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姜云朝之死的真相,萧牧一直怀有疑心,但那晚与晋王袒露身份之际,晋王却也只是低头饮酒,似不愿多提,更似不知如何说起。
    姜家郎君之事的确另有蹊跷在。蓝青道:当年姜郎君前来劝降,晋王殿下起初虽未肯听劝,却也好生招待。且彼时战事尚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晋王殿下之后在姜家郎君的劝说下,也略有些动摇了,然而就在此等关键之时,姜郎君却忽然中毒暴毙
    中毒?
    萧牧皱紧了眉:可查明了是何人所为?
    姜云朝一死,此战便不得不打到底,再无回头的可能,下毒之人所图为何是显而易见的。
    之后晋王殿下命我暗查,但一直未能找到确切的证据。蓝青道:不过,晋王殿下心中有怀疑之人说来殿下当年之所以下定决心造反,便有此人的怂恿在。
    这些是萧牧不曾得知的,他定声问:此人是谁?
    挑唆晋王造反,杀姜家独子的幕后黑手,他竟从来不知暗中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第154章 阿衡艳福不浅
    晏氏家主,晏泯。蓝青答道。
    晏泯?萧牧意外皱眉。
    是。蓝青将当年之事言明:五年前正是此人暗中来了北地,与晋王殿下达成了合作,替殿下出资收拢兵马粮草只是后来殿下事败,此人却因未曾暴露过身份而安然脱身,至今无人知晓他暗地里曾参与过此事。
    萧牧一时说不出心中是怎样的感受:彼时他不过十五六岁而已
    原来早在那时,他便已将心中所想付诸行动了。
    五年前选了晋王做刀,五年后,则选中了萧牧。
    他从未停下过谋划乱世的脚步。
    是,此人年纪虽轻,却心机深沉,野心颇大,绝不可小觑。蓝青道:据闻这晏氏商号的生意近年来越做越大,若日后有所交集,郎君也要小心提防此人。
    萧牧却问:当年他与辰令谈及合作之事,你不曾见过他吗?
    蓝青一时没能听懂,下意识地摇头:未曾见过真容,此人出入皆隐蔽,且多以幂篱遮面,我向来身在暗处,只是听晋王殿下提起过而已
    你若见了,必会觉得眼熟。萧牧敛眸道:晏泯即是逢安。
    幼时在公府中长大的逢安郎君?!蓝青大惊。
    萧牧点头。
    可蓝青反应了片刻,紧紧皱眉:难怪晋王殿下初次与之相见,便如此信重此人了
    逢安郎君是被郎君救回来的,幼时养在公府,虽因体弱甚少出现在人前,但与郎君交好的晋王殿下几人且还是见过的。
    彼时晋王殿下一直想着替时家平反,若晏泯即是逢安郎君,单在此层面之上,二人也算有着相同的立场和目的,难怪当初会如此之快便达成了共识
    蓝青后知后觉之下,一时心情复杂至极。
    云朝之死,未必是他所为。萧牧道:他如今虽行事不择手段,但云朝与他也算有旧
    当年也只是猜测毕竟此人的动机最大,起兵之事,是其一手促成,最不希望看到晋王殿下动摇的,无疑就是他了。蓝青回过神,道:若郎君与之尚有往来,日后或可当面探问。
    萧牧点了头。
    云朝绝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此事是必然要查问清楚的。
    彼时姜家郎君忽然中毒身亡,晋王殿下固然惊怒,然而却也不得不战,为军心而虑,只能将姜家郎君之死的矛头指向萧将军拒绝退兵彼时殿下亦不知萧将军即是郎君,倒叫郎君就此担下了此事,一担便是这么多年。
    蓝青说到此处,顿了顿,才道:听闻姜大人待定北侯多有不满,屡次上书弹劾如此百般针对,想必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
    萧牧不置可否:诸多旧事之真相究竟如何,此番进京,应当便能有分晓了。
    圣人也好,姜正辅也罢,或是晏泯
    一切与当年之事有关的旧人,都在京师等着了。
    此番赴京郎君是何打算?蓝青目露忧色。
    无论是对定北侯还是郎君而言,京师之内,皆是危机四伏。
    入京之后诸事已有安排,最终如何做,还需视情形而定。萧牧未细言太多,看着蓝青道:半个时辰后便要继续赶路,到时我会让人放你离开。
    他要问的已经问罢了,至于更多的,也非是蓝青所能够知晓的了。
    蓝青一愣之后,忽然又跪了下去:属下的命本就是郎君给的,当年追随晋王殿下,亦是遵从郎君安排!如今既知郎君尚在人世,属下岂有独自离去的道理?蓝青哪儿也不去,只愿继续追随郎君左右!
    说着,将头重重叩在地上,声音哽咽却坚定:郎君既在,蓝青不走!
    我早已不再是时敬之了。
    不,郎君就是郎君!
    此行艰险
    属下不惧死!京师之地,属下再熟悉不过,多少能出一份力!属下这些年来无一日不是浑噩煎熬,如今终窥见一丝活着的用处,还请郎君成全!
    蓝青说着,微微一顿,再开口时声音愈发坚决:纵郎君不允,属下也会暗中跟随!若被当作刺客乱箭射杀,也算死得其所!
    萧牧听得笑了一声。
    片刻后,道:先吃饭吧。
    蓝青听得一喜,抬起头来道:多谢郎君成全!
    他也顾不得饭菜早已冷掉,抓起那发硬的馕饼就往嘴里塞。
    眼睛是红的,面上却傻乐着。
    萧牧道:非是让你吃这些,我让人送些热饭过来。
    这就很好了!赶路不便,能省则省!蓝青身份适应得极快,已开始精打细算起来。
    他一边大口吃着饼,一边看向萧牧,口中有些含糊不清地道:对了郎君,昨日您身边那位小娘子是您什么人啊?
    他瞧着关系颇有些不寻常呢!
    昨日你身为刺客,竟还有心思留意这些?萧牧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蓝青嘿地笑了一声:实在很是招眼嘛
    且吃你的饭吧。萧牧转身就要离去:你的事,稍后会有人前来安排。
    郎君还没回答属下呢!
    萧牧脚下微顿。
    吉衡玉是他什么人?
    蓝青单只是看着自家郎君的背影,都品出了一股子认真思索的气息来。
    片刻后,才听那背影很认真地回答道:暂时是恩人
    蓝青眨巴了一下眼睛。
    恩人?
    暂时?
    看着那离去的袍角和落下的厚重帐帘,蓝青不禁露出我悟了的神情。
    谈完了?
    不远处,见萧牧走了过来,衡玉随口问。
    嗯,谈完了。
    二人迎着朝阳走了一会儿,衡玉未有多问什么,行至无人处,却听他主动说道:当年云朝之死,另有蹊跷,是被人暗中毒杀
    衡玉听得一怔:姜家公子?
    萧牧点头,继而将蓝青的猜测,及当年晏泯怂恿晋王起兵造反之事大致说与她听。
    衡玉颇为震惊。
    原来晏泯的这局棋,竟下得这么早
    云朝之事究竟是不是他的手笔,还有待印证。萧牧最后说道。
    衡玉点头。
    她明白,他有此不确定,非是护短,而是基于理智的谨慎分析。
    若不是晏泯的话她心底有一丝寒意隐现:那是否便说明,另有一只大手隐藏在暗处,是你我尚不曾察觉的?
    杀姜家公子,将晋王造反之举推至无可挽回的地步
    单看此举,此人便绝非善类,且极有手段,身份必定非同寻常。
    若此人当真存在,那么它当真只在晋王造反一事中出现过吗?
    还是说,另有她和萧牧不曾意识到之处,也有着此人的参与?
    衡玉控制不住地往下深想着。
    萧牧道:极有可能。
    衡玉有些不安:那入京之后的局面,恐怕更加难测了
    或是好事。萧牧道:此时得知此种可能,总能多一份提防。况且新的发现,同时也是机会。
    衡玉轻叹了口气,片刻后,却是道:我倒也希望果真有这么一个人不然总觉得这一路查到姜正辅身上,多少有些过于水到渠成了。
    虽说阿翁之事,她也已暗查了许多年,萧牧追查时家之事亦耗费了诸多心思但近日随着靠近京师,她心中总莫名有些不真实之感。
    萧牧看她一眼:我亦有此感,所以说,有此发现或是好事。
    衡玉思索着点头:那便且走且看,时刻提防着吧。
    说着,抬头看向萧牧:侯爷说要信息互通,当真也是毫无隐瞒
    他方才极自然地就同她说起姜云朝、晋王之事,她恍惚间有种,二人之间好似并无秘密的感觉。
    此时再一细思好像的确如此,他们之间,好像当真没有秘密可言了。
    说了便要做到,怎么,莫非你待我尚有隐瞒不成?萧牧往前走着,语气有些发难的意味。
    衡玉作势认真思索:这我倒要好好想想
    萧牧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发问:这也要细想,莫不是本侯的床睡起来不够舒服,睡了一整夜,酒还未能醒透?
    衡玉忽然一噎。
    什么叫他的床睡起来舒服不舒服?
    正要同侯爷道谢来着,昨夜占了侯爷的窝。衡玉轻咳一声,道:一夜无梦,睡得倒也颇香。
    你要谢的可不止是占了本侯的窝。萧牧重新提步往前走着,拿背影对她说道:昨夜是我抱你回去的,且还由你在我膝上躺了半晌。
    !衡玉面色一窘此人怎如今什么都说?
    偏那人在前头颇认真地问:这些不值得再道一句谢么?
    甚是值得衡玉勉强笑道:是该多谢侯爷。
    怎声音有气无力的?萧牧故作疑惑地问了句,旋即道:随我一同去吃早食吧。
    衡玉还来不及应声,便听对方建议道:多吃些昨夜抱来,只觉上手颇轻,对敌时岂不吃亏?
    衡玉立时道:我力气可不小的,肉且结实着呢,浑身无一处虚肉。
    萧牧略略回头看向她:是吗?
    见他看着自己,目光虽无半分扫视与凝视,然衡玉还是莫名生出不自在的心情来莫非这便是做贼心虚,不清者自是不清吗?
    她快走几步越过他:的确也是饿了
    萧牧提步跟上,眼尾溢出一丝笑意。
    接下来的路程,称得上顺坦,途中并未出现值得一提的变故。
    而这份平静之下,隐藏着的除了观望之外,只怕另有杀机在无声酝酿,于京师内静候。
    这一日午后,衡玉等人暂歇在驿馆之内,未急着赶路算一算路程,至多再有两日便可抵京。
    临近傍晚之际,裴无双也与其母窦氏赶到了驿馆外。
    裴无双这厢刚下马车,余光一扫前方自马车里走下来的一道少年身影,只觉被晃了眼睛。
    那少年身形颀长清瘦,系一件靛蓝披风,墨发整洁束于头顶,面容生得俊逸至极,通身气质洁净无暇,似一块毫无瑕疵的美玉,让人一见便移不开眼睛。
    裴无双看呆了去,她身边的女使也呆了呆。
    窦氏见了本想嗔一句成何体统,然而待细瞧了两眼,也看得呆住了。
    那少年显然身份不凡,不单衣着华贵,身边跟着的小厮与随从也透着几分不同寻常。
    其中一名小厮来到驿馆门前,朝小吏亮出了一块令牌。
    那两名小吏立时行礼,上前迎了迎,朝那少年行礼。
    少年眉眼间平和谦逊,微一颔首,往驿馆内走去。
    永阳长公主府的令牌,那这位是少年一走,那两名小吏便低声交谈起来。
    看这年纪样貌气度,定就是那位韶言郎君无疑了!
    所以,这是寻吉家姑娘来了?
    裴无双隐约听得这两句,不禁惊得瞪大了双眼。
    老天,这,这便是阿衡的那位童养夫?!
    阿衡艳福不浅!
    不,何止不浅,简直是比东海还深!
    不行,她要去找阿衡确认一二!
    她说的是确认婚期!
    家有如此貌美童养婿,不赶紧娶回去说得过去?
    裴无双莫名激动,带着女使快步跟了进去。
    什么?韶言郎君来了?!
    驿馆内,听得女使快跑着送回的消息,萧夫人惊得手中的蜜饯都掉了。
    是,婢子亲眼所见,那位郎君他他生得极好看,貌美不似凡人!女使如实禀道。
    萧夫人噌地一下站起身,下意识地撸起衣袖:走,随我前去会一会此人!
    另一边,衡玉正与萧牧于后堂中下棋,听得有人来此处寻自己,只当是裴无双跟上来了。
    萧牧亦如此认为,便随口道:请进来便是。
    传话的近随多看一眼自家将军,遂应了声是。
    片刻后,一道少年悦耳含笑的声音传了进来:阿衡,总算见到你了。
    正盯着棋盘的衡玉闻声一怔,意外地抬起头来。
    萧牧也看过去。
    韶言,你怎来了?衡玉站起身来,久别突然重逢,多少有些惊喜神态。
    萧牧眉心一跳:?
    第155章 此子果然不可小觑
    知你快到京师了,便来接你回家。少年走来,望着衡玉,澄澈的眸中写满了欢喜笑意。
    他眼中仿佛只衡玉一人,也多亏了坐着的那尊大佛足够打眼,叫少年下一刻便客气而好奇地询问道:阿衡,不知这位郎君是
    衡玉便笑着道:这位便是定北侯萧节使了。
    韶言眼中有意外之色,忙抬手施礼:原是萧将军,是在下眼拙了。
    他从前只听阿衡在信中提起过这位萧将军,也听闻过这位萧将军年轻有为,但却未曾想到过竟是年轻到这般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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