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契 作者:展雪凡

    第59节

    楚君逸目光一凛,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学习步法和招式判断是需要天赋的,同样的步法被不同的人运用,效果也大不相同。

    楚君逸在这方面的天赋一般,但匕首出鞘和攻击他学得却很好,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都得到过顾诚之的夸赞。

    虽说他没有对人类使用过的经历,但平时的练习也不是白费的。

    楚君逸的手和衣袖都溅上了温热的血液,他的身体颤了一下,握着的匕首差点脱手而出,脚下微乱,窜出去好几步才缓缓停下。

    回过头时,那人的身体刚好倒下,半张脸被黑布遮挡,但露出来的眼睛还是表明了他的难以置信。

    暗色的血液刺痛了他的眼,楚君逸脸色苍白,眼前阵阵发黑,攥着匕首的手还在抖个不停,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

    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来扶住了他,楚君逸偏头看去,是薛湖。

    “你没事吧?”薛湖面露关切,但眼中惊异之色更胜。

    他一直跟在楚君逸身后,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结果在转角处楚君逸拐了过去,而他却被人拦下,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等他解决掉夜袭者去找楚君逸的时候,竟然看到他将袭击他的那个人杀死,手法干净利落,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

    楚君逸扯了扯嘴角,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方才他一直屏息凝神,那口气早已用完。

    “没事……”楚君逸连着喘了几口气,声音异常沙哑,脱力的感觉渐渐浮现,那种全身的肌肉骨骼都在叫嚣的滋味让他皱紧眉头,咬了咬牙又道:“死不了。”

    同一时间被袭击的人不止他和薛湖,秦安正指挥着人进行反击,看到前方转角处站着的两个人,当下喊道:“别愣着,赶紧过来!”

    楚君逸抬头看了他一眼,对薛湖道:“走。”

    薛湖半搀着他往秦安那边走,中途还看了一眼被楚君逸杀死的那个人,脑袋都快被削掉了,想来当时是尽了全力。

    “做的不错。”秦安笑着夸了他一句,从楚君逸遇袭到他将夜袭者杀死,秦安都看在眼里,他也有出声提醒,但楚君逸好像没有听到,而且他在不借助任何人的帮助下,只用了极短的时间就将夜袭者杀死,的确很不错。

    楚君逸苦笑摇头,抬手将匕首上的血迹抹去,收之入鞘,而后看向四周,夜袭者几近全歼,若非偷袭,他们也不会这么狼狈。

    秦安见差不多了,伸手扶住楚君逸的另一只胳膊,道:“走走走,别在外面呆着,这里就交给他们处理,我们还有正事要干呢。”

    闻言,楚君逸瞬间就苦下了脸,他知道要做的事情很多,但他还没调整好情绪呢,没见他的手一直再抖吗?

    秦安和薛湖架着楚君逸就往屋里走,边走还边说:“第一次杀人都这样,对了,你是第一次杀人吧?看手法不像呀。”

    楚君逸被噎了一下,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对了,还有顾三爷呢,是他教的吗?”秦安瞥到了他的神情,恍然大悟:“怪不得,好好跟他学,有出息。”

    楚君逸满心郁结的看了他一眼,他都内伤得快要吐血了,这种风凉话能不能别再说了。

    秦安将人架到了桌前,放下后笑道:“怎么样?好点了吗?”

    楚君逸点了点头,经由秦安方才的插科打诨,他已不再像之前那般压抑难受。

    “这就是了,你也别想那么多,安心干活才是要紧。”秦安笑道。

    楚君逸:“……”最后一句才是你的重点吧……

    看着面前放置的众多文件,楚君逸叹了口气,很是心塞的拿了起来,在看到衣袖上的血迹时,他的心脏还是漏跳了两拍。

    杀人的感觉……估计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当匕首刺入人体时……楚君逸阖上双眸,在看到那人倒下的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让他记忆犹新的夜晚,杀死一个陌生人是这般感觉,那妈妈杀死他时……

    “咚咚咚”的敲桌声让楚君逸睁开了双眼,薛湖有些担心的看向他,他跟在楚君逸身边的时日不短,自然知道这人就连鸡都没有杀过,猛然杀死一个人,心里承受的压力绝对要比他们这些人来得大。

    “我没事。”楚君逸缓缓摇头,随后拿起了桌上的文件,什么压力什么矫情现在都要放到一边,就像秦安所说,他们要做的事情多着呢。

    情报一波一波的袭来,楚君逸也看到了有关济安侯府的情报,有夜袭者潜入,但都有去无回,他笑了笑,看来楚老太太准备得很周全呀。

    济安侯府内,楚老太太院中。

    “这是第几波了?”楚老太太听着外面的声音,淡淡的问道。

    “第三波了。”嬷嬷答道。

    楚老太太点了点头,道:“既然来了,那就一个也别放走。”

    “是。”嬷嬷应了一声。

    “还有那药,是时候再喂一碗了。”楚老太太又道。

    嬷嬷闻言点头,转身出去传话。

    昱亲王手中势力多被安插进了人手,在哗变刚起之时,领头之人便被偷袭打晕,一众高层皆被袭击扣押,而后由皇上安排的人出面控制局势。

    军队方面也是如此,在将领表露出哗变意向之后,身旁副官突然出手,就算武功比不过,但人家还可以用药啊。

    虞机所制,必是精品,效果卓越,名不虚传。

    总的来说,形势还算是不错,至于昱亲王的铁杆部队,早在一开始就派人围了起来。

    “秦爷!秦爷!大事不好啦!”一个人怪叫着冲进房间,看到秦安后连忙说道:“皇上遇刺了!”

    第167章 伤势

    “什么?!”秦安脸色大变,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跑来报信的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没等他们发问便直接道:“皇上遇刺,受了重伤,现在太医正在全力救治。”

    秦安面色如铁,咬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喘了两口气,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昱亲王打算在今夜谋反,而皇上则是想要将计就计,当着全体皇室成员的面,直接定下他的谋反之罪。

    那些年昱亲王可是没少恶心先帝和皇上,偏偏他的势力藏得极深,外人面前又是一副闲散亲王的样子,在皇室中名声颇好,导致很多人都快忘记了他曾经跟先帝抢过皇位。

    宫中家宴开始时,发生哗变的地方不止是京城和军队,就连皇城也一样。

    皇城西门的守卫早在交接之前就被人偷偷替换掉,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打开了西门,另有两队人马先后进入皇城。

    宴席的酒菜才刚刚上桌,在座的皇室成员还没来得及拿起筷子,昱亲王的部队便冲了进来,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住了席上众人。

    对于昱亲王的突然发难,在座的大部分人都表示惊愕非常,而早知此事之人则是纷纷护在了皇上身前。

    皇上端坐高台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昱亲王,什么话也没说,什么事也没做。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席上众人皆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昱亲王,他们是真没想到这位能干出这样的事。

    不过,他们还是对昱亲王为何要选在中秋之日动手表示疑惑不解,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他的恶行,难道他有把握管住所有人的嘴?

    只能说,他们把昱亲王想得太好了。

    选在这一天动手的原因就是为了将皇室中人一网打尽,只要晋氏一族死得只剩下昱亲王一脉,就算他不想当皇帝都不行。

    最先想通这件事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三皇子,因为昱亲王所做之事和说好的不同,估计他心里也是有过这种想法。不过他是皇上的儿子,只要其他兄弟死光了,皇位肯定会落到他的头上,他不需要将皇室中人都杀死。

    看着三皇子跳出来和昱亲王打擂台,其他人心里都是“咯噔”一声,敢情想要谋反的不止一个人呀。

    这时,皇上示意晋律打出信号,御林军鱼贯而入,将昱亲王和三皇子围起来的同时也和昱亲王的人对峙上了。

    昱亲王脸色阴沉,感觉将要坏事,他明明让人将御林军引走,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在,不过他手上还有那些皇室成员为人质,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

    随后,皇上打出了第二个手势,这次的手势是对着昱亲王手下的一名将领,那名将领看到了皇上的手势,瞬间扑向了身旁的“同伴”,趁着他们还未反应过来,直接将人制服。

    而那名将领麾下兵士也是一样,纷纷袭击身旁的“同伴”,局势一下子便逆转了。

    昱亲王和他的手下们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变节,看向那些“叛徒”的目光恨不得活撕了他们。

    三皇子也被这一幕惊到了,颤颤巍巍的转过头,见皇上依旧端坐高台,面沉如水,脸上一点情绪也没有,腿一软便跌坐在地。

    众人围观了全场,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最后的赢家还是皇上。

    秦安点了点头,但眉头依然紧蹙。

    没把握怎么可能放人进皇城,从那些人尚未踏进皇城之前,他们的一举一动便已经在皇上的监控之下。

    至于那位“变节”的将领,不好意思,他本来就是皇上的人。

    昱亲王的控制欲比较强,而且他不喜下属之间私交甚密,所以进宫的几位将领及其麾下兵士对于彼此都不怎么熟悉。

    那名将领带着麾下兵士皆是顶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面皮进宫,而那些面皮的主人现在正五花大绑的被军队看守,说起来还要谢谢邵言,这几天辛苦他了。

    “昱亲王和三皇子都已被扣下,参与谋反者也被押进了大牢,宴席提前散场。但在离开的时候,二皇子突然扑向皇上,袖中还藏有一柄匕首,皇上也没反应过来,这就被他给刺中了。”说话之人面上忧色渐浓,“太子下令将二皇子扣押,太医都去了皇上那里,但……”情况不太好呀。

    话音落地,屋中一片寂静,这时谁都没心情说话。

    楚君逸特别不理解那位二皇子脑袋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昱亲王和三皇子想要谋反,这里面有他什么事呀,老老实实猫着不动,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估计也该封王了。

    封王之后会分到领地,皇上之前就是怕儿子有了领地会多想,这才将封王一事押后不提,现在……别说爵位了,能不能保住命都不好说。

    因为皇上遇刺,还不知道要牵连到多少人。

    虽说进宫时不能携带利器,但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只要有心总能找到漏洞。

    或许,他们还应该庆幸太子以立,就算皇上驾崩,皇位也不会落到别人头上。

    想到这里,楚君逸不免有些心虚,皇上对顾诚之挺好的,他这样想有点不太厚道。

    不过晋容对顾诚之也不错,要是……楚君逸牙疼了一瞬,方才他阴谋论了,作为皇上遇刺的受益者,他有理由怀疑晋容。

    不过他也知道晋容不是那样的人,如果再过个十几二十年皇上还没驾崩,晋容有可能按耐不住。但现在的晋容才三十岁出头,他还等得起,待到皇上百年之后继承皇位名正言顺,何必如此呢。

    忙忙碌碌中,楚君逸一夜未眠,待到旭日东升后,他才顶着一脸梦游般的表情抬起了头。

    皇上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只是人还没有清醒,这种时候理当由晋容监国,起码要稳住局势,不然等到皇上醒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抽他。

    楚君逸眉头紧皱,伸手揉了揉额角,想要缓解一下渐渐加重的晕眩,现在他看什么都是重影,胸口憋闷得不行,恶心的感觉一波一波的袭来,他有点扛不住了。

    “君逸,你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就够了。”秦安见他脸色实在是不好,不由开口说道。

    楚君逸还想说什么,但眼前突然一黑,脑中嗡的一声,身体晃了晃,要不是薛湖连忙扶住他,估计就要栽倒在地。

    “带他去休息。”秦安眉头一皱,对着薛湖说完又冲着身旁下属道:“叫个大夫过来。”

    薛湖扶着楚君逸,抢在秦安的下属离开之前冲着门外喊道:“老八,去请虞神医。”

    被称为“老八”的护卫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

    秦安这边也挺忙的,薛湖还真不好意思让他们帮着跑腿,对着他们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后便要将楚君逸扶起来。

    “让我……缓缓……”楚君逸一只手抓着薛湖的胳膊,另一只手在空中摆了两下,有气无力道:“我有点晕……你先别动……”

    休息半晌,楚君逸眼前的黑暗终于消退,在薛湖的搀扶下回了房间,趴到床上就起不来了。

    虞机来得很快,他刚从宫里出来,回家还没把椅子坐热乎,楚君逸的护卫就找到了他。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虞机诧异道:“怎么把自己糟蹋成这幅样子?”

    楚君逸沉默片刻才道:“没干什么……”

    虞机冷笑道:“没干什么?就你这一脸憔悴相,跟吃了春药才发现自己不举,最后硬挺了一夜药效似的。”

    楚君逸:“……”这都是什么破比喻?!

    “不想说就算了。”虞机冷哼一声,大笔一挥就写好了一张方子。

    “不是不想说……”楚君逸叹了口气,“就是有点受刺激了。”

    “刺激?”虞机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将药方上最后两味药抹去。

    楚君逸看到了他的动作,抽了抽嘴角。

    虞机将药方递给了薛湖,道:“按着方子抓药,药煎好后就送过来。”

    薛湖接过药方,但他对于被抹去的最后两味药表示出了疑惑。

    “不碍事,你去抓药吧。”虞机见他站着不动,非要等个解释,不由叹道:“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实在呢,那两味药就是调整一下汤药的口味,没什么大用处。放了的话,估计也就是比黄连汤水要苦上那么一点,良药苦口嘛。”

    薛湖:“……”苦上一点?

    楚君逸:“……”就知道他会这样说!

    虞机对着薛湖摆了摆手,连声说道:“赶紧去,赶紧去,别再浪费时间啦。”

    薛湖无语过后,看了楚君逸一眼,这才拿着药方出去抓药。

    等到薛湖离开后,虞机连忙问道:“说吧,你都受什么刺激了?”

    “干嘛要告诉你?”楚君逸木着脸看他。

    “我是关心你!”虞机义正言辞。

    楚君逸一针见血的戳破他:“等你收起了脸上的‘兴致盎然’再说其他。”

    虞机抹了把脸,干咳两声,正色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楚君逸抽着嘴角,叹了口气,半晌过后才道:“你杀过人吗?”

    闻言,虞机愣了一下,而后不可思议道:“你杀人了?”

    “恩。”楚君逸轻轻的应了一声。

    “说具体点,到底怎么了?”虞机眉头皱起,一屁股坐到了楚君逸身边,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担忧。

    楚君逸心下一暖,想了想还是将昨夜的事说了出来。

    “你真没事?”虞机的眉头都快拧成了麻花。

    楚君逸顿了几秒才回答:“大概吧。”

    虞机问道:“现在敢睡觉吗?”

    “估计……是不敢。”楚君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等下喝了药,我帮你施针,有助于睡眠。”虞机说完又问:“对了,你吃饭了吗?”

    听虞机说要帮他施针,楚君逸刚想要点头,但吃饭的话题又让他的动作顿住。

    见他如此,虞机心里也明白了,让护卫拿些饭食过来,其实他也还没吃呢。

    两个人吃过了饭,休息一会儿又盯着楚君逸将药喝下,之后虞机才开始施针。

    施针途中,楚君逸问了一下皇上的情况。

    虞机并没有多说,只道皇上伤情稳定,不用太过担心。

    楚君逸也没想知道太多,听到皇上没事,他也算是松了口气。

    针灸效果不错,楚君逸还没等到施针结束便睡了过去,当然,这里面也有他累极的原因。

    虞机没想吵醒他,收针之后便默默的离开。

    这一觉,楚君逸睡得不算安稳,似乎总有不安环绕身边。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一只手轻轻按揉着他的眉心,像是要将眉宇间那一缕不安抹去,楚君逸反射性的伸手一挥,赶走了那只恼人的手。

    他的眼皮动了动,这是快要醒了的前兆,就在楚君逸将要睁眼之际,好像听到有人轻叹一声,随后他便落入一人怀中,那么熟悉又那么温暖。

    不安似是随风散去,楚君逸的神情也恢复了平静,额上有温热触感落下,停留了几秒便又消失不见,他往那个人的怀里缩了缩,这才安心睡去。

    等到楚君逸睡醒之时,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只能呆呆的看着身旁躺着的人。

    “醒了?”顾诚之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恩……”楚君逸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眨了眨眼,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不由问道:“你怎么在这?”

    第168章 判决

    “不然我应该在哪儿?”顾诚之反问。

    楚君逸语塞了一瞬,这时候他应该很忙呀,怎么会躺在自己身边呢?

    顾诚之叹息道:“你在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听他这样说,楚君逸心下一软,有种酸酸涩涩的情绪涌了上来。

    “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事情我也不打算插手。”顾诚之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恩。”楚君逸闷声应道。

    的确,下面的事情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楚家肯定会被清算,顾诚之躲开点也算是避嫌了。

    “饿不饿?”顾诚之问他。

    楚君逸摇了摇头。

    “要是不饿,那就起来收拾一下,我们回家。”顾诚之柔声道。

    “恩。”楚君逸应了一声,而后又闷声说道:“等一会儿再走吧……”

    “怎么了?”顾诚之愣了一下。

    楚君逸含糊道:“我有点累……不想动。”

    顾诚之眉头一蹙,嘴唇贴到了他的额头,温度有点高,但还不算严重。

    “你等一下,我去找人煎药。”顾诚之说完就想要起身,但楚君逸却拉着他不让他走,他看向楚君逸,无奈道:“乖,放手。”

    楚君逸神情有些萎靡,摇头道:“回家吧。”

    顾诚之盯着他看了片刻,伸手将人抱起,一边帮他更衣,一边对着外面喊:“备车。”

    “是。”外面守着的护卫得了吩咐便去准备马车。

    “虞机离开之前多留了一张方子,他说你晚点可能会起高热,回去之后就把药吃了,听到没?”顾诚之帮他穿好了衣服,也不等楚君逸起身便将人抱起往外走。

    楚君逸抗议道:“我可以自己走。”

    “早点回家才是正理。”顾诚之不为所动,言下之意:你走得太慢了。

    楚君逸:“……”

    刚走出房门,顾诚之就让薛湖先回府,备饭备水备药,务必要快。

    薛湖眼角抽了抽,回去的途中直接使上了轻功。

    顾诚之将人一路抱到马车上,虽说用时比较短,但楚君逸还是觉得……有点丢人。

    等到上了马车,楚君逸才将捂着脸的手放下。

    对于楚君逸掩耳盗铃的行为,顾诚之不打算发表意见,就这么点时间里,楚君逸的低热已经变成了高热。

    当初教他怎样用匕首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是等到楚君逸真的杀了人,顾诚之还是觉得很心疼。

    而且在楚君逸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并不在楚君逸的身边,顾诚之的心情很糟糕。

    其实楚君逸挺庆幸当时顾诚之不在他的身边,就是因为他不在,所以他才能咬着牙挺过那段时间,如果那时看到了他,估计楚君逸会先崩溃掉。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缓冲,那种能将人逼疯的感觉正在渐渐消退,现在顾诚之陪在他的身边,楚君逸感觉很满足。

    回到府中,饭菜汤药都已备好,但问题是楚君逸吃不下去。

    “是不饿还是没胃口?”顾诚之问他。

    楚君逸老实道:“没胃口,不想吃。”

    顾诚之直接端碗打算喂饭。

    “其实我睡觉前吃过了。”楚君逸苦着脸道。

    “昨天你也吃饭了,今天就不吃了吗?”顾诚之冷声道。

    楚君逸:“……”

    勉勉强强吃了半碗,休息过后又喝了汤药,但楚君逸发现他睡不着,精神很疲倦就是没有睡意。

    既然睡不着,那就聊天好了,于是楚君逸拉着顾诚之开始聊天。

    “二皇子的一个妾室自尽了,审问了她身边的丫头,说那女人是二皇子生母娘家的姑娘。”顾诚之说道。

    “所以说,二皇子行刺皇上是想为生母报仇?”楚君逸眉头微动。

    二皇子的生母被皇上赐死,娘家被抄,皆是入官为奴,想要翻身可以理解,至于报仇……要不是二皇子的生母自己作死,怎么会连累家人。

    官奴不可为妻为妾,能够混成二皇子的妾室,这位才是真本事。

    “你信?”楚君逸觉得,如果这是真相,那么枕头风的威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顾诚之笑了笑,信不信不重要,上面就是这样说的,那这就是真相。

    楚君逸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反正这是皇上和晋容该发愁的事,上面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听好了。

    “对了,楚家那头你有个心理准备,估计明天就会有人找上他们。”顾诚之提醒。

    楚君逸“恩”了一声,算了下时间,还是让人往楚家跑一趟,这种事还是跟楚老太太通个气比较好。

    顾诚之也没拦他,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有些降下来了。

    “休息吧。”顾诚之说道。

    楚君逸叹了口气,“睡不着。”

    “我陪你。”顾诚之抱着他躺下,一记掌风熄灭了烛火。

    楚君逸眨了眨眼,笑着靠进了他的怀里。

    去楚家的人回来得很快,站在窗外道:“老太太说她知道了,那药今晚再灌一次,明早给他们喂解药。”

    “知道了,下去吧。”楚君逸勾了勾唇角。

    “高兴了?”顾诚之摸了摸他的头。

    楚君逸轻笑道:“这样省事。”

    一夜安眠,次日一早顾诚之便起身出门,楚君逸的高烧也退了,梳洗更衣也坐车离开。

    在楚君逸休息的那段时间,京城之中大洗牌,被拉下马的官员数不胜数,济安侯府也在其中。

    楚老太太早就派人盯着外面的动静,一见风向不对立刻回来禀报,她让人将解药灌下,各房主子刚刚醒来,脑子还没转过个儿,官兵就把济安侯府给围了。

    不同于楚家其他人的怒吼连连,楚老太太冷静得极为异常。

    楚家的男人是心虚,女人是气愤,下头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只有楚老太太冷眼看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像是将自己当成了局外人一般。

    楚老太太的异常很快就被发现了,楚大太太心下不安,拉着她的手,急声道:“母亲您看,他们竟然就这样闯了进来,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楚老太太拍了拍楚大太太的手,淡淡的道:“急什么,该来的躲不掉,该死的活不了,且行且看吧。”

    楚大太太只觉一股凉意袭来,还没等她接着说话,楚老太爷先骂了起来,怪不得他的病来的蹊跷,肯定是楚老太太搞的鬼。

    楚老太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便移开了目光。

    官兵也觉得这家人挺有意思,但他们还有公务在身,不能多做耽误。

    楚老太爷和楚大老爷以及楚大爷楚二爷皆被扣押,楚家女眷和孩子则是被锁在府中的一节院子里,外面有官兵看守。

    楚君逸得知此事后就派人过去打点,官兵不会去管她们的衣食,就算送去了吃食肯定也是难以下咽,楚家的罪名还未定下,总不能先把人给饿死了呀。

    相比起楚家的那头,楚君逸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他手上的探子很多,潜进昱亲王势力内的也不少,怎么也要把这些人捞上来才行。

    正巧,秦安手里也有探子陷了进去,楚君逸将他手下的探子在秦安那里挂了个名,求他捞人的时候顺便帮他一把。这件事是晋律替皇上应下的,秦安也知道,所以他答应得很爽快。

    其实最难办的事情就是楚老太爷干过的那些破事,既不能过分,又不能太轻,愁得他头发都快要白了。

    皇上至今昏迷不醒,晋容监国处理政事,除却昱亲王和两位皇子的事情没有处理以外,其他事情全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估计这些事情都是皇上以前安排好的,不然就凭晋容现下做的事,妥妥要登基的节奏呀。

    说起来晋容也挺不容易的,白天处理政事,晚上去皇上那里做孝子,哪怕皇上看不到,晋容还是做得尽心。

    不过几天的时间,晋容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或许是晋容的孝心感动了上天,或许是周公和皇上下棋下得烦了,不打算再留他,反正皇上在昏迷几天之后就醒了过来。

    而这一睁眼,正好就看到了晋容喜极而泣的脸。

    皇上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儿子握着匕首刺向他的那一刻,忽见晋容还愣了好半晌,太医来了去去了来,喂药上药一通折腾。

    等到皇上回过味儿来,伤心之余还有些欣慰,伤心是因为儿子想要杀他,欣慰则是因为他这个父亲做得还不算失败,至少他亲手养大的儿子希望他活着。

    晋容将皇上昏迷后的事情娓娓道来,皇上听得认真,待到累了便让晋容停下,父子俩的相处很是温馨。

    皇上醒了,晋容做事更加名正言顺,先前压下的旨意很快发了下来,除了昱亲王和两位皇子以外,余下党羽一批一批的清算。

    虽说楚老太爷跟在昱亲王身边的时间很长,但他本人能力一般,接手的事情够多却无法接触核心事务,真论起来楚家应该放到第三轮清算。

    得知此事,楚君逸不禁冷笑,这就是楚老太爷为昱亲王卖命的结果。

    待到九月末,处置济安侯府的旨意也下来了。

    楚老太爷和楚大老爷被判秋后问斩,楚大爷和楚二爷被判流放三千里,遂夺其爵位,收回府邸,家产悉数抄没充公,其家眷不论男女老幼皆入官奴,与下人一并当街发卖。

    楚家分家多年,其余几房据以查明并未涉嫌其中,是以不作处理。

    得了这个结果,楚君逸也算是松了口气,与其他被清算的人家相比,这个判决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楚家祖孙四人正在牢里关着,其家眷又要当街发卖,楚君逸给楚二老爷、楚四老爷和楚五老爷分别递了消息,而后便不再理会。

    待到发卖当日,楚君逸派人将楚家主子高价买回,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他的亲人,不为亲情也要为了面子。若是被他人买去作践,他和顾诚之的脸上都不好看,更何况他也答应过楚老太太,现在正是出面的时候。

    除了楚家的主子,楚君逸还派人买了几房下人,其中就有他留在济安侯府的探子,剩下几房则是留给了楚老太太。

    将一众人等安置到早已收拾好的宅子中,楚君逸抽了个空闲过去了一趟。

    说来也巧,楚君逸过去的时候还碰到了楚二老爷和楚三爷,而楚大太太正怒发冲冠的咆哮着。

    第169章 仁至义尽

    当年得了楚老太太的一句提醒,让楚二老爷逃过了这场清算,本来他也怀疑过楚老太太的话,但在今时今日看到了济安侯府的下场,他倒是真真正正的感激起楚老太太来了。

    要不是楚家分家得早,要不是这些年他和济安侯府来往不多,清算的时候肯定不会那么容易的放过他们。

    现在楚家的判决也下来了,楚老太爷和楚大老爷肯定会死,两个侄子流放之后估计也回不来了。

    虽说楚老太太入官为奴,但她仍然是他的亲娘,论起赡养自然应该由他上前,哪有儿子尚在却让孙子赡养的道理,他还不打算让世人戳他的脊梁骨。

    见到来接楚老太太的楚二老爷和楚三爷,楚大太太只觉怒从心起,公公和丈夫快要死了,两个儿子被判流放,她和孙子入官为奴,当街发卖。

    她们的下场如此凄惨,凭什么这些人可以安然无恙,直到现在她都不相信楚家竟然参与了谋反,肯定是别人陷害的,而这个一直盯着自家爵位的楚二老爷就很有嫌疑。

    被楚大太太泼了一身的脏水,楚二老爷也很是恼火,他还没抱怨济安侯府连累他呢,楚大太太竟然恶人先告状。

    楚君逸来的时间很巧,正是两人吵得最凶并且差点动手的时候,或许应该说想要动手的人只有楚大太太一个,若非儿媳孙子都拉着她,搞不好已经扑到了楚二老爷身上。

    楚二老爷再是恼火也不会去打女人,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大嫂,真打下去可就坏事了,叔嫂之间还是避嫌一点比较好。

    但楚大太太完全不理解他的考量,仅存的一点理智也被燃烧殆尽,修养全都喂了狗,只想冲过去生啃了这个人。

    楚君逸没有进屋,只是靠着门框抱着手臂静静观看,留下伺候的下人不多,更何况在这种时候就算看到了楚君逸,她们也不敢出声提醒。

    最先看到楚君逸的人是楚大少,他今年十二岁,已经是大人了,在家中男性长辈都不在的时候,理应由他顶起门户。

    “六叔。”楚大少对楚君逸行了大礼,这个礼他行得真心实意,他们一家是被楚君逸高价买下的,他们住的宅子也是楚君逸派人安排的,不管他的家人对楚君逸有多大的敌意,他都感激楚君逸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

    楚君逸微微颔首,受了他的大礼,这个礼他受的心安理得。

    楚大太太看到孙子给楚君逸行大礼,而楚君逸竟然还受了,当下怒火更胜。但在爆发之前,儿媳连忙拉住了她,她们现在住的宅子就是楚君逸名下的,真把人惹恼了对她们没有好处。

    虽说楚大奶奶也不愿意儿子对楚君逸低头,但形势比人强,在没想好出路之前只能忍下这口气。

    看到楚君逸来了,楚二老爷有些不自在,之前楚家人被当街发卖,他也有派人去买,但负责这事的人是一点面子也不给,要不是楚君逸也派人过去,搞不好楚家人就要被别人买走了。

    一直在装壁花的楚三爷眉头微动,偏头看向楚君逸,仔仔细细的将人打量一番,这个弟弟的确让他很意外。

    从侯夫人到官奴,这个身份落差实在是太大,而且身份转变得又快,楚大太太心里扭曲到了极点,尤其是在看到没有获罪的楚家人时,她更是愤怒异常,面对楚二老爷和楚三爷是这样,面对楚君逸也是这样。

    本来楚君逸还在观察楚大少,但在楚大太太将炮火对准他时,他的脸冷了下来,凉凉的瞥了她一眼,侧身指向外面,道:“若是大伯母对判决不满意,大可以去刑部和大理寺状告,反正他们还没忙完呢。”

    “你,你威胁我?!”楚大太太脸一白,气焰瞬间消了不少,这种事只会越判越重,宁杀错不放过,状告如何有用。

    “哪里的话,大伯母想多了。”楚君逸凉凉的道。

    楚大少见气氛不对,连忙插嘴道:“不知六叔过来所为何事?”之前楚君逸可是一直都没有露面,这次过来也不可能是单纯为了看他们。

    楚君逸将目光又移回到楚大少身上,虽说楚大爷有诸多不是,但这个儿子养得还是不错的,不过他没有直接说明来意,思索片刻才道:“你可知祖父他们身犯何罪?”

    楚大少呼吸一窒,楚家被治罪是因为和昱亲王有牵扯,但具体罪名他并不清楚。

    “和济安侯府同一天被抄家的黄家,你知道吧?”楚君逸见他点头,又道:“昱亲王谋反当日,黄大人是第二批被抓获的人,而大伯父……理当在他身边。”

    屋中安静一片,众人俱是面露惊愕的看向楚君逸。

    楚君逸也不在意他们的反应,接着道:“祖父做过的事情比起黄大人只多不少,不过是因为祖父在那日到来之前染病卧床,这才免了他的差事。黄大人被抓获当场,黄家八岁以上男丁尽数问斩,八岁以下男童流放北疆,女眷没入教坊入官奴籍,还是一辈子都不能赎身,只能在楼子里待到死的那种。如果没有祖母帮忙,黄家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官奴也有可赎身和不可赎身之分,赎身不等于脱籍,不过是主子不同而已。

    楚家这种就是可以买卖的官奴,黄家则是不可买卖的官奴,这类官奴进了教坊就等于进了青楼并且还签了死契,除非是死,否则只能一辈子呆在里面。哪怕有人想要将人赎出来,教坊主都不能点头,不然他的脑袋将会不保。

    “虽说有大赦天下的可能,但跟谋反挂上边的犯人及其家眷是不在赦免之内的,且我朝近三百年来大赦的次数仅仅只有四次,还都是在先帝继位之前。先帝不喜大赦天下,皇上同样不喜,想来太子亦是如此。”楚君逸的声音很平静,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楚大少,想要看他是何反应。

    不管楚家其他人如何不信,反正楚大少在震惊过后很快便回过了神,他想起了楚老太太这段日子的态度,如果说楚家的下场本应是这样,那就难怪她总是露出那种复杂到了极点的神情。

    “六叔同我说这些……可是有所指教?”楚大少小心的问道。

    “指教倒是说不上,不过是想让你明白自己的处境。”看着他瞬间黯淡下来的眸子,楚君逸在心里叹息:孩子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了。

    现在屋中的孩子不止楚大爷一个,孩子他娘看着孩子们萎靡的神情,心疼得要死,皆是对楚君逸怒目而视。

    楚君逸抱着手臂又观察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其实想要脱籍还有一个办法,就看你能不能下定决心。”

    “是什么?”楚大少问道。

    “参军。”楚君逸给出了答案。

    楚大少咽了口唾沫,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虽说楚家是武将出身,但到了楚大爷那一辈便再无人习武,对于参军……他还是有些犹豫。

    “匈奴那边暂时是消停了,但是再过几年边关战事还会兴起,有战争就会有伤亡,有伤亡就会有军功,利用军功来脱籍,这是唯一的办法。诚之在边关那头还有些关系,如果你愿意去,多的不敢说,照顾一二还是可以的。”楚君逸见他眼中升起了亮光,又是一盆冷水泼了上去,“不过你也要想清楚了,刀剑无眼,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丧命。”

    楚大少的脑袋又耷拉了下去,头顶乌云笼罩。

    楚君逸看向了其他几个侄子,道:“你们也一样,如果想好了就派人告诉我。”

    几个孩子俱是神情纠结的点头。

    楚君逸见事情差不多了,也不理会他们欲言又止的神情,转身就去找楚老太太。

    楚家被抄没家产,但祭田和祖宗牌位倒是没事,楚君逸已经将牌位都送了过来,楚老太太这段日子经常会过来看看。

    当楚君逸见到楚老太太时,她正站在香案前,楚君逸走到她的身后,看到她面前摆放的是楚三老爷的牌位。

    楚老太太盯着牌位看了许久,眼中情绪翻涌,待到眼底泪水堆积才阖上双眸,轻声道:“你做得很好。”

    她的儿子并没有忘记楚家,虽说楚君逸告诉她的事情不多,但她也能猜到,如果没有楚三老爷先前几十年的布置,就算楚君逸有心也做不到如此地步。

    楚三老爷怕她会担心,所以并没有将楚家境况和他所做的一切告诉给她,而她只信亲眼所见,便将儿子的隐瞒当成了不作为。

    那些年,是她误会他了。

    楚君逸抿了抿唇,虽说早已物是人非,但能得到楚老太太这句话,想来楚三老爷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也要谢谢你。”楚老太太没有转身,语气依然淡淡的。

    “我也是为了自保。”楚君逸笑了笑。

    楚老太太摇头道:“还有你侄儿的事。”

    “那就当是欠我的人情好了。”楚君逸的语气很轻松。

    不管怎么样,那几个孩子都是无罪的,他对楚家没多少感情,同样也没有怨恨。

    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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