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鸮 作者:颜凉雨

    第5节

    吴笙点头,目光炯炯:“问出来这关就能过。”

    徐望嘴唇抿成直线,忽地有了一丝犹豫:“真的这么简单吗?”

    聊天谁不会啊,一路问问问就能过关?

    “你就是想太多,做太少,”吴笙站起来活动活动肩膀,“有这时间,都能问好几个人了。”他前后一扫,当即拆分任务,“我去问头等舱,小况问商务舱,你和老钱还在经济舱,一个从前往后问,一个从后往前聊,效率最大化。”

    “收到!”钱艾几乎是条件反s,he地应声,应完了,才感慨,“班长的飒爽英姿不减当年啊。”

    “你现在再拍马屁他也没卷子借你抄了。”徐望没好气地吐槽他一句,随后站起来和四个空乘说,“我们能解除危机,不需要你们配合,但也不希望你们帮倒忙,否则一旦炸了,谁也跑不了。”

    惯常笑脸迎人的,一严厉起来才愈发有震慑力。

    “等下你们该送水送水,该送吃的送吃的,一切照旧,尽量安抚旅客情绪,剩下的交给我们。”

    两个空姐不住点头,等徐望说完,一个立刻转身去取饮料车,一个则开始软言细语宽慰周边旅客。

    两个空少警惕性高一些,脚下没动。

    徐望定定看着和钱艾较劲成一团的那位,片刻,后者松了力道,释放和平信号。

    钱艾也松开铁索一样的胳膊,掸掸身上的灰,一派高手风范。

    徐望有点看不懂了:“你有这两下子,之前听见我们敲门还怂叽叽的挂什么链锁啊。”

    “我又不知道门外几个人,当然安全第一!”钱艾说着看一眼俩空少,满意一笑,“必须得确认眼神,是打得过的人。”

    “……”拨开清新脱俗的修辞外衣,这不就是欺软怕硬吗!!!

    吴笙瞄着炸弹上的倒计时,刚想提醒那两位别废话了,赶快分头行动,却忽然觉得头顶一暗。

    他本能抬头,只见一张大网凭空罩下!

    他们四人尚未分开,在疾风般卷下的罩网面前根本没有应变的机会,那细密大网仿佛带着某种神力,遇见座椅靠背一类的都穿越而过,只冲他们四人而来。

    转瞬,网落,随后一刹那兜起,将四人都网罗其中,吊至半空!

    “这是什么鬼东西!”钱艾在网中挣扎,一米九的身板竟奈网不何。

    “哎你别蹬我啊——”况金鑫本就被兜得晕头转向,又挨了挣扎中的钱艾一脚,这叫一个狼狈。

    徐望和吴笙也没好到哪里去。

    四人就像网兜中的鱼,任你活蹦乱跳,也难逃出生天。

    熟悉的戏谑之音在四人耳内同时响起——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lt[武]一网打尽≈gt哟~~】

    四人一怔,没等反应过来,网兜忽然甩起,就像被人用力向前抛的塑料袋,沿着过道朝机尾风驰电掣般飞去!

    机尾正在准备餐车的空乘见状惊恐万分,本能往两边闪开!

    钱艾:“我还不想死啊啊啊啊——”

    况金鑫:“猜完成语后面不应该是飞花令对诗吗,难度应该循序渐进啊!”

    吴笙:“闭眼,闭气,做好高空摔落或者入水的准备,死应该是死不了的。”

    钱艾:“真的?!”

    吴笙:“猜的。”

    况金鑫:“……”

    钱艾:“救命啊——”

    老钱的最后一声长嚎,为网兜与金属壁的抵死相撞,配了悲壮的bg。

    也正是在这最后的一瞬间,自网兜飞起便死死回头的徐望,终于捕捉到了四张不同寻常的脸。

    那四人的位置很分散,混在旅客之中,和所有不明真相的旅客一样,起身张望“诡异网兜”。

    若不是徐望一开始就抱着“抓人”的目的,怕是到最后也揪不出他们。

    所有旅客都在惊呼,在恐慌,只有他们几个表情微妙,眼神闪烁,透着做贼的心虚,又泄露出几丝屏息待结果的忐忑。

    网兜撞上机尾的一瞬间,四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仿佛全身骨头都被撞碎了,疼得没了魂儿。

    世界瞬间安静了。

    温度骤然冷下来,冻透骨髓似的冷,空气也变得稀薄。

    疼痛在身体上叫嚣,人却只能抓着网兜的眼孔大口呼吸。

    仿佛觉得他们还不够惨似的,那戏谑之声再度提醒——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lt[武]九霄云外≈gt哟~~】

    吴笙第一个睁开眼,忍着剧痛和极寒,举目张望。

    他们仍在网兜里,但网兜不在飞机里了,它像一个球停在几万英尺的高空,下面是厚厚云层,上方是刺眼阳光。

    为什么没组队的情况下就能看见钱艾?

    吴笙终于寻到了答案。

    他们被一网打尽。

    他们被扔到九霄云外。

    他们以为这是闯关,结果,这是战场。

    第14章 反击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lt[防]≈lt金蝉脱壳≈gt哟~~】

    耳内响起提示的时候,徐望、况金鑫和钱艾的第一反应都是:靠,还有完没完?!

    结果下一秒,他们便“咚”、“咚”几声落到了地上,就像从破了的塑料口袋里掉出来的几颗土豆,滚得四散开来。

    摔得虽然疼,但高空的极寒和缺氧瞬间缓解,他们本能地大口呼吸,僵住的思绪也慢慢复苏,重新活络起来。

    “难为你还能反应过来用文具。”徐望缓过了劲儿,迅速爬起来活动活动胳膊腿,自然,每个关节都疼得要死,但却并没有真正的伤筋动骨。看来他们先前的猜测是对的,“鸮”会有意将伤害控制在适当范畴。

    吴笙已先他一步起身,这会儿正四下环顾,查看情况:“是我的错,在遇见钱艾的时候我就有过疑问,应该细想的,不应该被小抄纸带乱节奏,没头没脑往前冲。”

    “认错的吴笙”绝对是珍稀动物,徐望蓦地心一软,温柔话已经出了口:“哪有什么错不错的,要真说错,我们仨还不如你呢,遇见老钱的时候我连疑问都没有过,净顾着惊讶和高兴了。”

    吴笙还是摇头:“你们没想到正常,我实在是不该犯这个错误。”

    “……”徐望看着他脸上的诚恳与认真,想一脚三百六十度回旋踢上去。

    再对这货心软他就是猪!!!

    说话间,况金鑫和钱艾也陆续爬起来。前者看模样最可怜,鼻头被冻得通红,原本白净的脸一片灰扑扑,让人强烈怀疑刚刚脱困时是脸先着地,后者则好很多,抡抡胳膊,动动脖子,又一条魁梧好汉。

    “咱是……被人坑了?再被班长救了?”钱艾趴地上的时候就听见徐望说的那句“难为你还能反应过来用文具”了,前后一关联,事实再明显不过。

    “老钱,”徐望问,“你在机场待了三天,一个人没遇见?”

    “真没有。”钱艾举起双手,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恨不能自证清白,“但凡有一个像咱们这样看着胳膊风风火火往前跑的,我也不能放过啊,就算拉不来组队,聊两句也解乏。”

    徐望懂了:“不是你没遇见,是人家没想让你遇见。”他叹口气,“就咱们傻,别人队都ji,ng着呢。”

    况金鑫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一脸震惊:“在飞机上还有其他的队伍?!”

    徐望扶额,况金鑫这样的,走不出二里地就能让人给卖了。

    “可是不对啊,”况金鑫又疑惑嘀咕,“我们都是被吸进来的,都想交卷,不是更应该互相帮忙共同闯关吗?”

    徐望问他:“如果最终交卷通关的队伍只能有一支呢?”

    况金鑫想都不用想:“那就公平竞争各凭本事呗。”

    徐望:“但是你有先发制人的机会。”

    况金鑫不认同地皱眉:“这不叫先发制人,这是卑劣的偷袭,放在田径场上就是抢跑,要被罚下的!”

    徐望:“……”

    好了,他收回前言,不用二里地,这娃走出去两米就能让人卖了回头还帮人数钱。

    “这里是飞机货仓。”已观察完毕的吴笙给出笃定结论。

    闻言,三人才认真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狭长的宽敞空间,由类似金属的板材ji,ng密拼接而成,地面平坦,遍布纵向轨道。说是飞机货仓,的确很像,但货物却极少,只两个木架子,堆在货仓尽头,剩下的都是大片大片的空旷。

    “和刚才的是同一架飞机?”钱艾不太确定地问。

    “应该是,”吴笙说,“否则在哪儿都是干等到五点弹回现实,金蝉脱壳送我们过来就没意义了。”

    钱艾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所以我们要重回客舱……拆弹?”

    “老钱,你的思想很有问题,”徐望凑过来,叉腰批评队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拆弹。我们刚才被虐了好吗,难道你不想虐回来?”

    “能虐回来当然好,但显然对方比我们有经验,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多谋划几套方案……”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钱艾永远是那个隔门上链锁的谨慎男同学,“别光想着报仇,也设计个跑路、保命什么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连况金鑫都凑过来了,现在是三瞪一。

    况金鑫:“我不赞成偷袭,但对方已经打到脸上了,当然要拿出我们的气势回应!”

    徐望:“被坑一次不出声,就会被坑第二次,宁可输,不能逃。”

    吴笙:“什么叫输?为什么会输?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

    钱艾:“……”

    1/23交卷的时候也没人告诉他接下来是单机转联机的大型群战现场啊!他只是一个热爱猜成语的和平主义者tat

    “话说回来,”徐望忽然道,“我看见他们了。”

    一句话,拉回了钱艾心神,也拉来了吴笙和况金鑫的注意力。

    “男女老幼高矮胖瘦?”吴笙直截了当问核心,毕竟知己知彼,才能报仇雪恨。

    徐望仔细回忆,力图用最简洁的语言勾勒出最ji,ng准的“敌相”:“男,男,男,男……高帅瘦白!”

    况金鑫愣住。

    钱艾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吴笙则直接皱起眉头。

    徐望回过味来,有点后悔,怕风格这么独特的描述容易暴露出一些择偶上的倾向性,正紧张着,就见吴笙摸着下巴疑惑咕哝:“高,帅,瘦,白……那不是和我们一模一样吗?”他一本正经地抬头,“难道在‘鸮’里组队还有外形配置标准?”

    呃,等一下。

    徐望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下意识左右环顾队友。

    钱艾……真高。

    吴笙……很帅。

    况金鑫……的确白。

    自己……他就知道没剩下什么好词儿了!!!

    确定了“报仇”的大方向,接下来要做的就两件事:一,重新回到客舱;二,隐蔽自己,搜寻仇家,伺机动手。但所有这些都要建立自己的“战斗力”基础上。

    四条手臂一同伸出,≈lt文具盒≈gt里所有“战力”一目了然。

    徐望:≈lt[防]画地为牢≈gt、≈lt[武]曹冲称象≈gt。

    吴笙:≈lt[武]风卷残云≈gt。

    况金鑫:≈lt[防]狡兔三窟≈gt、≈lt[武]泪如雨下≈gt。

    钱艾:≈lt[防]一叶障目≈gt、≈lt[武]字字珠玑≈gt。

    相比武具,防具显然更容易通过文字理解其作用,但只有这几个防身总觉得不够。

    “要不我们再顺手搜刮点儿?”徐望瞄货仓尽头那两个木架子很久了,总觉得像“宝箱”,能开出惊喜。

    “这是别人的东西,我们不好动吧……”虽然并非现实世界,但况金鑫还是坚持自己“五讲四美三热爱”的道德标准。

    不过好像没人听见他的话。

    仨伙伴已经把第一个木架子上蒙的布扯开了。

    况金鑫无奈地走过去,先看见了队友错愕的神情,然后才看见了木架子——不,应该是木笼子里的东西。

    一头沉睡着的雄狮。

    它枕着前爪,睡得酣然,威风凛凛的鬃毛随着它的呼吸微微抖动,彰显着傲然霸气。

    仨伙伴扯出友善微笑,仿佛睡梦中的百兽之王能看见似的,蹑手蹑脚捡起布,毕恭毕敬地又给人蒙了回去。

    好梦。徐望用口型无声地送上祝福。

    况金鑫一言难尽地看着仨队友,眼神再明显不过——让你们乱翻。

    然而吐槽刚飞过去,第二个木架子就被扯下了布。

    这一回不是笼子了,就是一个木头货架,但里面空空如也,只一个深棕色的盒子孤零零放在底板正中。

    钱艾颤巍巍后退一步。

    徐望和吴笙好一点,原地没动,但也呼吸一滞。

    一个漆木骨灰盒。

    盒身雕花,右刻山明水秀,左刻万古长青,中间一个老太太的黑白照片。老人没笑,只微妙地盯着前方,目光似能和所有看着她的人对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货仓好像突然冷了下来,明明先前流通的空气凉热适宜,现下却是一股股寒意。

    徐望头发丝儿都快立起来了,连忙七手八脚将布重新蒙上,特虔诚地说了句:“打扰了。”

    这一次他出声了,因为总觉得光用嘴型心不诚。

    况金鑫要哭了:“咱们回上面客舱吧……”

    这回钱艾举双手双脚同意。

    既不能驭雄狮、也不敢打扰老奶奶宁静的徐望和吴笙,终于收心,乖乖把注意力放回“自身”。

    ≈lt文具盒≈gt:确定使用≈lt[防]狡兔三窟≈gt?

    况金鑫在队友的鼓励目光中,点击确定。

    其实没人知道“狡兔三窟”究竟是什么,只是从字面上猜,或许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lt文具盒≈gt:请选择三处藏身地点。洗手间/茶水间/头等舱/商务舱/安全门/驾驶舱?

    果然!

    四人眼睛一亮,简单商议后,迅速做出选择——茶水间,安全门,驾驶舱。

    随着况金鑫点击最后一个藏身点,四人脚下骤然一空,身体迅速失重,如坠深渊!

    【鸮:有人对你使用了≈lt[防]≈lt狡兔三窟≈gt哟~~】

    随着这声提醒,他们被一股温和的力量托住,下坠渐缓,半晌之后,稳稳落进一个四四方方的狭窄空间。

    这地方像个盒子,除了“盒盖”——也就是头顶盖板——有直径一人宽左右的原形透明玻璃,四周与脚下都黑漆漆一片。

    玻璃外,似乎是客舱,时不时有人走过,透过玻璃便能清晰看见他们鞋底的花纹。

    然而坐井观天似的视野实在有限,别说认脸,就连走过去的是男是女,都很难在一闪而过的身影上判断。

    幽幽的风从某处吹拂而来。

    四人一怔,摸索着周围漆黑墙壁,赫然发现有两面墙壁上有洞,他们兵分两路,顺着漆黑洞道一点点爬过去,很快便分别到了另外两个空间,同样的一片漆黑,只头顶一抹圆形透明,不过他们发现那透明玻璃是可以打开的,就像给这隐秘空间留了一个能见天日的出口。

    至此,“狡兔三窟”的作用彻底明了。

    它在使用者所选择的三处位置——茶水间,安全门,驾驶舱——的地板下方各开辟出一个隐秘空间,可藏身,可瞭望,头顶上的“透明玻璃”类似警察局审讯室的单透玻璃,底下的人可以抬头看上方动静,上面客舱低头看就是普通的地面,对于下方有人窥伺这件事,全然不知情。

    而三个地点彼此间是连通的,可以让使用者来回转移阵地。

    驾驶舱里没有任何动静,安全门靠近炸弹,但同时也太靠边,视野极窄,只剩下机尾的茶水间这一处,趁空乘离开间隙,稍微冒头顶开一点“圆玻璃”,便能一目了然,径直观望整个经济舱过道。

    于是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里,这一处地面像潜艇盖子一样,只要机尾没人,或者空乘稍不注意,那一小块地面便时不时被顶开一丝缝隙,露出两只窥伺的小眼睛。

    十几轮观望下来,四人基本锁定了“仇家”。这实在没有任何难度——徐望记得他们大概的体貌特征,而且,除了空乘,他们来来回回奔波得最勤,

    “准备好了?”徐望站在正当中,举手握住头顶玻璃圆盖的横杠,回头最后和队友们确认一次。

    已经迫不及待要动手的吴笙立刻点头:“你就放心走吧!”

    “……”徐望总觉得自己并没有从这份保证里收获安慰。

    深吸口气,他掀开玻璃盖子窜了出去,手舞足蹈地招呼:“嘿,我可没到九霄云外,我还在这里呢——”

    经济舱众旅客纷纷回头,就见机尾平地冒出个人,疯子似的张牙舞爪。那四人也看见了,反应却远比旅客惊骇——徐望之于他们,就是回魂夜的恶灵,没有任何道理去而复返啊!

    原本分散在经济舱里的四人迅速聚拢在机舱中部,隔着十余米的距离和徐望警惕对峙。

    徐望等的就是这一刻,嘴角勾起,脚下“砰砰”一跺!

    他窜出来的时候并没有重新把盖子盖好,故而早已在下面准备多时的吴笙立刻如闪电般跳出,直接冲着远处四人使用≈lt[武]风卷残云≈gt!

    经济舱内一刹那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那四人不靠在一起还好,聚在一起,便是打包带走的节奏。只见四人瞬间腾空,被疾风卷着飞快吹向机尾,与先前他们四个被抛到九霄云外时如出一辙!

    徐望知道他们有经验,所以已做好了应对新攻击的准备,不料那四位竟真的就乖乖飞驰而来,眼看就要与他和吴笙来个火星撞地球!

    徐望连忙使用≈lt[防]画地为牢≈gt,电光石火间在脚前画出个紫色圆圈!

    疾风骤停,四人叠着罗汉落到徐望面前,怒目圆睁,奈何就是不能出圈。

    第15章 解惑

    依然在倒计时的炸弹已让整个飞机人心惶惶,这不是一个看热闹的好时机,所以当徐望从地底下冒出来大喝那一声之后,所有坐着的旅客回头归回头,却没一个人离开座位,更有几位条件反s,he地系紧了安全带;而那些恰好正在走动的,则立刻离开过道,就近闪入旁边座位,也不管是不是压住了别人的大腿。

    旅客“自动清场”,“斗殴”快起快落,结果就是分出胜负的同时,空气彻底安静。

    紫圈内的四人,清一色男性,年纪从二十二、三岁到二十八、九岁不等,虽都表情不善,但高帅瘦白,分工明确。

    围观者大气不敢喘,被擒者不愿开口先示弱,无声的对峙僵持,是最考验胜利者的。

    但这哪能难得住徐望。

    他从容蹲下,低头朝地上的圆洞里有条不紊地指挥:“小况,老钱,驾驶舱方案,go!”

    那本不应该出现的洞里传出两声ji,ng气神十足的应和:“明白!”

    四分钟后,广播响起,那个只在航班起飞时和大家打过招呼的磁性沉稳的嗓音,再度传遍机舱:

    “各位旅客好,我是这次航班的机长,之前因为一些突发情况给各位造成了不必要的恐慌,我代表全体机组人员对您表达诚挚的歉意。现在,危险分子已被四个见义勇为的青年成功抓捕控制,危险物也会很快拆除,各位旅客可以安心享受接下来的旅程了。祝您旅途愉快——”

    最后一句祝福铿锵有力,与其说是祝福,更像是正义必胜的决心,和永不低头的信念。

    机舱内顿时响起热烈掌声,一些情绪激动的旅客已经开始欢呼庆祝。

    气氛松弛,喧嚣重起,空乘不失时机推餐车出去送水,好让旅客有可以碰杯的“佳酿”。

    没人再担心机尾的“四个危险分子”,反正有俩“见义勇为的青年”守着呢。

    圈内四人在听见广播的时候就已瞪大眼睛,脸部肌r_ou_抽动,到了这会儿,最帅的那位终于绷不住了,悲愤控诉:“你们技高一筹,我们认,抢占道德制高点就太无耻了吧!”

    徐望保持着蹲姿,和他们眉眼齐平,乍看是个想要好好沟通的架势,实则是为了方便“互喷”:“你一个偷袭分子和我谈道德?!”

    帅哥一脸不忿,还要反驳,却被个子最高那位拦住。他看着比帅哥大两三岁,但也就是二十五六,不过从头到大长腿都散发着沉稳气息,包括被擒的时候,也是最平静的那个。

    “你们怎么进到驾驶舱的?”他压根不纠缠无谓的争执,开口就问,“用了文具吗?”

    吴笙最喜欢这种聊干货的,毫不犹豫蹲下,与他平视,但并非回答,而是反问:“为什么偷袭我们?开放共享平台的关卡交卷是排他性的?”

    大长腿愣了愣,一没料到吴笙突然说话,二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个啥玩意儿。

    徐望叹口气,人工翻译:“这种不同队伍彼此能看见的关卡,最终只有一队可以成功交卷?”

    大长腿没有立即回答,不像是这个问题难,更像是在思忖谈判对策。

    最瘦的那个一看脑子就快,这边大长腿还沉吟呢,他眼里狡黠一闪,已抓住情势要害:“你们是刚从1/23过来的对吧。不用否认,不然也就不会那么轻易地暴露了。”他盘起腿,正襟危坐,侃侃而谈,“但我们不是,我们不说身经百战,至少经验比你们丰富得多,知道的东西也比你们多。那现在你们武力占优,我们信息占优,何不各退一步,共享双赢呢。”

    徐望也学他盘起腿,坐而论道似的:“洗耳恭听。”

    瘦子满意点点头,像是很欣赏他的识时务:“我们可以把知道的所有关于这里的明规则、暗规则、潜规则告诉你们,作为交换,你们要放我们出来,大家公平竞争。”

    “如果出来之后你们又对我们动手呢?”

    “要能动手刚才就动手了,我们所有文具都用光了。再说,要论风险也是我们风险高,万一你们得到信息之后不放人呢。”

    “你们可以先透露50,然后我们放你们出来,你们再补完最后50的尾款。”

    “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我也有一个提议,你听听看,”徐望歪头,胳膊肘顶着腿,用手撑起脑袋,老神在在地说,“我们问问题,你们答问题,如果拒绝,一刀一个,我们替‘鸮’送你们提前回家。”

    瘦子变了脸色,好半天,才出来一句:“你们身上不可能有刀。”

    徐望微笑地挥挥手臂:“但我们有文具呀,要不要试试?”

    “你问,我们答,”大长腿再度沉稳出声,“条件是你们不必放我们出圈,但也不可以送我们回家。”

    “如果我毁约呢?”

    “我们已经被困住,没有任何威胁,你没必要多浪费一个文具,况且地球是圆的,这里更圆,迟早还会遇见,你不会希望多树一个敌人的。”

    徐望点点头,相比瘦子的狡猾,帅哥的冲动,他更喜欢和这位明白人沟通。

    “拿来。”他朝吴笙伸手。

    被剥夺了“提问权”的吴同学一脸不情愿,但还是把那张在下面瞭望时就拟出来的疑问清单递给了徐望——谁让自己先前刚问一句就遭遇了滑铁卢呢。

    他灰心丧气地想,遇上理解能力差的对手,真是一把好刀砍在破瓦罐上。

    “姓名。”吴笙的“清单”上没这种聊家常的问题,这是徐望自己加的第一问。

    大长腿却不太想配合:“名字就不必了吧,这里事这里了,别牵扯现实。”

    徐望很好说话:“行,那我就叫你们大长腿,小帅哥,瘦麻杆,冷白脸。”

    高:“……”

    帅:“可以啊。”

    瘦:“……”

    白:“无所谓。”

    “徐望,”毫无预警,徐望自报家门,而后又一指旁边,“吴笙,魏蜀吴的吴,鼓瑟吹笙的笙。”

    吴笙:“为什么轮到我这儿这么详细……”

    似乎没打算等对方礼尚往来,徐望说完,直接拎起清单提问。第一个问题还是先前那个:“这种不同队伍彼此能看见的关卡,是不是最终只有一队可以成功交卷?”

    大长腿:“是。”

    徐望:“你们怎么知道的?”

    大长腿:“在偷袭你们之前,我们也是偷袭的受害者。”

    徐望:“你们的1/23也是只有自己队?”

    大长腿:“应该是每个队的1/23都是自己队,所以一看就知道你们才从第一关过来。”

    徐望:“你们也是被强制吸进来的?”

    “嗯。”大长腿几不可闻叹息,似乎想笑,勾起的嘴角却是苦,“这鬼地方,想逃逃不开,想告状都没处说理去。”

    徐望见不得人这样惨淡,尤其这事儿他还能感同身受,虽没到大长腿这样苦楚的地步,终究也是闹心耗神的,故而连忙换下个问题:“第一关也在北京?”

    大长腿点头。

    徐望:“坐标对应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大长腿:“上网一搜卫星地图,再迟钝也明白。”

    徐望:“第一关里面各队相互独立没问题,但既然都在北京,都在同一个坐标,为什么回到现实的时候也没遇见其他队伍?”

    大长腿:“因为触发点不一样。”

    徐望:“你们猜成语的地方也不是冰瀑?”

    其实这个问题,刚在下面瞭望时,他们已经找钱艾问过一次了,不过按照吴笙的说法,只钱艾一人样本不够,所以还需要找这四位进行二次印证。

    “冰瀑?”大长腿仿佛第一次听见这个地名,摇头道,“见都没见过。我们都住西五环开外,成语触发点的坐标也在那附近。”

    “西五环啊,”徐望对这个答案已有心理准备,“我们都在北三环,还一个新队友在大兴进的,都南六环了……”

    “所以怎么可能见到。”大长腿无奈地叹口气,“一个大北京,足够隔离出十几甚至几十个队了。”

    第一关拼了命的把人分开,造成相互屏蔽的既定印象,第二关又刻意让人聚起竞争,还有比这更恶意的吗!

    徐望心里起火,但一码归一码,这是“鸮”的锅,深陷其中的他们和他们,其实都是受害者。

    深呼吸几下,稍事平静,徐望继续询问:“这是你们闯关的第几夜?”

    大长腿:“n。”

    徐望:“?”

    大长腿:“数不清了,n≥20。”

    徐望:“呃,你们队这战斗水平……”

    帅哥:“提问就提问,不带人身攻击的!”

    “每一次进来,整个航班的人物关系都会变,上一次积累的任何线索都没用。”整个人白皙到发光的那位,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字,语调还是冷淡得几无任何起伏。

    但显然,他这话是帮着帅哥队友的,因为后者立刻拿到了辩驳的有力依据:“对啊,所以这等于每回都是新卷子,都要从零开始,换你们还指不定折腾多少天呢!”

    “行行行。”徐望见好就收,不和他们费口舌,直接看向大长腿继续下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么急着动手,如果等到我们把线索搜集差不多了,甚至密码呼之欲出的时候再动手,不是可以坐收渔利吗?”

    大长腿:“坐收渔利的前提是你们能钓上来鱼,但是时间有限,我们更相信自己。”

    “……”算了,一进机场就暴露的他们也的确没资格炫耀什么闯关效率,“交卷失败会有什么……”徐望忽然顿住。因为脑子是在一边翻译吴笙那非人类用语,一边循着提问路线思考,于是乍看到自己从来没想过的两个字,就有了一瞬的卡壳。

    良久,他才严肃地重又完整问了一遍:“交卷失败,会有什么惩罚?”

    大长腿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像是记起了不太美好的事情,半晌,才缓缓吐出四个字:“退回原点。”

    徐望怔住:“第一关?”

    大长腿点头:“对,1/23。”

    吴笙忽然cha话问了个清单里没有的:“瘦麻杆刚刚说你们可以告诉我们第三关的内容,也就表示你们去过3/23,所以不管是这里还是下一关,交卷失败都会退回第一关?”

    瘦子:“那个,我不说话不表示我默认这个昵称好吗……”

    大长腿:“是的,都会退回1/23。”

    吴笙:“重复关卡再交卷就没有奖励了?”

    大长腿意外:“你知道?”

    “这不明摆着吗,”吴笙说,“n≥20,失败就后退,那你们至少有10天都在1/23,如果交卷就有奖励,你们现在的文具盒就该满了,还用得着被我们威胁?”

    大长腿:“……”眼前这位思维的确敏捷,但他还是想继续和另外一位沟通!

    “退的时候会给什么提示吗?”吴笙忽然问。

    大长腿叹口气:“如果嘲笑算的话。”

    吴笙皱眉:“什么意思?”

    “交卷失败,成绩单里就会滚动一句话,”大长腿轻嘲地扯了下嘴角,一字一句,“后退是无能者唯一的出路。”

    他的咬字很清楚,音量却很轻,带着蔑视和不屑。如果这句话不是文字,而是由“鸮”来说,那么也就该是这样的调调——让人生气,却又无处反击。

    吴笙没有问题了。

    徐望的清单也已经问得差不多,可心里再难安静。他列不出吴笙这么详细的、每个点都考虑到了的提问,于是消化起这么多的答案来,也需要时间。

    相比之下,吴笙的大脑处理器显然高出几代,他这边还心里翻腾着呢,人家那边已经一身轻松地站起来,拍裤子上的灰尘了。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这场“对话”之于吴同学,只剩下最后一个环节——

    双手扶膝,身体前倾,凑近圈内对手的脸,优雅一笑:“偷袭我们不是你们今晚犯的最大错误,不相信我们的闯关效率,才是。”

    圈内四人先是懵逼,然后慢慢地,眼神变得一言难尽。

    徐望默默转头,在灵魂深处无语问苍天——为什么别人家的霸总装逼起来那么酷炫,他的心尖白月光就永远散发着一抹中二气息啊!

    更愁人的是,他还他妈的好喜欢tat

    第16章 分工

    来自“过来人”的答疑解惑,让一直蒙头蒙脑跟着“鸮”的节奏走的“声望金钱”小分队,第一次踩着了鼓点。就像一艘行驶在大雾中的船,忽然雾散大半,不仅回头看清了来路,亦远眺望见了前岛。

    对,还有前岛呢!

    徐望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他忙重新凑近紫圈,问大长腿,“第三关到底有什么?”

    不料大长腿不紧不慢地摇摇头:“现在不能告诉你。”

    “现在不能?”徐望挑眉,“那什么时候可以?”

    “快到五点的时候。”大长腿条理清晰地说,“根据约定,我们提供情报,你们不能送我们提前回家,现在情报我提供了,但你们是不是真的不会提前送我们回家,谁也说不准。主动权掌握在你们手中,我们当然要留点情报当你们的履约质保金。”

    他笑得和气,却也透着“来呀,大家一起来发财呀”的ji,ng明。

    瘦麻杆的狡猾是写在脸上,大长腿的却是藏在“稳”里,徐望强烈怀疑这位现实中就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j,i,an商。

    “徐哥,吴哥,我回来了。”“狡窟”里传出况金鑫的动静。

    话音刚落,他已经三两下爬上来了,灵巧得跟个土拨鼠似的。

    见只有他一个人,吴笙纳闷儿地问:“老钱呢?”

    况金鑫下意识看了眼紫圈内的四人,当着对手的面,事关形象,有些措辞必须斟酌:“呃,那个,还在和机长谈人生!”

    驾驶舱内。

    钱艾站在机长和副驾驶的驾驶座背后,跟领导视察似的远眺航线,时不时还要敲打两下二人的肩膀:“哎哎,偏了,这边这边,看着有云团你还往里扎——”

    副驾驶想回头,奈何脖子被卡住,只能对着前方苦口婆心:“麻烦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手就没动过好吗,现在都自动驾驶了……”

    机长同样行动受限,同样远目前方,同样心力憔悴:“这位先生,我们已经按照你说的进行了广播,能不能请你离开驾驶舱,不为别的,至少能让我们专心驾驶,保证飞行安全。”

    一对二,钱艾被搅和得有点乱,抓抓头咕哝:“我又没干什么,再说不都自动驾驶了吗……”

    机长说:“但是你在身后给了我们巨大的压迫力,人在高压情况下很容易做出失控举动,例如突然转为人工驾驶然后航线偏离引擎关闭飞机失速……”

    钱艾越听越冒汗,连忙出声打断:“不许威胁我!”

    副驾驶忍着剧痛奋力回头:“是你在威胁我们!!!”

    然后,他就维持着猛回头怒视钱艾的姿势——脖子卡住,再动不了。

    并非副驾驶颈椎有什么问题,而是他和机长的脖子上,都被钱同学套上了“沉重枷锁”。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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