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晴仿佛压根儿没听到这番屁话,看了眼手中匕首,向衡玉问道:吉姑娘,持刀擅闯民宅,想来是要罪加一等吧?
    衡玉点头,看向在萧牧的示意下走了过来的两名近随:有劳二位将此证物一并带上。
    那两名近随应声下来。
    男人大惊失色:齐娘子,事情闹大了,若有不清不楚的话传出去,于你的名节也是没有好处的!
    若真去了官府,丢人现眼不说,单是他家里的母老虎都能把他给撕了!
    岳家肯定也会恼怒,他就是靠着岳父的帮衬才得了个活儿做!
    他真不该色迷心窍的!
    怪不得都说这个齐氏是个扫把星,根本沾不得,谁沾谁就得吃官司!
    先是张老二,如今又是他!
    听他一口一个她的名节要紧,齐晴只想冷笑。
    名节?
    名节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变成吉姑娘来救她出火海?
    苗娘子说得对极了,名节就是专拿来欺负女子,以及在女子被欺负时还要让她们闭嘴的阴间玩意儿。
    总之这晦气的东西谁爱要谁要去吧。
    男人很快被带离了此处。
    齐晴向衡玉和萧牧道了谢。
    她到底只是个弱女子,遇到此等事说不怕是不可能的,若非吉姑娘和侯爷及时出现,她当真不敢想象能否逃过此劫。
    不过
    如此夜晚,吉姑娘和侯爷为何会突然来此?
    衡玉与萧牧互视了一眼后,是衡玉开了口:不知齐娘子可有空一叙?
    自然。齐晴连忙道:吉姑娘,萧侯爷,请屋内说话吧。
    萧牧道:我在外面等候即可。
    他不便入独居女子室内,且此事由吉画师单独与其相谈显然更为妥当。
    衡玉便向他点头,与齐晴一同进了屋内。
    齐晴请了衡玉在条凳上坐下,倒了杯茶壶里的清水递到衡玉面前,有些歉然局促地道:太过粗陋,招待不周,吉姑娘勿怪。
    衡玉双手接过那粗瓷杯,笑着道:岂会,娘子所居干净整洁不提,且所备之物皆极为实用
    说着,看向门后挂着的东西:尤其是这面锣。
    齐晴抿嘴一笑:皆是吉姑娘先前的提醒
    此前吉姑娘便提醒过,一人独居恐不安全,若遇到不可控之事记得定要向邻里呼救,吉姑娘还告诉她,律法所定:诸邻里被强盗及杀人,告而不救助者,杖一百;闻而不救助者减一等。
    所以尽可大胆呼救,邻里多半不会置之不理的。
    她想着,嗓子到底没那么好用,于是就备了面锣,方才她往屋内退,便是存了想敲锣的心思。
    还有
    为防万一,我还养了条恶犬防身的。
    衡玉闻言看向凑到了自己脚边汪汪唧唧的那只毛绒绒的黄色奶团子。
    她不由笑着道:这条恶犬没数月半载,怕是还恶不起来的。
    齐晴也跟着笑了。
    娘子一人住着,到底还是不安稳。衡玉道:不如明日我替娘子在城中寻一所住处先住下如何?
    她今日前来印证之事未必就是肯定的结果,若是想错了,齐娘子往后独居的日子还长。
    多谢吉姑娘好意。齐晴笑着道:苗娘子好心让我搬去铺中与她同住,我本打算待风寒痊愈便搬去的。
    衡玉放心下来:如此再好不过了。
    齐晴这才问道:还不知吉姑娘是为何事前来?
    这般时辰找来,按说该是急事
    然而衡玉接下来所言,给她的感觉却像是在聊闲天。
    说起来,还没问过齐娘子原本的家中情况,不知娘子可还有亲人在吗?
    此前她大致了解过,只知齐娘子本是原晋王府的家生子,其爹娘是晋王府家仆,是因晋王谋反之事,而被贬为了贱籍。
    齐晴道:三年前晋王府出事时,我爹娘都已年过五旬,阿爹因在晋王府的二管家手下做过事,之后查抄王府时被抓去审问府中账事,没能受得住刑我阿娘身子弱,又因受不住阿爹离世的打击,在流放的路上也没能撑多久便没了。
    衡玉留意着话中关键,道了句齐娘子节哀,才又问道:娘子再没其他兄弟姐妹了吗?
    齐晴摇了摇头:阿娘身子不好,只得我一个孩子。
    所以,这是身子不好,生养艰难。
    且三年前年过五旬者,生下齐娘子时,也有三十上下了
    衡玉心中更多了份判断,继续问道:那娘子对幼时之事可有什么印象?譬如与令尊令堂相处时是否有异样之处?
    两岁时走丢,自是很难留有什么记忆,但若果真是偷来捡来的孩子,与蒙家同在营洲城内,必不可能做得到毫不心虚。
    幼时之事记不甚清了。齐晴努力回忆着,道:只记得阿爹阿娘待我很是保护,许是只我一个孩子,便格外爱惜些,我十岁之前几乎是未曾离开过王府的。倒记得有次偷偷跑了出去,回来时挨了阿爹好一顿打,阿娘哭着说,若遇到了拍花子的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齐娘子有些伤感地笑了笑。
    衡玉心底已渐渐掀起了波澜。
    这些当真都只是巧合吗?
    不知吉姑娘为何突然问起这些?齐晴自是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不对,但恩人所问,她没道理不答的。
    衡玉看着面前那双与她所绘画像越发重叠的眉眼,正色道:此行来寻齐娘子,实则是为了一个或许听来有些荒诞的猜测
    若她今晚从对方这里得不到丝毫线索,她或还要再斟酌一番究竟是否要言明此事。
    但齐娘子话中的巧合实在太多了。
    齐晴疑惑地看着神色郑重的少女,轻声道:还请吉姑娘明言。
    一阵风钻了进来,吹得老旧木桌上的油灯火苗忽暗忽明,灯芯挣扎着护住那一小簇火光,待风止时,屋内恢复了明亮。
    近两刻钟后,衡玉适才从屋内行出。
    齐晴跟在她身侧也走了出来。
    等在院中的萧牧看了过去。
    衡玉看着他,道:侯爷,动身去蒙家吧。
    萧牧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怔怔的齐晴,微一颔首。
    第059章 见到神仙了
    衡玉和吉吉带着齐娘子上了马车。
    蒙大柱跟着自家将军上马,揣了一肚子疑惑如此深夜,为何突然要去他家中啊?
    将军与吉画师去就且罢了,怎还带上了齐娘子呢?
    且吉画师那般着急去了军营里寻将军,到底是为了何事?
    有意想问上一句,但见自家将军已经驱马在前,大柱便也只能先跟了上去。
    一路思索未停,待在自家门前下了马,再看向那位被吉吉扶下马车的齐娘子,少年眼底已经多了几分难言的情绪翻涌。
    难道说
    一个猜测浮现心头,却叫他愈发不敢开口去问,当即只上前拍响了自家紧闭的大门。
    此时已进戌时,家中的人多已歇下了,前院养着的大狗闻声吠叫起来,才惊动了老仆迟迟来开门。
    少东家回来了!那老仆习惯性称呼道。
    蒙大柱点头:财叔。
    老仆此时已看到他身后的情形,为首的年轻人身挂玄披,高大挺拔,相貌不凡,而其身后站着一行身披乌甲之人,个个都腰间佩刀,牵着威风凛凛的大马。
    只消一眼,老仆的瞌睡便尽除了若非是自家少东家在,这阵势说是来抄家的他都信!
    财叔,这是我们侯爷
    侯爷!
    萧将军?!
    老仆双手一颤,赶忙上前行礼,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萧牧:老人家不必行此大礼。
    要得要得老仆激动得近乎要说不出话来。
    这可是萧将军啊!
    虽说少东家在萧将军跟前做事已有些年头,但这可是他头一回见到活的萧将军!四舍五入他这是见到神仙菩萨了!
    老仆又连连磕了几个头。
    给神仙磕头的机会可不多,务必要磕够本才行的!
    至于磕伤了头?正好可以拿来同人炫耀!
    老人家过分虔诚,萧牧只得使人将其扶起。
    还不知萧将军深夜亲临,可是有何交代?老仆激动不减地询问。
    萧牧看向衡玉。
    衡玉便道:我们是寻温大娘子而来,烦请传个话。
    找大娘子的?
    老仆不敢多问,只连忙侧身:是是,诸位请随小人来
    待将人请入院内,又示意家丁赶紧去告知二老爷和二娘子。
    很快,蒙家两院的灯火先后亮起,上上下下嘈杂忙碌起来。
    有些仆人还在睡梦中被吵醒,隐隐约约听说什么菩萨到了,只当自己还在梦中。
    民妇见过萧侯爷。
    居院前堂内,被婆子扶着的温大娘子正向萧牧行礼。
    大娘子身体抱恙,不必多礼。萧牧道:深夜前来,多有打搅了。
    侯爷言重了。温大娘子笑笑:本也未曾歇下的。
    她患下失眠之症已久,许多日子里甚至空望着窗外天色发亮时,才能勉强睡下两个时辰而已。
    只是不知侯爷屈尊前来寒舍,是为何事?温大娘子语气恭谨又从容。
    萧牧被问得倦了,再次看向衡玉,干脆道:我是随吉画师一同前来的
    只是出口之后,才意识到随之一字,莫名就很有些跟班的意味了。
    温大娘子便看向衡玉,眼神温和含笑。
    衡玉则道夜中寒凉,大娘子,咱们还是去内室说话吧。
    温大娘子点头应下。
    见萧牧显然没有跟进来的打算,便福身道:有劳侯爷在此稍坐片刻了。
    萧牧点头,在堂中坐下等候。
    齐娘子跟我来,别怕
    见齐晴站着未动有些无措模样,吉吉上前轻轻拉起她一只手,小声说道。
    齐晴微微点头,这才与吉吉一起跟在衡玉身后,同温大娘子入了内室。
    蒙大柱犹豫一瞬,到底没有跟进去,然而紧攥的手心里已是冷汗密密。
    大娘子还是回榻上说话吧。衡玉劝道。
    无妨,左右已起身了,活动活动也是好的。温大娘子被婆子扶着,含笑在椅中坐下。
    齐晴看着温大娘子略有些吃力的动作,端正却削瘦的身形,甚至是微白的两鬓,一时莫名便觉心中酸涩难当。
    这感觉来得很奇怪。
    她此行前来说是为了验证吉姑娘给出的那个惊人猜测,但潜意识里还是觉得绝不可能,只需验证罢,她便可以安心回到她租赁来的那座小院子里继续生活
    可当下望着眼前这个样貌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华、却因寻女之事而拖垮了身子的温大娘子,她却觉胸口处生出一阵难言坠痛。
    而温大娘子似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坐定后便看向了她。
    方才在堂中人多声杂,温大娘子便未能细细留意,此时方才得以看清对方的衣着样貌。
    四目相接一瞬,温大娘子含笑问道:不知这位娘子是
    齐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是衡玉开口道:这位是齐晴齐娘子。
    温大娘子一贯也算消息灵通了,只稍稍反应了一瞬,便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来历。
    便目含友善地称赞道:原来是前些时日被称为女子表率的齐娘子。
    齐晴闻言连忙摆手:不敢当
    她不过是在吉姑娘和萧侯爷的帮助下才得以与张老二义绝罢了。
    当得。温大娘子笑着道:娘子可莫要小看了此事的影响,便是我这久居病榻之人也是如雷贯耳了。
    看着那双带笑的眼睛,听着这善意的声音,齐晴莫名就觉眼眶有些发涩,低声道:那也是吉姑娘的功劳
    也是娘子自己争气。温大娘子看着齐晴,声音温和:娘子如今以何谋生?我这儿有间瓷器铺,倒是正好缺个心细之人
    齐晴听得一愣,而后感激地道:多谢您的好意,我如今在早点铺子里做活儿,倒也轻松的。
    有意让二人先说上几句话,而并未插嘴的衡玉这才开口解释道:大娘子误会了,今日带齐娘子前来,实则是为了旁的事。
    温大娘子聪慧通透,但却还是没能想到她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或者说,是不敢想
    有些东西越是在意,越不敢轻易碰触,尤其是早已成了伤口。
    而听到衡玉这句话后,温大娘子面上的笑意便凝淡了些,语气里掺杂了一丝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试探:旁的事?不知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第060章 验证
    温大娘子身侧的婆子,也将目光真正定在了齐晴的脸上。
    吉画师还没说明此行前来的真正目的,而又是在萧侯爷的陪同下,如此大的阵势,想来事情多半不会小了去
    而面前这位娘子的年纪
    难道说?!
    婆子心中紧揪了一下。
    近日我做得一幅画,略微觉得那画中人的眉眼与齐娘子有些相似衡玉尽量叫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郑重其事,笑着道:想着齐娘子的年纪也与令爱相仿,便带来同大娘子说说话。
    女孩子语气随意,却仍叫一贯稳重温和的温大娘子眼神剧震。
    温大娘子几乎险些自椅中起身,双手紧紧扶在椅侧,定定地看向齐晴。
    而此时,闻讯而来的二房夫妇刚同萧牧行罢礼,正要入内时,隔帘听着了此言,亦是神色一变。
    单氏连忙打起帘子走了进来。
    大嫂!
    单氏的视线很快便捕捉到了那道灰蓝色的纤瘦身影,定了定心神,才望向衡玉:吉画师之意是
    看着众人的紧绷模样,衡玉再次道:只是说说话而已。
    单氏会意。
    她明白
    这些年来,他们蒙家为了找回鸢姐儿,不知用了多少法子。
    可纵观所见所闻,但凡是走丢了的孩子,一百个当中又岂有一个是能被找回来的?
    若是找得回来,堪称是奇迹了。
    一开始,他们也曾幻想过奇迹会出现在自家身上,可是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
    说句难听些的话,她和丈夫早对找回鸢姐儿不报任何希望了,之所以一直还在继续找,只是因为不想让大嫂失去支撑而已。
    而这些年来,天南地北被找回来、或是被送上门来认亲的女孩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结果没一个是鸢姐儿。
    单氏如此对自己说着,以叫自己冷静下来。
    帘外的蒙父堪堪回过神来,大步走进了室内,他的情绪起伏比单氏更要外露几分,顾不得同衡玉打招呼,便盯着齐晴问道:不知姑娘年岁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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