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久见人心 作者:嘉祥辉显

    第13节

    孟维有些为难的沉默了一瞬,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待到润滑做好后,他便扶住欧隽坤早已坚挺的分身一寸一寸地跨坐上去,那处敏感的小穴被撑得痛了,便又退出一些,如此往复了好几次,总算是能适应内壁扩张的变化。然而过程是说不出的煎熬,时有被顶到至深处时又有意外的微妙快感冲刷全身。

    欧隽坤扶着孟维赤裸的腰身,抚在他紧实的臀瓣上,有些喘息地低声说:“亲我。”

    孟维心中一动旋即停下动作,俯下身来,被他扣住脑袋好一通亲吻,而后又加快了内壁吞吐的频率,那脖子上系着的红线玉佩在胸前随着频率的变动摇晃翻飞。

    高潮过后,他有些脱力地累倒在一边,欧隽坤丢掉安全套,问他:“你还没射吧?”

    “嗯,我还好,你有爽到就行。”那处此时已经软了下去,何况他自己很清楚,今晚心情并不好,只勃起了一次便再没了兴致。

    “我帮你吧。”欧隽坤说着便钻进被子里,一下握住他的分身。

    孟维赶忙握住他不安分的手,不自禁地扭动着身子,试图劝他罢手:“真的不用,太晚了,抓紧时间睡吧。”

    然而欧隽坤却执意要这么做,又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撑在他身上说:“把眼睛闭上,不许偷看。”

    他知道欧隽坤速来我行我素,拿定主意的事情是不容商榷的,只狐疑了片刻,不得不乖乖照做起初他感受到那处被欧隽坤握在手里上下套弄,待到重新唤起精神时,一下子便进入了一片温热潮湿的环境里,柔软灵巧而湿软的舌头包裹挑逗着他敏感的部位,接着又深入妙境,加速进出。

    他怎么也料想不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因为认识欧隽坤以来,他很清楚欧隽坤在床上的游戏规则——除了坚决不做0外,还从不帮人口交。

    欧隽坤这一番“礼尚往来”,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转天一早孟维醒来的时候,发现欧隽坤早就起来了,在屋子里很是不安地走来走去,一脸沉郁,丝毫没了昨晚的温存,甚至也没有多余的话要和孟维交流,孟维起初有些担心他这表现像极了上次出游当晚没吃药的样子,只在稍后偷偷看他如常服下药后才松了口气。

    孟维在厨房间准备早饭的时候,看见欧隽坤从卫生间里出来直奔卧室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他有些好奇地追过去看,只见从卫生间到客厅再到卧室,一路上都是滴溅下来的一小枚一小枚猩红的血迹。他的预感一下变得不妙起来,赶忙冲进卧室抓住欧隽坤的胳膊,强行查看他的情况,只见他右手是血,即使握紧了拳头,依然有鲜血从掌心的纹路中滑落到地面。

    欧隽坤却很镇定地说:“我刚才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把手弄破了,想找个创口贴或者纱布之类的临时包扎一下,一会儿再去医院。”

    孟维觉得不太对劲,刮胡刀即使操作不当,割破手而已不至于流这么多血啊,孟维把急救箱从另一边的柜子里拿出来,取出需要的用具,对他说:“来,我帮你。”

    欧隽坤却僵硬地扯出一个笑脸轻松说:“这点小伤我自己可以处理,你回去准备早饭吧,不然咱们上班都要迟到了。”

    孟维见他说话的时候,拳头始终攥得紧紧地不松开,仿佛在极力包裹着什么秘密似的,于是坚持说:“起码让我先查看一下你的伤口严不严重。”

    “严不严重医生说了算。”

    “你让我看一下会怎样吗?你到底在坚持什么?”欧隽坤越是这样闪烁其词,他就越发觉得不安,强行掰弄欧隽坤的手,欧隽坤吃痛不得已松开。

    看到伤口的刹那,孟维只觉得心惊肉跳。

    不是擦伤,也不是划伤,分明是用力握住刀片在掌心留下的深深割痕。

    第四卷 第九章

    孟维很是担心地问欧隽坤:“你究竟怎么了?不开心就说出来,不要这样把戾气往内使。”虽然知道欧隽坤患有抑郁症,可大多数时候,至少在他面前,在坚持服药一切看似稳定的前提下,欧隽坤看起来和正常人并没什么明显区别,可如此自残的行为根本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

    侯承杰曾和他说过,欧隽坤这些年来一直是拼命挣扎,努力活着。再联想眼前,他多少有些担心,难道是病情突然加重了?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正当他烦恼之时,欧隽坤却打断他:“我没有不开心,听着,我很好,我一直都很好!”

    孟维只好试着安抚他,顺着他的话说:“好,我知道了,你一直都很好,可是你流血了,我们还是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欧隽坤盯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冷冷地沉声说:“你不要管我,我自己可以做到。”

    然而他的握紧的拳头明显在颤抖着,仿佛在努力地压抑着情绪。

    “好,你自己弄,我就在旁边看着。”

    欧隽坤冷脸看他许久,突然间仿佛某根紧绷的神经咔嚓断成两截,近乎歇斯底里地呵斥他:“不要再和我说话!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根本就不想看到你!东西都收拾好了为什么还不赶紧滚蛋?你他妈赖在我跟前儿到底有完没完?”

    饶是理智一再告诉自己,这样的欧隽坤一定是处在发病状态,他现在说的话不可以过心,然而当这个人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出这样的话时,孟维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他被欧隽坤骂得一阵发懵,不一会儿眼眶一热就起了一层雾气,他强忍着把眼中的热流压了下去。下一秒他便转身逃离那个房间,去厨房把火关了,将地上的血迹擦净,擦到卫生间时,他终于看到了那把凶器——带血的剃刀,他担心欧隽坤可能会再次伤害自己,便将剃刀冲洗干净后暂时由自己保管起来,如此一来,他又想起家中还有其他可能造成伤害的利器,于是又这回客厅、厨房和其他房间,把所有刀具都包裹起来,悄悄藏进阁楼的一处收纳柜里。

    忙完了这一切,他也没了吃早饭的胃口,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想把行李拖走,然而早上的时间太紧,他根本没有回家放行李的时间,直接拖去cg的办公室吧,又会惹人闲话,思量一番,他最终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晚上回来取行李。

    路过欧隽坤的卧室时,孟维悄悄躲在门后看他。

    欧隽坤正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仿佛只是这样坐着才能稳住自己,才能抓住自己,才能不至让自己彻底崩溃。

    宽大的一字肩现在看来仿佛背负着巨大而沉重的包袱,孟维无法想象抑郁症患者的精神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他也无从估量欧隽坤单只是这样枯坐,究竟会用去多少心力心神。他更不是医生,完全不知道该怎样正确地帮助他。

    他唯一确信的是,此时此刻,躲在门后偷偷看着欧隽坤的自己是多么想为这个人分担哪怕一点痛苦。

    按照欧隽坤的意愿,孟维出门前没再和他说过一个字。

    关上门的刹那,他觉得整个世界异常安静。

    中午就餐的时候,他接到了欧隽坤的电话。

    他几乎是立刻接起电话,然而欧隽坤只是在电话里说了简简单单的——“谢谢你,对不起。”便结束了他们的通话。

    虽然他从没打算为了早上的口头冲突而生欧隽坤的气,可这一句话,在一切重归平静后,依然意义非同,是的,足能视作安慰。

    aloha晚上的行程是去赶sensato的三十周年庆典晚会,他们演唱了新专辑的三首曲目,一首激烈主打,一首欢脱punk,一首抒情pop,列座的粉丝并不多,只有一些有门路的粉丝团体拿到票,还都是给各家单反大神们准备的,而大部分的观众都是受邀出席的演艺界和商界人士,所以掌声和喝彩显得相对拘谨些。

    不过aloha对此全然能理解,毕竟在这样相对严肃的场合演出,在各界名流面前展现自己,档次着实不是其他鸡肋晚会、拼盘演出可比的。

    孟维在后台四处忙碌的时候,一直有意无意地用余光搜寻欧隽坤的身影,他不确定以他早上极不稳定的状态能否照常出演《智斗》。可真当他看到欧隽坤如期出现时,又被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他压根没在第一眼时认出那个身着贴身剪裁的国民党军官制服的人就是欧隽坤,即使他熟悉这出戏,也还是没想到欧隽坤穿起军装来是这样英姿飒爽,与配戏的名角儿站一起,谈笑间又是如常的风度翩翩。如果不是周围穿梭着的工作人员和其他歌舞演员穿着现代装束,他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眨眼穿越到了上个世纪的民国。

    孟维忽然间觉得,欧隽坤真的不适合被谁拥有,他这样的人,最适合远远的看着。

    只是这样远远、远远地看着,总有一天,所有的不舍和心疼,都会如滴入池中的墨汁,悠悠化开,由浓转淡。

    鲜花是孟维提前三天就预订了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原本以为可以捧着花束站在后台等着欧隽坤精彩谢幕,哪里知道到头来,自己却成了他最不想见的人,即使现在欧隽坤已经恢复如常了,可他还是不确信当自己出现在欧隽坤眼前时,是否又会在无意间触发他的暴点。

    欧可非走到他身边,望着欧隽坤的方向说:“我哥说你有个特别喜欢的人,所以你跟我哥只是床伴关系?”

    “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欧可非满意地笑了:“意料之中啊……你节哀吧,我早跟你说过的,他不会和谁谈感情的。”

    “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也从一开始就和你说得很清楚,我没想打你哥的主意,从头到尾都是误会。”

    “我懂了,既然我哥跟我说以后不许找你麻烦,我也决不食言。”

    孟维问:“欧隽坤什么时候找过你?”

    “你被粉丝网络骚扰的那次啊,他把我约到游泳池治我,我差点就死在水里了。不过也多亏了你,我长这么大,他和我说过的话都没有这大半年来说得多。”

    孟维只觉得心中一暖,欧隽坤竟还这样替他出气,可是转念一想,原来欧可非当时对他道歉并非良心发现而是迫于欧隽坤的压力……登时对“改邪归正”的欧可非又失望了。然而失望归失望,他觉得在远离欧隽坤的圈子之前,还是有必要帮助修复一下这对兄弟的关系,权当是圆满收场也好,想到这里,他便和欧可非说:“你哥其实很在乎你,他曾说过,身后希望被三个人记住,你就是其中之一。但是你把这话放在心里就好,你知道他很爱面子的。”

    欧可非瞪圆了眼睛,无比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傻了半天,又不甘心地再问他一遍:“真的?”

    “我发誓。”孟维把手中包装精美的一大捧鲜花塞给欧可非,“等他谢幕的时候,记得献花。”

    欧可非连说:“好好好。”急忙收下花来,孟维见他这兴奋劲,大概够他乐很久的了。

    及至欧隽坤登场,孟维回到观众席坐在老爸的身边,这票也是欧隽坤早早送出的,父子俩跟着伴奏轻轻地打着拍子,孟爸爸还张口无声地跟唱。

    欧隽坤这样注重形象,自然不会让缠着纱布的手暴露在观众面前,而是给自己准备了个白手套,戴上手,再配合军装制服,那扮相在舞台灯光的衬托下简直不能更妙了。

    刁参谋长的举手投足间也颇为老道,一肚子鬼心肠的奸角儿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o的副总,风云人物欧邦耀的大公子亲自登台,及至演罢谢幕的时候,全场气氛被推到了高潮。

    散场的时候,欧可非成功献花,他乐不可支地向孟维眨眼睛。

    要求合影的人很多,孟爸爸坐在旁边耐心等了一会儿后上去和欧隽坤有说有笑地聊起了观后感,他招呼孟维给他俩拍张合照,孟维答应着掏出手机照做,拍了一张后,欧可非怂恿他:“你们三个怎么不一起拍一张?”

    孟维这才想起他和欧隽坤认识这么久除了在侯承杰婚礼的大合照上出现过,就再没了合影。

    可是现在也没必要合影,两个炮友有什么可留念的?拍了还是会删除,何必多此一举呢?

    “嗯……我不上照的,还是你们拍吧。”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收好手机便回了后台。

    欧隽坤站在孟爸爸身侧依然保持风度的微笑,全然不在意的样子。

    第四卷 第十章

    送走孟爸之后,欧隽坤返回后台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卸妆,这时候助理张凡帮他接了个电话,应了一声又把手机递给他:“老总找你。”

    电话那头的欧邦曜则言简意赅:“今晚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回家一趟,咱们接着谈上次的事。”

    欧隽坤风平浪静地应了句“好啊。”便挂了电话。

    一个小时候后,欧隽坤如约驱车来到父亲居住的别墅,刚刚接到消息的欧可非从三楼奔向一楼大厅,沉浸在今晚演出中的欧可非仍然意犹未尽地迎上去说:“哥,你今晚的表现真的很棒,连我的粉丝都对你感兴趣了!他们从不同角度拍了你的视频我。”

    欧隽坤慢悠悠地上楼,转脸问他:“我在视频里看起来有现实里帅么?”

    “和现实里一样帅!”

    欧隽坤满意地笑了,在他肩膀一拍,说:“等我和爸谈完事就去找你看视频。”

    “没问题!”欧可非乐呵呵地答应,又问:“你饿不?我回头让王阿姨给你准备宵夜?”

    “不用麻烦她,我9点以后不吃东西的。”

    “噢……”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二楼楼梯口分开,欧可非冲上三楼回到自己的卧室赶忙收拾起来,欧隽坤则步入父亲的书房。

    “这次叫你来,我也不打算听你的意见,就当面通知你一下,明天媒体通气会上,我会宣布你和陈祐澜的婚事。” 欧邦曜躺在落地窗旁的摇椅上,悠然地说。

    按欧家的规矩,欧隽坤只可站着和父亲说话,在面对一个已经拉锯多年的问题时,他很平静地说:“您请随意,不过我也会接着宣布我的性取向。”

    欧邦曜瞪了他一眼,说道:“我已经不指望你给我抱上孙子了,但仅仅是结个婚,形式而已,我和她父母都挺满意这桩婚事的,对两家来说是个双赢的局面,而且澜澜从小就喜欢你,她那么聪明、漂亮在电视台又很有业务能力,就算你一直说你喜欢男的,我倒不信你一点都沾不得女人。”

    欧隽坤忍不住笑了,说:“您身为父亲为儿子做主也就罢了,怎么能不顾别人父母的感受呢?我真的感到匪夷所思您是如何做到这样心安理得地向人家隐瞒了那么多实情?还是说您从来就不把婚姻当回事?甚至包括您自己的,也不过是为达目的的敲门砖?”

    “好了。”欧邦曜沉声打断他,“我已经把话说完,你可以回去了。”

    “那对不起了爸。”欧隽坤意指自己明天的对策。

    “你敢?!”欧邦曜从摇椅上坐起来,“我送你去最好的学校念书,回来给你提供最好的位子让你人前风风光光,到头来你就是这样孝顺父亲的?”

    欧隽坤只觉得可笑:“和陈祐澜结婚意味着带来什么?你我最清楚不过了,可比起无辜女人的幸福,你简直自私自利贪红了眼。其实对于你的这个每天都垂死挣扎的儿子来说,根本不在乎如果让未来岳父岳母知道他们的女婿是个一直摆脱不了自杀倾向的同性恋会有怎样的后果。”

    欧邦曜怒气更甚,瞪着他竟说不出话来。

    “你为我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弥补你对妈的愧疚,哦不,我最近才明白过来,其实你连愧疚都没有想过要施舍,你对你那些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们的愧疚都算不清楚,又怎么算得清我妈的这笔账?你在娶她之前说不在乎她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可到头来还是在她生下我后病情反复的那几年里失去了耐心,甚至在她怀我弟弟的时候把别的女人带回家来恶心她,而她呢?从来把你当做是她的依靠,最信赖的人,直到你终于不想再演下去了,就彻底扔掉了她。至于我这个‘儿子’,你让我如何相信你是在乎我这个所谓的‘儿子’呢?把年仅11岁的儿子扔去国外读书然后十几年之中都没来看过他哪怕一次?”

    话音刚落,欧邦曜盛怒之下,一巴掌劈头盖脸地抽在了欧隽坤的脸上,他被打得踉跄了半步,嘴里立刻渗出了越来越浓的血腥味,他有些无奈的苦笑着,仿佛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他的天空已经足够灰暗了,再灰暗一些不过是彻底变黑。

    “就当我这些年养了条白眼狼,从今以后我再没你这个儿子!”

    欧可非在三楼听到争吵的动静后下楼查看,却见欧隽坤离开书房时嘴角噙着一抹擦拭过的血痕,想来是被父亲家法问候了一通。他走上前去想安慰几句,却听欧隽坤在下楼前对他说:“欧可非,谢谢你今晚送我的花。”顿了顿又问:“你以后还会给我送花的,对么?”

    欧可非能明白他前一句的意思,因为今晚收到花的时候,他心情极好。但是有点不明白他后一句的意思,那束花虽然造型别致好看,可也不至于让欧隽坤从此喜欢上收花呀,“嗯……”他纳闷了一瞬,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

    目送欧隽坤下楼远去的背影,欧可非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对他说出实话,因为在这个他从小到大一直仰望着的哥哥面前,他容不下自己那怕半点不诚实,想到这里,他脱口叫住欧隽坤:“哥……其实花不是我买的,是孟维早就预订好的。”

    欧隽坤下楼的步伐一滞,接着用一句毫无波澜的“知道了。”当作回答。

    欧可非本以为欧隽坤又要嫌弃他,战战兢兢一番竟是顺利通关,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他目送欧隽坤的白色跑车驶出大门,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夜色又比刚才到家时加深了几分,那轮满月已被飘来的墨云遮去大半,光晕晦暗,不知归处。

    孟维心不在焉地回到自己的住处,灯光大开之时,才想起来自己尽然稀里糊涂地连行李还没搬回来,为防再出现之前取回球衣的种种波折,当机立断下楼拦了辆出租车往欧隽坤的公寓开去。

    开门进屋时一片漆黑,看来欧隽坤还在那边忙着公司庆典的事情没有回来。

    可等他把客厅的灯打开时,赫然发现欧隽坤又如早上那样正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如同一座石雕——僵硬且了无生气。

    孟维愣是被他吓了一跳,定定地注视着他好一会儿,才赶缓缓走过去接近他。

    “欧隽坤?”孟维尝试和他说话。

    然而等了许久,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才稍微转动了一下,像是在看陌生人那样漠然冷淡地盯住他,嘴角还噙着嘲讽的笑容。

    孟维被他盯得后背发寒,这样的欧隽坤让他感到害怕,比任何一次他俩的冷战都让他感到害怕。从前害怕是怕他对自己发火,而这一次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完全不同,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人的眼睛真的会说话,而他此刻好像读懂得了什么。

    是的,那便是“生无可恋”。

    当他感应到了这条信息时,只觉得心乱如麻,强烈的不祥预感不断拉扯着他的神经。

    最要命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帮他,整间屋子看上去是死一样的静寂,可此时此刻又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他唯一确信的是,如果他今晚离开,放着欧隽坤一个人在这里,后果很难预料。

    利刃早已被他藏了起来,可难保欧隽坤会从窗户跳下去,又或者因为服药过量而痛苦的死去。

    他心里七上八下地拿不定主意,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悄悄地给侯承杰打电话求助,一面压低声音讲电话,一面又从门缝里观察欧隽坤的情况。

    侯承杰听了他的描述后沉声说:“如果他想这样一个人呆着,你就让他呆着,不要干预他,也不要刺激他。如果他有自杀的念头就立即送医院。孟维,你可否答应我今晚先辛苦一下,先帮我看着他,明天一早我就会过来。”

    孟维极力压低声音答应了句:“好。”

    陪着一个死气沉沉的人同样是备受煎熬,他怕自己坐在欧隽坤身边又会惹他不高兴,只好尽量地不弄出动静来,靠坐在自己房间门口,盯着欧隽坤的背影发呆。

    快到凌晨2点钟的时候,欧隽坤终于起身回了自己的卧室,临睡前他并没有吃药,而是直接在黑暗的房间里躺倒在床上。

    孟维想着人命关天不能大意,强打精神在欧隽坤的卧室门口坐着守了一夜,当天色即将大亮的时候,孟维终于在极度疲劳中昏睡了过去,然而没过多久他听到了浴室里传来的动静,奔过去一看,欧隽坤在马桶前不住的干呕,掏心挖肺地干呕,直呕得嗓子沙哑,天昏地暗,原本俊逸的脸庞痛苦地扭曲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了下来。

    第四卷 第十一章

    如此狼狈不堪的欧隽坤,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孟维根本来不及消化眼前这一幕,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奔去厨房弄了些温水递给欧隽坤。

    欧隽坤抱着马桶不住地干呕,大口大口地喝下水后又继续呕吐,消停一阵后才有气无力地爬回床上,直挺挺地躺着,瞪着天花板不说话。

    孟维小心翼翼地问他:“饿不饿?要不要起来吃早饭?”

    然而欧隽坤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完全把他当作空气一般。

    好在侯承杰坐了早班动车及时赶来,有他陪在身边,孟维觉得这偌大的房子里那压抑的气氛可算稍稍和缓了些。

    期间欧隽坤又冲去洗手间干呕了一阵,侯承杰皱了皱眉头,在一旁问起孟维:“他这几天又擅自停药了?怎么看起来倒像是戒断反应?”

    孟维头一次听说“戒断反应”这个词,大概猜到意思,说:“他昨天早上吃过一次,晚上没吃。”

    侯承杰有些纳闷道:“舍曲林是每天吃一粒就够了,怎么晚上还要吃?”

    “他总是偷偷背着我吃药,很难弄清楚他究竟吃了些什么,只是最近吃的种类有点多,可以肯定绝对不止你说的这一种药,去年还看见他吃过奥氮平,也看见过利培酮的药盒,后来好像不吃这些了,但是最近几天他又翻出来很多我不认识的药盒子……以及不排除晚上他还吃些安眠药……”

    侯承杰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孟维又问:“要不干脆今天就把他带去看医生?”

    “他从前一直是自己一个人跑去美国接受治疗和咨询的,以他现在的状态实在经不住长途飞行的折腾,何况我们准备签证还需要时间……不如就近去763吧,那是全省最好的医院。”

    孟维一听763就觉得隐约想起桩事来,在记忆里使劲搜刮了一通后忙翻出名片夹,一番紧张寻找后才发现夹在最里层的吴裴春副院长的名片,反复确认没看错便顺着名片信息无比忐忑地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令他感到惊喜的是吴院长的记忆力居然这样好!只是听他的简短自我介绍就能反应过来他正是几个月前在地铁站见义勇为的年轻人,而针对孟维提出的咨询也都一一解答,“你们今天早点过来,其他的事我会安排协调的。”

    孟维连声道谢挂掉电话,又迫不及待地向侯承杰分享了这一好消息,正当他倍感轻松的时候,却又在看到欧隽坤那冷漠疏离的眼神后,心情沉重了几分。

    欧隽坤从卫生间里魂不守舍地走出来,绕过他们径直走进厨房连续灌下两大杯水。侯承杰趁着这个机会上去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去医院,他因为呕得狠了,嗓子也变得嘶哑,勉强愿意开口说话也不过是极简单的一字一词。

    最终,侯承杰的软磨功夫可算奏效,欧隽坤松口答应,孟维一得了信号就赶忙煮出一碗容易消化的烂面条递给欧隽坤。

    欧隽坤根本不愿多看一眼,别过头去拒绝吃饭。

    饶是知道他在病中,孟维还是觉得心里凉了一片,同样是在尝试和欧隽坤交流,为什么侯承杰能够说服他去看医生,而自己哪怕给他煮一碗面都会被这样嫌恶。

    侯承杰在一旁看得真切,赔笑说:“现在没食欲那我们就顺着他吧,回头看过医生他总是会觉得饿的。”

    孟维知道侯承杰一片好心安慰他,便也挤了个笑容向他点了点头。

    向joanna顺利请好半天假后,孟维则开车载着侯承杰和欧隽坤往763医院去。途中侯承杰问欧隽坤:“要不要我帮你通知你爸?好派个家庭护士照顾你。”

    只是他们都没料到,这句话才问出,欧隽坤就像被人触发了焦虑的神经,手脚冰凉,止不住的颤抖。

    孟维见他这样,开车一分神险些闯过红灯,侯承杰只得抱住他不断安抚。

    他们到医院还算早又是被安排了一路绿灯畅通无阻,几乎不用等待就看上了吴院长安排的专家门诊,这时孟维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他一直存在手机号码薄里的名字是错的,实际上应该是“欧隽坤”,——进用英隽,坤厚载物,如此解释一通,欧阳家果然是家学渊源。

    精神科医生开始问诊时,欧隽坤却始终不肯说话,只是一味很不友好地盯着孟维,那眼中满是驱赶的意思。

    医生的眼波流转于他二人之间,最后对侯承杰和孟维说:“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会儿,我先和患者聊一聊。”

    侯承杰答应着出去,路过孟维身边轻轻地拍在他肩头,催促他一起出去顺便把门带上。孟维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多少觉得有些委屈,心里闷闷的难受。如果说欧隽坤昨天早上对他那样凶只是病情崩溃的表现并没有别的意思,可那之后呢?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欧隽坤要么把他视作透明,要么就处处针对他,把他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甚至绝不允许他触碰自己的世界。

    明明前一天晚上两人还在床笫温存,彼此既然保持那样亲密的身体关系,为什么心灵却相距这样遥远?想到这里,孟维的眼圈不争气的红了,欧隽坤说的的确是实话,他们并没有交往,只是炮友关系,谁会为一个不相干的炮友主动敞开自己最隐秘的精神世界呢?

    直到医生开门找他们,孟维赶忙收拾好情绪和侯承杰一起走进办公室。

    此时欧隽坤已被安排进里面的房间坐着,情绪还算稳定。孟维又转过头去听医生对他们说:“欧先生有药物混用、滥用的情况。从他之前的病例记录和目前的状态来看,他早年的妄想和幻觉症状已经消失,奥氮平或是利培酮早就可以停用了,而且利培酮药很容易引起锥体外系反应。抑郁症状也从三年前趋于稳定,去年开始有明显好转,但是他由于之前的医生换过几个,手里的几种抗抑郁药会在他病情严重的时候被混用甚至滥用,按现在的情况留一种氟西汀就可以了,他现在血液中的药物浓度太高,一定要按照我说的方法慢慢慢慢地把之前的药量减下来,不能突然停药,也不能随心所欲地觉得‘我感觉好了’就停药。减药、停药务必要在我的指导下进行。另外,等待起效的过程有点慢,你们作为患者家属要尽量的给予耐心支持,大约需要24周时间,嗯,2周后再来复诊吧。”

    这一日上午,sensato于九点半准时召开新闻发布会。除了宣布公司未来五年的扩张部署外,还宣布了一项重要人事变动——欧邦曜之子欧隽坤从即日起将不再担任sensato的任何职衔,且发言人并未就其为何被免职一事给出解释,这一爆炸性新闻迅速被媒体传播开来,在各方引起轰动,人们纷纷猜测父子一夜之间反目,至于父子为何反目则众说纷纭。

    欧隽坤在被孟维和侯承杰送回家的路上,日常用的两个手机一直处于交替来电的震动状态,他嗓子哑得厉害讲不了几句电话,也不想以目前的状态示人,索性都不接直接关机。

    然而孟维见他神色阴冷而淡漠,似是对突如其来的混乱局面早有预料。侯承杰则在他身边心惊肉跳地刷着微信朋友圈,每10条中就有6条在刷sensato扔出的重磅消息,他将烫手山芋似的手机拿在手中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欧隽坤,却见欧隽坤嘶哑着嗓子对他惨淡地笑说:“你是想告诉我,我老子把我扫地出门了?”

    孟维在前面正开着车,突然听到这样一句如从地狱发出的毫无温度的话语,心里登时一突,小心翼翼地从镜子里看他,只见脸色发白的欧隽坤眼中透着股子绝望到尽头时才会有的漠然生死。

    侯承杰被他问得呆住一瞬,手忙脚乱地要打电话找欧邦曜,欧隽坤一手夺去他的手机,不容商榷地中断电话连接,将手机扔还给他时依旧颇为艰难地哑声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侯承杰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望向窗外。

    车开到接近“翠榭华庭”的时候,孟维远远就能看见乌泱泱的媒体记者守在小区大门口两侧。好在欧隽坤几部车的车窗都考虑了极好的私密性,即便记者得到消息认出他的座驾也不能拍到车内的任何蛛丝马迹,孟维一路按着喇叭,放缓车速在保安的协助下艰难地突破重围进了大门,媒体记者则被拦在外面,只得空手而归。

    半天时间过得很快,孟维必须下午返回cg跟进后续v的拍摄工作,吃完午饭侯承杰和他说:“我这次请了2天假,你先去忙你的吧,我会看好他的。”

    孟维和他说好又转身蹑手蹑脚地进入欧隽坤的卧室,自从回来后欧隽坤又接连吐了几次,能做的事情除了喝水就只有睡觉,放在床头柜上的粳米粥根本一口没动,欧隽坤除了固执地不吃他做的东西,还固执地不与他说话,时时刻刻都是在逼他走的意思。可侯承杰并不希望事情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在孟维出门上班的时候小声问他:“我看你卧室里有打包好的行李,你原来是打算搬走?”孟维根本是有苦说不出,他原本是想走,可是欧隽坤现在这个样子他根本放心不下,即便狠心一走了之,必然还是会忍不住来看他,当然,如果问题仅仅是自己这边倒好办了,可最头疼的是欧隽坤对从昨天起就毫不留情地对他下逐客令,他怕自己违背欧隽坤的想法留下来又会惹他生气甚至加重病情。

    侯承杰似乎是看出他的忧虑,忙说:“等他醒来我再劝劝他,以我对你们两人的了解,不至于有多大矛盾。去年你们还没怎么认识的时候在我婚礼上闹不愉快,后来不还一样和好了?”

    孟维心里直发苦,他也很想知道他和欧隽坤之间究竟怎么了,如此阴晴不定的欧隽坤,一面在床上为他一再破例,一面又顾不得在自己最需要人关心照顾的时候把他一个劲地往外推。

    下午进棚拍摄,到点了却没见欧可非的影子,原本他是应该由家里的司机送来的。孟维接连打到第5通电话总算和欧可非取得联系,只听他说:“我跟我爸为了哥的事情吵了一架,他现在把我软禁在家里不许我去见我哥也不许我来上工……他脾气一上来也许会关我好几天……我哥手机又一直关机……你实话告诉我,我哥现在好不好?”

    孟维只好实话说:“现在很不好,但是我和侯承杰已经带他去看过医生,他的情况一定会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的。”

    欧可非又急问:“孟维,这个时候你不会不管我哥的对不对?”

    “嗯。”

    “你发誓!”欧可非不依不饶。

    孟维说:“我发誓,我一定尽我所能。”

    结束通话之前,欧可非又想起另一件事,忙拜托他说:“你可否每天帮我买花放在他的床头?就是你前天晚上为他准备的那捧花,他跟我说他以后都希望看到。我没那么快来看他,你就告诉他,任何时候我都是站在他这边的。”

    孟维没想到欧隽坤会钟意他挑选的花,心中到底一动,可是转念一想,喜欢那捧花又说明什么呢?他终究是被欧隽坤排斥在外的存在。后来孟维将欧可非的要求一一答应下来,挂了电话就跟花店先预定了一个月的花。

    然而接下来的时间他总不能全神投入工作,几乎每隔半个小时就和侯承杰在微信上联络欧隽坤的情况。他觉得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如果不能保证工作效率不如干脆请假回去。

    正当他在向joanna讲述自己打算把剩下的年假一起用掉时,辜锦铭直接一通电话找到他说:“我刚去看了小欧,情况很不好,如果你上午请的假是为了他的话,那我现在批你一个月的假,如果不够还可以延假,你工作上的事我会尽量安排,无须担心。”

    “辜总……我……”孟维万没想到一向对他私生活默不作声的辜总会直接干预到这件事中,而且似乎已经知道些什么。

    “我不会过问你们之间的事,但我确信现在他需要信得过的人来照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他手臂养伤期间你就全程在他身边吧?这说明他对你是足够信任的。”

    “谢谢辜总。”话已说到这地步,孟维只觉得被强力注入几分信心,对辜锦铭的及时相助也心怀感激。

    孟维早早地回到欧隽坤的公寓,可是后者几乎昏睡了一个下午。此时家里除了侯承杰,还多了个专门负责买菜、打扫的钟点工,是卫诺东亲自安排的,日常吃食方面则还是由孟维掌勺。

    注视着欧隽坤此刻无比安静平和的睡颜,孟维在心里说:欧隽坤,你看,有这么多兄弟家人在为你费心为你忧心,你一定要快快好起来啊!

    翌日,欧隽坤在连续昏睡了十七个小时后终于肯吃几口东西了,药也在孟维和侯承杰的监督下严格按照医嘱减少服用量,只是副作用依然很大,头晕呕吐在所难免,无法正常交谈,注意力很难集中,食欲依然不振,但是好在肯勉强能吃了。

    孟维为他的每一点微小的转变而感到欣喜。侯承杰见欧隽坤有主动配合的乐观趋势,虽有担心却不得不回s市投入紧张的工作中。

    可是到了第三天,在饮食、用药一切正常的情况下,就在孟维觉得他很快就能恢复正常的时候,欧隽坤从傍晚的昏睡中醒来后又毫无征兆的崩溃了一次。

    他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当走到孟维的客房时,被摆放在地板上打开着的行李箱挡住了去路,当即就一把抓起箱子往客厅里扔,衣物散得满地都是,立灯也被箱子砸到在地,发出很大的声响,他近乎歇斯底里地对着箱子怒喊:“你他妈的为什么还不滚?!为什么还不滚?”

    孟维被客厅传出的巨大动静吓了一跳,赶忙从厨房里出来,见自己的行李箱和衣物被欧隽坤扔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散乱一地,多日以来所承受的委屈终于汹涌而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口似有东西堵住一样,热流不断泛上眼眶,他咬着唇倔强地想把眼泪憋回去,眼睛睁得大大的,可大颗大颗的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的刹那,欧隽坤的身子一僵,一股巨大的愧疚感迅速蔓延上来直至将他彻底淹没,他嘴里反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这样,我不想这样对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孟维对不起……孟维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不是故意这样对你……”说着就蹲下来慌忙捡起散落的衣服。

    这是漫长而灰暗的三天以来,欧隽坤除了让他“滚蛋”之外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欧隽坤越是这样,孟维就越是难过,他一把抹掉眼泪,跑到他身前摁住他收拾箱子的手,紧紧地抱住他,一边止不住泪如泉涌,一边安慰他:“我不怪你,我不怪你……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欧隽坤的脸深深埋在孟维的胸膛,愧疚到了极致点燃了承载多年的重压和郁结,他根本泣不成声,恸哭到喉咙沙哑,许久他终于开口对孟维说:“我……没有家了……孟维我没有家了……没有家了……”

    第四卷 第十二章

    这是孟维认识欧隽坤以来第一次见他哭,那样无助那样脆弱仿佛自己抱紧他的手臂再收紧一点,怀里的人就会化为粉末,转眼间就会消失不见。此时此刻根本不用去看欧隽坤的模样,仅仅是感受他那颤抖的身躯,就觉得心如刀割。欧隽坤被亲身父亲逐出家门彻底没了家,可天底下除了父母亲人还有谁能帮他重新搭建起一个心灵停靠的港湾呢?

    欧隽坤哭脱力了便在孟维的怀中昏睡过去,孟维抱不动他,便只好维持这个姿势坐在地板上和他相偎在一起。黄昏的光透过客厅的大落地窗洒在他们身上,投射出一团不分彼此的影子,时间像是被冻结了似的,仿佛在痴痴等待着无尽的天长地久。

    &o负责新品开发的副总被一夜之间免职,这让诸多正在进行的项目组乱成一锅粥,光安抚大客户就能去掉他们半条命,一些项目的报价、谈判细节又只有欧隽坤最清楚,而他自从出事后就手机关机一直联系不上,几个项目的项目经理被客户、供应商、兄弟部门乃至老总欧邦曜四方夹击,急得团团转,索性跑来小区蹲守欧隽坤。孟维陪欧隽坤去医院给手伤换药回来,刚下车欧隽坤就被前同事们尾了个水泄不通。

    男男女女七嘴八舌的抢着和他说话,一个个在他面前倒不完的苦水,欧隽坤则全程不发一语,更不在意他们说什么,一则的确不想再与sensato有瓜葛,二则是病情所致,这些人的容貌在他的眼中不同程度地发生扭曲,又像是隔着深水在岸上和他说话,和一个人说话勉强还能专注两分钟,一时间面对这么多人他只觉得胸闷透不过气来。

    孟维见这混乱状况怕他在重压之下又会失控,于是发挥起了在cg保护aloha的种种老母鸡护崽子的满点技能,一路毫不留情披荆斩棘将欧隽坤安全护送进了公寓电梯内。

    之前滥用的药物虽然按照医嘱逐步减量,但到底副作用很大,欧隽坤几乎只要醒着就会头晕犯恶心,情况时好时坏,在外面尚能强撑着装作没事,一旦脱离外界视线,当那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他便一下瘫软在孟维身上。

    体格到底是比自己的高大一些,孟维撑起欧隽坤的全部分量也确实费了番力气。

    几乎是一进家门,欧隽坤就冲去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孟维给他端水擦脸一通收拾,从卫生间里扶出来的时候,他脸色惨白,双目失神。

    在床上休息片刻后,欧隽坤报了一串手机号,对孟维说:“你打这个电话,问张凡现在还在不在附近。”

    孟维这才想起刚才一片混乱中确实见到欧隽坤的助理张凡,只是他并没有挤进人群,而是站在一边默默看着,似有心事的样子。

    通了电话得知,张凡依然在原处等着没有和刚才的人一起走掉,孟维捂住手机问欧隽坤:“你要和他通话吗?”

    欧隽坤依旧仰躺着,闭着眼睛轻轻摇摇头,说:“你让他直接上来找我。”

    孟维知道以欧隽坤目前的状态,他根本进行不了长时间的对话,可是欧隽坤并不听劝,“他和刚才来的那些人不是一路的,做我助理这么多年,我看得出来,他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听他这样说,孟维不敢耽误正事,立即请张凡上来。欧隽坤不肯躺在卧室里,而是强打精神要在客厅见张凡。

    张凡见他脸色不好,有些担心地问他是不是抑郁症又发作了,欧隽坤勉强轻松一笑说:“这次副作用闹得有点厉害,过一阵子就好了,你拣要紧地说吧,我可能坚持不了多久。”

    张凡答应着说:“你离职的这一个星期,公司业务处于混乱状态,几个刚刚接洽谈出眉头的大客户说他们只认你,他们找老板要个交代却没得到满意的答复,于是就撤了合作意向。老板被这几件事气得够呛,不过听老板那边的人说他最近可能会找个台阶请你回去。”

    欧隽坤颇为无奈地冷笑说:“他那么急着收拾我,就该料到会是这局面,这回做得这么干净利落,我当然得合他心意,就是死也要死在外面。”

    孟维从楼上晒了衣服下来正好听到欧隽坤说到这句,他最怕听欧隽坤说“死”,自欧隽坤病情大爆发以来,他就成天跟着提心吊胆,这次更不能忍他人前消极,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他:“什么死不死的?好好的怎么又乱说话了?”

    张凡满是深意地望向他,孟维感受到对方扫来的探究目光,有些后悔没忍住插嘴,哪知欧隽坤却还有精神开他玩笑:“别生气啊,你那么舍不得我,我怎么能轻易寻死呢?”

    孟维尴尬地处在楼梯当中,恨也不是,气也不是,索性掉头上楼去阳台吹风。

    张凡笑着摇摇头,又接着说:“目前接替你位子的是先前的cto沈总,他一上来就着手清理你的人,各部门的主管里但凡和你关系好的他都看不顺眼,老板是知道他的动作的,但是碍于面子一直没有出手干预。所以大家现在处境都不大好,他们派我来问你下一步的打算,只要你有计划东山再起,我们都会继续跟着你。”

    “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欧隽坤靠在沙发上,有些无力地歪着头说:“我是有些打算,不过现在的状况很差,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没事,欧总,我们可以等你好起来。”

    “委屈你们了……”

    “快别这么说,身体要紧。”

    副作用下去得慢,药效也上来得慢,期待转好的过程是那样漫长,前景又是那样灰暗。

    渐渐地孟维也被这种希望刚刚燃起又瞬间浇灭的灰暗情绪笼罩,他无从把握欧隽坤崩溃的时间和诱因,仿佛有些规律可循,然而转天就又未必按照规律爆发,有时候是起床和日落时分最严重,有时候又会因为一点点无足轻重的小事而突然紧张焦虑起来,进电梯时他会因为孟维忘了按楼层,而厉声责备他;也会因为孟维在停车等一个很长的红灯时没立即拉手刹而冲他发脾气,孟维连日来跟着他折腾感到很是疲惫,难免会忙中出错,一面遭受欧隽坤的指责,一面又尽可能地说服自己忍让再三。

    欧隽坤则往往在情绪趋于平复时发觉孟维的低落心情,渐渐地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凶你,都是我不好。”

    孟维眼里一热,心中一软,摸着他的头发,尽可能温柔细语地安慰他:“你并没有说错,的确是我操作不当,以后我一定不会大意的。”,两三次发生类似的小事,尚能理智地扛过去,可是时间一长,孟维也会被这种灰暗的情绪影响到,有几次想干脆让欧隽坤自生自灭好了,这样天天折腾,正常人都受不了。

    可是都在即将摔门的刹那硬生生遏制住了放弃的念头,实在觉得委屈、难过就躲进卫生间里用冷水浇脸或者偷偷无声地哭一场,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欧隽坤现在这样不是他自己的本意,只是发作起来不受自主控制。等自己情绪平复了,再从卫生间里出来,该干嘛干嘛,大不了暂时不和他正面接触。

    是的,欧隽坤现在正依靠着自己,假如连自己的耐心都垮下来,那欧隽坤又能依靠谁呢?侯承杰远在s市,有工作有老婆,不能日夜守着;卫诺东、辜锦铭虽然各有能耐可到底也是有自己的正经事业要主持的,他们可以出钱雇人做护工,但是护工未必有这个耐心;至于欧可非,才被他父亲解禁,最近抽空来看过几次,但生活的重心依然还是工作,他是aloha的门面,没有不可抗力是不能放着其他4个兄弟一意孤行的。

    所以欧隽坤现在只有他孟维,他不可以放弃,也不能放弃。

    有时候欧隽坤会整夜整夜的失眠,瞪着窗帘睁眼到天亮,即便勉强能入睡也是被噩梦惊起。有一回他醒来后就一脸严肃地跟孟维交代自己的后事,四处翻找东西,让孟维帮助他整理遗物。

    孟维被这种压抑的气氛感染着,伤心地站着不动,欧隽坤就拽着他求他:“帮帮我好吗?我怕时间来不及,我怕我突然走了,这些东西会被当成垃圾扔了烧了。这些京剧昆曲的黑胶唱片就送给你爸,他很喜欢,懂行,相信会好好收藏。欧可非喜欢跑车,车库里的车但凡他喜欢的就给他……”

    孟维一个劲地摇头:“欧隽坤你不要这样子,你不会有事的,我们可以熬过去,这么多年你都坚持过来了,这道槛算不得什么。”

    然而欧隽坤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我已经登记过《人体器官捐献自愿书》了,捐献机构有我的注册信息。哪天我走了,可能还要由家属签个《人体器官捐献登记表》,不过那必须是直系亲属签,那个人已经不在乎我死活了,不过是签个字而已,倒是不费他什么力气吧,总之你记得这事,也算我没白来这世上一遭了。”

    孟维万没想到,欧隽坤早就把后事安排那么周祥了,分明是早有打算。直急得他眼里发酸,“医生说你求生欲望很强,也很配合治疗,情况明明很乐观,而且我们会让你变得越来越好。”

    “四合院你如果不嫌弃它太过僻静就帮我看管着吧,如果有一天你也不想要了也不要随意卖给谁,只管联系老卫,他会帮忙处置的,或是拆了砸了也总好过被不相干的人糟蹋了。你说你喜欢夏天听窗下的雨打芭蕉,秋来看娇媚多姿的垂丝海棠,这些我都听你的建议照做了,茶花落的时候是一瓣一瓣的飘飞应该跟电视里演的差不多吧?如果我撑不到那天,你带些到我坟上让我看看,说实话我从小就分不清茶花和月季。”

    孟维再也没有办法听下去了,眼前被泪水蒙得模糊一片,他慌忙地抹掉眼泪,可饶是怎么抹,新的热泪还会继续汹涌地沸腾上来,无论怎样都没办法看清欧隽坤此时此刻的面容。

    他第一次发现他是这样害怕欧隽坤有一天真的会离开他,离开这个共同呼吸着的世界,他无法想象这个屋子从此空空如也再没了主人,他无法想象有一天他会再也、再也听不到欧隽坤的声音,那或喜或怒,一嗔一笑,从此只能靠朦胧远去的回忆和静止于瞬间的相片去回味和拼凑那些曾经发生的故事。

    欧隽坤原本就在年幼时没有了母亲,现在连父亲都把他抛弃在一边,上天怎么可以残忍地让他就这样孤独地死去?那么多人为了挽留他都在全力支持,没有理由前功尽弃看他撒手人寰。他的世界如此灰暗,可他还极尽全力朝向阳光,极尽全力伪装坚强乐观,可以不顾惜性命,舍身护表弟的好友周全……是的,无论如何,这辈子孟维都不会忘了欧隽坤那日救他的画面,而这救命之恩他也不打算细算有没有还清了,哪怕一辈子就自此被牵绊住了,他也认了,是的,他只要欧隽坤好好的活着,“听着,不要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分配了,你的东西不会被扔掉烧掉糟蹋掉,他们会一直好好的在那里,它们会一直属于你,它们需要你。而我们所有人也会一直和你在一起,不要感到害怕。”

    “意义……?”欧隽坤安静下来,仿佛陷入了很深很深的思考中。

    “是的,没有意义的事情就不要费神去想,我们待会儿下楼散步吧。”

    欧隽坤没有理他的话,而是崩溃地落泪,眼里全是无助和痛苦:“没有意义的事情……我在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那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干不了?”

    孟维见他这样颓废地坐着有些不太对劲,忙打电话找侯承杰。后者几乎是立即就接起电话,听了他的描述后,着急说:“我忘了提醒你了,有些句子不能和他讲,‘有意义、没意义;生活的意义;这样做的意义;那样做的意义’,当他做错事或者焦虑的时候,不要总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你到底怎么了?’,这些刨根问底的话都不要说,否则他会钻进去出不来。哦对了,‘轨道’、‘卧轨’、‘火车’也不能说,因为他妈妈的事……你知道的。”

    孟维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无意间办了坏事,忙问:“那现在怎么办?他要不要紧?”

    侯承杰问:“他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一直这样一动不动地坐着,我叫他,他就像看陌生人那样看了我一眼,没其他反应。”

    “那就随他去,按以往他如果是这种反应,就不要打搅他,看好他,过一段时间他就慢慢缓过来了。反正任何时候你紧急缺人帮忙,就立刻联系卫诺东,他人脉广,总是有办法的。”

    孟维感到庆幸不已,“那就好,那就好,刚才可把我吓坏了。”

    挂断电话之前,侯承杰郑重地说:“小维,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我这周末还会过来,这次会和我老婆一起来照看他两天,我知道你一定累坏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第四卷 第十三章

    侯承杰夫妇来的前一晚,欧隽坤又失眠了,早上吃了药,和几个朋友在电话中简单地商讨了接下来开公司的计划后便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好不容易才睡着,孟维实在不忍心吵醒他让他回房睡,只得蹑手蹑脚地拿了被子给他盖好。孟维忙完了家务一时无事,在等待侯承杰他们来的当口儿从自己包里拿出平板电脑,在欧隽坤的身边拣了张沙发坐下,打开一个app在里面随意涂鸦起来。进cg快一年了,他也几乎一年没画过画,这次涂鸦虽有些手生,可到底是从前最爱做的事情,画着画着以前的感觉就来了,很是游刃有余,起初他随心所欲地画着拉克丝和凌波丽,接着是乔巴和卡卡西,然后涂来涂去就在app里涂起了欧隽坤的名字。

    欧隽坤,唉,一只从遗弃的窝里掉落的小鸟,还折断了翅膀……

    漫画草稿还没上色,侯承杰他们就到了。孟维像看到救星似的两眼放光,终于、终于可以暂时休息两天了,如果不是强打精神等侯承杰,或许他早就两眼一合,立即昏过去了。

    侯承杰、夏霏跟孟维打招呼交流的时候都跟打哑语似的,生怕吵醒欧隽坤。孟维简单地交代了几句便和他们道别回家。他本以为可以安安心心睡上一整天,岂料才换了新床单躺平,就接到老妈的电话,“你舅舅都搬新家一阵子了,你怎么还没搬回去住?我前天路过的时候进去看过了,桌上落了一层灰,你就没回来住过吧?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住人家那么长时间就心安理得了?报纸上都说了,小欧现在是失业青年,别给人家增加负担,别跟我提付人家房租,小欧人实在,你给他他也不会收的。”

    孟维被老妈这一大串话弄得头疼,“妈,欧隽坤生病了,我最近一直在照看他。”

    “哟,这么长时间都没好啊?哦……难道是癌症?”

    孟维忍不住在电话这边摇头,“不是癌症……你可别咒人家啊。反正这病不用开刀不用化疗,就是人很虚弱,需要慢慢调养。”

    “哟,听着怪可怜的,他生这么重的病,他家里人难道不知道?怎么就轮到你来照顾了?”

    “呃……他没有妈妈,前阵子和他爸闹矛盾被他爸赶出家门了,这就是为什么你会在报纸上看到他被免职的原因。”

    孟妈妈感慨道:“多好的孩子啊,怎么会和他爸闹这么严重呢……真是的……你替我向他问声好,问他想吃什么,阿姨回头给他做……哦对了,你爸种的薄荷最近长得不错,你回来拿一盆带去给小欧。夏天要来啦,这个绿油油的小东西放在家里闻起来清凉,看起来又有朝气,病人最适合看这些神气活现的植物,等天一热你们就剪几片叶子,每天泡茶喝,反正它生命力旺盛,常剪长活,只要不曝晒,记得浇水就能一直熬到冬天。”

    孟维听了倒是来了精神,这种好兆头的植物不正是处于低谷期的欧隽坤最应该看到的吗?挂了电话就立刻回了趟父母家去挑薄荷,老爸亲自出马给挑了盆姿态、长势最为喜人的,作为交换条件,孟维陪老爸唱了一段《洪洋洞》。接着他被老妈拖去菜场买了些新鲜排骨和莲藕,最后由老妈亲自下厨给煲了罐莲藕排骨烫,“体弱多病,食欲不振的人,比如小欧,吃这个就正正好。”

    “妈,你想得真周到!”

    孟妈妈颇为得意地说:“你妈是什么人物呀?这还用说?儿子你也没事学着做做,以后给你老婆吃,莲藕养皮肤的。男人要懂得疼老婆知道吗?别跟你爸一样,成天只知道打乒乓球看戏弄花草光顾着自己傻乐呵。”

    这时候孟爸爸摆出佯穿武生“硬靠”的架势,从客厅迈着戏步哐当哐当地走到厨房来,唱起杨延昭在《洪洋洞》里的一句二黄摇板:“我和你一无有冤二无有怨恨,你、你、你、你不该放雕翎射我的前心。”

    孟维许久没开怀大笑了,见老爸这样心情倒是舒畅了不少,孟妈妈则忍不住笑骂孟爸爸:“你个老十三!整天没个正形!”

    这时候孟维的手机提醒收到一条微博私信,打开一看却是陆浩勋发来的。

    【x大_lhx:我听我弟说 你老板放了你一个月的假?】【三冠王最矮小队长ia san ia:嗯】【x大_lhx:很久没看到你发微博了 没事吧?】孟维跟着照顾欧隽坤连轴转了快一个月了,期间时而感到疲惫时而提心吊胆,根本没功夫搞娱乐活动,更别说有闲心刷微博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也不敢去想,陆浩勋还会在意他这么一号无足轻重的老同学。心下有一些意外,然而意外之余是感到一点惊喜,“所以我之于他来说,也不是那么没有存在感的。”这样想着,孟维的心情莫名又被点亮了一些。

    于是他接着回复道:

    【三冠王最矮小队长ia san ia:我没事啦,请假是为了照顾生病的朋友。】【x大_lhx:女朋友?】

    孟维一看到这三个字时,莫名怕陆浩勋误会什么,急忙解释道:【三冠王最矮小队长ia san ia:不是】【三冠王最矮小队长ia san ia:我现在没女朋友= =】【x大_lhx:那是什么朋友?你会为他请一个月的假?而且你老板居然同意了?】【三冠王最矮小队长ia san ia:他是我老板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x大_lhx:……】

    【三冠王最矮小队长ia san ia:>  总之,一言难尽……】【x大_lhx:好吧】

    【x大_lhx:那你今天怎么会上微博?朋友已经康复了?】【三冠王最矮小队长ia san ia:没有……他是好一点了,但是完全康复还需要时间。我今天休息,侯承杰来替我的。】【x大_lhx:哦 你说的这个朋友难道是老侯的那个表哥?】【三冠王最矮小队长ia san ia:嗯……】【x大_lhx:前段时间他的新闻在微博上天天刷屏 长得挺帅的】【三冠王最矮小队长ia san ia:嗯。】就在孟维以为他们的对话又像从前那样不了了之时,陆浩勋却传达了一条有点让他手忙脚乱的信息。

    【x大_lhx:我现在在n市】

    【x大_lhx:上午参加了个本部的学术研讨会 下午没事 打算去看皇马球迷队和拜仁球迷队的比赛 你如果方便的话要不要一起过来?】【x大_lhx:我听这边的拜仁领队说 你是他们的主力中场 要不要顺便切磋切磋?[酷]】【x大_lhx:2点开球,不过我是3点45的车 踢不到1个小时就要走了】孟维几乎是呆若木鸡地看着陆浩勋接连发来的私信,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陆浩勋居然回来了,回来了……

    此时此刻和自己在同一座城市!

    四年了,四年没见了,今天下午就要见面了吗?

    而且陆浩勋还邀请他一起踢球……拜仁和皇马……

    卧槽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老天爷这是在做补偿吗?

    事情都到这地步了,为什么不去?!

    就当圆梦吧,圆一场梦就可以彻底死心了。

    孟维回复私信的手激动得抖得不受控制,连他自己都忍不住鄙视自己,然而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再轻松不过的话:【三冠王最矮小队长ia san ia:好 我下午过来。】这条私信发出去后,孟维依然没缓过神来,呆立在原地足足两分钟,而后一下躺倒在床上,埋在被子里闷声傻乐。

    乐过瘾了之后猛然想起来开球是2点,那现在是……?

    他腾地一下弹起来看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了!!

    赶忙慌慌张张地翻踢球装备,大部分球衣球裤护腿板袜子什么的都被他搬去自己住处了,能在原来的房间里翻出来一套着实是拜佛祖保佑,甚至于在床底下意外发现了和小猪同款,但是失踪了一年的adidas f50战靴!

    孟维擦了擦鞋,乐呵呵地想,今天……还真是个好日子!嘿嘿!

    洗澡洗头后,重新把头发吹成个特别精神的造型,还上了一点发胶定型。一切收拾妥当准备出门时刚好被老妈撞见,“哎唷喂,你下午干嘛去啊?怎么弄得跟要约会似的?”

    “有……有吗?”孟维被老妈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腼腆地笑了。

    孟妈妈见儿子这反应,笑问:“还真是去约会啊?跟哪家丫头啊?我见过吗?”

    孟维赶忙解释说:“不不不不是!我就是去踢个球。”

    “少来,你哪次踢球会把自己收拾成这样啊?”

    “踢球和弄发型又不矛盾,你看c罗、沙拉维、戈麦斯他们出场不都会做发型吗?”

    孟妈妈则一脸不耐烦地说:“什么沙拉萝卜丝的,踢足球就好好踢足球,弄什么发型做什么怪?到底是看球还是看人呢?”

    孟维被老妈说得大为受挫,正要赌气洗头随便吹干了事,手机却响了。

    此时此刻他最怕接到侯承杰的电话,可越是怕什么,它就来什么。

    “不好意思啊孟维,我知道今天不应该打扰你休息,可是……恐怕你还得来一趟。”侯承杰在电话那头很是为难地说。

    孟维的防空警报登时拉了起来,心一时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又怎么了?”

    “今天早上我们交接班的时候应该叫醒他让他知道你回去休息的,现在有点麻烦了,他醒来看不到你,就以为你彻底走了不回来了,我们怎么解释他都不信,现在不和我们说话也不肯吃午饭。”

    孟维想起和陆浩勋一起踢球的约定很可能受到影响,便有些认命地叹了口气,说:“好,我现在就过来。”

    孟妈妈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便问他:“是小欧那边有情况了?”

    “嗯,他又不舒服了,我现在得过去一趟。”

    第1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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