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机。里面回答了他:具体如何,还要去看了再说。
    脚步声离开窗边,今晚看来没进去的机会,柳重明也没怎的失望。
    从前他总盼着曲沉舟能向他多走一步,给他靠近的勇气,而到如今,哪怕小狐狸退着离开,他也要赶上去,把退开的步子补上。
    错过了那么多的时光和机会,用一辈子来弥补都不够用。
    眼下这情形的确并不好久留,可他舍不得立刻离开,便靠着窗边,在瓦上坐下。
    四周一片黑寂,虚空中看得久了,连他也分不出来,究竟生活在哪个世界里。
    不光有前世今生,似乎还有更久更久之前,也曾经有过这样的记忆。
    屋里的烛火熄了,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
    红烛无好计他忽然想到那个曲子斜月半倚窗。
    这样守在一个人,像是从前就有过样,那个时候,站在这里的人似乎就是哼唱着那个离别的曲子。
    而里面的人在凄声挽留别走,别走,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再不胡闹了。
    换作现在,他怎么舍得走呢?
    柳重明深吸一口气,晚夏的夜风清凉地充斥胸腔,他无声轻哼:更
    这口气刚提起来,还没等出声,窗户忽然被推开,虽然只是一道细缝,却撞在他的肩上。
    里面的人没料到他还在,愣之下结结巴巴挤出个你,立刻要关上,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把胳膊伸进来卡着。
    沉舟,我就进来一会儿,好不好?
    曲沉舟用窗框夹了几次,没能把人赶走,甩手回桌边坐着。
    柳重明松了口气,轻手轻脚跳进来,诚恳地抢先说:沉舟,我是真的有事,说完就走。
    他这样说,曲沉舟的恶声恶气倒讲不出来了。
    什么事?
    明天去成松岭是吉是凶?我在定陵丘有些人手,留下六成在城里,拦截住丁乐康那边的来人,剩下的选身手好的,远远跟着起去成松岭,如何?
    曲沉舟垂眸片刻,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
    城中留人是有必要。但去成松岭究竟有什么,我不清楚。丁乐康的卦并不是不可更改,他如果现在就出事,怀王的人会马上把你作为目标。但我怕他草木皆兵坏事,没有告诉他。
    没错,柳重明赞同:远离丁乐康不是好法子,万遇到点什么,能救还是该救出来。
    曲沉舟轻轻嗯了声,散开头发,看着柳重明。
    这就是逐客的意思了。
    柳重明挠挠脸,没话找话:沉舟,我的卦呢?是吉是凶?
    世子若是真信我,就不该问这话,曲沉舟散了头发,躺倒下去,在朦朦胧胧中看着鼻尖前的墙面:夜深了,世子睡吧。
    鞋底摩擦着地面的声音从桌边离开。
    他的心跳声仿佛也契合着那步伐,张弛,跳得他合不上眼,待床沿轻轻响了声,才反应过来,有人厚着脸皮又爬上来。
    柳重明!
    有人轻轻按着他的肩,又拢了拢散在枕头上的乌发,轻声说:我就待会儿,等把你哄睡着,我再走。
    曲沉舟半转过身,看着那个模糊的轮廓,真实又虚幻。
    柳重明,你放下身段,热脸贴冷屁股,是因为想起从前,可怜我么?同情我么?
    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我们互不相欠,世子不必委屈自己。
    你要是真肯听我的话,那就别再来招惹我。
    我欠你的,已经还清
    他屏着口气说下去,不知是气息将尽还是怎的,说到最后,喉中哽了下,再不开口。
    柳重明似是丝毫没有被他的疾声厉色训斥住,拢着头发的手甚至没有停顿。
    哪怕没有回头,他也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住在晋西书院时,重明有时中午会去他的住处小憩,他总嫌重明会压到头发,疼得很。
    在他抱怨后不久,重明不知去哪里专门学了,每次都给他编个松松的发辫。
    你他抽回编了半的头发:你给我
    那个滚字没能说出口,柳重明的手轻轻拍在他的肩上。
    沉舟,你昨晚在哭,是不是又梦见从前了?
    我陪着你,不会让你再做噩梦。
    第186章 安宁
    从定陵丘到成松岭的十多里路并不好走,离开官道不远,便没了骑马可行的路。
    他们留下一人在山脚下看守马匹,徒步向山上走。
    柳重明展开地图看了看。
    许多采药郎和砍柴人都说知道那三座坟的位置,略一打听,便有了清晰的方向。
    照他们的脚力,大概再走一个多时辰,便该到附近了,虽然无法在天黑之前赶回定陵丘,但这个季节里露宿一夜,倒也不是什么难捱的事。
    虽然头顶的日头照着,可被层层树冠遮挡,投到地上只剩下斑驳的光圈,地面上蒸腾的水气将深处的树干遮蔽得只剩下一点浅淡的影子。
    林间寂静得很,偶尔一声不知什么鸟的怪叫,听起来有些吓人。
    丁乐康环顾一圈,落后几步,来到曲沉舟身边,轻声问道:曲司天,这儿这么多树,你说那些传说里的树妖,会不会成群结队?
    虽然之前他们估计,觉得这里的古怪和怪树是两件事,可一早传来的消息却不是那么回事。
    昨天曲沉舟要他们盯着的那个中年行商,到底还是失去了行踪,是一个人去旁边放水的时候不见的。
    而人消失的地方,就距离这成松岭不远,他们不得不提高警惕。
    不可能,柳重明在前面插嘴:那东西既然只挑落单的人下手,肯定对人群有顾忌。如果真是这么多成群结队的怪物,整个定陵丘都保不住。
    曲沉舟看着太阳的位置,也答道:应该不会。若是动静这么大,三面州府早会派出人马,也不至于只一些口头上的传言。
    丁乐康应着,心中稍稍放心了些。
    虽然掌着金吾卫,可遇到这样鬼怪之事,还是第一次,只能不自觉地依赖这双同样诡异的妖瞳,才能勉强让自己不慌。
    又歇了两次,抬头看向西斜的日头时,他忽然提高声音:不对。
    是不对,柳重明不动声色地看着四周:大白天的,还真的有鬼打墙。
    面前不远处,枯死半边的树洞里长出一丛黄色的蘑菇,这里是他们已经走过两次的地方。
    有鬼?
    丁乐康和几名随侍同时抽出了兵刃,警惕地四处看。
    的确是有鬼。
    曲沉舟体力比不上其他人,一直被簇拥着走在中间,此时才上前,从柳重明手中取走了地图。
    有鬼在你们。他指着一个方向:从刚刚我就很好奇,那边有路,你们为什么绕着同一个地方打转。这边走。
    等等,那边丁乐康以为他中了邪,刚出声提醒前面有荆棘缠绕,走不过去,却见曲沉舟径直走去,只是一棵再普通不过的树,树旁就是草丛被踩倒现出的一条路。
    连柳重明也莫名诧异,却立即跟上。
    只走出一盏茶的工夫,所见景物已不再是之前经过的地方,透过斑驳的树冠,甚至能看到有烟在消散。
    丁乐康终于拜服:曲司天真是神仙在世。
    曲沉舟一摆手,让他噤声,又向前一指:前面是不是有人?
    有烟在空中,若这是他们要找的地方,明显现在正是有人在祭拜。
    果然如小二说的一样,只是找不到上山的路而已,却只是有惊无险。
    半下午爬山的疲倦一扫而空,所有人都加快了步子,很快便能从树林的缝隙里看到火光。
    林间空地上立着三座坟,被人修整得干干净净,果然正有两人跪在石碑前,慢慢地向火盆里丢着黄纸,烧完的纸灰被山风吹散了一地。
    眼前的情形再普通不过,若不是刚刚经过了鬼打墙,若不是空地上还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只一人多高的大鸟,恐怕谁也不会对这两人多看两眼。
    听到这边的脚步声,那两人也一起抬头。
    那是两个相貌极其相似的年轻人,只是其中一人的眼睛上缠着一圈布带,眼眶凹陷下去,竟然是个瞎子。
    丁乐康一挥手,身后随侍已抽刀围了上去:什么人!
    不得无礼!曲沉舟呵斥一声,摆手令众人退下。
    不等他上前,那瞎眼年轻人已疾步向他走来,虽然是个瞎子,可脚步轻快稳健,像是能看得见路一样。
    不光能看得见路,那样子竟是直奔曲沉舟而来。
    柳重明自认也算是见多识广,可见这个模样也有些头皮发麻,却仍是横着走一步,将人在半路拦下:站住!
    先生!年轻人好脾气地站住脚,隔着柳重明,向曲沉舟深深一礼,又惊又喜,殷勤异常。
    先生,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们吗?先生是来这里游玩的吗?吃饭了吗?如今住在哪里?先生叫什么名字?
    后面的年轻人用力扯了他一下,轻声提醒:安宁,你这么说话颠三倒四的,会把人吓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曲沉舟身上,连曲沉舟自己也莫名惊诧:你认识我?
    从前得先生颇多照拂,一直没能再遇到先生,年轻人声音温和,却看起来十分紧张,像是不常出门的孩子被推到众目睽睽之下,不安地捏着手指问道:敢问先生,可曾找到重明?
    这下轮到柳重明呆了一下:找到我?
    那相貌相似的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笑起来。
    恭喜两位重续前缘,再接连理。
    柳重明心里咯噔一声。
    这话若是换个场合听到,他恐怕心里要乐开花,却不该是现在,余光里丁乐康的脸色变了几变,就算是傻子,也该听出这话里的不对劲。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呵斥一声:你们是谁!
    对对对不起,我忘记了真是抱歉我叫安宁,那人指一下身后的同伴:他叫晏归期,给先生的谢礼早已准备好,只是没想到今天偶遇,没有带在身上,我这就去取先生能不能在这里等
    我不认识你们,也不是你说的先生,你不要胡说八道,曲沉舟冷冷打断他的话,又瞥一眼那边的木鸟:你们故弄玄虚在先,妖言惑众在后,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跟我们去衙门里走一趟再说。
    那叫安宁的年轻人没料到曲沉舟敌意满满,登时有点慌:先生,我不是
    他拙于言辞,目光闪烁,更显可疑,像是要上前,又被另一人拉住。
    安宁,先走吧,他不记得了。
    给我站住!丁乐康忽然暴喝一声,不说二话,向安宁当头一刀劈下。
    他这一刀力携千钧,如卷风雷,若是劈中,人怕是就要被砍成两半。
    可刀下金石声响,不知砍在什么上,火花四溅,半截断裂的刀刃崩飞。
    身后都是随侍惊恐到极点的叫声。
    丁乐康还没来得及厉声喝止,便看到顺着刀柄缠在自己手腕上的,居然是一段手指粗细的枝条,既柔且韧。
    敢碰安宁?
    啊归期,不要啊
    那根枝条仿佛有生命似的,如蛇头一样立起,原本奔向心口的方向向上抬了几分,突地穿透了他的肩膀。
    丁乐康忍痛大吼:都围上去!
    不知多少根枝从土中林立而出,仿佛瞬间长出一道盾墙,将众人拦住。
    在尘土飞扬中,巨大的木鸟带着吱嘎声,载起那两人腾空而起,半空中的声音传下来。
    多谢先生之前援手相助,今天不是交谈的时候,我们改日再会。
    早在丁乐康落刀时,柳重明已眼疾手快地将曲沉舟合身一扑,滚在旁边,又忙在众人灰头土脸爬起来前,将人放开。
    眼看着地上林立的根枝缩入土中,所有人都面如土色。
    来成松岭前,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树树妖?终于有人强忍着恐惧,颤声开口。
    曲沉舟也脸色惨白,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没有开口,也没有去看一旁的柳重明。
    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期。
    古怪莫名的两个人,明明白白就是他们半信半疑的树妖,与他之前的信誓旦旦完全相反。
    更糟糕的是,这两人看起来与自己颇有交情的模样,甚至还说出了重明的名字。
    所有事绞缠在一起,变成了不可解的死结。
    几人看向他的目光,已跟刚刚不一样。
    他缓了缓呼吸,吩咐道:四处搜搜,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人?
    没有人听从他的命令,丁乐康手中半截佩刀指向他:曲沉舟!他们是谁!你是谁!
    几名随侍面面相觑,也转过了刀锋。
    他认识刚刚那个妖怪
    妖怪的鬼打墙,拦不住曲司天
    叫什么曲司天!他就是妖怪!丁乐康尖声呵斥:你引着我们到这儿来,想干什么!
    一切都偏离了轨道。
    妖怪
    这两个字层层叠叠的,似乎曾经有无数人这样喊他。
    小妖怪,打死他
    曲沉舟的手在袖中微微攥紧,看着柳重明像是心生惧怕一样,面对着他退了几步,站在了他的对面丁乐康身边。
    我不认识他们,他踏前一步,腿在发着抖:我也不是妖怪!
    丁乐康原本在那双妖瞳的逼视下忍不住退了半步,余光里见到柳重明,又壮起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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