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子心计 作者:隐空人

    第3节

    “先生……”殷若飞有些吃惊,他前世也是给这位孙先生当了几年学生的,对方的性子他也深知,是位为人严谨,性格孤高的大儒。为人最重礼教,何曾给弟子端过茶递过水的。

    看着殷若飞推拒,孙先生微微一笑,“何必拘泥于死理呢。”

    殷若飞愕然地瞪大眼,这位先生何曾说过这种话,不过倒是老老实实地就着孙先生的手喝下了一整碗水。

    下午的课,自然是上不了了。殷若飞却也不想回去,只推说头晕不想动,赖在了孙先生房里。

    孙先生倒也由着他,也知道不可能放任个小厮将人带回去。吩咐小厮和曹管事好好候着,赶忙回了学堂,毕竟那还有一屋子学生等着呢。

    伤了殷若飞的小子自知难逃一劫,不住地哀求殷锦鸿。殷锦鸿虽然得意殷若飞吃了亏,可是那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嫡子,现在打破了头,若是爹爹祖母怪罪下来,他也不大吃得消。

    眼珠一转,想到了殷锦堂,他收拾老七可是老二授意,现在出了事,他扛不住了,自然要对方帮他扛。

    想到这里,悄悄打分了小厮回去寻殷锦堂,这边则不耐烦地挥手,让那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小子走远点。这小子总是攀附着他,左右是不敢得罪出卖他的,到时候给些银两打发了也就是了。

    他倒也不怕因着这事,让别人看着寒心。

    学堂里追随着他的人很多,殷家七个儿子,长子跟随在侯爷身边,次子身体不好单独请了先生,在这学堂里他是年纪最大,而且跟和他差了不到一岁的殷家老四相比,老四懦弱的很,就连老四的亲娘孙姨娘也是胆小怕事的,完全没法子和他娘比。

    殷锦鸿打发了人出去,孙先生自然也是打发了人去,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会也不可能瞒着侯府。打人的小子原本不是什么好学之材,孙先生更恨他无故伤人,一丝情面都没留,直接撵出学堂,让他到门外站着,等候侯府的人过来询问。

    不说侯府的反应,殷若飞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帷幔,脑子里却飞快的转着。重生一世,他又有了这闻香辨药的本事,自然要多加利用。

    想的多了,头越发有些晕,不过殷若飞不舍得睡,让小厮在桌上寻本书给他。

    这房间原是殷家给孙先生做午休用的,放的书并不多,但俱是孙先生最常看的。殷若飞看小厮敛过来几本,挑了本看将起来。

    侯府的动作很快,殷若飞正看得兴起,听闻外面有人低声喊着他的小厮,稍一沉吟,把书掖入被子,眼一闭权当睡着了。

    小厮却不敢拿大,听见是侯府大管家的声音,连忙去开了门。

    大管家朝里看了一眼,看殷若飞闭着眼,只当他头受伤还在昏睡,也不敢大声说话,吩咐带来的家丁将人轻轻抱起。

    “七爷?”殷若飞出事,紫灵自然也是跟着来的,见殷若飞头上包扎着,鼻子一酸差点掉了眼泪,连忙拿着准备好的巾子将殷若飞的头包上,免得冻坏了伤口。

    “紫灵?”殷若飞也不好装作睡的这么沉,顺势睁开了眼,想要下来,被紫灵拦了。

    “好七爷,且忍忍,你还病着就让这厮抱一下。”紫灵柔声软气的央着,殷若飞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被人抱着的滋味,还真不怎么地。

    回到侯府,自然又是一番折腾,大夫丫头小厮在殷若飞眼前一通乱转,看得他真恨不得再次睡过去。

    正心烦着,外面有人报老夫人来了,殷若飞挣扎着要起身,被老夫人拦下。

    “我可怜的孙儿,这是怎么了。”老夫人脸上的悲戚不是假的,殷若飞被这些人来回一折腾,小脸越发惨白,看起来更是可怜三分。

    “孙儿不孝,让祖母担心的。”殷若飞低着头,他头晕眼花的,实在也是没什么力气。

    “你这孩子,这如何是你的不孝啊。”老夫人心疼的掉眼泪,旁边碧玉连忙劝慰着。

    “祖母不要难过,孙儿其实无大碍的。”殷若飞这些日子生病,下巴颏尖尖的,一张苍白的小脸,头上还裹着严严实实,看起来确实是受了大伤。其实殷若飞自己心里清楚,无非就是擦破了点皮,偏巧赶上他大病初愈,才会这般。

    就这点小病,再加上头上抹的那药膏,估摸有个三五天就能结痂了,这还是打着天冷的谱,若是天气暖和伤口爱长,恐怕都用不了这许多时日。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居然敢砸飞儿的头,还反了天了不成!”老夫人看着殷若飞睡着,才出了内室。

    不过心里实在是气不过,没想到小孙子第一天去学堂就被人砸了头。小孙子上学,是她发了话的,这是做给她看的么?越想越觉得生气,指着碧玉的手指都气的发抖,“给我查!”

    正说着,门外又有人来报,大姑娘回门了。

    ☆、长姐

    长姐

    殷若飞睡的极浅,老夫人在外间发火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了,待到听到长姐回门,激灵一下就醒了过来。

    殷家大小姐是殷若飞嫡长姐,今年一十七岁,许配了忠勇伯府的嫡次子,成亲一年,如今已经身怀六甲。之前大林氏突然过世,大小姐哭昏在灵堂,这一查才发现已经身怀有孕,此时肚子已经有六七个月,行走不大方便了。

    殷瑞琴的到来,冲掉了老夫人脸上的一丝悲戚,染上了一些喜悦。这嫡长孙女是老夫人一手带大的,性情温婉大方,容貌在殷家这些子女中,也是顶顶尖的。

    家世、容貌、性情,这位嫡姐可算是集天时地利人和了,嫁得不错,夫君颇有些魄力。

    可是殷若飞知道,长姐什么都好,却是没有儿子,只有一女,到日后夫妻感情纵使真挚,却抵不过上面老夫人的黑口黑面和妯娌间的风言风语。

    他们姐弟之间年纪相差不少,长姐幼弟,虽然感情深厚,但是终归年纪差的太多。长姐每次来强颜欢笑,他也不曾看出,到后来长姐失势,姐弟两人竟然连面都不能再见。

    思忖间,殷瑞琴已经进了外屋,因着身怀六甲,所以老夫人也没让她行礼,连忙让碧玉扶着殷瑞琴坐下。

    “琴儿怎么想起回来?莫不是有什么事?”老夫人有些疑惑,按理说殷瑞琴这身子不便,别说他候爵府心疼闺女,就是那忠勇伯府重视这肚子里的孙子,也不该让她四处走动。

    “祖母不用担心,琴儿来也是因为多日没见着祖母,心里实在想得慌,这才回来,想着给祖母请个安,再来也是看看弟弟。”殷瑞琴打小在老夫人膝前长大,最是得宠,说话也随意的多。

    “我就说你这个丫头怎么会想起我老太婆,原来是看飞儿。”说到殷若飞,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说这孩子怎么就三灾八难的不断呢?前儿个掉进池塘里,今天又被打破了头。”

    “什么?弟弟被……”殷瑞琴急得一下子站起身,身边随身伺候的丫头赶紧扶住了。这一下别说丫头们,就连老夫人都吓了一跳。

    虽说殷瑞琴是侯府的嫡长女,但是现在也是忠勇伯府的孙媳妇,若是在这里出个好歹,殷家也说不过去。

    “你这丫头,毛毛躁躁的,都要当娘了人了,还……”老夫人一通数落。

    “祖母,弟弟到底伤的如何啊?”殷瑞琴不肯坐下身,只是询问这殷若飞的情况。

    她听说幼弟出事,就要过来,不过到底是出嫁女,哪里有那么简单。倒是她夫君爱怜她,亲自护送她过府,只等办完公事再来接她回府。饶是如此,还是错过了一两日。

    没想到这掉入水中的事她还没消化完,竟然又出了打破头的事,真真是急死她了。

    她母亲一生就这么一个儿子,她唯一的弟弟,将来侯府的主人,可是她娘去的突然,这弟弟也是接二连三的出事,让她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大夫看了,说没大碍,就是要多休息。”老夫人知道她想什么,也欣慰这姐弟年纪虽然差着,到底是亲姐弟,感情就是不一般。轻轻拍拍殷瑞琴的手,“琴儿莫要担忧,这家里还有我老婆子呢。”

    “祖母,要不让飞儿去我那里住些日子?”殷瑞琴还是有些不安。

    “不用。”老夫人一口拒绝,“有我在,这些魑魅鬼魉的压得住。”

    殷若飞在床上躺着,听着外面两人低声交谈,实在是心痒难耐。虽然看起来两人好像才半年多没见,其实阴阳两世,已经是多年了。是以殷若飞再也忍不住,趁着紫灵不注意,爬了起来。

    “大姐。”

    “弟弟你怎么起来了?”殷瑞琴听着老夫人说弟弟头破了正在休息,也不想打搅他,只是一会儿离开时候看上两眼,没想到这小子就爬了起来。

    “祖母,大姐。”殷若飞依偎着老夫人身边坐下。

    “是姐姐吵醒你了吧?”殷瑞琴拉着幼弟,细细看他的头,心疼的差点掉眼泪,旁边几个小丫头连忙劝慰,生怕她伤了心思,对腹中胎儿不好。殷瑞琴挥退丫头,只小心翼翼地看着殷若飞的头,“伤口还疼不疼?”

    殷瑞琴对待唯一的幼弟向来是温柔的紧,那些年没了母亲,殷若飞几乎就是在长姐身上找寻母爱了。看到长姐一脸歉意,连忙摇头。

    “已经不疼了。”殷若飞笑道,“是弟弟顽劣,让大姐费心了。”

    “哎呀,几日不见,这小嘴怎么这么甜了?”殷瑞琴失笑道。

    殷若飞这话说的情真意切,他上辈子顽劣异常,长姐苦口婆心,他虽然听进一些,内忧外患之下,却是做不到。

    到最后,倒累得大姐被婆家不满,用了个极重的借口,拘着她在府中,姐弟再难一见。

    此时已经知晓了后来的种种,他必当攘内安外,不让姐姐受那不平之苦。

    想来想去,长姐既然生了小外甥女,必然不是那不能生养的,姐夫也是日夜耕耘,如何后来就再不见了动静呢?

    殷若飞生死一番,想的比旁人多了不少,此时心里咯噔一下:别是被人动了手脚了吧!

    想到这里殷若飞也顾不得礼节,伸手拉住长姐的手,“大姐,你要多保重身子,定时让人请脉,房里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可要多琢磨,更不要乱吃东西。”殷若飞顿了顿,他自持有些医术,可此时却不能说,身边也没有这方面的得力人手,一时间倒是难住了,只是憋出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

    殷瑞琴被弟弟抓着手说了这些话,先是有些瞪大眼有些惊讶,随后又是失笑,最后则感动地抱住弟弟,“难为兄弟这般为姐姐着想,只是你这小人想的忒多了些啊。”

    老夫人在上面微微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飞儿秃小子一个,哪里听来的这些。不过……琴儿,这些话,虽然你兄弟说的话有些过了,可这不得不防,倒正是我老婆子要叮嘱你的。”

    “祖母这话怎么讲?”殷瑞琴细细弯弯的眉微微纵起,“我嫁过去也有一年有余,孝敬公婆,友爱妯娌,不曾得罪过谁,难道这般还会有人加害我么?”

    “飞儿,你身体不好,去休息吧!”老夫人没有理会殷瑞琴,反而朝着殷若飞开口。殷若飞本想听听,可这都是妇人后宅阴私,不管是老夫人还是殷瑞琴,都不大想让他听的,只好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老老实实进了内室,继续他的养伤大业。

    “祖母,我怎么觉得飞儿他……”殷瑞琴轻咬嘴唇,不知该怎么形容。

    “唉,苦了这孩子了!”老夫人一声长叹,“都怪我一时疏忽,想着那位怎么也得顾全脸面,谁知道那小妇养的却是脸面都不要了。”

    殷瑞琴哪里不知道老夫人指的是谁,想要多问一句,却被老夫人摆摆手止住了话头,“这事,我本不该和你说的,没的乱了规矩。”

    出了嫁的女儿,如何管得起娘家的事。

    殷瑞琴绞着手中的帕子。老夫人又开了口,“刚才那话,我还没说完。飞儿说的好,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

    殷若飞躺着躺着也就睡下了,却不知道那边他爹爹镇江侯才回的家门,就被小林氏派人迎了过去。

    ☆、拱火

    拱火

    “……事情就是这样。我寻思着,飞儿人小,身份却尊贵,如是这般事情再出一次,我真是死都难以见我那苦命的姐姐去了。”小林氏用帕子捂住眼睛,嘤嘤凄凄地哭了几声。“等他休养些日子,身子好了,我央人寻一位好先生,单独教书,也好过现在这般,没的伤了侯爷的嫡子。”

    “如何这般不晓事,第一天上学堂就出了这种事。”殷海城皱着眉头,他从来最喜那些有骨气的男儿,最是反感那些养的如同姑娘般娇气的世家子。

    “恐怕……这事也不能全怪七爷吧。”小林氏在一旁委委屈屈,那样子倒像是提殷若飞求情遮掩了多少一般。

    殷海城心中更加恼火。

    他自己武将出身,从小又是苦日子过来的。白担着侯府世子的名头,内里却困顿不堪,幼时也没少被人欺负比较。他性子沉稳,最是要强,咬着牙日日习武夜夜苦读,方有了这侯府的今日。

    现在一想到自己儿子年纪小小却是非多多,心里就先是不痛快。之前丽娘就暗示过他,若飞不大想去家学,年纪小贪玩耍,最好是等等。

    他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不以为然,这般年纪人家都学得?他却学不得?哪家的道理了!

    前一日在老娘那里听说孩子要读书,行事作风也是似模似样的,他心里琢磨着半年不见孩子懂事了,心里甚至还疑之前上家学的事,是否小林氏有了什么私心。

    他器重长子不假,但是却没有苛待其他儿子的意思,尤其那是他结发妻子生下的唯一嫡子,他只会恨铁不成钢,哪里会害他。

    可是万没想到,这家学才上了一日,严格说,才上了半日,就闹出这种事情来,难道说是为了让人绝了他上家学的念头?堂堂嫡子,竟然和个旁支姻亲的小子打破了头,这说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耻笑他堂堂侯府半点规矩也没有。

    想到这里,殷海城心里真是怒极,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逆子!”

    “侯爷!”小林氏脸上泪水未干,匆忙下跪,抱着殷海城的小腿柔柔弱弱地哭泣,“侯爷,姐姐只有这一个儿子,就算他有个一差二错,您要看在亡姐的面子……侯爷,七爷还小,回头我慢慢教他就是……呜……”

    殷海城朝前走了两步,小林氏就被拖行两步,殷海城一分的火被生生拱成了七分,吩咐左右丫头将小林氏扶住,“慈母多败儿,你这般岂是为他好?”

    “侯爷……”小林氏用帕子遮面哽咽道,“妾身如何不知,只是姐姐才去,我名不正言不顺的,也只能哄着……七爷又怎么肯听我的!”

    殷海城心一软,想到之前答应扶正的事被老夫人一句话驳回,多少有些惭愧。只是这为妾者不能扶正,他堂堂侯爷,又不是那商贾之家,没个规矩的。只老夫人不站在他这头,他就万万不能做出这事,否则就算他候爵府地,也免不得被人参的丢官罢爵。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里苦。回头我让人把库里那套南珠头面取来给你。”殷海城将人搂在怀里轻轻安抚。

    “侯爷,妾身不是贪图那富贵,否则也不会自愿做小。只是倾慕侯爷,又和姐姐姐妹情深,只是如今妾身摆不得姨妈的款,又不是七爷的正经母亲,有些话不好说。”

    “该说你便说,有那闲言碎语的,只管拉出去发卖了。”殷海城多少也知道后宅阴私,妇人婆子的一院子,这闲话最是多,当下心里更是心疼小林氏。

    想她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虽然是个庶出,但老泰山家对待女儿们一视同仁,不曾刻意分那些个嫡女庶女的,一并在嫡母跟前娇养着。小林氏完全可以好好聘出去当个正室奶奶,可她倾慕自己,甘愿做小,让他如何不多疼爱几分。

    “这事侯爷若是放心,就交给妾身解决吧。”小林氏挥退了丫头,手指柔软无骨地抚上了殷海城的胸膛,“七爷受了伤,老夫人正心疼着,看见侯爷发火岂不是伤了侯爷母子深情。”

    “你说的也有道理。”殷海城叹口气,那天他可是看到了,老母颇是疼爱殷若飞,若是自己发火,老母必然不会罢休。他自己无所谓,老母年事已高,身子骨也不如以往好了,不好做出这么大的动静。“飞儿伤的重不重?”

    “听……大夫说,倒是无大碍,只是身体不好,没什么力气……”小林氏小心措辞,不敢太过,这话倒基本上是大夫的话。

    “哼。”殷海城袖子一甩扬长而去。

    小林氏泪水未干,嘴角却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得意。

    事情在殷若飞不知道的情况下落下来尘埃,他虽然觉得事情平静的有些异常,但是此时他并没有什么耳目,也不好太多动作,免得打草惊蛇。

    清早起床,老夫人和二夫人都打发人来让他今天不要上学,殷若飞隔着布摸摸头,虽然还有些刺痛却也没大碍,洗漱完了还是去了福寿园给老夫人请安。

    听到殷若飞来了,碧玉连忙迎了出去。她是跟在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心思最是通透明白,知道这位嫡少爷才是老夫人的心尖,一点也不肯怠慢。

    老夫人身边有着两位得力的妈妈,一位姓张一位姓顾,都是老夫人当年的陪嫁,年纪大了配了侯府的管事,这些年家中无事又回到了老夫人身边伺候。

    这碧玉就是张妈妈的外孙女,人长的好,心思也灵巧,她又是家生子。在老夫人身边再长上两年,托着老夫人寻一门好亲事,就是顺遂的一生,所以这心思没有别的丫头那么杂,只是一门心思的伺候着老夫人。

    碧玉如是,殷若飞身边的紫灵也如是,都是老夫人的人,端的是一片正派。殷若飞也知道这些,对碧玉和两位妈妈向来没有什么遮遮掩掩,关系反倒是亲近不少。

    “我的宝贝金孙呦,怎么这头还没好,又跑到这里来了!”老夫人看着小孙子规规矩矩地行礼,心里又是喜欢,又是心疼。连忙让碧玉伺候着脱了鞋子,到她身边坐定。

    “一日不见祖母,孙儿心不能安,何况这伤也不是很重,无非是擦破些皮肉而已。”殷若飞并没有在伤口上做文章,多大伤就是多大伤,有大夫呢,做不得假。何况这件事闹得就是背后的事,他伤轻伤重反倒不是最重要的了。

    老夫人其实也知道殷若飞伤得不重,但是这打的不是殷若飞一个小小的孩子,而是他侯府的脸。不过老夫人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虽然看起来是侯府落了面子,但是内里,却是魑魅鬼魉在做怪。

    她可是听张妈妈说了,昨天侯爷一回来,就被那小林氏迎了过去,听说又是哭又是求的,现在侯府上下谁不知道这位小林氏疼爱侯府七爷,为了他险些得罪了侯爷!

    老夫人心里冷笑,果然是小妇生养的,虽然也学了大家的规矩,骨子里就是这么低贱。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男人就是吃这一套,她养的儿子她知道,虽然对子女较为严肃,却不是什么暴戾之人。何况这事问都没问,如何就成了飞儿的错了?还不是有人搬弄是非。

    想到这里,老夫人轻轻拍拍殷若飞的肩膀。头被人无故打破,身为老子知道却看都没来看一眼,也不怕伤了儿子的心。

    询问了紫灵知道殷若飞还没吃饭,老夫人吩咐让他就在这里吃,又让碧玉去知会小厨房,多做几个小菜。

    不多时小小的炕桌摆了个满档,熬得喷香软糯的粥品两样,又七八种小菜,还偏多肉食,另外点心也有几样,看得殷若飞眼花缭乱的。

    殷若飞一脸欣喜,做出馋猫样,“还是祖母体恤孙儿,净给孙儿吃些好的……”

    祖孙两人其乐融融,殷海城可就不舒服了。他往常都是下了早朝回到家中,更衣用饭,然后再去教军场。通常也是这个时间抽空去给母亲问安。

    听着小厮说七少爷没去上学,而是跑到了老夫人那里,殷海城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他幼时也打架,加之练武,更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从没断过,何曾这般娇养?儿子又不是女儿,动不动就歇上两日,还跑去烦扰老人,像什么样子!

    殷海城越想越气,起身朝着老夫人的福寿院赶去,他今日可要好好劝劝母亲,这隔代虽然要疼爱,却也不能这般宠溺,否则岂不是养出个纨绔来!

    ☆、问罪

    问罪

    殷若飞和老夫人慢慢吃着早饭,不知道为什么,殷若飞觉得自己自从重新回来之后,总觉得自己胃口特别好,看到吃食特别亲。

    或许是之前过了苦日子,现在每一粒米、每一口菜他都细细咀嚼,仔细在舌尖品味,不肯浪费一点食物。

    老夫人看着孙儿吃的认真,偶尔掉在桌上的饭粒也拾起来毫不犹豫地吃掉,心里颇为欣慰。

    她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当年老侯爷在的时候,她拉拔着几个孩子,别说顿顿大鱼大肉,就是粗茶淡饭都要算计着来,偶尔买块肉,给日日练武夜夜读书的儿子补补身子。

    随着儿子越来越受陛下倚重,这日子也是一天好过一天,如今在别人看来,这侯府已经是泼天的富贵了。

    她这一干孙儿孙女的,除了长孙自小跟着儿子长大,其他无不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尽的绫罗绸缎,可惜却没养出几个有出息的。

    眼看着小孙儿竟能珍惜一粥一饭,心里自然欢喜的很。

    殷若飞一口一口将自己碗碟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碧玉服侍着漱口之后和老夫人聊了几句,被老夫人开口打发。

    “你身体还没好,不用在这里陪着我。养好了病赶紧去上学才是要紧的。”

    “是。那孙儿回去了。”殷若飞点点头,刚刚吃饱,小脸粉扑扑,小嘴红润润,看着精神头挺不错。老夫人点点头,吩咐紫灵好好照顾着。

    屋里暖和,外面却还是春寒料峭,殷若飞吁了口气,缓缓吐出一团白烟。抬起头时,正看见殷海城怒气冲冲地杀了过来。

    “爹爹……”殷若飞看着殷海城一脸怒气,有些不知所措。

    “跪下!”殷海城虎着脸。

    殷若飞一愣,小脸耷拉着双膝跪下。紫灵在一旁又不敢扶又不敢说,急的也跟着跪了下去。

    殷海城虎着脸,“你为何在这里?”

    殷若飞嚅嚅地开口,“儿子来给祖母问安。”

    “既然能问得安,如何还不去学堂。慵懒怠惰成何体统!”殷海城提着殷若飞就是一顿训斥。

    殷海城在外面呵斥儿子,里面丫鬟们听到了动静早就禀报了老夫人。

    老夫人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愉之色,“碧玉,把侯爷请进来!”

    碧玉出来请人,殷海城不敢不去,而且他也有话要说,只是瞪了跪在地上的殷若飞一眼,“好好跪在这里思过!”

    殷若飞头没抬,却支棱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只是隔着个外间,听不大清。殷若飞看看左右无人,站起身来小跑到墙根底下一跪,光明正大地听起了墙根。

    “母亲今日可好?”殷海城给老夫人恭恭敬敬地行礼,他是真孝,知道自己母亲这些年是多不容易,若不是有母亲在,他们又怎么能从当初的空守着侯府名头的破落户,重得圣上宠信,再震声威。

    这里诚然有他少年努力,多年血肉打拼之功,却也和自己母亲幼年的辛苦分不开的。

    他父亲老侯爷文不成武不就,连谋个闲差都不能,一家穿衣吃饭,全赖着母亲的嫁妆。老侯爷虽然无用,却不是浑人,临终前要他好好孝敬母亲,不然别去见他。

    其实就算没有父亲的交代,他心中敬重母亲,又怎么会忤逆不孝。

    老夫人没有答话,甚至眼皮都没抬。

    “母亲?”殷海城有些不痛快。他本就憋着火,到了这里还,老娘又面色不好,显然是恼了他,这火更是烧了起来。

    “侯爷真是好大的气派,到我老婆子这里来显威风了?”老夫人眼皮一掀,冷笑起来。“是训飞儿,还是训我老婆子?”

    “母亲……”殷海城脸一白。

    这话太诛心了,殷海城一万个胆也不敢朝这里想,听到母亲生气,顿时双膝跪下。

    “母亲,儿子怎么敢?儿子不对您尽可打骂,别气到您老人家。”殷海城脸上露出悲戚之色,从小母亲对他严厉的很,生怕他学无所成走了歪路。到当年在军中立下战绩,被陛下大加赞赏,他母亲才露出了笑容。

    这些年他越发的受重用了,母亲看他的眼神也是越来越欣慰,谁知道到了如今老母亲忽然说出了这种话来。

    “你起来吧。”老夫人忽然叹息起来,语气中带着无奈,“你倒说说,你为何要对飞儿无故发火。”

    “母亲,您不能这么宠溺他,他……”殷海城起身站在了一旁,碧玉连忙给搬了凳子。

    “要是我老婆子再不拖着这把老骨头出面,恐怕你以后连个嫡子都落不下。”老夫人冷哼一声,“去把飞儿叫进来。”

    殷海城这么大还被母亲呵斥,觉得尴尬万分,轻轻咳嗽了一声。

    殷若飞进了门,就老老实实地跪在了房间一角。

    殷海城用手指着小儿子,“母亲您不知道,老七实在是不懂事。”殷海城将从小林氏那里听来的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母亲,这孩子顽劣异常且野性难驯,不可溺爱啊!”

    说完又一脸痛心地看着殷若飞,“你倒说说看,这里面有哪句是冤枉了你!”

    殷若飞苦着小脸摇摇头,“没有。”

    这小林氏果然厉害,事情说的轻描淡写却处处透着蹊跷。先是说他在学堂受到了欺负,被同学打伤了头,后又说那孩子也不是诚心的,只是互相玩闹误伤。

    殷海城自然也心里嘀咕过,往日都不曾听孙先生说学生难管,怎么殷若飞才上学半日,就出了这种事?

    殷海城身为大家长,哪里有什么不敢问的,当下就问着小林氏是否是殷若飞顽劣才闹出这种事端。

    小林氏眼神闪烁不定,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答。待殷海城暴怒地一拍桌子,又嘤嘤啼啼地跪伏在他脚边,只是哭自己苦命的姐姐。

    殷海城又是心疼又是恼火,心疼小林氏左右为难,恼火殷若飞不懂事。

    殷若飞到底是殷海城嫡子,虽然这个嫡子来得太晚了一些,但当年依然让殷海城欣喜若狂。

    只是这孩子被大小林氏太过溺爱了,又是顽皮又是懒惰,始终不如自小跟着他长大的长子得他的心。

    此时想想长子虽然是庶子却长得玉树临风,武艺超群,而唯一的嫡子却是这般的不争气,实在是心里恼火。

    殷若飞一句都没解释,只是低着头。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无异于火上浇油。

    老夫人淡定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依你该怎么着?”

    殷海城看看面前的小儿子,巴掌大的小脸垂着,带着说不出的落寞,再看看他受伤的头包裹的厚厚实实,心里又颇为心疼。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何况人。他自己的儿子,唯一的嫡子,他如何不疼爱。心里百转千折,最终化成一声叹息,“好好养伤,伤好之后上午跟着你兄长练武,下午……下午就在家读书。”

    “爹爹!”殷若飞对其他的事都无所谓,但是后面这句可就不敢苟同了。

    在家读书?孙先生会来教他么?根本不可能!

    “什么?”殷海城皱眉。

    “我要跟着孙先生念书。”殷若飞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说完这句话,偷偷望望老夫人。

    老夫人看着孙儿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心里自然领会,也之道这位孙先生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儒,自然不愿意孙子另寻老师。

    “侯爷为何让飞儿另换老师?”老夫人耐着性子开口,若是依着她年轻时候的脾气,怕不早就把小林氏这种不安分的妾氏拉出去发卖了,还会由得她在这里祸家。

    只因这是儿子宠爱的人,又是贵妾,老夫人上了年纪也不愿意同儿子闹僵,只希望敲打一番,能让小林氏老实些。可是忍来忍去,这小林氏却是个不识趣的。

    “丽娘说……”

    “丽娘说丽娘说,侯爷,虽然说女主内男主外,但是你身为一家之主,这心可要放正!”老夫人听到这三个字就一肚子气,她虽然不曾被克扣,但是她宝贝金孙那里可就说不好了。看孩子吃饭这么香,可见是平时什么好东西都见不着。

    “母亲息怒。”殷海城连忙告罪,单膝跪在母亲面前,“孩儿有什么不是,母亲尽管责骂,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起来吧。”老夫人叹口气,“我且问你,飞儿被打的事情,你可派人去了解了?”

    “这个……不曾。”

    “这事我也听说了一些,只是和侯爷听说的,似乎大相径庭!”

    “啊?”殷海城一愣,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母亲听到的是……”

    ☆、真相

    真相

    “我怎么听说这事和飞儿一点关系都没有?”老夫人脸一绷。

    “母亲,若是真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怎么别人的头没事,偏偏他被打伤了?”殷海城不假思索地反问。“往日里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那我倒想知道了,既然往日也没有这种事,飞儿第一天上学堂,和其他人不熟食,也无冤无仇的,为何出了这事?”老夫人哼了一声,“你这当爹的不去查查怎么回事,反而回来欺负自己儿子?”

    殷海城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否则也不能得当今天子重用,眉头一皱,“母亲可是知道什么?”

    “我老婆子说什么,哪里会有人当回事。”老夫人用手指指地上跪着的殷若飞,“我连自己疼爱的孙儿都护不住,让别人害了去……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母亲说的,儿子自然是信的。”殷海城哭笑不得,自己母亲年轻时候就是个要强要脸儿的人,家里虽然困苦,请不起婆子丫头的,但他们父子身上的衣服却总是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不让他们丢了面子。偶尔出门过府的,也是打扮的合宜,举止言谈透着侯府夫人的派头,从不肯失了身份。

    可是现在是做什么,老母亲竟然为了孙子跟他哭闹?

    只是他身为儿子不能不孝,连忙一边低声请罪,一边让殷若飞赶紧起身。

    “祖母……”殷若飞爬上炕跪行几步,到了老夫人身边,伸出白嫩的小手在老夫人胸前抚弄着。“都是孙儿不争气……”

    “碧玉,去把七少爷那个小厮喊来。”老夫人吩咐着,她这院子里的丫头都是她的心腹,平素两位管教妈妈规矩多且严,这些丫头们都是规规矩矩的。任凭他人手长,却也伸不进她这福寿院来。

    但是福寿院门户严不等于别地也是如此,就老夫人看来,若是殷若飞身边的人没问题,也不会让他掉入水中。只不过那个小厮出事后就被发卖了,这幕后的事……老夫人心里冷笑。

    不多时殷若飞的那个小厮就被带了过来,给老夫人和侯爷磕头之后,磕磕巴巴地说起了昨天的事。

    事情的大概和殷海城昨天听到的差不多,但是他注意到了一些细节,一些似是而非的细节。

    比如殷若飞确实是被打破了头,但是并非是互相打闹之中的事,而是坐在那里写字,被飞来的砚台打破头。

    又比如说,当时孙先生在场,呵斥了那名学生,亲自派管事去请大夫,并让殷若飞在自己房间里休息。

    殷海城文武双全,武功诚然是他被看中的地方,但是文采也不差,熟读兵书,通晓韬略。他和孙先生并非是简单的先生与东家关系,两人也曾秉烛夜谈,推心置腹。否则任凭殷海城是侯爷,也未必能请他到家中教书。

    孙先生敬重殷海城心中有物,并非那有勇无谋的粗鲁武夫,乃是朝廷之福。而殷海城也钦佩孙先生乃当世大儒,学识渊博,品德高洁。

    而且因为两人舒适,殷海城还知道孙先生一点小习惯,他平素喜欢在房间里写一些心得,生怕别人动了乱了思绪,所以他休息的地方很少让人去,除非他喜欢的弟子。

    这样想来,殷若飞岂不是很得孙先生喜爱?

    殷海城心里将这个答案否掉。孙先生喜欢的学生他多少知道点,大方,稳重,好学又不是机敏。这样的学生别说孙先生喜欢,殷海城也喜欢,好好教导将来必是栋梁之才。

    可是……

    殷海城看看依偎着自己母亲坐着的小儿子,容貌那是没挑,可是他这性子孙先生怎么会看得上!

    殷海城叹口气,“母亲……”

    正说着,门口小丫头禀报,“老夫人,学堂那边孙先生派人来送了东西,七少爷的已经送到谨院去了,还有一份说是给老夫人的。”

    “快请进来。”

    送东西的是个年纪不大的青衣小厮,殷海城认得,那是孙先生的书童。

    “老夫人好,侯爷好,七少爷好。”书童乖巧的很,一进门先磕了几个头,老夫人连忙让人扶起。

    这小书童是孙先生大小养在身边的,年纪虽然不大,却已经跟着孙先生有七八年,一张嘴巴极是甜巧。恭维了老夫人和侯爷一番后,先是将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又将孙先生送的礼物和带来的话说的清清楚楚,声音清脆条理清楚,众人听着十分舒服。

    “这孙先生可真是太客气了。”老夫人被小书童逗得合不拢嘴,“这孩子也怪讨人喜欢的,碧玉,打赏。”

    “谢谢老夫人赏。”小书童也不推拒,脆生生的道了谢,“我们先生说了,七少爷昨天受了伤,不要着急课业,好好养好了伤,先生会给七少爷补上的。”

    “你们先生要给老七补课?”这可真是新鲜了。殷海城嘴角抽搐,这位孙大儒何时变得这般体恤学生了!

    “回侯爷,先生说了,若是侯爷您问起,就说先生昨日收了七少爷做弟子。”

    “啊?”殷海城坐不住了。

    这学生和弟子可不一样,那学堂里的孩子,各个都是学生,可是这弟子可就是入室的了。以孙先生的学识,老七得入他的眼,以后岂不是前途无量?

    殷海城又打赏了一遍,让书童带话给孙先生,说稍晚去拜会他。小书童礼数周全的退下自去不说,老夫人看着殷海城眼角都带着喜色不由得纳闷起来。

    “侯爷听到了什么这么高兴?”

    “母亲您不知。”殷海城眉眼间颇有些得意,“我和这位孙先生相识不短了,他之前也教的几个学生,我见过,端端是好材料。那几个都是孙先生的入室弟子,当初我几番请他,他为了几个弟子都不肯过来呢。现在他竟然也收了老七当弟子……”

    “这都是孩子,还不一样的教不成?”老夫人不懂,难道说不是入室弟子就不尽全力?

    “母亲,这孙先生可不是一般的夫子,因材而施教乃是他一直推崇的。”殷海城叹口气,“我将他请到家中,也是想看看族中是否有合适的孩子能入他的眼,能得孙先生教导,将来必不凡也!没想到老七有这个运道。”

    “这话说的,那孙先生看中我乖孙,难道不是因为我乖孙好么?”老夫人听殷海城这一说,也笑得合不拢嘴,“碧玉,吩咐下去准备一份厚礼,不能白费了孙先生一番心意。”

    “母亲,孙先生脾气颇有些古怪,这礼还是我来准备吧。”殷海城连忙拦着。若是万一送一些金银绸缎的,恐怕倒惹了孙先生不高兴。

    “好好,都依你。”老夫人爱怜地看着依偎着他的殷若飞,“我孙儿必定成大材。”

    “祖母……”殷若飞被夸的有些脸红。

    “要戒骄戒躁,孙先生看中你,你更好努力读书,不可贪玩荒废学业。业精于勤荒于嬉!”

    “是,爹。”殷若飞越发显得乖巧。

    “这孙先生看中的孩子,又怎么会是顽劣之辈,侯爷,难道孙先生识人不清么?”

    “这,儿子失察,母亲不要生气。”殷海城又是尴尬又是恼火。

    刚才小书童将事情的原原本本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和殷若飞的小厮讲的还不同,小书童是从孙先生的角度讲的,又是别一番不同。

    知道了自己冤枉了儿子,殷海城心里的火就开始上窜。这事说起来都是小林氏挑到他眼前的,否则他自己派人去了解必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个女人,竟然不问清楚就来跟他哭哭啼啼,实在是蠢笨。又转念一想,老七到底是嫡子,不是从小林氏肚子里爬出来的。当年老侯爷也有几个姨娘通房的,他也有几个庶出的弟妹。这嫡庶之间的争斗从来没有个停止,只是他侯府还从来没有过这种事。

    想到之前小儿子落水,殷海城眯起了眼。

    看来这家里,还是要添个主母才是!

    老夫人冷眼旁观儿子的表情,心里有了底。

    “我年纪大了,这府里的事啊,也管不了了。”老夫人叹息一声。

    “儿子让母亲操心受累了。”殷海城歉意道。这事闹的老夫人这里不宁,小林氏实在是不懂事。

    “这府里的事啊,我看丽娘也管不过来,侯爷还是相看相看,再续娶一房吧!”

    “这……”其实殷海城也有这个心,他之前是打算扶了小林氏,但是他身为朝廷命官,这妾就是妾,扶不得正。之前也只是想让老夫人发个话,走个过场,也有话讲。

    只是老夫人看不惯,一口否决。现在看来也不是坏事,这个丽娘,是个不省事的!

    ☆、续弦

    续弦

    “不知道母亲心中可有人选?”

    “我倒是知道一个,不知道侯爷意思。”老夫人吩咐碧玉重新上茶,众人说了这么久,早就有些干渴了。“富永伯的嫡次女,先是因为给祖父守孝耽误了婚期,后又因为未婚夫婿突然落马丧命成了望门寡。但是我听说富永伯夫人不愿意女儿孤苦一世,有意寻个人家。”

    殷海城皱了下眉,“这陈家姑娘人品如何?”

    “这姑娘啊,我前几年倒是见过一面。端庄稳重,虽然不是特别出色,可是咱们这人家的当家主母,就得是压制的住那些小妇的,容貌倒是其次了。”老夫人看起来对陈家姑娘颇为满意,“就是这姑娘耽误了青春,如今已经二十有三了。”

    “这不妨事,儿子公务繁忙,也没有功夫安抚那小女孩子,若是大方持重的人,劳烦母亲央人去说和一下。”到了殷海城这个年纪,早就没了那风花雪月的心,国家大事尚且忙不过来呢。娶妻娶贤,有个知书达理温香软玉的妻子足以,至于容貌,过得去就行,否则要那些艳丽的小妾何用。

    殷若飞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上一世这小林氏也是不曾得偿所愿,他爹殷海城娶的也是这陈家女。只是陈家女性子有些冷,或许是命运有些多舛,凡是都淡淡的,不太得殷海城的心。

    当然这里面小林氏居功甚伟,没少下绊子。这一世他少不得要出手相助,有人和小林氏势均力敌鹬蚌相争,他才能脱开身着手报仇。

    “飞儿。”殷海城看着埋头不语的殷若飞,“这次是爹爹错怪你了,你二娘……想必也是受人蒙蔽,你不得记恨于她。”

    殷海城虽然知道这其中有些蹊跷,恐怕小林氏动了歪心,但是这话却不能和儿子说。

    “父亲教训的是,二娘也是儿子的长辈嘛。”

    殷侯爷脸色稍霁,才要开口,老太太却不乐意了,“她算什么正个经的长辈,一个妾氏而已。”

    殷若飞心里偷笑,脸色却不带一分,朝着老太太一作揖,“祖母说的是,只是孙儿跟随孙先生读圣贤书,知道二娘虽然是庶母,到底是父亲身边服侍的人。孙儿敬重她们不是因为她们身份,而是愿她们能尽心服侍父亲,孙儿不能时时侍奉父亲身边,已是不孝,唯有如此略尽孝道。”

    七八岁的小人,穿着整齐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番话,倒是让殷侯爷大为惊讶,脸上浮现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孩子,似乎和以往不同,而且和丽娘私下和自己说的异常顽劣,不听教诲完全不同。

    是这孩子心计深重,还是丽娘故意如此?

    看看殷若飞并不因为自己恼怒或者欣慰而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心里略感欣慰,这般年纪,就算有些小心计,又能有多深,而且这孩子若是一点心肺没有,他才要苦恼呢。以往那些话,恐怕还是丽娘心里有什么念头了才会才故意如此吧。

    有了刚才的怀疑,殷海城更是将这怪到了小林氏头上。

    这边殷爵爷心里想着事情,那边老夫人已经一把将殷若飞搂入怀里,“看看,我这好孙儿。到底是嫡子嫡孙,就是不一样,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如何能和我的宝贝儿金孙比。”

    殷若飞心里暗笑。只要和老夫人打好了关系,这宅子里他就先站稳了三分。那些魑魅魍魉的,尽管放招过来,小爷必让你们销魂万分。

    心里虽然这么想,脸上却故意露出一丝羞涩,朝着老夫人怀里扎去,嘴里小声抱怨,“祖母羞臊孙儿……”惹得老夫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殷侯爷虽然为人颇为攻心计,但是却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孝子,看到自己嫡子逗着母亲开心,自然也十分高兴。伸手从腰际扯下贴身的玉佩,唤过殷若飞,亲手给他系在腰间。

    “我儿长大了,这玉佩乃是为父少年时就佩戴的,今天就赠予你。我儿还要刻苦学习,更要替为父孝敬祖母!”殷侯爷拉着殷若飞的手叮咛几句。

    “爹爹。”殷若飞看看腰间晶莹剔透又无比温润光滑的玉佩,心知这是好东西,连忙谢过父亲,“即使爹爹不给孩儿玉佩,孩儿也一定好好孝敬祖母。学业更是不敢一刻放松,将来这侯府门楣,孩儿必当发扬光大。”

    “好好好,好孩子,快到祖母这里来。”

    殷侯爷满意地看着儿子,听着母亲喜不自禁的唤着儿子,也就放手让儿子过去。

    正午老夫人留了殷侯爷父子二人在自己这院吃饭,殷海城也让人去告了假,难得老母亲高兴,他自然乐得奉陪。

    父慈子孝的场面令老夫人倍感欣慰,殷若飞童言童语看似懵懵懂懂,其实句句恭维老夫人,更是让老夫人笑不停口。一顿饭吃的几人都是红光满面,连后面服侍的丫头们都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

    吃过了饭,殷侯爷借口公事繁忙,匆匆离去。殷若飞看着殷侯爷的背影,心里叹气,今天看似十分成功,其实也未必就真的入了殷侯爷的眼。殷侯爷看着自己的长子那般顺眼,自小带在身边亲自启蒙,这十多年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自己虽然占着嫡子的头衔,其实也不过是众多儿子中的一个,上面六个哥哥,各个都不是吃干饭的,自己想要出人头地,顺利袭了这爵位,远没有想的这般简单。

    老夫人看着殷若飞痴痴地看着殷侯爷离去的背影,以为这宝贝金孙是因为太少见到父亲而难过,心里不由得大为心疼,将人一把抱入怀里,小声安抚着。

    殷若飞自然就势扎入老夫人怀里撒娇,祖孙闹了一阵,老夫人留着殷若飞在偏屋里睡午觉,并派了自己身边的大丫头亲自过去安排服侍。

    午觉过后,殷若飞和老夫人说要回去念书,老夫人哪里有不应的道理,又细细叮嘱几句,又怕自己的金孙累坏了,又怕他跟不上功课。

    紫灵等人早就回去了,老夫人索性唤了碧玉送殷若飞回谨院。

    碧玉之前只是拿殷若飞当成侯府的少爷伺候,顶多和殷若飞别的兄弟区分成嫡少爷和庶出少爷而已。可是现在她已经不这么看了。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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