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却将一整瓶都拿来治容与的手。
    楚王的医官自然是连呼不可,觉得不值,王这是拿自己的命去救一个妖妃。楚琢只道天下今已太平,此后再无战事,他未必有危险,容与的手却是真的拖不起,不容置疑地让医官拿药。
    医官长吁短叹,觉得王这回真是栽得彻底。谁能想到,胜仗打过八百场,输给美人一颗心。
    那美人还是个男的。
    这是容与不知道的。
    或者说,容与猜到,但装作不知道。
    骨生的药效是有目共睹的。绷带拆下后,容与的十指修长白皙,柔软细腻,完全不见之前肿胀可怖的模样。姬玉的十指骨头是被生生夹断的,这会儿外观看着,瞧不出半点儿昔日的惨烈。
    容与望着这双手,忽然想起上个世界的鬼王。
    鬼王当时看他的第一眼,便是执起他的手,一口气吹好他鲜血淋漓的十指。
    那真是比什么药都管用。
    楚琢见容与的手恢复得很好,面上松了口气,语气仍有点紧张:疼么?
    容与活动了一下手指,说:不疼。
    他双手伸展几下,又交叠穿插在一起:感觉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楚琢终于露出笑意:那就好。
    好什么?好在你不用再一日三餐给我喂食,沐浴擦身由你代劳了?容与刻薄道,我就知道,久病床前无孝子他失去了光明正大压榨太阳的理由。
    当个废物点心挺好的。容与对于被照顾毫无心理负担,对于自力更生反倒充满抗拒。
    楚琢:
    什么孝子?
    他是把容与当爱人照顾,不是当老父亲伺候!
    你要是不愿做,以后孤还这样照顾你。楚琢好脾气道,只是你不愿,与你不能,总归还是有很大差别。
    这听着还像是人话。
    不过今晚这一顿,你还是试着自己用筷。楚琢说,看看恢复得怎么样。
    容与说:那传膳罢。
    楚琢一愣,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还不到晚上
    容与讲出一句真理:我饿之际,就是天黑之时。
    楚琢妥协,行。
    _
    晚膳摆上桌,一如既往地丰盛,冒着诱人的香气。
    容与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第一下没拿稳,筷子从手中滑落。
    楚琢安慰他:别急,慢慢来。
    容与再拿,再次脱落。
    楚琢心下一沉。
    难道这手中看不中用?
    下一瞬,他看见那只漂亮的手放弃筷子,直接从盘子里拿了只鸡腿,这回拿得稳稳当当。
    容与吃着鸡腿,非常豪放,但并不粗鲁。
    在楚琢眼里,容与做什么都很可爱。
    容与很快解决完一只鸡腿。拿筷子这动作要求太过精细,还不如直接上手去抓。
    大魔王耐心向来不好。
    楚琢刚提起的心又放回去:既然能抓起东西,就说明手没问题,多练习几次就能拿起筷子了你吃慢点儿,喝口汤。
    他给容与舀了碗鱼汤,细心地将鱼刺都剔去。
    容与将汤喝了,一顿饭都在练习怎么拿起筷子。
    尝试好几次,最后总算成功。
    容与满意了:备份笔墨纸砚,我试试能不能握笔。
    姬玉的心愿是绘尽天下风采,这要想作画,肯定不能拿不起画笔。
    想让姬玉的魂灯亮起,治好手伤也是重要一环。不能作画,对姬玉而言比死还难受。
    原剧情里姬玉的手废了,还没得到治疗就被处死,这心愿也就不了了之。现在不一样,他的手康复了,就可以继续画下去。
    楚琢立刻就去叫人准备。他见过玉清宫中的画,都是花鸟虫鱼,山河湖海,宫墙绿瓦,浮世炊烟,意境极美,落款都是姬玉。
    想来在宫中无聊的日子,青年都是靠作画打发时间。从这些画里也能够看出,青年有多擅长绘画,又有多热爱绘画。
    他笔下描绘的,便是心中的山水。
    楚琢也想看容与亲自作画。
    笔墨纸砚很快备好,容与站在桌前,用一个标准的姿势握起画笔。
    很好,成功了。
    接着是落笔。
    容与蘸了点朱砂颜料,落到宣纸上,很快就绘出一个红点,接着红点越来越多,十分密集。
    楚琢看了半天,问:这是落花?
    容与镇定地扔下画笔。
    我想画的是红日。
    楚琢迟疑:红日不应该是一轮吗?
    哪会是这么分散的红点,除非容与想画后羿射日,有十个太阳。
    容与:看不出来吗?我手抖。
    第72章 祸水7 祸国妖妃vs嗜血暴君
    楚琢不由失笑:手抖能抖成这样
    他笑意渐渐淡了。
    你再写字试试。楚琢沉声。
    容与不耐烦,撸起袖子提笔写字。落笔姿势没问题,写出来的字却歪歪扭扭,丝毫不见往日落款时的潇洒飘逸。
    楚琢这回看得分明,容与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眼中彻底毫无笑意。
    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可以执笔,却不能再写字作画。
    思及玉清宫内挂满的画卷,楚琢心头一刺,这对青年来说是何等残忍的事情。
    容与反应平静,这在他意料之中。
    任务哪有那么容易完成。
    但也不是很有难度,无论如何,最后总有办法。容与不是很放在心上。
    楚琢看着容与的平静,却解读出震惊绝望不可置信后落寞发呆的复杂情绪。
    他立时心急如焚,又不知如何是好,最终只能说出一句苍白无力的安慰:无妨,一时颤抖而已,以后会好的。
    以后会好吗?谁也不知道。
    连太医都说容与这双手救不回来,如今凭借骨生能够重新握物,已是意外之喜。再想画画写字,就有些难度了。
    容与唇角勾出一丝极淡的弧度:我不急。
    他还能在这世界多留一段日子。
    那笑落在楚琢眼里,就是强颜欢笑。
    他无言以对,只能疼惜地拥住清瘦的青年。
    楚琢在认认真真地心疼怜惜,容与和血玉镯却是实打实的没心没肺。
    血玉镯:哈哈哈哈哈哈你画的那是什么东西那是红日吗哈哈哈哈哈,哪个世界有这么多这么小的红日啊!
    容与:是啊,你家主神碎尸万段后不就是这样吗?
    血玉镯:
    魔王就是魔王,一开口就这么狠。
    血玉镯:别这样,你都知道我们主神大人不是故意渣你的了,碎尸万段倒也罪不至此。
    容与:架不住你这忠心耿耿的小镯子总把你主人往死路上逼。
    血玉镯小声:可是画得真的很好笑我只是实话实说
    容与:手抖是这具身体的生理反应,我画技炉火纯青。
    血玉镯:真的吗?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容与的自恋在血玉镯这儿是顶级的,它不信任何来自魔王的自夸。
    容与怜悯道:早就说过,我会的东西多得你难以想象。不相信超出自己认知以外的事物是你思维狭隘见识浅薄,与我无关。
    他不需要向这破镯子证明什么。
    血玉镯敷衍道:嗯嗯,你厉害,等你治好你的帕金森哦不手抖再说吧。
    容与:我要是真画得好,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怎么样?
    血玉镯警惕地问:什么条件?
    容与:之后的世界都给我解开封印。
    血玉镯:不行!
    它还没有昏了头。虽然它不相信大魔王能画好画,可万一大魔王真的行,那不得玩完。
    容与:哦,不敢赌啊。
    血玉镯:激将法已经没用了!不是我不肯,但你也不想想你力量有多危险,一个控制不好是要世界末日的!
    容与微笑:我会控制不好我的力量?是你不信我能控制好吧。我和你家主人的关系你还不清楚么?现在我知道了时间线的事,也不恨他了。就算给我解封,我也不会再逃跑,更不会毁掉那些小世界所以解个封印怎么了?
    血玉镯一时找不到话反驳:可是,可是
    容与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样,不要以后所有世界,一个世界总行吧?
    血玉镯晕晕乎乎的:行,行吧
    一个世界,好像还可以?
    容与:这是你答应好的,身为言出必行的主神本命神器,可不能反悔。
    血玉镯一下子清醒了。
    等会儿,什么一个世界就行。大魔王的力量只要解封到50%以上就强到不受它控制了。没有主神大人出手,它根本没法把大魔王重新封印的!
    这和所有世界有什么区别!
    血玉镯意识到它又落入了魔王的语言陷阱,可恨的是它真的连反悔都不可以。主神大人有着属于太阳神性里的光明正义,它身为主神大人的本命神器,继承了光明属性,绝对不会做出尔反尔这种违背自己属性的邪恶之事。
    它明明一开始只想嘲笑大魔王画技的,怎么就被哄着签下这种条约了!
    _
    接下来几日,容与把自己闷在房里,整天练习作画写字。
    其实就算不练这些,容与到这个世界以来除了第一天在天牢,都没有迈出过玉清宫一步。首先前段日子他伤没好,一直卧床养病,其次外边天太冷,出去受不住,最后不管宫内宫外都一样无聊
    练习字画还算能打发时间。
    只是这手一握笔就颤抖的毛病始终没好。整瓶药都用完了,筷子能拿稳,轻巧的物件都能随意抓取,唯独一提笔就打颤,怎么也没办法克制。
    仿佛终生都要烙下这个毛病。
    这几日玉清宫内都是这样一副景象楚琢坐在一头的案几前批奏折,容与坐在另一头书桌前练字画。楚琢下笔如有神,批好的奏折叠得整整齐齐。容与半点无长进,废掉的纸团扔得到处都是。
    起初容与还会将练废的宣纸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后来废纸篓满了,容与也越练越不耐,干脆就随手扔身后地上,反正有宫人打扫。
    这毛病还真不是勤加练习就能好的。
    楚琢正低头批着折子,桌上就忽然落下来一个纸团。
    他笔尖一顿,抬头一看,果然是容与扔过来的。
    地上还散乱着大大小小许多个这样的纸团,这个是恰好落到他面前。容与背对着他,不曾回头看一眼,还在全神贯注地练习。
    楚琢将纸团展开,只见皱巴巴的宣纸上画着一只
    王八?还是小蛇?
    坑坑洼洼歪歪扭扭的,实在很难看出形状。
    楚琢悄无声息地站起来,从地上捡起几个纸团,展开一看,努力辨认出应该是一只猫,一条虫,一只鸡非常抽象。
    他捧着这四张纸走过去,容与正咬着笔杆,脸上都沾了颜料,也不知道是怎么画的。
    面前的宣纸还是一片空白,不知道即将要遭到怎样的摧残。楚琢见他对着白纸发呆,又是一阵怜惜。
    楚琢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安慰,帮助青年找回自信,告诉他你画得很好。
    见人久久没察觉到他存在,楚琢制造出动静以表存在:咳。
    容与本来无聊得快睡着了,闻言一惊,将嘴里叼着的毛笔吐出来,转头问:有事?
    楚琢将画着王八的纸摆在他面前:这画的是
    容与扫一眼:不是很明显吗?
    楚琢立刻称赞道:小乌龟画得很可爱。
    容与:这是玄武。
    楚琢:
    那这只猫是?
    白虎。
    这条虫
    你瞎啊,这是青龙!容与没好气地把画夺回来,懂不懂欣赏。
    楚琢沉默一瞬,指着最后的山鸡:这朱雀画得挺好,但是为什么有两个头?
    容与冷冷道:因为这是一对鸳鸯。
    楚琢麻了。这不符合规律。
    血玉镯快笑抽过去:会画画的人就算手抖也不会画成这样,你就是单纯不会画吧!
    它现在一点都不担心大魔王会赢那个打赌了。这要是叫会画画,它就改名叫赤金曜日环!
    不对,赤金曜日环不是它本名么?
    容与微笑:你是来笑话我的吗?
    楚琢自知说错话:不是
    我是想安慰你的。
    可显然安慰并不到位。
    楚琢见了这些涂鸦本来想笑,可想到青年以前画的那些画,又笑不出来了。
    他以前画得多好啊,山山水水,花鸟虫鱼,每一幅都那么美。
    姬玉非常擅长画景物,但从不画人像,大抵是因为没人走进他心里。他将情愫寄于万物,每幅画都是情感浓烈的佳作。
    哪像容与毫无灵魂的鬼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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