光身后挪动步子,自发同他拉开距离。
    他们只是炮.友,露水情缘,不长久,也不存在什么实质关系。说白了他俩只存在于黑夜里,是见不得光的。她从未想要去真正了解邹行光这个人,更不想走进他的生活, 自然不愿意见他的家人朋友。
    女孩的这点小动作邹行光看得一清二楚,他故意伸出一条腿, 横在秋词面前, 不动声色地阻止她逃离。
    被人拦住去路, 秋词猛地一怔,霍然抬头,对上男人漆黑深邃的眸子,眼神困惑,分明是在问:你干嘛?
    邹行光眉目平淡,脸上全无异样,什么情绪都瞧不出,一派坦然。
    她更蒙圈了,整不明白这人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邹行光的父母都是讲究分寸的人。哪怕心里万分好奇,两人也没有明目张胆地打量秋词。只是克制地用余光扫了两眼。
    女孩瘦瘦小小一只,岁数看上去不大,估摸着和女儿邹盼盼差不多年纪。宽松的刺绣短袖,一条牛仔半身裙,黑色系带凉鞋,很普通的穿搭。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倒也大方得体。胜在身材比例好,体态轻盈匀称,曲线玲珑,无半点赘余之处。
    她绑着丸子头,五官清秀耐看,隐隐透着一股温和,这是一种令人感到舒服的长相,丝毫没有攻击性。光看面相,这是一个很好相与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长相夫妻俩是满意的。
    邹行光的母亲蒋馨文迅速剥离掉自己的目光,转到儿子身上,似笑非笑,行光,不介绍一下?
    邹行光伸手扶住秋词的后背,将人往前推了推,嗓音温和从容,爸,妈,这是秋词。
    只说了她的名字,至于两人的关系他只字未提。很保守的介绍方式。
    紧接着脑袋转到小姑娘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声线低了好几度,阿词,这是我爸妈。
    秋词耳蜗一热,酥麻难耐。她稳住心神,翘起嘴角,努力挤出一抹标准的微笑,叔叔阿姨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二位。
    她从小就没什么长辈缘。父母重男轻女,一直将她边缘化。她沉默寡言,嘴又不甜,并不讨其他亲戚长辈的欢心。平时也很少和长辈打交道,一般能回避就回避。现下同邹行光的父母不期而遇,她毫无准备,心里难免紧张。
    不过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长辈,笑总没错。
    小姑娘,见到你我们也很高兴呀!邹行光的父亲邹一鸣笑容满面,语气亲切,一点不端长辈架子。
    蒋馨文看看自家儿子,朝着秋词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我说行光最近怎么老找不到人,周末也不见他回老宅,敢情是有事要忙。
    蒋女士刻意咬重有事一词,分明是意有所指。
    秋词又不傻,如何听不出这弦外之音。邹行光的母亲明显是误会两人的关系了。
    她干笑一声,主动摘清自己,zou先生他工作比较忙。
    邹先生?
    蒋馨文眉峰微蹙。
    小姑娘的这个称呼可就值得深思了。敢情是自家儿子剃头挑子一头热啊?
    怕秋词应付不来父母,邹行光及时转移话题:爸妈,你们怎么会来檐外听雨吃饭?
    蒋馨文:你爸的两个大学同学来青陵出差,大家伙趁机聚了聚,都好久没见了。
    邹行光:这是结束了?
    蒋馨文:结束了,我们正准备回去。
    邹行光:让我爸开车慢点。
    蒋馨文一听,知道儿子这是下逐客令了。她和丈夫也不好继续当电灯泡了。
    她笑着招呼秋词:小姑娘,有空来家里玩呀!
    秋词硬着头皮说好。
    蒋女士临走之前还不忘给儿子打气,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呐!
    邹行光:
    终于送走了两尊大佛,秋词登时松了一口气。
    邹行光不禁失笑,我爸妈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你至于这么如临大敌么?
    她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道:我害怕跟长辈打交道。
    今天是意外,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
    一段小插.曲,倒也没影响两人吃晚饭。
    檐外听雨主打的是杭帮菜。秋词和邹行光都是青陵人,杭帮菜从小吃到大,早就适应了这个味道。
    不过檐外听雨的杭帮菜和别家的有所不同,它的菜品很复古,有着老青陵最原始的风味。好多菜都是小时候的味道。
    吃着这些菜,秋词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外婆总烧这些家常菜给她吃。
    人的味蕾是最念旧的。相似的味道总能挑起她的记忆。
    看她吃得一脸满足,邹行光就知道带她来檐外听雨吃饭是来对了。
    别看这姑娘对过去只字不提,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事实上,她骨子里是个非常恋旧的人。她不止怀念离开的人,更怀念以前的味道。
    饭吃到一半,店长进到包厢,送来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已经醒好了,直接就能喝。
    他恭敬地立在一旁,我们余少听说邹先生来了,差我给您送一瓶酒过来。
    邹行光笑容温和,替我谢谢余少。
    店长离开后,他一抬头就看到秋词眼巴巴地望着酒瓶子,跃跃欲试。
    他拎起酒瓶搁到桌底下,一脸冷漠,你不能喝酒。
    秋词:
    邹行光是见识过这姑娘的酒量的,半杯就倒。喝醉了还得他来照顾她。他可不想给自己找累受。
    秋词眼神渴望,可是人家都送来了,不喝多浪费啊!
    他不为所动,我等下带走。
    秋词:
    她竖起一根手指,好言好语地同他商量:zou先生,我就喝一口,尝尝味道,好不好嘛?
    秋词生了一双漂亮的杏眼。大而圆,湿漉漉的,清纯又娇憨。任何请求经由这双眼睛表达出来,带着三分懵懂,三分无辜,三分撒娇,一分柔弱,太具有迷惑性。很容易就让人心软。
    有很多次,邹行光都受不住她这样的眼神,分分钟就心软了。
    就像那天在酒店大堂,她追出来还他手机。堂而皇之地提出还想见面,坦白地表达自己想睡他的诉求。
    他自小所经受的教育,他的人品,不允许他做这样疯狂的事情。可面对她这双无辜又无措的眼睛,一副柔弱小白花的姿态,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克制竟通通失效了,他轻易就妥协了。
    现在也是一样。邹行光差点就要同意了。只是喝点酒而已,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没必要卡得太死。
    然而一想起那晚她噩梦惊醒时窒息惊恐的样子,他的心又硬了。坚决不能让她再喝酒。她喝醉了不可怕,他无非就是花点心思照顾她。可怕的是她会做噩梦。深受梦魇纠缠,呓语不断,惊醒时整个人像是死了一遍。他实在不忍心见她那样痛苦。
    所以,这酒绝对不能让她喝。
    不行!邹医生态度强硬,油盐不进。
    秋词:
    想起自己之前醉得不省人事,邹行光费心费力照顾了她一夜,肯定累够呛。她也没好意思再喝酒了。
    可脸上却写满了留恋,时不时就往桌底下偷瞄那瓶红酒。就跟那猫惦记鱼一样。
    邹行光只觉得好笑,忍不住说:明明酒量不怎么样,一喝就醉,偏偏又这么馋。
    男人坐于灯下,乌眸掉满清浅明亮的光线,仿佛阳光倒灌进平静的湖面,光影一圈圈漾开,让人移不开目光。
    秋词明明滴酒未沾,此刻竟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她搁下手中的筷子,似乎想起什么来,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嗓音低迷,我想喝醉,只有喝醉了,外婆才能来我的梦里,我真的好想她。
    五年了,整整一千八百多个日子,外婆吝啬到从不入秋词的梦。不论她有多想她,老太太都不曾露面。她似乎很放心留秋词一个人,离开后就不再回来看她。
    直到上一次和邹行光见面,他们一起吃饭,她心血来潮喝了酒。而且还喝醉了。那天晚上,她终于梦到了外婆。老太太总算是愿意到梦里来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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