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见好就收,下次再来,就是两个人之间接下来对于还要面对的事做出的周旋,可这件事周旋等待再久,的确也需要一个结果了,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但恰恰是这种需要二人来共同面对的结果,才令他相信真正确定一件事
    我们真的已经了解彼此的一切了么,顾东来。
    心想着,年轻佛祖像一阵会消失的月光般自言自语般又淡淡说。
    他的双眸清清冷冷地像一轮月亮,谁也看不穿内里到底是什么,他的人就如同他的银白色屠刀一样,拿起时有着出世佛陀的不沾尘世的佛门威严,放下时也有着慈悲如云一般的包容万物。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了解彼此,并且交托信任才能踏上最后战场,是谁给你的这种自信,佛祖,是什么让你对一个魔的内心在想什么如此狂妄的?
    对此,那长发魔头这么反讽了他。
    似乎是对信任二个字并不存在讨论的兴趣。可对于信任二字恰恰很有讨论兴趣的某人这时却又回答了他。
    没有真正地了解,怎么算的上坦诚,没有坦诚,怎么算作相信,就像是两把不同,却又相同的刀一样,如果你心里根本不相信你自己身后站着的那把,那你会愿意你们是彼此弱点的时候,无所顾忌地把自己的生死交给对方么,你只会在心里不停地怀疑和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对方的弱点,或者对方是不是成为了你的弱点。
    可两个人一直在一起,是不应该害怕自己成为彼此的弱点,当你惧怕了这一点,你身上就不是全无弱点。
    而这样,两个人明明分开来各走一边更好,在一起之后反而会成为对方的弱点,但凡在选择和对方在一起只会拖累彼此,害了彼此的结果,会是你心里真正想要的么。
    但凡在一起就会成为彼此的弱点,拖累彼此,害了彼此,还不如分开走更好。
    这像是把人旧疤都跳起来的话可把本来只是和他随便吵两句。
    可现在顾东来一听这话,心里压了好久的火气都上来了。
    因为这个把什么世上道理都看破了的佛竟然真的永远能三两句话,有本事把顾东来心里最不想说的疤都拖出来,而且永远是能把他直接给气死的那种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东来当下十分危险地坐起来一点,用手撑着自己的那一把戒刀刀柄,以刀刃内侧抵着一条胳膊,一身杀气也又开始上来了。
    你现在是想说谁拖累谁就干脆说明白点,你要是想分开走,我也随便你。
    而感觉到口气一下从非常好哄,变得阴沉可怖的顾东来身上的那些看不见的刺一下又竖起来了,这一次某人却也没真的等到二人直接翻脸一句话也聊不下去才开口,而是主动折中般,抱着怀中的银色屠刀表情冷漠地缓缓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我没有想说谁拖累谁,我也没有想和你分开走,我们都没有拖累彼此,而是你不如现在也主动问我三个问题,看看我现在到底够不够算是了解你,只要我每答对一个问题,你就让我
    让你怎么样。
    察觉到这话语中的现今,像已经在和他动手边缘的顾东来有点提防地眯眼冷冷问。
    等我都答对了,我再说,但最后你不想,我也不会勉强你。
    某人这时又这么有所保留地回答他。
    那你说说看,我最喜欢什么,还有,我提前说一句,我不是傻子,不会问你我身高体重腰围的,你别给我妄想提前下套。
    顾东来说着一下背朝他躺下,一条腿在床上这么支了起来,明显也不想和他多废话就用了最快解决掉他的办法。
    正如他所说,他不想和这个人兜圈子。
    他只心想着以这个人的个性根本不可能做到真正了解自己,所以直接不耐地扭头抛出一个最直接不拖泥带水,也最能反驳这个人自以为是的问题。
    可听到顾东来这么问,他身边在床头坐着,和他并排着面对这张大床的这个人倒也一副很有话说的样子,直接沉默了下又似乎是心中仔细认真地斟酌了一番才这么开口道,
    你喜欢你自己。
    而且,是自信骄傲,不需要依靠别人帮助,只是活出你自我的你自己。
    无论是穿着这些在别人看来不应该被你穿的漂亮衣服的你,还是每一次杀人都要化上妆把自己打扮的最完美的你自己,你太喜欢你自己的一切了,顾东来,就是因为你对自己如此笃定,你才能一次次化险为夷,重新站起来。
    哦?是么,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最喜欢什么样的我自己?
    似乎得到了一个还挺独特的答案,说着,那个长发身影也微微转过身来将胳膊垫在身下,等拿手指敲了敲床,顾东来眯眼侧过一边肩膀,撑着一头长发盯着这个人反问。
    你最喜欢现在的你自己,你对现在的自己是最满意的。
    见他并不排斥这种对话了,那个一身白衣坐在灯下的人倒也语气越发慢了些,又在真实和他走近着彼此的内心一般再度开口道,
    如果不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做这些事,你不会因为简简单单地在别人眼中的那些挫折,就故意丑化你自己,更何况,你这么对自己做出各种事的时候还根本不丑,你其实一直都在用自己的办法变得更好,更符合你自己对强大的定义,哪怕是困境之中,当你决定要开始改变自己时,你已经想好未来的你自己是怎么样了。
    这话,这世上还真是第一次有人对顾魔头说。
    但本来还在抱着一种和他抬杠讽刺对方,谁也说服不了谁观点态度的顾东来却不说话了,连放在床的内侧手指一下掐在掌心时的表情都有些不对了。
    当下,顾东来没有立马说话。可是他心头莫名开始沉下去化为一团沉闷寂静,却又解释不清楚是什么感觉的心脏却也直白地反馈着一点。
    那就是这个人竟然一点没说错。
    这个什么都不说的人真的从一开始就看穿了自己,从二人再度碰上,并且他完完全全了解顾东来心里想要什么。
    顾东来已经不再是顾东来。
    这个人也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人了。
    可就像这个已经脱胎换骨的年轻佛祖说的,自己真的从来没有纯粹只是因为挫折难过,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从他想要做出改变的那刻起,他就是在以一个想把自己变成现在的态度去做这些事的。
    他乐在其中,且终有一天都会变成这样,这就是顾东来自己原本想成为的自己。
    而一时间,无法去形容这种和他说这种事的心情,心里有点痒意的,却也很不耐烦这种痒意的顾东来索性倒在床头,和他一样抵着身后又把玩着自己的长发不屑一顾地开口道,
    说的头头是道,其实废话连篇所以那你倒是再说说,我为什么现在喜欢化妆,又穿女人衣服,上次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跳舞,我总不可能是为了跳舞,去取悦那些注定要被我杀的人吧。
    你当然没有想用跳舞这种方式来取悦世上任何人。
    看他一边听着自己这话,一边玩着自己那一头头发玩的开心,那黑色的指甲从长发魔头的嘴唇,喉结一路滑到了胸膛以下。
    年轻的黑发佛祖并不介意把自己对于他心中的一切看法和了解说出来。
    事实上,他的双眼从来不瞎。而他对于眼前这个人更是即便不用自己的眼睛,都能看个分明的那种纯粹用某种直觉去感悟的特别存在。
    你只是在单纯享受那些人怕你,恨你,厌恶你,却又被你的美丽折服的样子。
    虽然每一次你的出现,面前都没有镜子,但那些人的眼睛对你来说就是镜子,他们在折射着你的模样,这才是你为什么一次次都要这样,把别人对你围攻和一场场杀伐当做表演的原因,你穿的衣服,跳的舞都是给自己看得,你只是享受自己一个人的表演,你太想让每一个人看到你的这种表演了。
    你心里的表演欲总是很强烈,这才是支配着你去不断拥有更强大的自己,而且你天生很喜欢这种被人盯着,并带着惧怕着看你一个人表演的感觉,我说的对么。
    屠刀太过了解戒刀的心。
    这可真是不妙。
    两把刀作为同类之间永远有斩不断的那一份惺惺相惜和互生共存,和他们作为两把刀刃过于凶狠的凶器之间,一旦近距离触碰一些,又必然会产生的干戈碰撞也让这两把刀实在不能靠的太近。
    一旦靠的太近,不是没完没了的争斗,就是两个人都要搞得头破血流,不死不休。
    这种苦头,一辈子吃一次就够了。难倒现在还要不长记性,死不悔改地重头再来一次么。
    我无论说你的话对和错,你都有话说,可你还是说错了一点,两把刀不需要一定了解彼此,懂得自己怎么杀人就够了,刀和刀之间不必一定将对方当做什么。
    我现在要躺下睡觉,而这张床,在我的下一场表演开始前,都归我一个人了,你既然什么觉得都知道,那今晚就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而想到这里,顾东来先抵着床头一下翻身坐起来,等他扯下浴巾,抬起一条手臂先把这个人摆在床头给自己准备好的衣服睡裤一下都穿在身上。
    长发魔头这才干脆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将黑色大戒刀往床头一横上去,直接背身躺下开口说道,
    还有,我已经说过了一次,不妨再对你说一遍,除了接下来一致对外的时候,我们俩根本没必要给对方任何承诺。
    什么情义什么信任。这样的承诺一句都不要有,我只相信自己,你也不要对我有丝毫的相信。
    这世上所有随随便便能对人讲出来的承诺,我现在听着就只觉得烦,所以,在我拿这把刀直接砍你之前,今晚别再靠近我,也不要再说一句话打扰我睡觉,听懂了没有?
    这句话,就这么成了当夜二人单方面的最后一句话了。
    说完,长发已经半干,丢开头上那块毛巾的顾东来关灯倒头闭眼就睡,那拿一个枕头和戒刀挡在中间也一起不理对方的模样,像极了个任性闹别扭和人要糖果的小孩子。
    对此,被他残暴冷血赶下床的某个人也不能多说什么,顶着一双残疾人的手,和老年人的腿,自己从床头拿了一个枕头下来,就索性真的弄了个铺盖在床边冰冷的地板上睡下了,睡前还不忘很懂礼貌地闭眼来了句。
    晚安。
    那人话音落下,眼前接近床头的一抹灯光已经暗了。
    黑暗中,床上床下背身躺着的人,谁也看不清楚谁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在这段短暂的休息之外的顾东来一个人背着身,蜷着身子却表情相当烦躁。
    他的一头长发因为侧躺着的姿势盖在脸上,冰冷的一边手背抵着也不知道是刚刚真的泡久了,所以二氧化碳中毒,所以有点发烫眩晕的额头,那下巴和嘴唇更是死死抿着,显得身体里一切关于某段回忆的事都跟着涌上了。
    他像是回到了一个四面黑漆漆的,只存在他一个人记忆里的地方。
    但此刻躺在黑暗中咬牙切齿,身上一阵鸡皮疙瘩都起了的顾东来却觉得自己的心再度不适又膈应,甚至是忍不住又要忍不住暴怒了起来。
    他额头一阵阵地发烫,难受地感觉到头顶仿佛都是那地方上方一滴滴下来打在他脸上的水。背后是冷硬撞的他后背都被完全蹭破了一大块的石头和一个除了下巴和淡色嘴唇,看不见脸的人。
    两个人和失去了理智的野兽似的都不说话,只是闷头持续着一种木然痛苦,所以更显得无趣耻辱的事情,他知道那个人是谁,心中既闷痛又觉得万分耻辱,可被强迫着跪在地上的他却只能从噩梦边缘依稀听到那时的自己在流着眼泪一遍遍喊着对方的名字。
    【方定海!】【不,不要。】【方定海!我杀了你!我这辈子一定要杀了你!】
    那种一边怒吼着一边被人粗暴捏着下巴抵在那潮湿的石头上,掐着脖子像条玩弄糟蹋的狗一样失去自由,只能哭叫并从里到外丧失一切尊严的事,他哪怕把什么都给忘了,就是这一切他始终忘不掉。
    承诺,情义。
    他当初拿二人的承诺和情义来求这个人只是放过自己时,他自己又真正做到了么。
    为什么这个人永远能做到虚伪地先拿这种他曾几何时最容易相信的话骗他,真下手搞他,要他死的时候一点不留情。
    可他要是当做什么事都忘了,或者说什么都发生,那这种当时当做个什么东西,然后又随随便便被人白玩了一把的火气,却又怎么都消不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一生中始终跨不过的第一次,偏偏这种第一次,简直糟糕的让人哪怕这一辈子都不想回忆起来,却也真的不当回事都很难。
    而最关键的是,他一个人为此埋在心里百般思索,在意了那么久。
    事后,他却可以看出这个人根本什么都不在意,甚至完完全全地没有当做过这是一段他脑子应当有过的回忆。
    而他就算现在实话实说,把自己的最在意的一点和这个人开诚布公明白了,并企图得到一个公平合理,属于两个人负责任的答案,那个人也未必会懂他心里的感受和在意来自于哪里,甚至还会觉得顾东来的在意,是如此地不值得一提。
    这就更显得这件事的存在,作为二人当初决裂,从此不见的理由是那么可笑至极。
    什么情义不情义,承诺不承诺。
    在这种人心里根本也没把他们曾经的一切情义当回事,只是随随便便就能把自己变成不受身体控制的野兽胡乱背叛彼此情义的自私之欲前面,统统都成了一场笑话。
    而他当初就是信了这个人的话,才把自己这辈子全部的情义都投注到了对方身上,这就是他这辈子犯过的最愚蠢,也最不可饶恕的错误!
    【呀,哈,顾东来哈哈你说的对情又到底算是什么东西凡人情爱,众生男女之间不过随淫/念而生,我佛早说了,淫才是欲所主宰的毒药,那个人根本没把你当做可以信任的人,不然当初怎么会这么下作地对待你,你已经被骗了一次,难倒还要信他这种骗取你信任的话一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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