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契 作者:展雪凡

    第58节

    作为京城一霸,从来都只有晋律让别人滚的经历,哪里容得下旁人对他这般,当下就命人将那名纨绔给扣了下来。

    在京城横行了那么多年,晋律身边带着的护卫不多,但各个武功精湛,只出一人便将那名纨绔及其同伙打翻在地。

    晋律的名声在京中流传甚广,但真正能与之接触的纨绔并不算多,没有一定的身份,就连晋律的正脸都不一定能看到。

    作为亲王世子,和这么个东西计较真是有失身份,让护卫将人带下去收拾一番在扔到街上也就完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晋律已经不再像年轻时那般气盛,但也不代表他能容忍别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他的不是。

    楚老太爷和晋律积怨颇深,见到那名纨绔被收拾得惨兮兮的样子,直接就定了晋律的罪,而说出的话也就不太好听。

    晋律哪里肯受这样的气,当下就骂了回去,这位可是能在朝堂上和御史对喷的人,唇枪舌剑完胜楚老太爷。

    “你是没看到,晋律拂袖而去,祖父的脸都是黑的。”楚君逸咂巴着嘴。

    “想象得到。”顾诚之问他:“你看到了?”

    “没,但是我派人盯着祖父,是盯梢的人回来说的。”楚君逸接着道:“后面还有更绝的,那个纨绔是个滑头,一看被人扣下立刻就开始装死,祖父为他出头的时候他一句话也没说,等到晋律离开之后才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他从祖父和晋律的对话中得知了晋律的身份,跟祖父道了谢又说晋律没有让人伤他,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顾诚之:“……”

    “总而言之,祖父白挨了一顿骂,苦主不止不领情,还在拆他的台。”楚君逸都要忍不住去同情楚老太爷了。

    “不过他把老太爷给骂了,明天早朝又不能清净了。”顾诚之无奈道。

    “虱子多了不痒,晋律大概都习惯了。”楚君逸无所谓道。

    顾诚之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有些失神的望向窗外,过了半晌才道:“其实晋律对祖父和我爹还是很尊敬的。”

    楚君逸“恩”了一声,他和晋律接触不多,但也能看出晋律看人的标准,顾阁老和顾二老爷的确符合他尊敬的标准。

    “对待大伯父和大哥,晋律的态度会冷淡点,但还不至于失礼。而现在……”顾诚之叹了口气。

    楚君逸想了想,顾大老爷属于能力平庸且为人糊涂,顾大爷属于有能力,但他的某些做法不太符合晋律的胃口,估计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温泉山庄的时候,晋律是将顾大爷彻头彻尾的当成了空气,一点也看不出他们自小相识,就连对待楚君逸的态度都比对待顾大爷要好。

    “我觉得吧……”楚君逸斟酌了一下用词:“晋律才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典型。”

    得到晋律认可的人,比如皇上,再比如晋容,那真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看晋律为他们做的那些事,楚君逸都快觉得晋律被人夺舍了。

    至于晋律不在意的那些人,呵呵,那才是各种悲剧。

    “差不多吧。”顾诚之叹息道:“他是未来的亲王,有任性的资格。”

    对于晋律来说,他给人面子从来不是看血缘和姓氏,京城之中姻亲关系错综复杂,所谓的亲戚只多不少,哪能都给好脸色。

    能力出众的得他高看一眼,性情相合的可以考虑是否为友,交情够深的那就算兄弟了,至于其他人,哪凉快哪里呆着去。

    就像对待顾家,以前没撕破脸皮时,晋律在看不上顾大老爷见面也能点个头,但在顾老太太逼死顾二太太之后,顾家就直接上了晋律心里的黑名单。

    你对我兄弟好,我兄弟敬着你,行,我给你个面子;你对我兄弟不好,我兄弟远着你,那就不管你姓甚名谁身份为何,在我眼里都是狗屁,指望我给你做面子,做梦去吧。

    在顾诚之看来,楚老太爷在晋律面前倚老卖老纯粹是吃错药了,当时晋律没一巴掌扇过去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就以晋律和皇上的关系来说,日后肯定是平级承爵,一个亲王爵位妥妥的,到时候见了他还要先行国礼。

    “委曲求全”这四个字晋律只在皇上那里用过,就连简亲王这个亲爹都没有这个待遇,楚老太爷还是高看自己了。

    “活到这份上,不任性都对不起自己,他对皇位又没想法,八面玲珑才是愚蠢。”楚君逸笑道。

    顾诚之点了点头,皇上肯重用晋律就是因为他够忠心,哪怕他的人品有瑕,只要他能做到“忠”,那么皇上就敢用他。

    次日早朝,果然有御史弹劾晋律,皇上留中不发,过了几天便不了了之。

    马车停在济安侯府的仪门外,楚君逸下车后让薛湖和护卫在外面等着,自己则是去了楚老太太的院子。

    见到了楚君逸,楚老太太的反应甚是冷淡。

    两个人说了几句场面话,随后楚老太太便挥退了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并且让心腹嬷嬷去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近。

    见此情景,楚君逸也不卖关子了,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祖母叫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自他进门,楚老太太便一直在观察他,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观察过这个孙子。明明是她嫡亲的孙子,但她对楚君逸的熟悉程度还赶不上门口的洒水丫头。

    屋中的气氛有些凝固,楚老太太沉着脸不说话,楚君逸神态自若的任她打量。

    半晌过后,楚老太太幽幽的说道:“倒是我看走了眼,错把雄鹰当成了麻雀。”

    “祖母谬赞了。”楚君逸微微垂首。

    “你和你老子可一点也不像。”楚老太太冷笑道:“要是老三,这时候应该很高兴的应下,并且笑着说我独具慧眼,哪里会像你这般。”

    楚君逸点头应道:“父亲会这样做,但我不会,我不是他。”

    楚老太太嘴角的冷笑瞬间消失殆尽,面无表情的看着楚君逸。

    楚君逸迎上了楚老太太的目光,气势上分毫不弱。

    最终,还是楚老太太最先移开了目光,她看向一旁的窗户,问道:“老太爷和老大做的那些事,是你让人送到我这里的吧?”虽说是疑问,但她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楚君逸静静的看着她,并没有出声回答。

    楚老太太冷笑一声,神情也渐渐变冷,“老三向来喜欢收集这些,记得他以前还跑来问过我:‘要是楚家被诛了九族该怎么办?’”

    楚君逸心下一惊,楚老太太的意思是她都知道?

    “老三自小就聪明,比他爹、他大哥二哥都聪明,那时候我就在想,要是老三能为楚家谋一条活路,总归是件好事。”楚老太太说话时,神情带上了一丝恍惚,“我知道老三不想让我担心,所以我就将那些信件偷偷的放到老三能找到的地方……要是没有我,他哪能那么容易的发现那些信件?”

    “祖母将事情都推给了我父亲,然后就这样坐等结果?”楚君逸只觉心口处像是落下一块巨石,压得他几乎透不过气。

    “坐等?你当我没有出力吗?不然就凭你爹那毛手毛脚的性子,早就被老太爷打死了。”楚老太太冷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觉得我知道了这些事就应该规劝老太爷是吧?但你怎么不为我想想,一旦我将那些话说出了口,老太爷会是什么反应,别说你不知道!”

    楚君逸面无表情的听着,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刺入掌心,疼痛不足以缓解他心中的郁结情绪。

    “老太爷最恨女人插嘴政事,我去劝他能得了好去?那老货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其实他就是只臭虫!”楚老太太恨恨的道:“还有那个昱亲王,当年争不过先帝,现在又来抢侄子的皇位,真亏他有这个脸面!这种人要是能登上皇位,那才是老天没眼,也就那几个蠢货相信他能成事!”

    “老三的确够努力,但他在努力也抵不过身后那几个拖后腿的。”说到这里,楚老太太眉宇之间浮现出一丝厌恶,“还有你娘,都说温柔乡英雄冢,这话果然不假。当初我就应该咬死了不让你娘进门,这样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楚君逸眼中迸发出锐利寒光,但那寒光稍纵即逝,只出现了一瞬便又隐匿了起来。

    即使那寒光来得快消失得也快,但楚老太太还是有注意到,不由冷笑:“我讨厌你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只是你娘,就连你我也不喜欢。”

    “祖母厌恶我也厌恶母亲,但您对父亲更有意见,对吗?”楚君逸抬眸看她,眼中满是寒意。

    楚老太太冷冷一笑,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

    “为什么?”楚老太太对楚三老爷的恨意比对楚三太太和他更胜,这才是楚君逸最不解的地方。

    第164章 无解

    楚老太太不喜欢楚三太太,这一点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来。

    她对楚君逸也很冷淡,只是那种厌恶是从楚三老爷过世之后才渐渐表露出来,而那时的楚君逸已经背上了妨碍子嗣的罪名,所以其他人并没有过多注意。

    要说对待楚君逸的态度由始至终没怎么变化的楚家人,可以算楚老太太一个。

    楚君逸记得楚老太太看他的眼神,冰冷中带着不喜和厌恶,从他幼时起一直到现在,几乎从未变过。

    随着年龄的增长,楚君逸也渐渐看明白了,楚老太太最恨的人不是楚三太太也不是他,而是楚三老爷。

    与其说楚老太太是在折腾儿媳妇,倒不如说她是利用儿媳妇来折腾儿子。

    楚君逸不否认楚老太太对楚三老爷很好,但在这个“很好”的背后,她的疼爱扭曲了。

    他不止一次看到过,楚老太太在面对楚三老爷的时候还是个疼爱儿子的好母亲,但等楚三老爷转过身去,那种疼爱的眼神扭曲得比她看到楚三太太时还要恐怖。

    记得楚三太太刚刚过世时,楚三老爷守灵守到失声痛哭,而躲在角落的楚君逸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楚老太太。

    他到现在都无法描述那时的心情,楚老太太看向灵位的目光冰冷漠然,但在看向楚三老爷时,那种扭曲的感情和极度的痛快让楚君逸心惊的同时也确定了一直以来的猜想:她是恨着楚三老爷的。

    “我十月怀胎生下他,含辛茹苦的将他抚养长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可他呢?他是怎么回报我的?!”楚老太太狰狞着面孔,眼中也带上了楚君逸熟悉的扭曲,“他的翅膀硬了,不把我的话当回事,非要去娶那个女人,甚至说服了老太爷去提亲,他根本就没把我这个亲娘放在眼里!”

    “唐氏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家世低微,哪里配得上老三,一个嫡出媳妇的家世竟然和庶出媳妇差不多,她竟然有脸嫁进来?!”楚三太太和楚四太太的家世差不多,就连父兄的官职品级也极其相似,楚老太太每每回想起来都恨得咬牙切齿。

    楚君逸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知道楚老太太对于这一点一直看不顺眼,但他没想到楚三太太都过世了那么久,楚老太太竟然还念念不忘。

    “唐氏进门之后,老三更是一门心思的扑在她的身上,何曾记得楚家的危机?!”楚老太太恨恨说道。

    楚君逸目光一冷,反驳道:“父亲从未忘记,他一直在为楚家寻找活路。”

    “为楚家?他是为了唐氏和你!我的好儿子不是为国而死,也不是为民而死,而是因为妻子离世伤心过度而死,我都没脸提这件事。”楚老太太冷笑道:“虽然我不知老三是怎么布置他的身后事,但我知道他肯定会为你打算,既然你接手了他的那些事,应该也知道他为你做了什么,这就是我的好儿子!”

    楚君逸抿了抿唇,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样反驳,不管之前做过多少努力,在楚三老爷临终之时,的确是放弃了楚家,从而选择保他一人。

    作为被放弃的一方,楚老太太有理由怨恨楚三老爷。

    “唐氏不是我生的,也不是我养的,我看不上她,她也不见得喜欢我。虽然你是我的孙子,但我的孙子又不止你一个。”楚老太太咬了咬牙,眼中的戾气又加重了几分,“我对老三比对老大老二都要好,因为我差点就失去了这个孩子,但他呢?!他的眼里只有你和唐氏,对他来说儿子和妻子都比我这个亲娘重要。你告诉我,这种儿子留着有什么用?!”

    吼出最后一句话时,楚老太太的情绪极为激动,手臂一扫便将身旁炕桌上的茶壶茶杯都扫到了地上。

    怒吼声伴随着茶壶茶杯破碎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屋中。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既是不想说话,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君逸低头瞥了一眼滚到脚边的茶壶残片,以及溅到下摆上的茶水痕迹,而后抬起头看向楚老太太。

    楚老太太别开了脸,正拿帕子擦拭着流出的泪水。

    她可以体谅楚三老爷在面对楚家境况时的无能为力,但她不能原谅楚三老爷万事都只为自己的妻儿着想。

    每次看到楚三老爷为楚三太太出头,她都恨不得抽死这个儿子,她和楚三老爷那么多年的母子情意竟然比不过唐氏那个女人。

    楚三老爷对待妻儿越是好,她心里就越是恨他。

    楚君逸有些明白楚老太太为何会这般,亲娘和老婆一起落水,你要先救哪一个?

    这个千古难题到了这里,楚老太太觉得楚三老爷会选择先救老婆,她认为这个儿子忘恩负义,所以才会恨他。

    这个问题注定无解,因为楚三老爷已经过世了,而他在世的时候并没有这个机会来回答这个问题。

    对于楚君逸来说,楚三老爷是个好父亲,也是个好丈夫。

    但在楚老太太看来,他不是个好儿子。

    “记得母亲在世时,祖母曾让母亲立规矩,一立就是一天,生病了也不能回去休息,哪怕是晕厥了,只要醒过来就要接着到您跟前侍候。”楚君逸说完又加了一句:“您对四婶都没有这么苛刻过。”

    “我是她的婆婆,她侍候我是应该的。”楚老太太擦完眼泪将帕子收起,目光锐利的横切过来,“就算立了规矩又如何,老三心疼她,还不是软磨硬泡的求我免了她的规矩。”

    “的确,但婆婆折腾儿媳妇很容易,只要狠得下心,不到一年就能把人给折腾死。”楚君逸淡淡的道:“父亲说过,母亲刚进门的时候您让她抄经书祈福,白天到您跟前侍候,晚上回房抄经,睡觉的时间几乎没有,一个月里请了好几次大夫,但您还是不满意。”

    “那是她身子弱。”楚老太太冷笑道:“要是真死了倒好,我还能为老三求得高门贵女,对楚家对老三都是好事。”

    “您对我母亲不公。”楚君逸瞥了她一眼,接着道:“您对其他的儿媳妇都不错,唯独将我母亲往死里折腾,父亲当然看不过去。”

    “就凭她的家世,我凭什么要给她好脸色。”楚老太太冷哼道。

    “但凡您有个差不多,父亲都不会明着跟您作对,母亲也想做个好儿媳,可这个前提是您不要总想让母亲去死。”楚君逸勾了勾唇角,但眼中却不带一丝笑意,“所以说,这个问题无解。您越是针对母亲,父亲便越是维护她,因为父亲不想让母亲死,那就只能违逆您的意思。”

    闻言,楚老太太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婆婆让儿媳妇立规矩,这是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但婆婆想把人给折腾死,还是有些过了。

    楚三太太进门时也想做个好妻子,体贴丈夫,孝敬公婆,可惜楚老太太想要的不是她的孝顺,而是她的命。

    楚三老爷知道楚老太太看不上这门亲事,但她对待两位嫂子的态度还算不错,所以他也没想过亲娘会把他的妻子往死里折腾。

    等到发现的时候自然要出面阻止,而楚老太太也因此恨上了他。

    在楚三老爷的严防死守之下,楚三太太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楚老太太时不时的抽风行为也是踩着儿媳妇在跟儿子打擂台。

    不过,楚君逸是真的没想到,他竟然会和楚老太太坐在这里讨论起以前的事情。

    楚三太太的死和楚老太太没什么关系,而她再恨楚三老爷也不会想让儿子去死,因为楚三老爷过世时,楚老太太表现出的伤痛并非作伪。

    “楚家的事……不知祖母有何想法?是任由祖父和大伯父折腾,还是最后搏一把?”死者已矣,楚君逸也不想多提,只是问起了这个问题。

    “搏?怎么搏?老太爷将整个楚家都搭了进去,老三到死都没能想出办法来,你当你能有办法?”楚老太太嘲讽道。

    楚君逸挑了挑眉,问道:“祖母是觉得楚家没救了?”

    “不然呢?”楚老太太瞪了他一眼。

    楚君逸缓声说道:“记得当初分家之时,祖母将自己的嫁妆和体己都分了出去。还有二伯父,以他的为人不可能那么干脆的离开侯府,楚家的情况应该是祖母告诉他的吧?”

    昱亲王的事情瞒得很严,按理说楚二老爷不应该知道这件事,但楚老太太知道的话很可能会告知给儿子,能保一个是一个,不管结果如何她都努力过了。

    楚老太太冷笑不语。

    见她如此,楚君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楚老太太想要保住儿孙,但楚老太爷不停的在拖后腿,想来她对楚老太爷的怨恨不止是因为白姨娘,还有楚老太爷将整个楚家都拖下水的行为。

    那些年她不停的作,大概也有发泄的意思,楚家已经没救了,事发之后谁都救不了他们。绝望一直充斥着她的内心,但她又不能将事情说出去,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让她异常难受,那么其他人自然也就别想好过。

    难怪楚老太太对待楚家子嗣问题的态度那么诡异,有的时候急得不行,但有的时候却一点也不在乎。

    一旦楚家定罪,十岁以上男丁尽数问斩,幼童和女眷入官奴籍,下场自不必说,与其到时伤心,那还不如不生。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昱亲王还没有谋反的意思,楚老太太心里也升起了希望,或许真能让楚家逃过一劫。

    而楚君逸送到她面前的东西却是打破了这种幻想,楚家的劫数……已经迫在眉睫。

    “其实父亲一直都没有放弃,即使他不在了也是一样。”楚君逸端起一旁的茶杯,茶水早已没有了温度,但他也没嫌弃,喝了一口接着道:“想来祖母叫我过来也有问问我的意思,毕竟我将事情捅到了您的面前,那就不可能去做无用功。”

    楚老太太脸上的表情渐渐淡去,静静的等着他下面的话。

    “我那几个侄儿甚是乖巧,祖母应当舍不得他们入官为奴。那么……”楚君逸抬眸看她,笑着说道:“祖母帮我一个忙可好?”

    “你想让我做什么?”楚老太太面无表情的问道。

    “事发当日,楚家闭门谢客,不论进出,皆不允许。”楚君逸勾了勾唇角。

    楚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楚君逸能这样说,难道他真的有把握?

    楚君逸想了想又道:“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我也跟祖母交个底,成与不成的几率对半开。但事发当日要是有楚家人混杂其中,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自己抹脖子吧。”

    楚老太太抿着唇,缓缓的点了点头。

    “祖父和大伯父肯定是救不了,大哥和二哥也不好说。”楚君逸看向楚老太太,见她点头,接着道:“抄家肯定是逃不过,祖母分嫁妆和体己的时候应该就有想到,不过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万一有谁能逃过一劫,出事的时候还能照应一二。”

    所以楚老太太没有给四房分一点东西,因为她知道四房肯定不会去管她的死活,有做面子的功夫还不如多给其他几房一点,不管是因为血缘还是为了良心,其他几房总能帮衬一些。

    “事后清算,能帮衬的我定不推辞,一笔写不出两个‘楚’字,大富大贵不好说,但平安度日还是可以的。”楚君逸又喝了一口凉掉的茶水,随后将茶杯放回到桌子上。

    “好。”楚老太太硬邦邦的吐出一个字。

    楚君逸笑了笑,起身告辞,但在离开之前还是问道:“祖母不喜欢我,这点我知道,但您就这样说出来,是想让我难过吗?”

    “明知故问。”楚老太太面无表情的回答。

    楚君逸点头道:“要是我对您还有一点孺慕之情,肯定会觉得难过。”说完便转身出了正房。

    等到楚君逸出了院子,丫头嬷嬷才陆续回来。

    楚老太太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淡淡的道:“都收拾了。”

    薛湖等人见楚君逸从内院出来,立即迎了上去,在确定他无碍之后才算是松了口气,看着楚君逸上了马车,其余几人对视一眼,楚君逸的脸色可算不得好呀。

    马车缓缓前行,楚君逸抬手看了看掌心,指甲压出的几道印痕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失,足见当时他使了多大的力气。

    他的心情糟糕透了,但在楚老太太面前又不能表露出来,所以他一直在忍耐。

    楚君逸不是为自己难过,而是为他的父母难过,不管楚三太太有多么敬重这个婆婆,楚老太太都看不到她的好,只能记得她的瑕疵。

    而楚三老爷对楚老太太还是有着很深的感情,他并没有只想着妻儿却不顾亲娘的死活,楚三老爷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就连楚君逸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如何能够看不出。

    就像顾诚之和唐家人总会为他抱不平,觉得楚家人亏待了他,觉得他受了委屈,觉得他会因为楚家对他的态度而感到难受。

    其实不然,楚家人作为他的亲人是不太合格,但是跳出这种关系在看便不会那么难以接受。

    这就是个期望值的问题,他对楚家的期望值本来就很低,到最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没有期望也就不会失望,从那时的半软禁状态解除之后他就想通了,作为一个父母双亡寄住在楚家的孤儿,楚家既没有短他的吃食用度,也不再限制他的人身自由,不过是冷暴力处理而已,对待一个陌生人,或许应该说是仇人,真的算是不错了。

    但楚老太太是楚三老爷的亲娘,被亲娘怨恨着……他该有多难过……

    而他,对于楚老太太来说,大概就是儿子背叛她的证据,活生生的证据。

    每次看到他,估计楚老太太都会想起他的儿子,以及儿子对她的背叛,恨得咬牙切齿,但又心存不忍。

    楚老太太对他冷淡漠视,也不会去管其他人怎样对他。但楚君逸知道,楚老太太没想过真的要他死,哪怕他背着妨碍子嗣的罪名,哪怕她时常喊着要掐死他,可她看向他的目光在某些时候像极了在看楚三老爷。

    但让她失望的是,他不是那个人,那个人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

    被楚老太太这么一搅和,楚君逸是什么事都不想干了,只想回家好好休息,而这一休息就睡到了晚上。

    “今天回来得这么早。”楚君逸醒来之后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顾诚之,对着他笑了笑,声音中还带着初醒时的沙哑。

    “已经不早了。”顾诚之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后握住了他的手,问道:“不舒服?”

    “不是。”楚君逸回答。

    “那是老太太给你气受了?”顾诚之接着问。

    “也不是。”楚君逸接着回答。

    “到底怎么了?”顾诚之蹙起了眉头。

    楚君逸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没事,就是心情不太好。”

    见他不想说,顾诚之也就不再多问,只道:“以后少去济安侯府。”

    “再说吧。”楚君逸扁了扁嘴,要是有事还是要去的。

    “起来吃饭。”顾诚之用手指蹭了蹭他的脸颊。

    “不想动。”楚君逸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顾诚之失笑道:“要不要我喂你?”

    “不用不用,等下我再吃好了。”楚君逸连连摇头。

    顾诚之也不再废话,连人带被直接抱起,走出卧室将他放到了榻上,随后让下人准备饭菜。

    楚君逸裹着被子眨了眨眼,抬头看了看顾诚之,还是决定不说话了。

    次日一早,楚老太太让人带话过来,说是让楚君逸查查楚老太爷昨日去见的那几个人,昨天楚老太太的情绪太过激动,把这件事给忘干净了。

    楚君逸点头应下,转过身便让人去查。

    又过了两天,楚君逸再次登门济安侯府,但不幸的是楚老太爷竟然也在。

    楚君逸心下哀叹,怎么就这么巧呢,他前脚刚进门,楚老太爷后脚就回来了,这可不就撞上了嘛。

    “你来做什么?”楚老太爷一看到他,脸色立刻就变了,态度十分的不友好。

    第165章 夜袭

    前两天的事情楚老太爷还没忘呢,晋律和顾诚之的关系好,楚君逸又和顾诚之搅合在了一起,他挨得那顿骂保不齐就是他们俩怂恿晋律干的。

    要是楚君逸知道楚老太爷在想些什么,一定会说:自恋是病,得治。

    但楚君逸没有读心术,看到了楚老太爷板起的脸,只得无奈上前行礼,而后说道:“前两日祖母梦到了父亲,特将孙儿叫来询问父亲忌日事宜,孙儿回去后检查了一遍,并无不妥之处,所以今日过来告知祖母一声。”

    听到楚君逸提起这件事,楚老太爷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出,当时他还嘀咕呢,不过是做个梦而已,将楚君逸叫来有个屁用,他是能招魂解梦还是能给楚三老爷传音?

    要不然怎么说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楚老太太就是想得太多,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楚君逸垂首肃立,摆出了聆听教诲的样子,现在可还在外面呢,他再不愿意也不会在这时给楚老太爷没脸。

    看着他恭敬的站在自己面前,楚老太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个孩子是他儿子唯一的血脉,但他真的不太喜欢这个孙子,因为他差点就害得楚家绝嗣,就算他想喜欢都喜欢不起来。

    不过,楚家绝嗣的危机已经解除,楚老太爷也不准备再对他摆脸色,哼了两声便越过他进了内院。

    等到彻底看不见楚老太爷的身影,楚君逸才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叹息一声也跟了进去。

    对于楚君逸的到来,楚老太太并没有感到意外,她瞥了坐在一旁的楚老太爷一眼,随后别开了脸。

    楚君逸走至近前,正好对上了她的目光。

    楚老太太的态度依然冷淡,但楚君逸也没有在意,行礼之后便坐到了下首,将楚三老爷忌日以及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楚老太爷听得无聊,插了两句嘴,结果都被楚老太太给堵了回去。

    楚君逸说的事情楚老太爷不怎么感兴趣,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

    见他出了院子,楚老太太瞥了眼身旁侍候的丫头,丫头们得了指示,速速退了出去。

    等到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楚君逸掏出一个药瓶递了过去。

    楚老太太接过药瓶,轻轻的晃了晃,不是药丸也不是药水,那就应该是药粉了。

    楚君逸看到了她的动作,低声道:“虞机做的,服用之后会昏睡不醒,搭配茶水效果更好,药效在十二个时辰以上。”

    “即时生效?”楚老太太瞥了一眼手里的药瓶。

    楚君逸笑了笑,道:“当然不是,半个时辰后发作。”

    楚老太太点了点头,将药瓶收了起来。

    “还有这个。”楚君逸又掏出了一个药瓶递了过去,“这个是解药,以防万一之用。”

    楚老太太没有说话,伸手将药瓶接了过来。

    “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请祖母再帮我一个忙。”楚君逸说道。

    “什么忙?”楚老太太问道。

    楚君逸斟酌了两秒,再次掏出了一个药瓶。

    “你到底带了多少药?”楚老太太面上带出了一丝嘲讽。

    楚君逸笑道:“没带多少。”

    楚老太太冷哼道:“想让我做什么?”

    “我不希望祖父再出门,那就只能劳烦他在家静养几天。”楚君逸看着手中的药瓶,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

    楚老太太眉头微动,像是想到了什么。

    楚君逸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将药瓶塞到了楚老太太的手里,轻声道:“祖父在家静养,对大家都好。”

    楚老太太盯着他看了半晌,收起了手中的药瓶。

    “祖母放心,这药只是让人低烧不退,虚弱无力,并不是毒药。”楚君逸轻声笑道。

    楚老太太面无表情:“是毒药才好。”她情愿去当寡妇。

    楚君逸笑着摇头,楚老太爷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而在不久的将来……是死是活也就无所谓了。

    和楚老太太交涉完毕,楚君逸直接离开了济安侯府,谁知道楚老太爷会不会心血来潮的找他谈心,要知道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楚老太太的院子了,这次过来多半是因为他。

    事实的确如此,楚君逸离开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楚老太爷去而复返,但在得知楚君逸已经离开之后,气得踢翻了两把椅子,看也不看楚老太太便拂袖而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楚老太太摩挲了一下手里的药瓶,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传出楚老太爷卧病在床的消息已经是在三天后,楚老太太没有选择拿到药的当天使用,也是不想让这件事和楚君逸扯上关系。

    太医看诊开方,下人们伺候得十分尽心,但连喝了几天的汤药也不见好转,最后还是太医婉转的提了一句:“年纪大了都这样。”

    楚君逸在得知太医说的话后,不由嗤笑一声,可不就是年纪大了嘛,是非黑白都分不清,脖子上那玩意儿就是个摆设,早晚要把那东西给摘下来。

    先前顺着楚老太爷的那几个“友人”往下摸,还真让他查出了一些东西。

    昱亲王谋反在即,私底下的动作也越来越大,手底下的那些人也渐渐按耐不住了。

    每到这个时候,楚君逸都有种胆战心惊之感,因为接触到的东西越是多,他也就越是担心。

    随便拎出一件楚老太爷做过的事情都能给他定罪,等到清算时数罪并罚,哪怕他没有参与谋反,最后的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有时候楚君逸也在想,那么多的证据摆在那里,他能都给处理了?

    说到底,还是要看皇上怎么处理这件事。

    楚老太爷眼瞎了一辈子,拉着楚氏一族不停的作死,而他所做的唯一一件对楚家有益的事情,大概就是定下了他和顾诚之的婚事。

    楚君逸琢磨了一下这个想法,然后用玩笑的语气讲给顾诚之听。

    顾诚之听后笑了笑,看似不在意,但晚上安寝时却将楚君逸好一顿折腾。

    次日,楚君逸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了过来,揉着老腰磨着牙,不就是吐槽一下娶了他就跟尚了公主一样嘛,怎么就这么小气呢。

    其实说是尚公主也不全然正确,就算是驸马,参与了谋反照样要死,顶多留下公主和公主的孩子。

    而他和顾诚之成了亲,皇上愿意放楚家一马,真论起来倒是比尚公主合适多了。

    这段时间他们忙得脚打后脑勺,恨不得一天三十六小时,难得让他偷得浮生半日闲,楚君逸在床上滚了两圈,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爬了起来。

    昱亲王将谋反之日定在了八月十五,也就是今年的中秋佳节。

    对此,楚君逸无语了很久,选在这个日子谋反到底是几个意思呀,想要把皇室中人一网打尽连锅端了?

    楚君逸倒是有问过顾诚之:“若是到了那日,昱亲王没有谋反要怎么办?”

    顾诚之对他笑着道:“没有更好,皇上可以过了中秋在收拾他。”

    楚君逸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对,昱亲王的身体日渐不好,再不动手估计就没机会了。

    要是中秋当日真的动了手,收拾起来也容易;要是那日没有动手,皇上还能过个中秋。

    说起来,昱亲王也到了耳顺之年,但他的所作所为却一点也没有耳顺的意思。

    最近几年他的性情越加暴躁,听不得一点逆耳之言,容不得旁人有半分违逆之处,手中势力出现了漏洞,被安插进钉子也像没有察觉到一般。

    也不知他是因知道自己没有希望只为不留遗憾,还是纯粹的信心爆表觉得皇位唾手可得,反正他近些时日的动作看似有些疯癫,一点也不像那个稳若泰山的昱亲王。

    楚君逸想时间告知给了楚老太太,让她在那日看好门户,绝对不要放人出来。

    楚老太太应承下来,次日晚间便开始给各房送参汤凉茶。

    待到八月十四日夜,楚老太太的心腹丫头盯着各房主子喝下了那碗凉茶,这才回到楚老太太那里复命。

    半个时辰后,各房主子俱是困意袭来,先后更衣歇息,竟无一人察觉事有蹊跷。

    一个时辰后,一队人分成几路前去各房将丫头婆子尽数迷晕,而后守在院中,关门落锁,静候天明。

    济安侯府正门紧闭,其余几处角门后门俱是闭门不开,另有两队人分别守在各个门前以及仆役群房。

    楚老太太亲自去了楚老太爷那里,看着他将凉茶喝下,待到药效发作才起身离开。

    楚老太爷院中侍候的下人都已被制服,灌了迷药扔进下人房中,关门落锁,顺便分出几人盯着他们,一旦有转醒的迹象便接着灌药。

    楚老太太走出房间,抬头望了望空中悬挂着的月亮,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院中站着不少人,看到楚老太太时,态度都很恭敬。

    “你们守在这里,要是有人擅闯,直接乱棍打死。”楚老太太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无端发寒。

    “是!”院中人异口同声道。

    楚老太太点了点头,带着丫头和护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一夜无话,当楚老太太睡醒时,不由愣了半晌,已经是八月十五了,成败在此一举,也不知楚君逸那里怎么样了。

    对于楚家的情况,楚君逸没有得到消息,因为楚老太太已经将楚家控制住,没有人能随意进出。

    在得知济安侯府正门紧闭,其他几个门也闭门不开时,楚君逸稍稍松了口气,只要能够坚持住,过了今晚便好。

    即使是八月十五,该上朝还是要上朝,该当差还是要当差,至于没有官职的楚君逸则是跟在秦安身边连轴的转。

    不管表面上有多么的风平浪静,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暗流却从未断过,一封封情报交到他们的手里,然后由他们判断是送进宫中还是交到何人之手。

    今日是中秋佳节,晚间宫中设家宴,但凡是皇室成员皆要出席。

    天色已经黯淡下来,楚君逸快步穿行在游廊与房屋之间,距离他要去的地方只剩下十几米的距离,他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算算时间,宫中家宴应该已经开始,而昱亲王……估计也要开始行动了。

    就在他刚刚走过转角时,眼角似是瞥到了一抹微光,那抹微光一闪而过,楚君逸心头一颤,猛地刹步,矮身一躲,就听“当”一声脆响,一柄匕首穿过他原本站着的地方,直直钉在了廊柱之上。

    那柄匕首的刀刃还泛着微微蓝光,手持匕首之人身着一袭黑色夜行衣,面上裹着黑布,目光冰冷,手腕一转便将匕首拔了出来。

    楚君逸刚站稳脚步,那柄匕首紧随而至,侧身闪避,后背直接撞上了墙壁,一声闷哼差点脱口而出,但他咬了咬牙,硬是将声音给咽了回去,幸而那柄匕首只是划破了他的衣袖,并未伤及皮肉。

    连着两击都未能将人杀死,那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眼中的冰冷也被狠戾所替代,一步上前,打算再行一击。

    眼看着匕首将要吻上他的喉咙,楚君逸呼吸一窒,瞳孔一阵收缩。

    第166章 杀人

    都说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会想起过往的记忆,楚君逸曾经死过一次,但那时他并没有回忆起过去,而是脑中一片空白,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向他走来的女人。

    当他再次面临死亡时,他才知道,原来这种说法是真的。

    时间好似定格在匕首刺过来的那一刻,过往的记忆犹如走马灯一般回放在眼前,楚君逸的耳边响起了隆隆之声,那声音响亮巨大,将他与外界隔绝开来,从心底冒出的寒意席卷了他的全身。

    “你知道遇袭的时候,首要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突然在楚君逸脑中响起,舒缓低柔的声音和熟悉的语气瞬间就唤回了他的神智。

    “是什么?”楚君逸记得那时他是这样问的。

    “不要怕。”那个声音的主人将他抱在怀里,缓声说道:“不管情况有多么危急,你都不要怕。你能看清他的动作,也能躲过他的攻击,越是害怕便越是紧张,越是紧张便越容易出错。”

    这句话就像解开了楚君逸身上的枷锁,紧张和害怕瞬间被他屏蔽掉,冷静再次回归。

    他能看清那人的动作,也能判断出匕首的走向,同样可以躲过那人的攻击,就像先前那般。

    曾经,顾诚之为他单独特训过,而特训的内容里就有步法和招式的判断。

    顾诚之将他所能想到的进攻方式都演绎了一遍,并且教他什么样的招式要用什么样的步法来躲避,不同的进攻方式,破绽也各不相同。

    但楚君逸没有内力,步法对他来说只能解一时之急,想要击败对手还需另辟蹊径。

    匕首即将刺过来,但楚君逸眼中一片清明,他已经看出了那人所使的招式流派,自然也记得该用哪种步法应对。

    只见他脚下微动,身体横移,而那柄匕首再次扑了个空。

    “你也看到了,就算你用尽全力,在薛湖手上最多也只能走上两个回合,这还是他放水后的结果。”

    “那我该怎么办?”

    “我再教你一套步法,可以最大限度的提升你的速度。但是你要记住,这套步法只能在最危急的时候使用,因为用过之后会出现一段时间的脱力,在你不能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切忌使用。”

    记忆中,顾诚之脸上还带着莫名的情绪,握住了他的手,沉声说道:“君逸,你的机会只有一次。之前所有的动作都是在为最后一击做准备,当你动手的时候,绝对不要犹豫。”

    楚君逸的手在腰间一抹,一个药瓶便直奔那人而去。

    那人眉头微动,侧身上前,匕首横刺,同时也躲过了那个药瓶。

    所谓的做准备,也就是创造机会。

    顾诚之曾经说过,不管是高手还是菜鸟,变招的时候都会有一瞬间的停顿,只是高手停顿的时间较短,而菜鸟停顿的时间较长。除却变招时的停顿,他还有一点可以利用,那就是节奏。

    楚君逸抽身撤离,顺势躲过一击。

    那人目光一寒,刚想追击,但在下一刻,楚君逸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这不是楚君逸第一次使用那套被顾诚之定义为“慎用”的步法,却是他使用时最为冷静的一次。

    其实顾诚之教过他很多东西,而他学得最好的并不是步法和招式判断。

    “噌”的一声轻响,匕首出鞘,楚君逸手腕一动,反手握住了刀柄。

    此时,他与那人近在咫尺,抬眸看去,在那人惊愕的目光中,楚君逸手上动作快得化作一道残影,泛着白光的匕首刀刃随着他的攻击划出了一道血线。

    “当你动手的时候,绝对不要犹豫。”顾诚之的声音再次回响在他的脑中。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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