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当真以为是哪家的郎君在此,是阿衡新交的好友
    萧牧坐在那里微一颔首,无甚表情地道:你我初见,不知身份亦是正常。
    下一刻便见少年露出粲然笑意,再施一礼:在下乃永阳长公主府韶言,耳闻萧节使威名已久,甚感钦佩。此番阿衡前去北地,又承蒙萧节使照料,实在感激不尽。
    萧牧面上愈发没有表情:理应如此,无需言谢。
    说话间,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站在一旁的衡玉。
    就这么由着旁人替她道谢吗?
    在下冒昧前来,多有失礼之处。韶言的视线落在了棋盘之上,语气有几分歉然:不知是否打搅到了萧节使对弈雅兴
    无妨。衡玉也看了眼棋盘,扬眉笑道:反正这局棋,我也赢定了。
    说着,便对萧牧道:我便先告辞了,晚些再来寻侯爷下棋吧。
    她既有友人前来,再呆在此处,才是真的搅扰了。
    萧牧没说话,默默转了转头,并不看她,淡淡嗯了一声。
    衡玉行了一礼,同韶言笑着道了句走吧,韶言点头,二人便离开了此处。
    阿衡,北地是不是尤为艰苦,你看起来清减了许多我做了些你爱吃的糕点果子带来
    少年温和悦耳的说话声隐隐飘进萧牧耳中,随着那声音渐远,萧侯爷抬手将手中的一枚棋子丢回了棋碗内。
    而后,微皱着眉看着那棋盘,不屑地轻嘁了一声,道:怎就赢定了,大放厥词。
    一旁的近随十一悄悄看了眼盯着棋盘瞧的自家侯爷。
    叫您看不顺眼的想来不该是这盘棋,亦或是吉画师的大放厥词吧?
    人呢人呢?
    印海快步走了进来,视线在堂中张望了一番:走了?
    十一朝他偷偷点头。
    印海拍了下额头,大失所望。
    听闻正头娘子寻上门来,他坐都顾不得打了,紧赶慢赶,竟还是错失这等精彩的场面了!
    哦,也还是留了些余烬在的
    印海刚有心想要欣赏下自家将军的神态,只听坐在那里的人说道:陪本侯下完这局棋,你若赢不了,今晚便在外面守夜。
    他倒要看看,这局棋他是不是非输不可。
    印海:?
    莫非这便是所谓的飞来横祸?
    此番前来,是殿下之意?有小吏在前引路,衡玉与韶言随口问道。
    韶言笑了笑,点头:是。
    是殿下之意。
    但不仅仅是殿下之意。
    衡玉便又问:殿下近来身子可还好?春日里她最易咳嗽了,夜中睡眠是否安稳?
    听其蓁姑姑说,近日是有些夜咳,吃了几副药,皆是往年还算有些成效的方子,如今吃来,却也无大用处了谈及此处,韶言有些担忧。
    此番我带了位医术高明的郎中回京,回头给殿下瞧瞧。
    韶言看向她,眼神和煦带笑:你走到哪里,倒是都不忘给殿下搜罗郎中。
    衡玉笑道:顺道拐回来的,给肉吃给酒喝就行。
    这个好说,回头我亲自招待这位先生。
    二人又闲谈了些长公主府上之事,末了韶言转了话题,有些心疼地道:阿衡,方才那位萧节使,看起来似有些不大好相处的模样,这些时日你在北地,想必过得极不轻松吧?
    你说他啊衡玉露出一丝笑意:不会,他只是面上瞧着冷些罢了。
    见她神态,韶言微微一怔。
    但回家了,总归是更轻松些。衡玉微微舒展了下连日赶路有些疲惫的身子,神情愉悦地道:很快便能见到祖母和殿下了。
    虽说回京后要面临的危机较之北地有增无减,接下来要走的路将是步步杀机,但回家总归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韶言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是。
    此时忽有一道少女的喊声传来:阿衡!
    无双。衡玉抬眼看向前方走来的紫裙少女。
    裴无双快步走到她身边,朝她眨眨眼睛明知故问道:阿衡,这位是
    这是与我一同长大的好友,韶言。衡玉坦然道。
    好友啊裴无双拉长了尾音道。
    衡玉也不在意她如何看待,只转而对韶言道:韶言,这位是裴刺史家中的千金。
    韶言遂施礼:裴姑娘。
    裴无双笑着回了礼:韶言郎君特意来此处接阿衡回京,当真有心了。眼看天色将晚,不知韶言郎君可用罢晚食了?
    韶言笑笑:还未曾。
    裴无双一门心思想着凑热闹,挽住衡玉一条手臂:阿衡,那咱们不如一同?
    韶言只是含笑听着,并不多言,只等着衡玉做决定。
    也好。衡玉思索了一下,道:将顾姐姐也叫上吧。
    韶言来寻她,于情于理她总要招待的。
    好啊!看热闹的人又多了一个,裴无双愈发雀跃,当即就差了女使去喊顾听南,又道:这驿馆中也无甚可吃的,咱们去外头的酒楼可好?
    衡玉看向韶言,总要问问客人的意见。
    韶言朝她笑着:阿衡做主便是。
    衡玉便敲定下来:那便走吧。
    旋即对翠槐道:让人去同萧伯母说一声,便道有客至,我晚间便不在驿馆中用饭了
    翠槐应声是。
    萧伯母?韶言好奇问道:是萧夫人吗?
    衡玉点头。
    原来萧夫人也同来了。韶言斟酌了一瞬,道:今日时辰晚了,不宜再叨扰,明早再行问候或更妥当些。
    他一贯礼数周全,衡玉则道:萧伯母性情爽快不拘小节,你只管随意即可。
    韶言颔首之际,转头看向她。
    阿衡与萧家母子,似乎很是亲近。
    不过,阿衡一贯擅与人交际,或也无甚特殊的吧?
    韶言压下这些杂乱想法,跟上与裴无双说笑着的衡玉。
    那是何人?
    几人身后不远处的一条岔路小径之上,刚安排好驿馆夜间巡逻事宜的王敬勇,看着那道陌生而清隽的少年背影,警惕地问道。
    一提起这等八卦之事,几名原本严肃以待的士兵便立时变得鬼祟起来
    将军还没听说吧,是永阳长公主府上的那位韶言郎君来了
    就是方才那个!
    王敬勇脑中嗡地一声。
    韶言郎君?
    传闻中的那位童养夫!
    他怎么来了!
    宣誓主权?
    那将军怎么办!
    此前便听说过,永阳长公主收下了一位义子,就是为了给吉画师做童养夫的从前我还不信呢,今日见了这位韶言郎君,倒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休要胡言。王副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要亲事没定,就做不得数,传言怎能当真?
    什么童养夫?
    如此好像他家将军突然成了见不得光、想要上位的外室一样!
    这种低人一等的想法绝不能有!
    不行
    他得跟去看看才能放心!
    你们几个好好办事,少说闲话!王敬勇交待了一句,就要离开,然而刚走两步,后面就跟上了一个黑乎乎的小尾巴。
    王敬勇皱眉:回去喝奶
    稍微长大了些的小狗冲他摇着尾巴。
    王副将面上依旧冷硬,心中却不受控制软了下来,紧绷着脸在心底认真思索了一下抱着狗去跟踪的可行性,到底还是觉得不妥,遂对下属道:带回去喂奶。
    专负责给狗子喂奶的那名下属忙将狗子捞起抱在怀中晃了晃,活脱脱一副将狗子视如己出的奶娘模样。
    安置好了崽子的王副将很快换了身行头出了门。
    衡玉几人在驿馆外等了顾听南片刻,待王敬勇从侧门闪身出来时,刚巧跟上几人。
    王副将一路躲躲藏藏,暗中监视。
    几人兴致颇好,未急着去酒楼,而是在四处逛了一圈。
    珠宝楼,胭脂铺,果子店
    且王敬勇暗暗瞧着眼中,逐渐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些本该是只有女子才会热衷的去处,那位韶言郎君陪同在侧,却不仅仅只是陪同,全程的参与度竟也极高
    虽离得远听不清对话,但显而易见的是,无论吉画师买什么,说什么,对方都能插得上话且是认真给出意见之余,又能顺道狠狠夸赞一番的那种!
    偏生得一副纯澈的好样貌,并不叫人觉得烦腻,反而有如沐春风之感且看就连顾听南那厮都笑得极开心,眼睛根本舍不得从对方身上移开的花痴模样就知道了!
    这种情况合理吗?!
    王敬勇紧皱着眉,心中愈发不安。
    此子果然不可小觑!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说话声,躲藏在灯笼摊后的王敬勇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去,待看清那同样鬼祟之人,不由一惊:夫人?!
    第156章 周到的韶言郎君
    夫人,您怎么来了!王敬勇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人都打上门来了,我若坐视不管那还得了?萧夫人压低声音拿帕子遮着脸:那臭小子倒不算太没脑子,至少还知道派你来刺探敌情!
    王敬勇:。
    他是自发的
    快快,人出来了!时刻紧盯着那间香料铺的萧夫人连忙推了一把王敬勇。
    衡玉几人已从铺子里走了出来,几个女使和韶言身边的小厮手中提着几人买来的大盒小盒。
    几人不知说了什么,顾听南伸出手指着前侧方的方向。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王敬勇反应极快:应当是要往酒楼去了。夫人,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有功夫在身,爬个房顶听个墙角不在话下,但夫人这个累赘怎么办?
    看这情形,不能再来暗的了萧夫人直起身,急声道:跟我来!
    王敬勇将信将疑地跟上去。
    街铺鳞次栉比,华灯高挂,衡玉几人来到了一座酒楼外,被伙计热情地引进了大堂。
    此处酒楼是方才买点心时,被点心铺子的掌柜推荐而来,说是楼中菜式兼顾南北风味,酒水也颇有特色,乃是城中一绝。
    更绝的是,顾听南刚进得堂中,便瞧见了那块万年玄铁
    王副将?顾听南讶然开口。
    王敬勇闻声僵硬地转过头来,努力想做出一丝好巧的神色,但表情不听使唤,遂也只能绷着脸微一点头。
    好在他素日里也是如此,倒叫人看不出太多异样。
    因此,演技这一块儿,便悉数落在了一旁的萧夫人身上
    呀,是阿衡啊。萧夫人面上有着恰到好处的惊喜神态,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裴姑娘顾掌柜也都在,倒真是巧了。
    衡玉一行人便都施礼,韶言亦跟着行礼。
    夫人也来此处用晚食?衡玉笑着问。
    听春卷说你有客至,晚食不在驿馆用了,我寻思着一人独吃倒也无趣,不如出来走走。萧夫人笑着道:走着走着便走到这儿来了,倒没想到在这儿遇着你们了
    说话间,视线极自然地落在了韶言身上,含笑问:想来这位便是阿衡的贵客,京师来的韶言郎君了吧?
    明知故问那一套太过浮假,来人是谁驿馆里都快要传开了,她若还不知道,那不是把自个儿给演成傻子了吗?
    正是了。衡玉在中间对韶言说道:韶言,这位夫人便是萧伯母了。
    此处人来人往,定北侯府这等名号不宜特意提起,左右自己人听得懂便够了。
    韶言便再次行礼:晚辈见过夫人。
    萧夫人含笑点头:韶言郎君不必见外多礼。
    而待少年人礼罢抬起头之际,萧夫人只觉眼皮一阵狂跳,心跳也漏了两拍,暗暗抓紧了手中帕子。
    方才远远地偷看着,只觉气质风姿的确出众,而当下离得近了这么一瞧,才真正意识到危机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怎会有少年生得如此漂亮?
    俊美不必多提,偏这份俊美中尽是纯粹洁净之感,如春日山间清泉,叫人见之便觉心旷神怡,舒心愉悦。
    虽同样是生得好看,但相较于她家那个冷面杀神生人勿近模样的,小姑娘们更喜欢哪一款,哪里还有什么悬念?
    她也是年轻过的!
    且莫说年轻时了,便是当下,她望着那张清雅舒和的少年面庞,都觉得有些无法招架了!
    对了,她要干什么来着?
    萧夫人怔然一瞬,花了两息的时间平复心态,清醒头脑。
    夫人也是刚到吧?顾听南提议道:既如此凑巧,不如一同吧?
    萧夫人矜持道:这怎么好?你们年轻人凑一处,我若在旁,岂不扫了你们的兴致?
    岂会,夫人性情疏阔,一众长辈中,数您最是平易近人了!裴无双在旁说道。
    衡玉则笑道:伯母请吧,咱们上二楼雅室。
    萧夫人便不再推拒,自然地挽过衡玉一只手,玩笑叹气道:横竖还是没免得掉对着我这张老脸用晚食
    看着二人亲昵的模样,韶言若有所思。
    进了雅室,众人依次坐下,王敬勇杵在那里又当起了门神,顾听南不由看向他。
    这人不坐吗?
    虽说依照身份规矩来说,萧夫人在,王副将不宜同桌,但她这般身份都跟着坐了,又是如此私下场合,显然也不甚讲究那些了
    果然便听萧夫人发话道:敬勇也坐吧。
    看她眼色帮着说话显然指望不上了,但在旁壮壮气势也是好的。
    是。王敬勇没有多言,身形笔直地在顾听南身边唯一的空位上坐了下去。
    伯母来点菜吧。衡玉将盛放着菜牌子的竹筒推到萧夫人面前。
    萧夫人含笑推向韶言:韶言郎君是客。
    那晚辈便僭越了。韶言未来回推辞,认真挑选菜式。
    萧夫人看在眼里,略觉放松这年轻人也不过如此嘛,只顾着自己点菜,根本都不知问一问阿衡的。
    直到少年挑好之后,伙计报了菜名核对
    萧夫人越听越不对了
    前头一半,全都是阿衡爱吃的!
    至于后头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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